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孤兒院(1 / 1)

燕折犯完賤就很開心,甚至是依依不舍地扔掉那片乾涸的分泌物。

孤兒院是個像廠房一樣的地方,鐵欄杆與牆柱依次排開,能清晰看到裡面的草地上有孩子追逐玩耍。

能看出這家孤兒院條件並不好,首先這個位置就很偏僻,周圍設施並不便利。其次一眼看去,內部除了正面的招待辦公樓外,其它樓房連白牆都沒刷,灰色的水泥牆光禿禿的,因常年被雨水衝刷而凹凸不平。

白澗宗坐上輪椅,燕折立刻扶住椅背,殷勤道:“我推您。”

白澗宗頭也不回:“滾。”

燕折充耳不聞:“您好凶哦。”

鐵門內,一個年邁的婦人疑惑道:“你們是……”

俞書傑上前道:“我家老板想資助一些孤兒,所以來實地考察一下。”

“哦這樣!”老婦人的視線在燕折臉上停留了幾秒,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後沒怎麼在意地移開,喜悅道:“快進快進。”

一旁跑過來幾個年紀大點的小孩,幫著一起拉開沉重的鐵門,燕折跟在白澗宗後面,推著輪椅背往裡走。

不遠處,兩棟樓房的夾縫裡又跑出來一個年紀小些的男孩:“黃媽,黃媽,小二拉褲子裡了!”

老婦人回首驅趕:“你先去給他換條褲子!我這裡有貴客要接待!”

燕折又是一陣恍惚,男孩的身影與一道瘦小的身影重合,隱約呼喚著“黃媽,我,我褲子濕了……”

要年輕一些的中年女人上前:“怎麼尿褲子了?是不是他們又嚇你了?”

“嗯……”

“等著,黃媽替你教訓教訓他們!叫天天嚇唬我們小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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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姓黃,這裡的孩子們都叫我黃媽。”老婦人意識到一直不語的白澗宗才是掌握話語權的人,她笑問,“幾位貴姓啊?”

燕折在出神,俞書傑的姓名無關重要,於是隻有白澗宗回答:“白。”

“哦……這姓好,少見。”

普通人不上網也就不了解白姓的概念,黃媽脊背佝僂,在前面帶路:“怎麼沒提前聯係啊?這都沒準備招待的東西,還請見諒啊。”

正常想捐款或資助一般都會提前聯係,要走個過場拍拍照片,捐助者好對外宣傳自己的慈善行為,而孤兒院這邊也好提醒孩子們禮貌點,打扮得乾淨些。

俞書傑道:“臨時想來的,不用準備什麼,和平常一樣就好。”

“條件比較簡陋。”黃媽熱情地將三人迎進簡陋的招待室,又燒了壺水:“一會兒就開了,你們坐會兒啊,我去叫院長。”

接待室也很簡陋,就一個三人位沙發,加兩個小單人沙發,中間放著一個很老氣的玻璃茶幾。

周圍有幾個櫃子,裡面零零散散放著一些資料。

白澗宗操控輪椅來到窗邊,外面的小孩正在搶玩臟兮兮的足球,雖然條件不太好,但氛圍還不錯。

俞書傑低聲道

:“這個黃媽至少特意看了燕少爺六七眼。”

燕折亦步亦趨地跟在白澗宗身後:“可能我長得比較好看。”

白澗宗調轉輪椅,

伸手掐了把燕折的臉。

燕折疼得一懵:“您乾嘛……”

白澗宗碾了下指尖,

冷笑:“我看看你臉皮有多厚。”

“我本來就不醜,乾嘛妄非自薄……”燕折揉著臉,看向俞書傑,“傑哥,白總所有的爛桃花裡,我是不是最好看的?”

“……”俞書傑不用看都知道老板的臉色有多陰沉。

人在旁邊站,禍從天上來。

“白總向來潔身自好,不會讓無關人士近身,何況您也不是爛桃花,無需比較。”

俞書傑回答地十分嚴謹,並快速撇清關係:“另外,您隻要和白總一樣叫我名字就好。”

俞書傑特意避開對燕折樣貌的誇讚,否則以老板多疑的個性,可能半夜三更都會從夢中醒來,陰惻惻地想自己的保鏢頭頭是不是在覬覦自己的未婚夫,思考是剁碎還是跟石頭包一起扔大海。

好在燕折沒多糾結,他彎著腰,小臂撐在輪椅背上托住臉,側對著白澗宗的耳朵唔了聲,突發奇想:“您平時參加宴會,會不會有鶯鶯燕燕故意往您身上摔呀?”

