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說完, 挺長時間兩個人都沉默著。
周圍安靜的隻有海浪浮沉的聲音,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
說出來的話林妄很少後悔。他吸了口氣,往後靠在椅子上, 手指敲了敲扶手,自言自語似的說:“想抽煙了。”
池淵忽然伸手抓了林妄肩膀一下, 讓他彆靠的那麼遠,“躲什麼。”
“我就靠一下, 哪躲了, ”林妄讓他說樂了,往池淵那邊靠了靠,“行,不躲了。”
池淵摸了下兜,掏出一根棒棒糖, 往林妄手裡扔:“煙癮犯了吃糖,我聞不了煙味兒。”
林妄邊剝糖紙邊說:“三十了,還吃……草莓味兒棒棒糖啊?”
池淵挑了下眉,不講理地說:“八十也不許抽煙, 饞煙隻能吃糖, 不吃給我。”
林妄直接放嘴裡了,模糊地說:“晚了。”
設想的最糟的結果沒出現, 林妄咬了咬糖棍兒,看著遠處的攝影機, 喊了一聲池淵。
池淵就挨著他,一直很近,聞言“嗯”了聲。
“沒什麼要問的嗎?”林妄神色平和,語氣還有幾分舒緩氣氛的輕鬆笑意,“還是你覺得我精神失常了, 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不知道戳哪根神經了,池淵垂著頭忽然開始笑,聲音很低,笑得眼淚都有點出來了,才抹了下眼角看林妄,啞聲說:“你是精神病裡最正常的那個。”
“什麼跟什麼。”林妄也跟著笑了。
池淵臉上的笑卻沒了,嗓音淡了點:“你什麼時候來的。”
林妄:“那天晚上,你從浴室出來的前一分鐘。”
不等池淵說什麼,林妄摸了把頭發,想想都好笑:“給我嚇完了,上一秒腦袋磕稀碎,下一秒啪就站你床邊兒了。”
“也沒那麼害怕,”池淵說,“沒耽誤睡我。”
池淵說話總這麼讓林妄沒法兒接,他捏了捏糖紙,點頭:“你要這麼說,也沒毛病,誰讓你好看啊。”
池淵拿走了林妄手裡的糖紙,默認了他的誇獎,“說說吧。”
“什麼?”林妄問。
“你以前。”池淵說。
以前,也就上個月的事兒,現在說起來都用上“以前”了。
林妄沉吟了一會兒,才自嘲地說:“以前……和現在這個身份比,也不算有什麼出息。享過福,也吃過苦,最後稀裡糊塗地賺了點錢,有了點地位,和人見面,小的人家喊我一聲林哥,老的還是喊小妄。”
林妄回頭看池淵,笑了聲:“聽著是不是還挺勵誌。”
池淵說是,林妄說:“我沒怎麼和彆人聊過這些……經曆吧,說的含糊是不知道從哪開始說,不是糊弄你。”
林妄以前沒覺得自己是個絮叨的性格,現在卻說的有點停不下來了。池淵就在旁邊安靜聽著,不對他的話做任何情緒上的反應,彆人看或許覺得冷漠,林妄隻覺得放鬆。
池淵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在他願意聽的時候。
林妄輕聲說:“換個人一下從這兒跑到那兒,從我變成他,可能早就懵了傻了瘋了,從前好不容易得到的說沒就沒了,還背了一個億的高利貸,這什麼日子啊,死了得了。”
池淵笑了聲,笑起來眼尾有點往下壓著,情緒全藏在眼窩裡,林妄每次看著,都覺得他這樣特彆好看。
林妄也笑:“落差這麼大我也沒瘋,不是心裡多有底。以前掙那麼多錢的時候我也沒多高興,當然肯定沒你賺得多,但是對我這個階層已經不大不小是個富翁了,我還是不那麼高興。”
池淵問:“為什麼?”
