39.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捉蟲 雞同鴨講。……(1 / 1)

禪院惠覺得可以 成淵 10060 字 6個月前

憲紀:“欸?”

他愣了愣。

數秒之後, 他才局促的動了動,結結巴巴道:“也……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惠歪了歪頭,沒吭聲, 隻是默默模仿憲紀之前的舉動,眼睛眨也不眨的盯了回去。

那對如同雨後氤氳森林的寧靜眼眸,就這樣直直的將對面的同齡人映入其中。

為了不再被盯出一聲雞皮疙瘩,惠無比耐心得等待對方的後半句。

憲紀終於體驗到了惠先前的感覺。

他從對面的綠眼睛裡看見了自己。

感受著那存在感強烈的寧靜視線, 年少的憲紀從平靜到緊張無措, 隨後,又微妙感到了高興。

所以他下意識的張口, 輕聲說出心裡話:“非得說的話……我隻是單純在觀察而已。”

惠更納悶了:“觀察我?”

憲紀點點頭:“是的,觀察你。”

加茂憲紀, 11歲。

在這個普遍小學還沒畢業、身體沒發育的稚嫩年齡,他因為那複雜的孤獨感和沉重感,從而忍不住去觀察禦三家中的“另一個自己”。

惠是他長期追逐, 憧憬的對象。

是和他出身經曆都極為相似的,但比他更加優秀, 已然得到許多人期待和認可的同類。

在憲紀眼中,整個禦三家裡隻有對方是最為明亮顯眼的——他幾乎可以確信,再也找不到第二個能比他們彼此更相似的人了。

這種既視感,讓年少的小憲紀忍不住想要靠近。

……自從相依為命的母親“主動”離開後,被留在家族的小憲紀就一直被寂寞所困擾。

他畢竟還在需要陪伴的年齡,遠不如老練大人那般能夠適應孤獨。

老實說, 憲紀其實有很多話想要對惠說。

希望能夠和相似的對方成為所謂的“朋友”。

希望能夠確定對方的想法, 成為彼此的“同伴”。

但年少還不夠沉穩的憲紀因為過於緊張、思索的太多,因此害怕自己哪裡表現不好而引得對方厭惡,所以反而不敢隨便張口。

——他從來沒有交朋友的經驗。

——也很擔心遠遠弱小與對方的自己, 會被對方看不上、婉拒。

就像是兩隻相似的小動物。

其中寂寞膽怯又弱小不安的其中一隻,正嗅嗅探探的想要接近那看上去和他像極了、但更加強大的另外一隻。

然而前者太過猶豫,所以後者在迷茫等待了許久,最終主動上前接近了它。

惠不解地問:“你在我身上觀察著什麼?”

“我在學習。”憲紀緩慢又認真回答:“我憧憬你,想要成為你這樣的人,所以在觀察。”

“憧憬我?想要成為我這樣的……人?”

這個答案顯然是惠意料之外的。

他呆呆地重複了一遍,更加不解:

“如果是想要學習的話,你應該還有更好的對象才對,比我強大、比我經驗充沛的術師,還有很多。”

倒不是說不能向同齡人學習,隻是禦三家的關係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

加茂雖然會和禪院結盟,卻並不代表他們過去有多麼親近。

憧憬隔壁家的繼承人……這種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示弱、讓年幼繼承人出現“不穩定”發展苗頭的表現。

因此按道理,這種憧憬情緒是不會被加茂的族老們允許的。他們更傾向於讓繼承人之間暗中競爭,僅僅維持表面上的友好。

不過,憲紀的確避開了家主和族老們的監督,出現了這種“不穩定”的奇妙思想。

——畢竟禦三家的繼承人,總該有一兩個自己獨特的地方。

而憲紀很擅長隱瞞內心想法。

“不一樣的,沒有比你更好的對象了!”

聽到惠意外中並未有任何排斥情緒的反問,憲紀立即鼓起勇氣,冷不丁的拋出炸彈:

“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同類,而且還是會和我一起支撐禦三家的同伴。”

聽出了對方語氣中的篤定和親近,惠嚇了一跳,眼睛都睜圓了。

……乾嘛啊!

突然說那麼奇怪又嚇人的話。

什麼同類?

還唯一的同類?

