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記憶裡那位前輩煩人的、在另外一個層面上堪稱精神汙染的臉踢出自己的大腦。
隻提取關鍵詞, 七海建人的目光從玉犬身上轉移到了少年臉上。
半晌,他上前兩步,隨後聲音沉穩道:“打擾了, 沒猜錯的話, 你就是禪院家的那位少主, 對吧?”
惠茫然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隨後禮貌的點點頭:
“是的, 你是……唔, 是高專的咒術師嗎?還是自由咒術師?”
確定自己並沒有見過眼前這位男性的記憶, 惠略微思考,就大致猜測到了對方的來意。
他歉意的抬手按在了黑犬的頭上,然後欠了欠身——頓住, 托了一把肩上差點滑下去的脫兔——接著直起腰板說道:
“是我家孩子動靜鬨得太大、給你添麻煩了嗎?非常抱歉, 因為遇上了點事故,所以不得不弄出這種陣勢……不過事情已經解決了,等我再檢查一遍就解除術式。”
不得不說,臉上還明顯帶著稚氣的小少年認認真真將式神稱呼為“我家孩子”的畫面,七海看著著實是有點微妙。
尤其是對方在嚴肅道歉的時候, 身上還趴著一堆毛茸茸小動物——本來很正常的、屬於術師與術師之間的交談,都因此變得童趣了起來。
七海建人沉默了一會,心想:這個少年貌似和他想象中的禪院家少主不太一樣。
從高專畢業後, 七海建人其實有在某次任務中見過禪院原本的嫡子、禪院第二順位繼承人的。
——就是那個叫做禪院直哉、恰好和他同齡的家夥。
性格很糟糕, 傲慢又嘴臭。
加上五條家那位不同層次上糟糕、給他留下深刻印象的性格, 以至於七海建人曾經一度產生禦三家的嫡係少爺都是這種狗脾氣的刻板印象。
在原地定定站了一會,七海建人回神後,同樣欠了欠身,率先禮貌的自我介紹道:
“總之, 得先打個招呼……初次見面,我是七海建人,請多指教。”
惠一愣,回複道:“是,我是禪院惠,請多指教。”
“那麼,要從哪裡開始說比較好呢?首先,我以前是東京校那邊的術師,不過現在已經不乾這行、轉職成普通上班族了。”
七海建人思索著,然後按照順序,條理清晰地陳述、回答道:
“其次,不久前我正在樓下餐廳和職場的前輩一起與客戶談合作,猝不及防就看見兔子從客戶座椅底下拖出了一個炸彈。”
說著頓了頓,男人語氣平靜中帶上了一絲無可奈何:
“雖然不想再參合進咒術界的事,但式神和炸彈……因為牽扯到包括我自己在內各方各面的事,所以我沒辦法視而不見,隻能追出來了解情況。”
“——這就是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
“那麼,禪院君,能麻煩你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嗎?”
惠頓時恍然,立即簡單解釋緣由道:
“原來如此,抱歉,打擾你工作了,我是來這邊買東西,碰巧得知這家商場有個反社會分子布置了數個定時炸彈試圖報複社會,因為時間緊急,所以才召喚式神幫忙尋找的。”
“現在的話,炸彈應該已經全部都找到了,而犯人也已經被我的式神打暈,所以不會再有什麼危險。”
七海建人看向黑犬,心情略有點複雜:
“犯人的事我知道,你的黑犬式神打暈那個犯人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甚至因為離得太近,我反而被當成打暈犯人的人了。”
惠呆了呆,似乎沒想到什麼倒黴事都讓七海建人遇見了,一時間神情有些訝然。
“但考慮到事情的緊急性,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七海建人呼出一口氣:“總之,大致狀況我明白了,那麼我想再確認幾件事:你準備怎麼處理炸彈?炸彈的倒計時還剩多久?需要幫忙嗎?”
惠張了張口,還沒來得及說話,身後的防火門就已經被推開。
萩原探出腦袋:“小惠,我們全部都已經搞定了喔……欸?這位是?”
惠看過去,下意識開口回答:“已經解決了嗎?辛苦了,啊,這位是七海建人先生,是——”
說著,又瞧見了萩原身後滿臉狐疑的鬆田,惠微不可察的頓了頓,平靜自然地迅速改口:
“——是曾經和我、和我家乾同一行的前輩。”
這麼說,萩原先生肯定能明白。
惠再次看向七海:“七海先生,這位萩原研二先生和鬆田陣平先生,他們是警校生,知道怎麼拆彈,所以東西就是交給他們處理了,現在已經解決了。”
鬆田陣平的目光早在惠介紹完之後就第一時間往七海建人的手看去,然後他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和我家乾同一行的前輩”?
那種深厚的老繭,還有他最熟悉不過的拳繭……
之前被萩原否定的黑|道論猜測,又悄悄地在鬆田心底冒了出來。
。
便衣警察剛匆匆抵達,正打算分成兩批,按照計劃一邊去找炸彈、一邊去找歹徒的時候,就發現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在短短十分鐘不到。
他們剛行動,帶隊的警官就收到了商場管理員的消息,說是炸彈犯被打暈、製服了。
隨後沒多久,他們又收到了另一條消息,那位原本報警、自稱警校生的那位青年,說他們已經把所有炸彈都拆完了。
七個。
全部都拆完了。
便衣警察們:……???