“十幾歲的時候爸媽出意外都走了,剩我一個之後,總感覺沒意思,”林妄仰頭,看著一簇一簇的星星,有一顆孤零零地墜在最遠的那邊兒,“怎麼活都是個殼。裡邊空的,什麼都裝不進去了。”
說完這句話林妄停了幾秒,看了池淵一眼,“也不是裝不進去,感覺找了這麼多年,也沒找到合適往裡裝的。”
池淵大方地讓他看,林妄想的是什麼他總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然後或默契或耐心地裝暫時不知道。
再說話的時候,嘴角的弧度有點彆的意味:“裝過很多?”
這就問的太直白了,林妄讓他問笑了,“你看我像嗎?不是年紀大的都玩的花,林哥正經著呢。”
池淵不說話,就是看著他笑,笑得那麼好看,看得林妄耳根子燙。
燙歸燙,有些話還是要說明白的,林妄舔了下糖,甜的有點膩,“真沒有。以前沒什麼心情,後來閒下來了,總結了一下,原因大差不差。”
林妄拄著胳膊:“見過的都說我這麼穩重會照顧人的,肯定適合談,其實反過來想想,我穩重和我要求你也穩重不衝突。不是自誇,比我歲數大的比我歲數小的,到頭來沒一個能趕得上我的。”
林妄真的很會聊天,說不清池淵讓他逗笑幾次了,笑完該問的一個不落,什麼情況下腦子都清醒。
他漫不經心地靠著椅子,拿話刺林妄:“比你大的比你小的都敢談,不知道的以為我和你同歲呢。”
林妄笑著不說話,池淵就用鞋尖踢踢他:“嗯?林哥?”
林妄也踢了池淵一腳,舌頭在糖上打了個圈:“同歲個屁同歲,你擱我這就一小孩兒。”
踢完池淵沒還手,林妄就繼續說:“我想的有點兒多,真有點兒多,考慮的比較……周全吧。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刺激著你,你確定要聽麼?我也可以不說,該怎麼樣還怎麼樣。”
池淵不太在意地“嗯”了聲:“說吧。”
林妄猶豫了一下,說:“彆把我當精神病啊,我們現在活著的這個世界,其實是我以前看過的一本書,劇情我記得不那麼細了,但確定是那本書。”
池淵臉上終於有了點驚訝,但也沒維持多久。林妄這麼沉穩的人都覺得池淵像個不透明的瓶子,口封的死死的,上上下下怎麼晃悠你都看不見瓶裡的水是什麼樣。
林妄拿膝蓋碰了他一下:“主角是你。”
“我也覺得。”池淵說。
“不夠你嘚瑟的,”林妄低笑了聲,“另一個是柳臨嘉,你們倆虐戀情深了幾十萬字。”
池淵了然地“哦”了聲:“你想問我今天和他乾什麼去了。”
林妄否認:“不是,我想說——”
“他來找你,”池淵打斷他,一臉平靜,“我讓他滾遠點。”
“……”林妄張著嘴,好半天,佩服得池淵比了個大拇指,搖搖頭,“原著劇情裡,你就是在這個綜藝裡對他一見鐘情,三天後把人綁回彆墅,和他——”
“我以為你說的我都愛聽,”池淵忽然說,“這個能跳過去麼,要吐了。”
“好吧,”林妄歎了口氣,又笑了,“我就是想讓你了解一下劇情,沒彆的意思。”
有沒有彆的意思池淵心裡有數,林妄這個人哪都好,就是腦袋裡太周全了,差一步都不行。池淵覺得固執死板,看他就累。