惠其實不太清楚加茂憲紀的狀況。

他隻是知道對方是側室出身,和他一樣,是被過繼到正統名下的“少主”這一點。

呃。

難道說同類,就是指出身這一點?

至於“一起支撐禦三家的同伴”這句話……惠不加以評價。

畢竟如果順利的話,他的確會成為禪院的家主。

誰讓禪院再糟糕,也到底是有恩於他。

——如果津美紀能夠平安長大,順順利利擁有一帆風順的人生,惠並不介意遵守六歲那年和禪院直毘人的交易和約定,為禪院家服務。

當然。

成為家主後,會為了珠代婆婆,真希真依還有自己庭院裡的其他人的生活環境,而進行一點小小的改革,也是理所當然的。

惠並不抗拒成為家主,雖然最開始他沒有半點興趣,但現在……他身上背負著讓他不忍心辜負的期待。

他隻是不打算成為傀儡家主而已。

——既然要做,當然要做到最好才行。

他不確定憲紀會不會支持他的想法,至少惠可以確定,之前加茂家主對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其中的意義,肯定是和他的未來打算完全相違背的。

因此惠不想深入思索、討論憲紀所說的“一起支撐禦三家的同伴”的後半句話。

他隻奇怪的詢問憲紀的“同類”說法:

“同類?什麼同類?我們之前,應該從來都沒有見過吧?”

憲紀搖搖頭:“沒有。”

“那你這樣的說法太突兀了。”

惠認認真真曉之以理:“對沒見過的人給予太多的期待,之後迎來的,很大概率隻會是失望,所以,還是不要因為各種傳言而產生太多先入為主的印象比較好——憲紀君,我並不是你的同類。”

一點半點相似的出身和經曆,不該成為同類的評判標準。

“同類”這個詞,應該用在更廣闊的層面上。

——能夠互相理解彼此,能夠在同一件事上有相同的情感變化趨勢,並且能夠在三觀和認知上達成基本共識,才能夠稱之為“同類”。

這不是沒見過面、沒交流過的兩個小孩子,能夠簡單抵達的關係。

然而憲紀沉思了一會,依舊固執道:“雖然你的確和我想象的有點不一樣,但你果然還是同類。”

“不是吧?”惠委婉的否定。

“就是同類。”

“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

兩個小孩一人一句,不自覺就開始複讀。

隨後,他們一起默契的閉嘴,呆呆的大眼瞪眼睛。

一時間仿佛雞同鴨講似的。

惠沉默了片刻。

惠滿心挫敗。

……不是,就算你堅持看法,好歹也說說我們到底哪裡像是同類啊!

不行了。

這位加茂少主,實在是太難溝通、理解了。

——究竟為什麼會像是擠牙膏一樣,問一點說一點的啊!

這種嚴重溝通不良的狀況,對方的腦袋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才會仍舊堅定不移將他視為“同類”?

就在惠頭大又苦惱的時候,去給他們拿茶和點心的珠代婆婆及時趕到。

惠頓時像是見到了及時雨一般,看向珠代婆婆的目光都充滿了顯而易見的閃亮與感激。

惠:“謝謝,珠代婆婆。”來的太是時候了。

珠代婆婆端著裝有茶點的托盤,緩聲道:

“我給你們拿了新出爐的大福和饅頭,茶是新采購的玉露,澀味不重,你們應該會比較喜歡。

惠少主,加茂少主,你們要去緣側吃嗎?雖然這邊的庭院比不上惠少主院裡的風景,但也有它的獨特之處,除此之外,還能吹吹風,涼快一些。”

“那麼,憲紀君。”惠立即起身,從一旁的櫃子裡拿出兩本史書:“既然如此,我們去緣側一邊吃點心喝茶,一邊看書來消磨時間吧?我這裡有很多史書,你看嗎?”

