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鞋穿上(1 / 1)

燕折愣了一下,主動道:“你上來吧。”

白澗宗看了燕折一眼,掛斷電話。

他打電話給前台讓放人上來,隨後坐上輪椅,陪著燕折來到會客室:“我就在旁邊。”

“嗯……”燕折靠在椅子上,抓著白澗宗的手,“我們中午吃什麼?”

“想吃什麼?”

燕折趴到桌子上,玩著白澗宗的手指:“去吃食堂吧。我上次看到你的員工在網上曬食堂照片,說很好吃,真的嗎?”

“不知道。”白澗宗說,“可以試試。”

“我不要吃送上來的,要下去吃。”

“……隨你。”

白澗宗並不是一個很親民的老板,自他進入公司以來從未親自去過食堂,大多數時候都由助理或保鏢送上來。

不一會兒,宋德和搭檔就被這一層的前台帶到了會客室,和他一起來的還有白成柏以及那束送錯了的花。

“四叔,小叔。”白成柏禮貌笑笑,“不好意思,前台誤會了,送到了我那。”

燕折頭皮一麻,白成柏的年紀比他大不少,叫“小叔”真的太奇怪了,特彆還是知道白成柏“喜歡他”的情況下。

注意到白澗宗陰鬱的神色,燕折連忙站起身準備接過花束,卻被一隻手臂攔腰撈回。白澗宗禁錮著燕折,操控輪椅往前移動了兩步,一把奪過白成柏手裡的花:“你可以走了。”

“好的。”

白成柏看了眼燕折吊在胸前的手臂,沒說什麼,走前還順便帶上了門。

“彆氣了彆氣了。”燕折顧不上宋德,他撈過花放在桌上,安撫道:“這束放辦公室,下午再買一束放家裡?”

白澗宗臉色略有緩和,但語氣還很冷淡,仿佛並不在乎:“隨便你。”

燕折也乾脆:“那就不買了。”

白澗宗:“……”

女刑警笑了起來,宋德忍不住咳嗽兩聲,意圖把燕折注意力拉回來:“能和你單獨聊聊嗎?”

“不能。”燕折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白澗宗冷漠地回絕了。

“那就開始吧。”宋德說:“我們查到你在孤兒院長大,九歲那年突然人間蒸發,十三歲半的時候以私生子的名義出現在燕家,對嗎?”

燕折:“對……”

宋德又道:“麻煩和我們說說你消失的那四年都經曆了什麼。”

燕折深吸口氣,第一次開始從頭回憶那四年。

“大概是我九歲的夏天,那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雷陣雨,孤兒院的窗戶漏水了,我的床就在窗邊,床尾都濕了,我就想出去找黃媽……黃媽是孤兒院的負責人之一。”

“嗯,我們知道。”宋德示意他繼續。

“但是我跑到那棟樓的屋簷下後,發現黃院長屋裡的燈還亮著,我就偷聽了會兒,他們提到了我的名字,那個人說已經帶來了五十萬,要院長把我交給他……院長同意了。”

白澗宗回握住

燕折的手,臉色越發陰沉。

那時候燕折顯然還沒現在這麼怕打雷,否則哪敢雷陣雨的大晚上獨自跑出來找人?

“我不願意,但被院長硬塞進了車裡,那人開了很久的車,把我帶到了蘇友傾面前,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叫蘇友傾……”

燕折說的很詳細。

因為剛拾起前二十二年的所有記憶,那些痛苦與恐懼都恍如昨日,一切如新。

白澗宗幾次想要打斷,但燕折隻是眼眶微紅並沒有哭,聲音也還算平靜,他隻能按捺住煩躁陪在一邊,冷冷地盯著宋德。

每聽到燕折提一次自己“受罰?[]?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說一次白茉所遭遇的事情,白澗宗的臉色都會陰翳幾分,除去不能控製的雙腿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脖側的粗筋劇烈鼓動著,在兩側留下深深的凹陷。

“囚禁我和媽媽的地方在地下,很黑,沒有光,隻有一盞盞油燈……我嘗試過很多次逃跑,但都失敗了……”

燕折娓娓道來,將那四年自己所經曆的、所看到的一一訴之於口。

宋德和他的女搭檔聽得很認真,臉色都不太好看。

雖然能猜到燕折失蹤那四年的日子不好過,卻也沒想到這麼不好過。

……

最後,宋德深吸口氣,起身道:“辛苦了,如果順利今晚就能進入蘇宅,到時候會通知你們。”