“所以呢,”池淵看向他,“是書怎麼了,耽誤你吃飯了還是耽誤你喝水了。”
遠處的攝影機又往後挪了挪,似乎想給他倆拍一個夜裡的遠景,林妄聽見動靜往那邊看了一眼,池淵動都沒動。
林妄一臉無奈,搓了搓手指,“你這麼平靜,我感覺我才是那個24的。沒什麼所以,書裡和我之前生活的地方也沒什麼區彆。”
說到這,他聲音低了些,沒看池淵:“真沒什麼區彆,沒把握的事兒還是沒把握,以前乾不出來的,現在也乾不出來……也可以理解成我這個年紀的人,都不習慣在沒確定的時候一頭熱撞進去。”
池淵聽完收回了視線,手裡的糖紙折成了一個很小的球。
兩個人同時沉默,默契地消化,默契地思考。
有些話林妄還是沒說,就像他自己說的,是沒把握的事。
林妄從上帝視角看過池淵,洋洋灑灑幾十萬字,拋去那些不正經的,林妄以旁觀者的身份認認真真地看過池淵的一生。看他在自己的領域裡獲得那麼多成就,看他被無數人喜歡著愛著,看他這麼優秀,還會因為感情掙紮……
那之後,林妄陰差陽錯地進了這本書,和池淵有了不一般的關係,站到了池淵身邊兒,在最近的地方面對面的,一遍遍地看著他。
越看越能意識到,這是一個多麼複雜、多麼吸引他的人,那幾十萬字實在有點淺薄了。
這樣的人不可能是唾手可得的,連“唾手可得”四個字都是對他的侮辱。
林妄的道德感也沒多高,但在這段情感裡他自覺年長,應該承擔的責任也更多。
相識太短,了解太淺,還遠沒到情根深種的地步,捧著這麼點兒似是而非的好感就往人身上湊,不合適。
換個人這麼乾,林妄見著了都得罵一句不要臉,作踐人。
林妄得等,等他自個兒想明白了,等兩個人更熟悉了,等配得上一句“細水長流”了。
之後不管是藏起來也好,準備乾點什麼也罷,等到能確定了,再往池淵旁邊站。
這麼點事兒在心裡轉了好幾天了,轉到今天看見了柳臨嘉,林妄才一下醒了。
想得多美呢,人正主還在這呢,你先臭不要臉地惦記上了。
林妄就又尋思上了,謹慎慣了,他都控製不住,越想好好兒對待的就越是愛琢磨。
尋思著尋思著就到了現在,他跟池淵兩個人,坐在海邊,什麼都攤開了,說了這麼多。
“哥。”池淵叫了林妄一聲。
林妄把糖從嘴裡拿出來,舔了舔甜皺了的腮幫子:“嗯?”
池淵:“彆和我這麼緊張,我威脅著你了麼。”
林妄失笑,說沒有。從他的角度看,池淵單手支著臉,身體一直傾向他這邊,距離感維持得讓人放鬆。旁邊淺黃色燈光落在池淵頸側,衣領下黑色文身線條模糊又溫柔,和池淵現在的狀態很像,慵懶安靜。
池淵唇角彎了一點,用眼神碰著林妄,“大我六歲,就是這麼當榜樣的?”
林妄觸著他的視線,舔了下嘴唇,笑道:“那我應該怎麼當。”
“沒人催你,”池淵拿指尖貼了林妄手背一下,“但是,在我這兒,嘗試也不犯法。”
他抬眼,看著林妄:“一個月太急,一年夠你琢磨了麼。”
話說到這份上,林妄一直想的“相識太短”就沒分量了,池淵給了一年,花兒都能開好幾次了。
謹慎不代表不識好歹,恰到好處的機會,沒人會放著不管。
“夠了,”林妄重新含住糖,咬著棍兒,笑了一聲,“太夠了。”
池淵挪開手,往後靠了靠,和林妄保持了一點距離,低聲說:“哦。”
林妄沒明白:“哦什麼?”
