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疑心(1 / 1)

瑛瑛入懷 妙玉子 6417 字 8個月前

薛懷話裡的含義再明顯不過,便是在拷問柔嘉公主為何要對瑛瑛下此毒手。

柔嘉公主沒想到薛英嫣的手腳會這般笨拙,她好不容易才尋到了一個殺人不見血的法子,最好是能讓瑛瑛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世上,便委派給薛英嫣如此重要的任務,誰曾想她竟會辦砸了。

迎著薛懷滿是不虞與憎惡的眸子,柔嘉公主勉力一笑,隻說:“薛公子這是何意?”

臨到此刻,柔嘉公主卻還抵死不肯承認,薛懷隻歎息著說道:“公主聽得懂也好,聽不懂也罷。薛懷隻有一句話放在這裡,誰傷害瑛瑛,便是我的仇人,即便是救我於水火裡的恩人也是一樣,大不了為瑛瑛報仇後我再以命抵命就是了。”

這番話裡的針對意味太過明顯,柔嘉公主即便還想裝傻扮癡,也躲不過去了。

“薛公子是疑心本宮害了你的妻子嗎?”柔嘉公主不怒反笑,明豔的美眸裡湧出幾分神傷來。

隻可惜薛懷對這等哀傷視若無睹,面容依舊肅冷的如高山之巔上的雪蓮一般,冷冷淡淡地說道:“薛懷先告辭了。”

除了這一番警告般的話語來,他連一個字都不願與柔嘉公主多言。

周圍的丫鬟仆婦們都高懸起了一顆心,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隻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才是。

薛懷從扶手椅裡起身,當即便要往屋外走去。一直隱忍不發的柔嘉公主卻出言喚住了他,聲音儘顯迫切:“等等。”

薛懷身形一頓,斂起心中的不耐,隻回身對柔嘉公主說:“公主好自為之吧。”他仿佛對柔嘉公主失望至極,所以連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再說。

他越是冷淡、越是疏離,映在柔嘉公主的心裡便越能激起她對瑛瑛的恨意。

對,就是恨意。

若起先隻是些微末的妒恨,經了這大半年浮浮沉沉的日子,妒恨便長成了參天大樹。

“本宮是恨她,明明該與你成親的人是本宮,憑什麼要被一個心機叵測的庶女捷足先登,她根本就不喜歡你,也不會像本宮一樣心愛著你,她當初在鹿鳴花宴上算計了你,不過是為了尋一樁好親事而已。”柔嘉公主失態到了極點,姣美的容顏裡儘顯傷徹,出口的話語更是零碎不堪。

這番話她已與薛懷說了十來回,可回回薛懷都聽不進心裡去。

柔嘉公主瞥見薛懷不為所動的面容,隻能無措地落下兩行淚來,“你真的不在乎嗎?在江南的時候她甚至沒有要去尋你蹤影的意思,若不是本宮……”

“公主救命之恩,薛懷沒齒難忘。”薛懷奪過了柔嘉公主的話頭,淡然地添了一句:“可這是公主與薛懷之間的事,與瑛瑛無關,公主不該對瑛瑛下此毒手。”

他這般堅定地維護著瑛瑛,仿佛在柔嘉公主跟前炫耀著,炫耀著他是如何心愛著瑛瑛,如何地把她捧為心上珍寶。

而與這樣的心愛格格不入的,是薛懷望向柔嘉公主的冷漠。

柔嘉公主觸及到這一池的冷漠,隻能絕

望地闔上了眸子,任憑兩行清淚在面容上肆意流淌。

好半晌,她才鼓起最後一抹勇氣,對薛懷說:“本宮已仔仔細細地調查過她了,她當初癡纏上你的原因,隻是因為不想嫁給一個殘暴的鰥夫做續弦而已。”

這話也激起了薛懷心中的漣漪,隻是這點漣漪實在微不足道,他便望向柔嘉公主,以沉默代替了自己的回答。

良久,柔嘉公主便自嘲一笑道:“你走吧,本宮就不送了。”

前幾回薛懷的拒絕還能讓她心存幾分僥幸,認為是薛懷沒有瞧清楚瑛瑛的真面目才會被她表面上的柔善所蒙蔽。

可此刻她已將自己最大的籌碼拋了出來,薛懷卻仍是不為所動。

他似乎,是真的愛上了瑛瑛。

柔嘉公主傷心欲絕,也再尋不到理由來哄騙自己。

她想,她與薛懷當真是緣儘於此了。

*

承恩侯府內。

龐氏為了補償瑛瑛,便打算把手邊管家理事的權利交付給她一些。瑛瑛是庶女出身,謹小慎微地活了十幾年,並未學過半點管家理事的本事。

她下意識地要推拒,龐氏卻含笑著說:“母親和祖母總有老的一日,往後這承恩侯府還是要你和懷哥兒來主持中饋,你若逃了,難道要把爵位拱手送給一房不成?”