白澗宗耳朵微不可見地抖了抖,冷漠道:“少看點電視劇。”

這世上大多數人還是要臉的,也並非所有人都想靠親密關係往上爬,世家圈子裡玩得野的男男女女不敢招惹白澗宗,除此之外的人教養都還不錯,不會玩這種無聊的小把戲。

至於燕顥那樣的……是真少有,一代人難出一個。

白澗宗:“滾一邊坐著去,彆跟個背後靈一樣站我後面。”

燕折:“坐多了,站會兒。”

白澗宗的耳朵很白,和玉一樣。

燕折盯了會兒,莫名想咬上去。

“嗚——嗚——”

燒開的水壺聲打斷了燕折的壞心思,卻也給他創造了機會。

白澗宗朝俞書傑投去目光,後者快步走去,彎腰去拔插頭,色膽包天的燕折趁此機會,直接歪頭咬上白澗宗的耳垂,還用齒尖磨了下。

白澗宗渾身一顫:“燕、折!”

聽到老板的怒吼,俞書傑迅速回頭,隻見燕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退到五米開外,十分無辜地說:“我在呢,您不用叫那麼大聲,彆傷了嗓子。”

白澗宗陰陰地盯著燕折,直到黃媽帶來了孤兒院院長。

院長是個老頭子,他笑著走進來,臉上的褶皺都堆積到了一起。接待室雖然有三個人,但誰掌握話語權一目了然。

俞書傑板正地站在一邊,一看就是保鏢之類的角色,至於燕折,氣場太弱了。

隻有坐著輪椅的白澗宗,氣質陰鬱矜貴,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何最重要的是黃媽告訴他,來的人姓白,偌大的榕城,姓白的人家可不多。

黃建慶直接認出白澗宗,伸出右手,殷

勤道:“真沒想到清盛的董事長會親自來我們這個小孤兒院,幸會幸會!”

燕折抿著唇,朝輪椅後挪了一步。

察覺到燕折的動作,白澗宗伸到一半的手又收了回來:“怎麼稱呼?”

“哦!我姓黃,名建慶,是德善孤兒院的院長。”沒能握手成功,黃建慶有些尷尬,但也沒想太多。

有錢人嘛,總是這樣高高在上的。

“黃媽——”黃建慶也跟著孩子們一起稱呼,“快把我珍藏的茶葉拿出來招待白總!”

“來嘍。”

黃媽端起燒開的水壺,從一旁的玻璃櫃子最上層小心翼翼端下一個盒子,從中取出幾小捧茶葉放進一次性水杯,倒入滾燙的開水。

茶葉看起來並沒有多好,茶泡得也很粗糙,但這應該是孤兒院能拿得出手的唯一招待品了。

黃媽將四杯茶都端到茶幾上:“小心燙啊,我去切點水果。”

走之前,她的目光還從燕折身上掃過。

燕折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直躲在白澗宗的輪椅後,一聲不吭。

黃建慶問:“白先生想對我院進行什麼方式的資助呢?”

白澗宗再次看向窗外,道:“這得看你。”

黃建慶一愣:“什麼?”

大多數時候,白澗宗都不喜歡歪歪繞繞,黃建慶知道他的身份,這會讓談話順利很多。

白澗宗直接拿出照片,按在茶幾上,淡道:“我要這上面所有孩子的資料。”

黃建慶看了眼照片,沒伸手,語氣為難道:“這不合規矩啊!先不說都是孩子們的隱私,要保密,照片看起來年數也不少了,我哪裡能記住所有孩子的……”

白澗宗直接打斷:“在貴院沒有涉及違法犯罪的前提下,一百萬,明天之前到賬。”

黃建慶臉色一變。

他頓了頓,委婉地拿起照,仔細端量:“這照片應該是在老院拍的,十幾年了,我沒法保證資料都還在,隻能儘量——”

目光觸及到左下角的小小身影,黃建慶一頓,聲音戛然而止。

白澗宗注視著他:“有什麼問題?”