他伸出手,想和燕折握一握,還特意離白澗宗遠了些,怕被打手。不過還好,白澗宗這次沒小氣阻止。

“手就不握了吧。”燕折一隻手胳膊吊在胸前,手伸不開,另一隻手和白澗宗握在一起,雖然沒被緊扣,但他也沒那麼想掙開。

“希望你們儘快把蘇友傾抓起來,彆再生事端了。”

燕折說的很認真,他隻想和白澗宗好好生活下去,不想再被這些糟心的人、糟心的人困住了。

他輕呼口氣,有些慶幸自己落水想起了一切,否則進入蘇宅搜索的事還得拖一拖。

“一定。”

宋德收回手,和搭檔一前一後走出會客室,轉彎時他沒忍住偏頭看了輪椅上的白澗宗一眼,神色複雜。

十八歲的白澗宗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的腿完好無損,身邊還有很多朋友,也會時不時地聚在籃球場上揮灑汗水,青春期的男孩都愛裝|逼,出汗了還得故意面朝圍觀的女生、撩起衣擺露出腹肌擦擦汗水。

隻有白澗宗不會。

白澗宗永遠禮貌、得體,有分寸感,叫很多少年少女著迷,和如今的低沉陰鬱判若兩人。

而這些年的同學聚會上,白澗宗雖從不參與,卻始終是大家熱議的話題,從開始到結束,老同學們話裡話外的惋惜幾乎能溢出來。

“今年的同學聚會你來嗎?”宋德突然開口,“就下個月,可以帶家屬。”

白澗宗沒說話,一直盯著旁邊的燕折,仿佛沒有聽到宋德的問題。

宋德吐了口氣,抬腿大步離開。

“彆看了,

我沒哭。”

人都走了,燕折揉揉眼睛,略顯低落地說。

“嗯。??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

燕折問:“你是不是從來沒參加過同學聚會?”

白澗宗又嗯了聲。

燕折點評道:“真不合群。”

白澗宗冷嗤:“你參加過?”

燕折哽住:“除了小學一二年級,我都沒去過學校,哪來的同學哪來的聚會?”

九歲他就被蘇友傾囚禁了,往後四年自然沒機會讀書,後來到燕家雖然沒耽擱學習,但一直是請的私教,沒去過學校,最後連高考都沒來得及去,又意識“沉睡”四年。

燕折突然很擔心:“如果前幾年真的是什麼人格分裂導致我性格變了,那那個人格會不會在將來某一天又突然出現,占據我的身體讓我消失啊?”

白澗宗手一緊,冷淡道:“彆一天到晚想些亂七八糟的。”

“反正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必須第一時間發現,不許跟他親嘴,不許跟他睡覺,就算是我的其他人格那也不是我。”燕折還挺樂觀,“然後你要對他很冷漠,不能讓他產生誤會的心思,但是要看住他,給他吃飽,不能斷胳膊斷腿,說不定哪天我就又回來了。”

“……閉嘴吧。”

“就不閉。”燕折嚷嚷,“我餓了。”

看看時間,他才發現和警察已經聊了兩個多小時,都快過飯點了。

白澗宗和燕折乘著高層電梯來到清盛負一層,這一層都是食堂,分為abc三個區,一眼望不到頭。

和燕折想象的那種學校打飯食堂完全不一樣,下面還有外包餐廳。

即便已經十二點了,這裡的人還是很多,時不時就有發現白澗宗的員工帶著驚訝微微弓腰,招呼道:“白總,燕少爺。”

沒人想到會在食堂看見白澗宗。

一連被招呼了十幾聲,燕折都不好意思逛了。他總算明白白澗宗為什麼從不下來了,這不得耳朵起繭子。

還好,並不是每個人都想在老板面前刷臉,大多數人都知道白澗宗的秉性,並不會上趕著自討沒趣,社恐更是唯恐避之不及,直接繞路走。

而燕折就跟逛美食街似的,這個也想吃,那個也想嘗嘗。

他要了些小吃,又去清盛正兒八經請的食堂團隊的打飯口、拿著托盤跟隨人群一點點挪動拿菜。

他一邊選菜一邊回頭問:“大排吃不吃?”