萩原在警察過來之前,早就想好了解釋。
他重新把被犯人當做活體炸彈的小比熊接了過來。
然後在爆處班的警察抵達,回收他們拆解的炸彈並震驚詢問他們怎麼做到的時候,萩原高高將小狗舉起,一本正經地認真回答道:
“這隻小狗有當警犬的潛質喔,是它帶我們找的炸彈,可能是因為熟悉主人的氣味吧……”
人類沒辦法以最快速度找到炸彈,但嗅覺敏銳的小動物可以。
雖然網上說比熊的智商不算高,而且這麼小的一隻小狗能夠那麼快找到所有炸彈聽起來也很離譜……但管他呢,大不了見招拆招,臨時再打幾個補丁。
反正這家商場的監控壞了,警察也核實不了。
而且就結論來說,炸彈的確是小動物找的,隻不過不是這隻小狗而已。
萩原編謊編的臉不紅心不跳。
在完美的結果下,一些小細節不重要——實在不行,惠也可以讓朱令加個班、幫忙走咒術界和警方的合作通道處理。
而把小比熊抱過來,除了解釋炸彈怎麼找到的問題,萩原還有一個打算就是替小比熊找個領養。
炸彈犯的小狗,和找到炸彈的英雄小狗,肯定是後者的更好找到新主人。
至於打暈炸彈犯的功勞……
在小聲問過惠七海的來意後,萩原眨巴眼,果斷將其扣在了七海建人頭上。
被玉犬小黑叼過來的起|爆器,也變成被七海建人拿走、交給萩原研二他們了。
反正這麼多的炸彈,全是手工製作,炸彈和□□上肯定有犯人的指紋,不愁定不了他的罪。
萩原:“七海先生是小惠的前輩,剛好也在商場,在聽小惠說了這件事後,就立即動身去幫忙找犯人了——這位先生是個很了不起的偵探,所以小惠才會第一時間聯係他!”
萩原:“七海先生行動力真是驚人啊,他從茫茫人海裡一下子就鎖定了嫌疑犯,然後在尾隨一段時間,確定無誤後就動手打暈了對方。”
聯係了前輩來幫忙的惠:……
被聯係的了不起的偵探·七海建人:……
眼睜睜看著發小睜眼說瞎話的鬆田陣平:……
被排斥在外,從頭到尾除了拆彈完全跟不上節奏,偏偏還得在發小眼神示意下配合的鬆田陣平抓心撓肺。
可惡,這種感覺真的好難受。
真相到底是什麼啊!
萩原想了一堆借口來圓謊,惠也用手機編輯好了短信,讓朱令幫忙處理。
……然而帶隊那位胖胖的、姓目暮的警官,根本沒給他們發揮的餘地。
他直接就信了。
目暮警官甚至還笑容燦爛的摸了摸小比熊的腦袋,抱起來掂了掂,誇了又誇。
然後又握著七海建人的手,不斷上下搖晃:“哎呀,是七海老弟對吧?你真是幫了大忙了,說起來,你是怎麼鎖定歹徒的啊?”
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我也想知道。
無辜路過的上班族面無表情,在萩原和惠的注視下,他勉強用從小說及電影看到的東西冷淡地扯了一堆:
“我也隻是賭的成分比較多,因為學過一些微表情學,而那個男人的神情、動作都不太正常……”
七海建人說的很簡陋。
但是沒關係。
七海建人的外表相當嚴肅可靠,格外具備欺騙性。
而會簡單相信萩原借口的警官,也著實不像是會追究太多的人。
七海建人:“……總之,因為擔心接觸對方、進行套話會使其直接摁下□□同歸於儘,所以我在有七分肯定之後就直接動手了,抱歉。”
七海態度良好,目暮警官便樂嗬嗬的一筆帶過了:
“你這不是找到起|爆器了嗎?這就說明你沒找錯人,年輕人有這個能力,就得自信一點,微表情學啊,我隻在電視裡看過這麼厲害的人,沒想到現實居然也有!”
……原本危機重重的爆炸事件,最終雷聲大、雨點小的悄然結束了。
歹徒很快就蘇醒了,他在聽說是自己養的比熊幫忙找到了炸彈時,最初是不信的,直到他發現自己精心準備的炸彈的的確確都被拆除了之後,他才在震撼中難以置信的大吵大鬨。
他瘋瘋癲癲,說那隻臭狗破壞了他給自己戀人的禮物,當初就該直接弄死那條狗——根據歹徒在唾罵時透露的消息,以及從炸彈和引爆器上采集的指紋,證據確鑿。
而有警方作證,七海建人當時突兀離席的事也有了正當理由。
結論來說,前輩和客戶似乎不在意他的失禮問題了。
畢竟炸彈的事果然更加嚇人。
……但為什麼他完全高興不起來呢?
在事情結束後,終於能夠下班回家的七海建人沉默又複雜地思考著。
而他複雜的心情,在他回到公寓、打開門,發覺自家客廳堂而皇之坐了一位不速之客後,更是直接跌落到了穀底。
。
“晚上好呀,七海!”
不久前才在回憶裡出現的煩人到堪稱精神汙染的面孔,在現實中也出現了。
七海建人面無表情,神情像是死了般寂靜。
半晌,他黑著臉,一字一頓、冷淡又嫌棄的對著沙發那頭大大咧咧坐著的高大男人開口:
“……為什麼你在我家啊,五條先生,你應該知道擅闖民宅是犯法的吧?
在我報警把你抓走之前,勞煩你挪挪屁股,從我家沙發上起來、然後出去,現在的話,我還可以當做看不見。”
如果不是因為今天對警察著實有點過敏,七海建人大概已經拿出手機摁下報警電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