黃建慶調整好表情,說:“沒什麼問題,就是不能保證所有孩子的資料都全,您看行嗎?”

“先看看。”

黃建慶深吸口氣,看了眼照片反面的編號,甚至都沒帶上照片,就撐著大腿起身:“那我去找找,幾位稍等。”

白澗宗用眼神示意俞書傑,說:“去幫院長一起找。”

黃建慶張張嘴,想拒絕,卻被白澗宗漠然的眼神震懾住,半天沒吐出一個字。

俞書傑順勢道:“請。”

黃建慶:“……這邊。”

看著他們離去,燕折身體微鬆。

一低頭,他便看見白澗宗的發頂,忽感安心。

有那麼一瞬間他意識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好像隻有和白澗宗單獨相處時他才能真正感到放鬆。

哪怕白澗宗總是表現得陰鬱刻薄,還總想折騰他。

白澗宗冷不丁地問:“沒有熟悉感?”

燕折嘟囔:“我又不是您認識的那個燕折,為什麼會對這裡有熟悉感……”

白澗宗不語。

燕折說:“而且孤兒院搬到這裡的時候,我應該……”

他算了幾遍,也沒扯清楚自己當時幾歲。

白澗宗來之前查過這所孤兒院,包括這裡每一個員工的資料,沒發現任何異常。而孤兒院確切的搬遷日期是十二年前,那時候的燕折才十歲左右。

白澗宗道:“看來你還需要一位數學老師。”

燕折:“……”

什麼鬼啊!一言不合就給他找課上!

“我又不參加高考,補什麼數學……”

“你可以參加。”白澗宗鐵血無情,“你難道高考過?”

靈魂一問。

燕折茫然地愣了很久,心裡陡然生出一股莫名的遺憾:“好像……沒有。”

也許是成為“這個燕折”太久了,上一世的記憶都已被完全磨滅,甚至籠統的人生框架都沒有。

這讓燕折有些不安。

黃媽回來了,將果盤放到茶幾上,恰巧看到桌上的照片,不由多看了幾眼:“這是在老院拍的吧……”

目光觸及到左下角,她愣了會兒:“小寶……”

燕折頭皮一麻。

白澗宗眸色微動:“小寶?”

黃媽回神,撫了下照片左下角的男孩,笑道:“小寶是我們這以前的一個小男孩,比小女孩還要秀氣,特彆乖,所以我印象很深——”

黃媽拿起照片,指給白澗宗看:“您看,是不是很漂亮?”

白澗宗垂眸:“……是。”

黃媽手指的人,和白澗宗辨認出的年幼版燕折赫然是同一道身影。

“他後來被人領養了嗎?”

“被領養過一次,但是那是對同性夫妻,有點不好的癖好……”黃媽難以啟齒,含糊帶過了,“我們一開始都不知道,又舍不得又高興,還是後來警察給我們打電話,才……”

身後的燕折完全僵住了,有點懵。

白澗宗聲音冷得掉渣:“他們侵……猥褻了他?”

“沒有沒有!”黃媽連忙搖頭,“按警察說的,應該是沒來得及,小寶聰明,搶了他們的手機把自己反鎖在房間報了警。”

“這是幾歲的事?”

“你說小寶?”黃媽估摸著,“四五歲吧,後來小寶對領養這事就抵觸得很了。”

“但其實想領養他的家庭挺多的,有一對外國夫妻特彆喜歡小寶,條件也很好,但小寶怎麼都不願意,一直哭,一直哭,哎喲,哭得我心都化了,我們哪裡想他走,還不是希望他能生活得更好一點……”

從小就愛哭的愛哭鬼。

白澗宗問:“那後來呢,沒人領養就一直待在孤兒院嗎?”