瑛瑛聽後便柔順地應了,自此便時時刻刻地跟在龐氏左右,將她平日裡如何管家理事的模樣記在心中。

薛懷歸家時,瑛瑛便坐在鬆柏院的正屋裡盤弄賬本,小桃等丫鬟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聽得薛懷回院的聲響後,瑛瑛便擱下了手邊的賬本,笑盈盈地走去廊道上迎接著薛懷,嘴角的笑意又純澈又開朗。

“夫君,今日妾身學會了看賬本。”

她興高采烈地一句話直勾勾地撞入薛懷的心間,讓他在刹那間忘卻了心內所有的愁緒。

他笑著誇讚了瑛瑛幾句,隨後便推說翰林院還有些瑣碎的差事未曾辦完,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趕赴書房。

瑛瑛見狀便在廊道上久立了許久,並目送著薛懷的背影沒入書房之中,而後才疑惑地問了一句:“夫君是怎麼了?”

小桃等人一聲不吭,因見瑛瑛一臉悶悶不樂的模樣,便道:“夫人可彆多想,世子爺辦差勤勉是人儘皆知的事,說不準今日當真是差事太瑣碎了一些呢。”

薛懷從前的確辦差勤勉,可自從他從江南歸來以後,便仿佛看淡了功名利祿,連為民請命的那番言語也不再多言了。

瑛瑛知曉他心中暗藏愧怍,隻惱恨著自己沒有將王啟安以及他背後之人繩之以法,便覺得愧對江南災民,以至於消沉了一段時日。

正是因為了解,瑛瑛才覺得今日的薛懷格外不對勁。

“夫人還要看賬本嗎?”小桃卻是沒有察覺到瑛瑛的失落,隻問道。

瑛瑛搖搖頭,先吩咐丫鬟們去斟茶倒水,而後道:“我去瞧瞧夫君,你們替我把賬本都收起來吧。”

桃聞言便點了點頭,與芳華和芳韻兩個人收拾起了瑛瑛的箱籠,並把龐氏和薛老太太賞下來的珍奇器具都登記造冊,統統放入了私庫之中。

而後,瑛瑛便回屋換了一身煙粉色的羅衫裙,略微梳了個發髻,便走向了薛懷所在的書房。

*

書房內。

薛懷在翹頭案後坐了足足一刻鐘,眼前的書籍緊緊閉闔著,他並沒有伸出手去翻動,也沒有要研墨習字的意思。

他陷在扶手椅,腦海裡盤懸著柔嘉公主的一番話。

她說瑛瑛是為了不嫁給那個殘暴的鰥夫,才使了手段嫁給了他。

可成婚當日,瑛瑛明明在他眼前泣不成聲地哭訴著自己被奸人所害,溪澗落水一事也是情非得已。

他素來不會以惡意來揣測旁人,所以便信了瑛瑛的話語。

如今想來,她新婚之夜的哭訴的確是漏洞百出。

若這場婚事步步都在她的算計之中,成婚之後的所有示好以及相處,也都應該透著虛情假意。

薛懷不願意這樣想,所以才會第一時間躲來了書房。

既惴惴不安地害怕著柔嘉公主的話語會作了實,又惱怒著不相信瑛瑛的自己。

他不該輕信柔嘉公主的話語。

他該相信自己的妻子才是。

薛懷正是思緒紊亂的時候,書房外卻響起了一道熟悉的清麗嗓音,是瑛瑛在低喚著他。

“進來吧。”薛懷竭力作出一副與往日並無什麼異樣的和善模樣,含笑著凝視著瑛瑛。

瑛瑛猶然不知薛懷心裡的念頭,便娉娉婷婷地走到他身前,朝他莞爾一笑道:“夫君是在外受什麼氣了嗎?”

薛懷迎上瑛瑛滿是擔憂的清亮目光,怎麼也無法把眼前的心愛之人與柔嘉公主的話劃上一個等號。

他反複思慮也思慮不出個答案,便索性把一切都拋之腦後,隻說:“不是,是我今天累了而已。”

瑛瑛聞言便繞到了薛懷身後,輕柔地替他捶起肩來,並道:“今日母親和我說了姑母的事。姑母不喜我也是人之常情,這世上誰都有糊塗的時候,夫君犯不著為了我和姑母離心。”

這番大度又善解人意的話語,讓薛懷拚命壓下去的疑惑又如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

捫心自問,若是有人下毒要毒害於他,他也不能毫無芥蒂地原諒他。

他並非聖人,做不到以德報怨。

所以瑛瑛這番話語必然不是出自她的真心。

“她害了你,你竟一點都不介意嗎?”薛懷冷不丁地問了這樣一句。

瑛瑛覆在薛懷肩膀上的柔荑一頓,身形也隨之一僵,嘴角的笑意如被寒霜凍僵了一般扯不出笑影來。

刹那間,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是否聽錯了話語。

薛懷素來對她溫柔不已,甚至於在她犯下大錯的時候都會無比寬容地原諒她、包容她,這樣好的薛懷,怎麼會說出這般冷硬且帶著質問的話語?

一息間,瑛瑛便能斷定薛懷是對她起了疑心,無論是因何而起,彼此間一旦生了疑心,便不能對此等閒視之。

所以瑛瑛便在吐納呼吸間醞釀出了點點淚意,隻見她立刻紅了眼眶,哽咽著對薛懷說:“妾身差一點便不能陪著夫君白頭偕老了,可夫君和姑母是打斷了骨頭還連著筋的血親,祖母又如此珍視姑母。妾身不敢恨,也不願讓夫君難做人。”

眼淚是弱者的武器,也是瑛瑛拿捏薛懷的手段。

她哽咽的話音一出口,薛懷便立時蹙起了眉頭,轉瞬間疑心煙消雲散,隻剩滿腔的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