白澗宗:“不吃。”

燕折:“蒸蛋?”

白澗宗:“不。”

燕折:“爆炒羊肚?”

白澗宗面無表情地跟在後面,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休息不好讓他面色蒼白,眼下發青,嘴唇也沒什麼血色。

“要吃就拿,彆問我。”

燕折哼了聲:“挑剔。”

他每一樣都弄了點,結果又看上了前面的牛腩蓋面。可他手上一托盤的食物,白澗宗手上還有一托盤。

白澗宗忍了忍:“你把自己

當豬?養病期間彆吃那麼油膩。”

“哪裡油膩了。”燕折想了想,轉頭問隨行的俞書傑:“你飯量怎麼樣?”

“還可以?”對上老板的眼神,俞書傑又改口:“不是特彆好……”

燕折才不管,又要了份蓋面,這一頓總共花了近兩百。聽起來不多,但這可是公司食堂,也沒什麼大菜。

他們找了個空桌坐下,俞書傑本來應該要和保鏢做隔壁吃的,奈何燕折想讓他解決吃不完的菜:“你也坐。”

白澗宗掃了俞書傑一眼。

“要不這樣——”俞書傑硬著頭皮說,“您先吃,吃不完再端到我們這邊。”

“那好怪的。”燕折勉為其難道,“我自己努力解決吧。”

他將菜品一一拿下托盤,擺到桌上,清淡的都往白澗宗那邊靠:“你要多吃點,每天吃那麼點東西怎麼還能有肌肉的……”

“你長期鍛煉你也能有。”

“哦~”燕折靦腆一笑,真誠道:“不是我不想鍛煉,是骨頭不爭氣,折了。”

白澗宗:“……”

傷筋動骨一百天,雖然燕折的肋骨固定帶隻需要戴一個多月,但起碼段時間內沒法再運動了,白澗宗又失去了一個折騰他的辦法。

食堂的飯很好吃,但燕折還是有些神不思蜀:“晚上警察去蘇家,我們也能進去嗎?”

白澗宗垂眸夾菜:“你想就可以。”

“那你呢?”燕折抿了下唇,問:“你要去看看…這些年媽媽住的地方嗎?”

白澗宗手一抖,一塊口蘑被筷尖挑出盤子,掉在了乾淨整潔的地面上。

燕折有些後悔在吃飯時提這個事,但其實壓在心裡也沒用。他們心知肚明,都這個時候了,根本沒法放下提到嗓子眼的那口氣靜心做任何事。

於是下午燕折乾脆纏著白澗宗陪自己小睡一覺,他們躺在休息室的大床上,一側是清透的落地窗,外面高樓聳立,雨勢又大了起來,斜斜地灑在樓宇間。

燕折不安穩地進入了夢鄉,過去的一切在夢裡光怪陸離地展現,仿佛又快速經曆了一遍。

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很快又好像很漫長,他被過去的某個畫面驚醒,睜開眼睛後就如同剛獲救的溺水者,驚魂未定、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白澗宗?”

外面的天已經黑了,燕折下意識反手拍去,卻沒觸碰到人體,隻有一片溫熱的床單,昭示著另一個人剛離去不久。

他連忙爬起來,連鞋子都沒穿就衣衫不整地推門闖出去:“白澗宗!”

他對上了白澗宗的視線,後者坐在辦公室前,眉頭微皺:“……鞋穿上。”

燕折鬆了口氣,還好,剛剛那一瞬間他還以為白澗宗丟下他一個人去了蘇宅,真的怕白澗宗看到那些場景控製不住發瘋。

不過……

燕折僵硬偏頭,另對上數道友好八卦的視線,不由訕笑兩聲:“對不起,打擾了。”

他默默後退,關上休息室的門。

白澗宗正在跟高管們談事。

幾位高管雖然已經聽聞了今天中午老板陪未婚夫逛食堂的事,但也沒想到會在這種場合再見到。

嘖,這就是某位“裝乖孟浪,有點演技但不多的笨東西”嗎?

雖素未謀面,但有關燕折的傳說已在清盛流傳許久。

燕折並不知道自己曾經在白澗宗那裡有過一個羞恥的備注,他坐回床上,費力地單手穿鞋。剛直起身體,手機就響了起來。

是一串陌生的號碼,不過它上午才給白澗宗來過電——不是宋德還能是誰?

“你們可以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