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小露餡(1 / 1)

燕折連著幾晚沒能睡好。

那天白澗宗收了u盤以後,第二天竟然沒說什麼,燕折以為他沒看,就沒在意。

結果第二天晚上,好日子開始了。

他先是半睡半醒時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迷迷糊糊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結果坐起來定身一聽,聲音竟然還在。

他嚇得要死,以為房間裡有老鼠,連忙跑出去找白澗宗——

結果不僅被嘲諷膽小鬼,還被白澗宗冷漠無情地拒絕幫忙,說自己的房子裡不可能有老鼠。

清晨,他頂著黑眼圈起床了。

第二天晚上,又是同樣的情況,隻不過這次窸窸窣窣的聲音變成了女鬼若隱若現的咯咯笑聲。

燕折又嚇了一跳,這次反應過來了,循著聲音找到了藏在壁畫後面的音響。

麻蛋。

白澗宗一連播放好幾天,專挑他睡著以後。

確實是不孤單了,單聽鬼片聲音、沒有畫面反而更有想象空間。隻感覺床尾有人,衣櫃有人,床底也有人。

就連洗臉的時候都不敢閉眼超過一秒,生怕一睜眼鏡子裡有鬼。

幼稚的報複心!

天氣越來越熱,但因為受傷,燕折都洗不了澡,晚上還要被白澗宗播放的音頻恐嚇,簡直絕了。

一直到第十天,傷口的痂終於脫落了個七七八八。訂婚宴將近的同時,他明天也要去練散打了。

白澗宗還在公司沒回來,燕折單獨吃了頓清淡的晚飯——

不是他不想叫外賣,而是沒哪個配送員願意騎著電驢爬環山公路,絕對不是他慫白澗宗。

吃完飯他立刻洗了個澡,感覺都能搓出泥兒來。

好在沒有,有空調在,皮膚光潔如初。

這會兒太陽剛落山不久,夜色一點點地吞並山莊,晚風吹得很涼爽。

前幾天因為不能洗澡、怕出汗,燕折一直沒出過這棟房子,今天終於解放,總算能出去散散步了。

他還記得那天給自己送粥的阿姨,想來山莊裡應該有工作人員,隻是住在彆處。

他隨機選了條自己從未走過的小道,果然看見了其它建築。

一棟很具有西方古建築韻味的兩層小樓出現在眼前,周圍是一片人工草坪與小花園,不像有人住的樣子。

某人還在公司辛苦工作,燕折拍了張照片過去。

——我能進去看看嗎?

微信一片沉寂,白澗宗沒回,隻有“正在輸入中”的提示閃現一秒,快得仿佛是幻覺。

燕折隻當他應允了。

房子正門關著,他下意識抬起手,“叩叩”敲了兩聲。

他咕噥了句:“都怪你!天天說我蠢,真變蠢了……”

誰料話音剛落,門竟然真從裡面打開了,一個五十左右的中年男人握著門把手,看到燕折時微微一頓,欠身道:“燕少爺。

燕折一愣:“您是……”

對方笑著說:“我是這邊的管家白誌吉,您要是不嫌棄,叫我吉伯就好。”

“?_[(”

問完他就知道自己又犯蠢了。

作為管家,山莊住進來了新人都不知道,那還當什麼管家?

但白誌吉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您住進來的第一天,少爺就說過您會是山莊的另一位主人,見您如見他。”

“……”燕折可恥地臉紅了。

雖然猜到白澗宗是作秀給彆人看的,但心裡難免還是產生了一些異樣。

“何況我怎麼會沒見過您?”白誌吉隻當年輕人忘性大,笑道,“您忘了?以前您偶爾來山莊留宿的時候,管家也是我。”

燕折瞳孔一縮,等等,好大的信息量!

白澗宗不是很討厭原主嗎,原主怎麼會有在山莊留宿的經曆?

白誌吉感慨道:“那時候您還小呢,大概隻有十四五歲,個也不高,特彆瘦,實際看起來隻有個十歲左右,少爺像是把您當弟弟照顧了。”

“有次散步散累了,少爺就抱著您坐輪椅上回的家,還叫我給花園裡多安置些驅蚊儀,您忘了?”