池淵敲了敲他的椅子,很輕的動靜:“你可以開始表現了。”
“我……”林妄頓了兩秒,撲哧笑了出來,聲高了點,“我還沒說要乾嘛呢,這麼著急啊?不是說好了還有一年嗎。”
池淵糾正他:“還剩十個月零二十六天。”
“……啊,也行,”忽然這麼純情,林妄還有點不習慣了,一時間迷茫又好笑地問:“那我現在……就開始追了?有點兒急啊。”
“努力吧,”池淵站起來,往彆墅的方向走,懶洋洋地揮了揮手,聲音裡帶著笑,“我覺得我挺難討好的。”
林妄坐在椅子裡,笑得都有點兒起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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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時候都快十點了,空調安裝完,遙控器就給他們放桌子上了。
池淵去洗澡的時候林妄開了空調,南方的晚上潮熱潮熱的,他一開始調到二十六度,想了想,又往下調了幾度。
聊了那麼久,話說的太多了,剖析自己也需要力氣,洗完澡林妄躺到床上就睡著了。
不挑床的好處就在這兒,一夜好夢,林妄第二天準時六點十分醒了。
他起床的時候池淵還在睡,眉頭皺著,不太舒服的樣子,應該是認床睡不慣。
林妄洗漱完天還早,下樓的時候嘉賓都在睡,工作人員看見他還愣了一下:“林老師起這麼早。”
林妄看他們準備了挺多道具,站著沒往那邊走,笑著說:“我是不是不能提前看,你們弄你們的,我去那邊走走。”
“沒事林老師你隨便看,現在水正退潮呢,往那邊走走說不定能撿著點海貨。”
林妄道了聲謝,順著工作人員指的方向溜達了一段,徑直上了岸,在石板路上慢跑了起來。
一日之計在於晨,林妄以前看過一段話,說如果有一件事很難堅持,那就把它留在早上,你剛睡醒的時候乾。
一天的精氣神兒都在這一個小時裡了。
林妄把這話給朋友說的時候,有人開玩笑說“我連醒都醒不過來”,林妄那時候笑著罵他“那就怪你了,自己不使勁兒全靠彆人的建議活著,那不扯淡麼”。
昨天有工作人員和他們說了,早上七點半樓下集合,林妄掐著時間跑了四十分鐘就回去了。
也沒彆的事兒,就是昨天剛說要“討好”,不能今天就把人落床上了,林妄自覺他這個當哥的得有點責任心。
推門進屋,池淵果然還在睡,被都卷成一個團在手裡抱著,十幾度的空調吹得林妄腦門冰涼。
“醒了怎麼沒起,”林妄拿遙控器直接把空調關了,揉池淵的頭發,“馬上七點半,再不起來等會兒攝影就推門進來了。”
池淵抓住他的手,往懷裡藏了一下,眉頭皺得很不高興,說:“困……床太硬。”
叫是叫不起來了,林妄托著池淵肩膀硬把他抱起來,邊抱邊說:“再忍兩天,馬上就回家了。”
池淵坐起來眼睛也沒睜開,訛人似的把臉扣在林妄肚子上,摟著他腰說什麼都不動。
外邊攝影已經在敲門了,喊“池老師林老師”。
這副模樣沒法見人,真直播出去池淵臉都不用要了,林妄哭笑不得地應:“等一會兒!換衣服呢,馬上。”
低頭小聲哄著:“快起來,我剛下去的時候看見退潮了,等會兒鹿導可能讓我們玩水,多涼快啊。”
肚子有點癢,過兩秒池淵肩膀開始抖,他抬頭看林妄,眼底是倦的,嗓子也有點啞,但笑的很明顯,說林妄:“哄三歲小孩兒呢,還玩水……幼不幼稚。”
林妄說的時候沒覺得,池淵一提也反應過來了,掐了他臉一把,笑罵:“滾蛋!趕緊起來,二十多歲的人了讓人堵被窩裡,害不害臊。”
池淵眯了眯眼睛,邊下床迷迷糊糊地找拖鞋邊說:“不害臊,不像你。”
這一早上起床氣大的,說話帶著刺兒。
林妄不跟小孩一般見識,拖鞋踢到他腳底下,提前去浴室幫他把牙膏擠好了,看池淵換完衣服,才開了門。