黃媽搖搖頭

,有些遺憾:“後來拖得年紀大了,條件好的家庭看不上小寶,就隻能給一對普通夫妻領養了去。我當時生病了,一直在醫院,沒能好好把關。”

白澗宗和燕折都是一頓。

“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

黃媽目光掃過燕折,突然呀了聲:“我說呢!看你那麼眼熟,你和小寶長得還有點像,他現在應該也和你一般年紀了。”

燕折垂在身側的手不由自主朝輪椅靠攏,去拉白澗宗平放在輪椅扶手上骨節分明的五指。

後者一僵,但沒甩開。

黃媽還想說什麼,但俞書傑跟著院長回來了。

黃建慶有些緊張:“資料都在這了,您看看?”

白澗宗單手翻了翻資料:“確定都在這?”

俞書傑朝白澗宗點了下頭,表示黃建慶拿資料的時候沒動手腳。

黃建慶無奈道:“當初孤兒院搬遷的時候,有一兩個小孩的資料弄丟了,這真沒辦法。”

白澗宗看著這些陌生的資料上,上面配著陌生的孩子照片,忽而就沒了耐心。

他將照片扔到黃建慶面前,冷冰冰道:“這個叫小寶的資料也丟了!?”

燕折一顫,死死抓住白澗宗的手。

黃建慶也嚇了一跳,年邁的身體差點從沙發上滑下來:“也、也丟了……”

他看看照片,再看看白澗宗身後的燕折,忽然見鬼了似的,徹底愣住:“小寶?”

黃媽連忙拍他:“你可彆瞎喊,人就是有點像……”

“是小寶……”黃建慶起身,走到輪椅側邊,仔細端詳燕折,“你腳底板有顆黑痣,對不對?”

勾住白澗宗的那隻手突然繃緊,昭示著主人的緊張——

燕折腳底真的有顆黑痣,還是他訂婚前剪腳指甲的時候發現的。

白澗宗一把將燕折拉到自己另一側,再調轉輪椅擋住黃建慶的視線,面色陰鷙:“離他遠點。”

“啊……不好意思,是我激動了。”黃建慶坐回單人沙發,頗為緊張地搓著手。

“如果你是小寶,怨我也是應該的……”他忍不住絮叨,“但你現在看起來過得挺好,看來我當初的決定沒錯……”

黃媽徹底蒙了。

她怕得罪好不容易送上門來捐款的白澗宗,讓孩子們失去更好生活的機會,發自內心地責怪道:“老黃你瞎說什麼,小寶當年不是被送去了一個普通人家嗎,哪怕能跟白董事長沾上關係……”

燕折緊緊抓住白澗宗的手,全身的神經都繃緊了。

隨著黃媽的話音落下,他腦海裡竄出一幅久遠到有些失真的畫面。

是一個夜晚,下著暴雨,瘦弱的身影躲在瓦簷下,聽到窗邊兩道黑影的交談聲。

“五十萬,這孩子我帶走,不走領養程序。”

“不走領養程序怎麼行!?”

“這房子不是你的吧?馬上就要拆遷了,你們難道想讓其它孩子漂泊無依嗎?”

“還有政府補助……”

“那又能補多少?你們很久沒受到捐助了吧?”暴雨的背景音下,

其中一個男人緩緩蠱惑道,

“我不想走領養程序,是想告訴家裡人他是我在外面和女人生的親兒子,不是親生的我怕他們不同意,倒不是為了彆的。”

對面的人沉默了,似乎有所鬆動,男人繼續道:“我是個醫生,家裡條件也還不錯,就是不打算結婚,除了沒法給孩子母愛,但物質條件絕不會差。”

“你讓我想想……”

窗外,被暴雨打得透濕的男孩踩到石子,引起屋內人的注意:“小寶?你在這做什麼?”

……

看燕折和白澗宗從始至終沒否認,黃建慶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面前這個漂亮的青年就是昔日的小寶,完全繼承了小時候優越的五官。

他不再隱瞞,苦笑著對黃媽說了實話:“小寶的領養資料沒丟,因為根本沒有領養資料,我給你看的那份是假的……”

黃媽啞然:“你在說什麼啊……”

“當時老院要拆遷,我不能讓這些孩子出去流浪吧?”黃建慶緩緩道出當年的事,“你又得了乳腺癌住院,化療手術都要錢……”

黃媽看看一臉僵硬的燕折,再看看認識大半輩子的黃建慶,難以置信道:“所以你就把小寶五十萬賣給了一個不知底細的男的!?”

