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影人緩緩轉了轉手腕。
聽到匆匆趕來的守衛的腳步聲,剛剛收回架勢的沉默大個子第一時間敏銳的扭頭,將“臉”的方向扭向了那邊。
很快,他猛然弓起背,壓低重心。
那粗壯的手臂似乎也出現了“收緊”的痕跡,有力的拳頭也再次握緊。
——像是發覺入侵者還沒有清除乾淨、於是再度展露獠牙的護崽野獸,隨時都會如箭一般衝上前,將來人統統揍飛。
這或許真的是自己的某一個式神。
雖、雖然看起來很奇怪……但說不定是變異的式神呢?
清晰感受到大個子對來人的強烈敵意以及對自己的強烈保護欲,惠剛剛才否決的可能性,又再一次的冒了出來。
他猶猶豫豫,有點親近,卻又不知道為什麼不太想要靠近。
但模糊意識到影人強大殺傷力的黑發綠眼小家夥,為了來者的安全,還是鼓起勇氣邁步上前,抬起手牢牢抓住了大個子黑漆漆的手腕。
……冰涼涼的。
一點溫度都沒有。
就像是冬至黑夜不見光的流水一樣冷,冷得惠縮了縮指尖。
但儘管如此,惠還是沒有放開。
他反而更加用力抓緊了一點,然後仰起腦袋,用還未變聲的稚嫩嗓音喊道:
“等、等一下!”
影人頓了頓。
隨後,他慢吞吞低頭看向自己身邊的小不點。
“那是沙弓和千明,是負責保護我的術師,不是敵人。”
“……”影人沉默著,最後歪了歪頭。
半晌。
“嗬。”
惠:……這家夥,剛剛是不是嗤笑了一聲?
影人明明沒有五官,但卻仍舊非常生動的透露出了一股“嫌棄”的味道。
是的。
他在嫌棄這兩位匆匆趕來的“守衛”。
守衛?
要是他沒醒過來,等這倆守衛察覺到裡頭的事,惠屍體都涼了。
不知道什麼構造成分的影人盯著趕到的禪院術師,眉間甚至還因為過度嫌惡而皺起了一個弧度。
守衛們緊張不已的看著惠。
確定對方沒事之後,他們才重重鬆了口氣。隨後,倆人不免用警惕懷疑的目光看向少主身邊的黑漆漆大個子。
被守衛們打量的當事人很不在意的又嗤笑了一聲。
影人:“嗬。”
守衛·禪院沙弓:“……”為什麼感覺好像被嘲諷了。
守衛·禪院沙弓:“惠少主,這個是……?”
惠遲疑再三,“應該算是我的式神吧?”
“式神?”
禪院沙弓呆了呆,忍不住和身旁的另一個守衛·禪院千明對視了一眼。
然後從對方眼底看到了相似的茫然。
「十種影法術」……裡頭有這麼個式神嗎?
。
禪院直哉去“邀戰”惠少主,卻最終被惠少主的式神一拳揍飛,甚至連臉都歪到看不出原本模樣的事,一時間在族內鬨得沸沸揚揚。
當然。
“邀戰”是對外的說法。
畢竟誰也難以想象禪院族內會有人違背家主的命令和祖訓,擅自對「十種影法術」的繼承人下殺手。
更彆提下殺手的那個,還是現任家主的兒子。
……就算要爭權鬥勢,這未免也太早了吧。
雖然按照常理來說,的確是越早下手越好,換做古代,為了保證繼承權,在親兄弟剛出生就把人毒死的記錄也不是沒有。
可那是古代,現代這種情況已經少了很多了。
現代社會的家族繼承人為了爭權而發生鬥爭,是很正常的事情。
哪怕是禪院直毘人,也曾經因此與自己的兩個兄弟打過架。
……但他們可不會在小時候趁兄弟一方年幼就這麼乾。
果然是因為惠不是打小在族地裡長大,所以和其他人感情不深嗎?
還是說,直哉那小子受到了其他什麼刺激?
禪院直毘人一邊慶幸兩人都沒生命危險,一邊為這個爛攤子感到頭痛。
但和直毘人不同,禪院的族人,反倒是對自家少主的戰績很是興奮。
雖然不知道事件細節,但是從結局來看,惠少主贏了!
要知道惠少主現在可才七歲!
才被接回本家訓練了多久啊,現在就又調伏了一個式神,甚至還直接把身為二級咒術師的直哉大人給擊敗了!
他們還以為要至少過個七八年惠少主才能和直哉大人勢均力敵呢。
“按這個發展趨勢……惠少主說不定真的有和曆史上那位殿下相似的天賦呢!”
“總算是看到了能夠和五條家對峙的希望了!”
“不用再被五條家壓一頭了!”
竊竊私語的禪院族人,並不怎麼在意直哉的傷勢。
畢竟是對方自己去“挑戰”的,那就該要有因此受傷的覺悟。
更何況,他們也沒聽說直哉有生命危險,既然如此,以咒術師的體質,也不用太過關注。
於是。
曾經給了身為天才的直哉眾星捧月待遇的他們,又將相似的東西加倍壓在了惠身上。
有價值的,就高高捧起來,並塞給對方無數的期待、責任與重擔。
價值下降或者壓根就沒有價值的,就暫時或者徹底棄置一邊。
。
“直哉他做的事……抱歉。”
“等他傷好了,我會把他調出去一段時間,也會給那小子對應的懲罰。”
禪院直毘人呼出一口氣,看著面前的小不點,這麼鄭重道。
“嗯。”惠無所謂的點頭,神情冷淡。
他沒問具體的懲罰是什麼。
畢竟,禪院直毘人肯定不可能把兒子交給法律審判的。
咒術界自成一個小世界,普通人的法律對他們來說根本沒有什麼束縛力。
更何況,禪院直哉是一個天才術師,這個名號,就足以給他頒發一張免死金牌了。
問太多也不可能得到滿意的回答,隻會讓自己越發不爽而已。
在禪院呆的越久,惠看得就越發透徹。
——與其奢求外界的公道,不如自己快一點變強、自己給自己找回公道。
惠想:我遲早要靠我自己的拳頭把今天的仇報複回去。
禪院直毘人:“話說回來,你這個式神……到底是什麼狀況?”