攝影大哥精神抖擻:“林老師早上好啊,咱們現在就開始直播了。”
林妄看了眼鏡頭,昨天被拍了一天,也有點習慣了,攤著手說:“播吧,我收拾完了,怎麼播都體面。”
不體面的池老師花了十多分鐘洗臉刷牙,才慢悠悠地跟林妄一起下樓,滿臉都大寫著困。
樓下遇見蘇溪和方粵了,看見池淵的狀態“哎喲”了一聲:“怎麼了池老板,沒睡好啊?我也覺得床不太舒服,鹿導糊弄人呢。”
池淵隨口“嗯”了聲,眼皮半耷著,下樓的時候林妄都忍不住盯著他,怕他一步走差了摔下去。
等人都到齊了,鹿鳴勝舉著喇叭說:“昨天晚上的飯現在應該都消化得差不多了吧?早上的飯我們一早就準備好了,但是食物來之不易,你們要憑借自己的雙手獲得。”
苗傾鶴一臉絕望:“不是吧鹿導,又要猜謎?昨天我都沒吃飽。”
陶允晴安慰他:“沒事傾鶴,你不是在減肥嘛。”
苗傾鶴更絕望了,捂著臉說:“誰減肥吃那麼油的蛋炒飯啊……”
鹿鳴勝笑夠了,說:“今天不是猜謎,今天比一比體力。”
“不吃飯比體力,”蘇溪調侃,“鹿導是不是去哪個折磨人的綜藝進修了。”
林妄想想早上看到的遊泳圈和不同顏色的馬甲,有了點猜測,就是不知道困成這樣了池淵還能不能有心思玩兒。
趁鹿鳴勝做準備的時候,林妄小聲問他還不舒服麼,池淵眼底都是血絲,定定地看了林妄一會兒,過了兩秒,把腦袋扣他肩膀上了。
林妄肩膀一沉,立刻看攝影機,這動作就有點過火了,攝影大哥心裡有數地瞬間挪開拍彆人了。回頭的時候正對上柳臨嘉的視線,林妄沒說什麼呢,柳臨嘉已經很快地偏頭不看他們了。
林妄感覺,昨天池淵可能不是簡單的就說了句讓人滾。困的時候不愛動,脾氣上來了凶著呢。
鹿鳴勝:“現在開始,我們重新打亂分組,四人一組在海裡接力賽,贏的那組吃海鮮大餐,輸的就吃蛋炒飯!”
工作人員拿了個盒子讓他們抽簽,林妄第一個,抽了藍色的,池淵抽了個紅色的。
全部抽完,分組徹底亂了。
林妄,陶允晴,柳臨嘉,蘇溪一組,剩下的人和池淵一組。
海水已經退潮很多了,事先布置好的比賽地點水也不深,剛到林妄大腿中間,對池淵來說也就他膝蓋往上一小截兒。
三個女生吃點虧,最矮的陶允晴已經淹到腰了,抓著蘇溪的胳膊說了好幾遍“我的媽呀我不會摔個狗吃屎淹死吧”,給他們逗得笑了半天。
一行人換上了節目組準備的救生衣和遊泳圈,兩組分成紅藍左右兩派站著。
到了放狠話環節,苗傾鶴在對面戳陶允晴心窩子:“林哥你把遊泳圈讓給晴晴吧,反正你也用不上。”
陶允晴反唇相譏:“好像你多高似的,你比池哥矮一截!你把池哥的借走吧!”
話題中心的兩個人都沒說話,池淵困的懶得說,離了林妄又不能往彆人身上靠。林妄一邊用眼睛標著池淵,一邊往後站了半步,防止陶允晴說激動了仰倒過去。
接力賽要求嘉賓從水淺的地方往深的地方跑三十米,對面終點有NPC提問,答對了就給你一面小旗子,讓你直接回去。答錯了要繞著NPC轉三圈再回去。
為了拍清楚,節目組還用了無人機,嗡嗡的在頭頂響著。林妄這組決定讓柳臨嘉第一個,陶允晴第二,蘇溪第三,腿最長的林妄收尾。
“我們有點虧啊林哥,”陶允晴手擋著嘴,小聲和林妄說,“不僅有兩個女生,還有我這個小短腿,debuff拉滿了。”
林妄安慰她,看了眼對面的池淵,也小聲說:“沒事,他們有一隻沒睡醒的樹懶。”
陶允晴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撲哧笑了,捂著嘴“鵝鵝鵝”的停不下來。
對面第一個是方粵,看著清瘦的方導褲腿衣服卷起來身材相當不錯,在水裡跑的又快又穩,給真正清瘦的柳臨嘉落下好幾米。
“彆害怕,”蘇溪笑眯眯地說自己男朋友,“他呆的很,問題肯定答不上來。”
和蘇溪說的一樣,NPC問:“如果海裡同時掉下你和口紅,蘇溪會先撿哪個?”