“也不算不知底細,他是醫生,家庭條件不錯……”

黃媽聲音尖銳:“那都是他說的,是一面之詞!你知道他家住哪嗎?在哪所醫院上班嗎?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還娶不到老婆,你就不覺得有問題!?明明之前都有教訓了,那對領養小寶的同性夫妻就是變態,你還——”

怕刺激到燕折,她堪堪止住,氣得捂住心口直發抖,蒼老年邁的身體仿佛隨時會倒下。

黃建慶慌了,連忙給她遞水:“你緩緩,緩緩。”

白澗宗厭煩地收回目光,轉過輪椅,將面前僵到完全不能動的燕折拉進懷裡,往外駛去。

靠著熟悉的體溫,燕折僵直的身體才緩緩融化。

黃建慶又站起身想挽留:“白總,小寶——”

俞書傑攔住他,面色微冷:“老板帶燕少爺出去透透氣,建議您最好在我們失去耐心之前,好好想想當初領養燕少爺的那個醫生是誰!”

黃建慶怔了下才反應過來“燕少爺”指的就是小寶,他有些茫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當初那個人是說自己是醫生的,小康家庭,怎麼小寶就成少爺了,還跟白澗宗扯上了關係?

他不太關注上層人士的生活,能認出白澗宗已經實屬不易,自然不知道白澗宗和燕家私生子訂婚的消息,否則隻怕會更懵逼。

黃媽用皺巴巴的雙手蒙住臉,疲憊不堪:“你怎麼能乾出那種事?我大不了不治病,你也不能賣小寶啊……你這跟人販子有什麼區彆!?”

黃建慶張張嘴,想說自己也不想這樣,但最終還是選擇沉默,

點了根煙。

不管怎樣,迫於無奈也好,昏了頭也好,當初確實是用小寶換了五十萬。

一面是面臨拆遷後就居無定所的孤兒們,一面是在醫院等待救命錢的黃媽,他能怎麼辦?

於是當那個男人提著一袋錢出現,他狠狠心動了。

他不知道對方可能是壞人嗎?可能和之前那對同性夫妻一樣有戀|童癖嗎?他都想過,想的比誰都多。

可心疼抵不過現實。

他永遠記得那個晚上,是個暴雨夜,電閃雷鳴。

他和那個男人發現在窗外偷聽的男孩,被發現了也不跑,就呐呐地問:“您要把我賣掉嗎?”

雖然小,但他懂領養和賣之間的區彆。

單薄的身體被雨水打得透濕,黃建慶心一狠,直接扛起不斷掙紮的男孩,跟上男人的步伐,把男孩塞進後座。

男孩哭著喊著,他都紋絲不動。

直到男孩扒住車門,哭得直抽抽:“我要黃媽,我要黃媽……”

“黃媽生病了,就要死了!”雨水砸在臉上,黃建慶紅著眼道,“你乖乖跟著新爸回家,黃媽才不會死!”

他一根一根地掰住車門的手指,男孩是真的極度恐懼了,爆發出的力氣讓他這個成年人都掰得有些艱難……也許也是沒能徹底狠下心。

一道雷聲忽然炸響,銀白的閃電撕開的夜空,男孩嚇得一顫,鬆開了最後一根手指。

他趁此機會將瘦小的身體推進車裡,重重關上車門。

汽車卷雨而去,黃建慶站在暴雨中,不敢往那邊看。

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男孩敲打著車後玻璃淚流滿面的樣子。

孤兒院有很多孩子,可他和黃媽卻最見不得小寶哭。

小寶皮膚白,一哭起來鼻子跟臉就都紅了,看著就讓人受不了。平日又很乖巧懂事,看到你拎東西回來會蹭蹭跑來幫你,看到黃媽洗衣服會陪著一起搓,廚房燒好吃的了,也會想著給大人留一份。

黃建慶喃喃念著,不知道是說給空氣聽還是在給自己洗腦:“小寶乖,他會對你好的……跟其他人一樣有爺爺奶奶、有爸爸,會上好的學校,交到好朋友……考上大學,成家立業……”

那晚,他在暴雨中站到大半夜,才失魂落魄地轉身,回到小小的孤兒院。

他不知道,他自欺欺人念叨的那些,燕折一個沒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