憲紀還是乖乖點頭,仿佛對什麼安排都沒有意見地回答:“好的,我都可以。”

總算是不用再繼續進行那擠牙膏式的交流,也不用被人一直盯著不放了。

惠鬆了口氣,心想,早就該這麼做了。

片刻後,他們兩個穿著正裝和服的小少年將坐墊轉移到緣側,然後在微風的吹拂下,慢吞吞的喝茶、吃點心,翻閱手裡的書籍。

正如惠所說,這些都是普通的史書,不存在什麼家族機密,所以隨便翻閱都沒關係。

而看書喝茶,是他們這樣的人在進行社交時,為數不多“符合禮儀”、在彼此不熟悉的情況下能夠直接擺出來的消遣方式。

這兩本史書,惠早就看完了。

所以他隻是心不在焉的隨便翻翻,主要還是喝茶。

而因為注意力並沒有太過被牽引走,所以不遠處拐角忽然響起的窸窸窣窣的動靜,很快就被惠捕捉到了。

那個動靜隻響起來了一會,下一秒就立即回歸平靜。

速度快得仿佛像是惠幻覺似的。

惠下意識往那看了一眼。

隨後,他又看向身旁的憲紀,確定對方似乎沒有發覺,便收回了視線。

他想要當做什麼都沒發現。

然而。

“啪嗒……”

有什麼東西接二連三的掉了下來,砸在木地板上,發出了脆響。

“糟糕,笨蛋真依。”

“掉了掉了,我的子彈——”

“噓!噓!小聲一點啊!”

“真希你才是笨蛋,就你嗓門最大了。”

……這下子,就算是想裝作聽不見也不可能了。

就連憲紀都茫然的扭頭看了過去。

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惠稍稍提高嗓音喊道:“真希,真依,怎麼了嗎?”

“唔!”

被點名的刹那,躲在拐角的姐妹兩人頓時僵住。

隨後,她們鬼鬼祟祟的探頭,在和惠對上視線後,頓時放棄了掙紮,邁步走了過來。

“隻是路過而已,沒想到你在這。”真希說,“看到你之後,我們本來想要掉頭的,但是真依不小心把子彈弄掉了,抱歉啦,打擾到了嗎?”

真依把掉落的子彈撿起來塞回盒子裡,然後小聲辯解:

“我今天練習射擊的時候,子彈用完了,但是今天因為有客人,大家都比較忙,新的子彈遲遲都還沒有送過來,所以我就和姐姐自己去采購室拿了……是采購室那邊的人暴力運輸,把子彈盒子弄得變形了,不然才不會掉!”

“話說回來,你又在這裡乾什麼?惠?”真希左瞧右瞧,確定周圍沒有大人,在稍稍鬆了口氣的同時,這麼開口問道:“不是說有客人來,你這個少主要出席嗎?怎麼在這裡悠閒的吃點心?”

真依靈機一動,猜測道:“難道是惠哥你偷偷溜出來了?”

真希頓時眯起眼,笑容促狹的起哄:“哦——可以嘛,就是要這樣才行啊!直哉當少主的時候可比你任性多了,怎麼樣?惠,要我們給你打掩護嗎?”

惠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半月眼,反反複複看著姐妹兩人,半晌遲疑道:“喂,你們倆到底是故意的,還是真的看不見我身邊的憲紀君?”

真希&真依:“欸?”

兩人頓了頓,默契扭頭,看向惠不遠處乖乖坐著的加茂憲紀。

仿佛真的才注意到這麼個人似的,姐妹兩人面露震驚,看了又看。

加茂憲紀:“……”

半晌,她們齊齊盯著對方羽織上明顯的家徽,睜大了眼。

真希:“啊,這個家徽,還有這套衣服……他不會是加茂的少主吧?你們倆怎麼到這裡來了?會客廳明明就在隔壁院啊?”

對除了自家少主外的其他兩家的繼承人都沒什麼好印象的真依,手第一時間悄悄背到身後。

她不動聲息的摸到了袖子裡的槍,試探問:“四周沒有其他人……惠哥,他沒有找你麻煩吧?”

——會和直哉找茬的時候那樣,說著說著就打起來嗎?

估摸著憲紀的年齡、體型和能力,跟著哥哥姐姐訓練了好一段時間的真依躍躍欲試。

惠:“是家主們在商量重要的事,所以我們暫時自由行動了,我被拜托招待加茂的少主,所以就帶著憲紀君來了這邊,這裡比較安靜……真依,他是客人,不是敵人,看看我們手裡的茶與點心,我們隻是在消磨時間,等家主們的通知而已。”

真依聞言,慢吞吞“哦”了一聲,隨後略有些失望的把手放下。

看上去,有點像是剛剛磨亮了爪子的小貓崽好不容易找到了能夠參戰的機會,結果被告知那隻是自己想太多了一樣。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