那時候白澗宗已經出車禍了,但最初那幾年並沒有如今這樣陰鬱。

“……”

燕折一時愕然。

難怪白澗宗知道原身蚊子過敏,難怪對他的容忍度好像要比彆人高一些,難怪坐著輪椅抱他那麼熟練……

原來是以前認識、以前做過。

算算時間,白澗宗跟原身和諧相處的那段時間,正是甘靜口中原身剛到燕家、比較乖的那幾年。

但後來原身性格就變了,開始跋扈、荒唐。

為什麼呢……中間發生了什麼?

“我能進來看看嗎?”燕折心緒有點亂,還有點彆扭。

感情白澗宗對他偶爾心軟,還是借了原主的情分。

而相處這麼久,白澗宗竟然一點沒暴露自己以前和原身關係還不錯的事實。

城府深沉的狗東西。

不過這倒是能說通為什麼原書後來的劇情裡,“燕折”能誤打誤撞救出被白澗宗囚禁的燕顥了。

他來過,所以熟悉。

“當然可以。”白誌吉讓開身子,“我帶您參觀參觀?”

燕折點點頭:“好啊。”

不過他萬萬沒想到,這棟房子竟是白澗宗曾經的琴房。

至於為什麼說曾經——

除去平日來打掃衛生的阿姨,這棟房子已經五六年沒被主人臨幸過了。

房子裡有很多不同風格的房間,還有不同樂器。燕折再一次明白,曾經的白澗宗是真的風流才子。

風不風流不清楚,才子是真的才子。

白誌吉說:“這裡的每一樣樂器,少爺都略懂一二。”

白誌吉應該是以前跟著白茉的管家,所以彆人都稱白澗宗老板或白總,隻有他

稱呼少爺,有種從小看到大的親昵感。

燕折也聽出了他話中的謙虛。

這都不是有不有錢的事了,白澗宗是真的上天給飯吃,既有藝術天分,也有商業頭腦,去哪一行都會是驚才絕豔的人物。

隻是可惜。

“這些樂器看起來很貴。”

“是啊。”

白誌吉搖搖頭,輕歎道,“這都是當年夫人還沒失蹤時為少爺置辦的,夫人進入清盛後,陪少爺的時間就少了很多,便想著法子補償。”

“這款小提琴是一位大師生前最後的作品,夫人特地出國帶回來的,這架鋼琴是十八年前在榕城慈善拍賣會上拍下來的,這隻口琴……”

他一一介紹著,最後以遺憾收尾:“少爺過去都很喜歡。”

燕折抿了下唇。

自車禍後,白澗宗就自暴自棄了嗎?

說自暴自棄也不算,白澗宗依然在發展事業,管理清盛,可以說他做的比任何一個世家子弟都好。

他隻是放棄了業餘愛好,放棄了生活……甚至放棄了自我。

燕折給鋼琴拍了張照片,發給白澗宗。

燕:[照片jpg.]

燕:都不知道您還會彈鋼琴,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愛慕者。

“正在輸入中”一閃而過,燕折知道白澗宗在看,他得寸進尺地問:我能彈彈嗎?

白澗宗還是不理他。

作為看著白澗宗從小長到大的管家,白誌吉要比外人更了解自家少爺。

他說:“您想彈可以試試,不礙事的。”

燕折其實不會彈,連樂譜都看不懂。

上輩子……

他坐在琴凳上愣了好久,完全不記得上輩子的二十多年都經曆了什麼——

有好好上學嗎?跟家裡和睦嗎?

有什麼興趣愛好嗎?有喜歡的人嗎?