惠:“不知道。”
禪院直毘人和禪院惠說著一起扭頭,看向靠在緣側,一副無所事事態度的影人。
沒錯。
這家夥還沒回到影子裡。
惠:“喊不回去,不知道怎麼辦,雖然能感受到我和那家夥之間的聯係,但他不怎麼聽我命令。”
禪院直毘人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這個影人很奇怪。
……不是咒靈,但又和式神不太一樣,對方的氣息很微弱,身上的一丁點咒力,還是來源於和惠之間的聯係。
如果不是直哉還躺在病房裡,直毘人很難想象是這麼一個氣息微弱的式神把自家兒子打成那副親爹都認不出來的鬼樣子的。
惠:“家主閣下,那也是「十種影法術」的式神嗎?我沒看到書上有寫,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麼。”
禪院直毘人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他隻是沉默著,忽然微微皺起眉。
奇怪。
雖然渾身上下都是漆黑的,也沒有五官,但是這個體格,還有那個輪廓,以及與微弱氣息截然不符的強大力量……
禪院直毘人頓了頓,忽然睜大了眼睛,有些愕然的盯著那個影人。
似乎注意到了視線,影人也扭過了頭,看了禪院直毘人幾眼。
隨後。
“嗬。”
又是一聲皺眉加不爽的嘲諷嗤笑。
禪院直毘人:……
滿臉困惑的禪院惠:……這家夥是不是隻能發出這種奇奇怪怪的聲音?不然怎麼見了誰都這樣?
禪院直毘人這回沉默了很久很久。
片刻後,他忽然拎起酒葫蘆就大口大口的往自己嘴裡灌酒,仿佛隻要喝醉了,就能讓頭疼的事情變得輕鬆一些。
喂喂,真的假的啊……
但是怎麼可能呢?那個人的狀況,不可能做到這種事才對。
難道是特殊咒具的效果嗎?
一口氣把整個葫蘆的酒都喝完的直毘人,打了個大大的酒嗝。
他煩躁的厲害,最後決定一腳將所有亂七八糟的猜測都踹出腦袋。
隨後,他心情複雜的揉了揉惠的腦袋,接著含糊道:
“我也沒見過這樣的式神,但那家夥的確與你有聯係,而且會主動保護你……那就意味著這是你的式神無誤,說不定是你天賦異稟,所以術式進化了呢?總之,好好相處吧。”
惠看了看影人,又把頭扭了回來:“但是他不怎麼聽話,也不願意回影子裡。”
“很正常,「十種影法術」的式神可都是要調伏的。”
直毘人移開視線,隨口胡謅道:
“雖然他願意保護你,但顯然,你還沒有對他進行過調伏儀式,等儀式成功,大概就會聽你話了,否則,大概也就隻能等他耗儘咒力或者說自願回去了。”
惠很認真的聽著,然後陷入沉思。
「十種影法術」的式神,是需要進行調伏的。
“調伏儀式”的含義,基本就是用現有的式神去擊敗後面的式神,然後取得新式神的認可,之後,才能正式驅使它們。
——順帶一提,玉犬是唯一不需要調伏就可以使用的初始式神。狗狗果然是人類的好朋友。
當然,也有不一定需要擊敗、可以選擇用其他方式調伏的式神在,例如脫兔。
不過,大部分的式神都是要滿足“擊敗”這一條件。
所以……我要按照規則擊敗這個家夥,才能正式讓他聽我的命令?
還沒人家一半高的小不點將自己的目光放在影人身上。
影人順著視線看過來,雖然沒皺眉,也沒像對待其他禪院族人那樣露出強烈的嫌棄氣息,但是——
“嗬。”
仿佛在笑小崽子的不自量力。
。
如果這個“記錄外的式神”也是需要擊敗才能完成調伏,惠就打算等對方自己回影子裡。
惠並不自大。
他對自己的實力心知肚明,從對方一拳把禪院直哉揍到再起不能後,惠便放棄了在現在就挑戰對方的想法。
不可能打得贏。
但很快。
……他的冷靜與理智就被徹底點燃了。
小不點炸的不行,失去理智的撲過去抓撓咬踹,恨不得與混蛋式神當場大戰一場。
這是什麼氣人的式神!
揉我腦袋,掐我臉就算了,居然還搶我吃的……!
那是津美紀給我的東西!
還一塊都不給我留!!!
啊啊啊啊,王八蛋——!!
惠被影人一隻手拎著,像是被拎起後脖頸的貓,光是哈氣炸毛蹬腿,卻怎麼都打不著對方。
“嗬。”
影人又發出了嘲諷度百分百的嗤笑聲,但他還是沒皺眉,也沒露出任何厭惡氣息。
——仿佛就隻是單純的為人太過混蛋。
明明平時看起來連嘴都沒有,卻偏偏能吃東西(直接往嘴巴部位一塞,就直接融進去了),還能發聲。
惠氣到恨不得拿膠帶把對方的嘴纏個一百圈。
而且,小動物就算了……說好的十種影法術除了魔虛羅以外都是動物形態呢?
四大天王必有第五人,十種式神也莫名多了第十一個的奇妙定律就不提了,為什麼連形態就要脫離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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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退貨!
作者有話要說: 有父愛,但不多(悲痛.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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