這些記憶都好像在不經意間被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抽走了,以至於回想時大腦一片空白。

可他平日竟沒意識到這點。

白誌吉見他許久不動,忍不住道:“燕少爺,您要是喜歡,可以和少爺說說,看看能不能找老師來教一教。”

燕折臉皮還沒厚到這種地步,他窘迫地搖搖頭:“太麻煩了,而且我歲數也不小了。”

白誌吉也沒堅持,他笑著回憶:“您以前很愛聽少爺彈鋼琴,雖然出事後少爺就碰得少了……卻也給您彈過幾次,他問您學不學,您總搖頭,隻安靜地坐在一邊。”

燕折一怔。

說著說著,白誌吉突然來了句:“可惜了,自從您……”

他省略了中間的話,道:“後來少爺也再沒進過琴房。”

燕折聽懂了他的可惜。

可惜後來原身性情變了,令人生厭,連著本就喪誌的白澗宗更加槁木死灰,失去了所有彈琴的理由。

所以燕馳明六十大壽當天,白澗宗那麼輕易地放過了爬床的他,怕不是也念著舊情。

一時沒想到白澗宗和原身還有這樣的過往,燕折心裡五味雜陳,衝白誌吉告彆後就換了彆處閒逛。

也沒什麼目的,就散散心。

他還看到了山莊工作人員住的房子,兩人一間,燈火通明,和主樓的冷清是鮮明對比。

這會兒正是晚飯時間,在屋外擺著涼桌吃飯的員工們看他都有些吃驚,紛紛起身招呼:“燕少爺。”

平日白澗宗不會來這裡,他們才敢光明正大在外面擺桌吃飯,這樣雖然有損形象,但涼快。

燕折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吃,不用管我。”

十分鐘後,燕折繞了一圈回來,坦蕩蕩地在桌上坐下了。

不就是多雙筷子多個碗的事麼!

真香。

他還拍了張照片給白澗宗,後者依舊沒回。

白澗宗竟然還沒拉黑他……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燕折都感覺自己有點抖m。

不過他都覺得自己有點煩人。

說起來,他也不知道自己上次是什麼時候被放出的黑名單。

那天在酒館外被綁匪們追,他打白澗宗電話求救前已經做好了打不通的準備,但竟意外地秒通了。

燕折琢磨了下,也許是下藥那次之後被放出的黑名單。

那次下藥就是因為電話被拉黑,他才想用蕭玖手機給白澗宗撥電話的。

自作多情一點想,白澗宗是怕以後再遇到危險他無法求救,所以才沒再拉黑他?

算了,大概又是沾了原身的福。

“燕少爺吃得慣嗎?菜色比較樸素。”

“吃得慣。”燕折笑得乖巧,很討人喜歡。

從這些員工口中他也得知了一些小八卦,比如在山莊員工的福利待遇很不錯,餐補也高,而且省事,隻要不犯白澗宗的忌諱,基本不會被訓。

白澗宗忌諱什麼呢?

他忌諱家裡有人。

對,沒聽錯,就是忌諱家裡有人。

白澗宗要求所有人必須在他睡覺或不在家期間解決完所有工作,不管是花匠還是搞衛生,總之就是不要出現在他的視線裡。

前幾天傍晚有阿姨給燕折送粥,已經是特例了。

腳踝有點癢,燕折一巴掌拍過去,一隻死蚊子落在掌心,就算驅蚊儀再怎麼多,這麼大的山莊也難免有漏網之魚。

好在這隻蚊子還沒叮他,掌心沒有血。

他沒在意,繼續乾第二碗飯,正和大家閒聊的時候,手機冷不丁地響起鈴聲,他嚇了一跳,直覺是白澗宗打來的。

劃開一看,果然是白澗宗。

“再不回來睡覺,你以後都彆睡了——”

燕折還沒來得及說話,白澗宗冷漠的聲音再次傳來:“在外面喂蚊子好了。”

燕折用口型跟眾人道彆,便朝著主樓方向走:“那您今晚能不播放鬼片了嗎?”

白澗宗冷笑:“討價還價?”

“我錯了——”燕折苦哈哈地說,“我不該在u盤裡放鬼片,更不該騙您去看……”

“還有?”

還有什麼?

燕折有點茫然,難道是不爽他進了琴房,還是不爽他跟山莊的員工們一起吃飯?

等等,琴房!

燕折瞳孔一縮,白澗宗明明在原身面前彈過鋼琴,但他一個小時前給白澗宗發了什麼?

——都不知道您還會彈鋼琴,我真是個不合格的愛慕者。

完犢子。

現在告訴白澗宗,其實他失去了二十二歲之前的所有記憶還來不來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