方粵沉吟了好久,久到柳臨嘉拿著小旗子往回走了一半,才說:“她撿不動我。”
問題就是鬨著玩兒的,對不對全憑導演的指揮,NPC把旗子給方粵的時候柳臨嘉已經到了。
之後是陶允晴和宋瑉覃,柳臨嘉跑出來的優勢在這一回合徹底沒了,還被落下半圈,陶允晴玩了命地跑差點摔了也跑不過一米七五常年健身的宋瑉覃。
第二輪蘇溪對苗傾鶴,蘇溪有練瑜伽的習慣,在水裡平衡感很好,居然打了個平手。
林妄出發的時候池淵已經在回答問題了,NPC問:“如果林妄贏了,你覺得他會分享給你海鮮飯嗎?”
池淵對這種廢話提不起半點精神,睡不醒的時候平等地嘴毒每一個人:“是他給不給的事麼,鹿鳴勝讓麼,那麼摳。”
鹿導無辜被罵,很有節目效果地說:“不通過,怎麼老罵我啊池老板,不通過!”
說完抬了下手讓NPC拒絕給旗。
池淵打了個哈欠,完全不在意,開始慢悠悠地繞著NPC轉。
林妄大步跑到了他那組的NPC前面,聽對方問:“如果世界末日,隻有一個逃去地下避難所的機會,你覺得池淵會讓給你嗎?”
林妄看了眼龜速旋轉的池淵,忍著笑說:“能吧。”
趁他沒睡醒拿走就完事了,還什麼讓不讓的。
林妄拿著旗往回跑,跑到一半池淵終於轉完了,一步步慢慢往回挪。給苗傾鶴急壞了:“池哥我真不想吃蛋炒飯了!加把勁啊!你快醒醒!”
他喊完林妄也到了,鹿鳴勝宣布林妄組贏,現在立刻去吃大餐。
飯桌上,鹿導刻意安排他們在一桌吃,讓輸的組眼睜睜看著那些帝王蟹、黃花魚、八爪魚、皮皮蝦……就是吃不著。
“初生啊初生,”陶允晴邊開螃蟹邊說,“這也太殘忍了,是不是呀傾鶴。”
苗傾鶴拒絕回答,苦哈哈地試圖和池淵分享吃蛋炒飯的痛苦。
池淵坐林妄旁邊,碗裡的蛋炒飯上一會兒多塊蟹腿肉,一會兒多塊皮皮蝦肉,一口一塊吃的很自然,沒有一點違反規則的不好意思。
苗傾鶴眼睛都瞪圓了,咽了咽口水:“池哥你——”
池淵用筷子把碗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一點,眼都沒抬說:“想吃自己想辦法。”
苗傾鶴能有什麼辦法,他離林妄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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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鹿導讓他們回去休息,池淵到房間就躺下睡著了,林妄在浴室低聲打電話。
“你讓我給你聯係的表演課老師最近有事,沒時間給你開小灶了。”施予說。
林妄背對著洗手池,手拄著:“還有彆的老師麼姐?”
施予:“有肯定是有,不過你們這麼上網課能有多大效果,你問問池淵有沒有熟悉的人脈,最好能去你住的地方給你面對面講。”
林妄想好好鑽研演技肯定是好事,施予巴不得他好好乾點正事,這話也是想了挺長時間了:“我最近在給你聯係資源,不能可池淵那一棵樹上吊著,等明年爭取檔期排滿,演技這個東西不鍛煉不行。”
“辛苦了,”林妄笑了聲,“我去問問他,可以不可以都給你回個消息。”
工作談完,施予從經紀人變成了姐,跟林妄聊起了家事:“前兩天我去看你爸媽了,你中秋表現的挺好,難得,他們提你的時候沒生氣。”
林妄手指點了點台面,笑道:“那肯定好,畢竟親爸親媽,浪子回頭金不換麼。”
施予說了他兩句,又說:“綜藝直播我看了,你話太少,以前不是挺能說的嗎,八個人本來鏡頭就不夠分,你一聲不吱的誰拍你。”
“我下次多說說。”林妄答應著。
“這段時間過的還行?池淵好相處嗎?我看直播他還挺照顧你的,要是沒他估計你一個鏡頭都沒有。”
可彆提這個,為了讓池淵的話聽起來正常點,林妄找補多少次了。他垂著頭無聲地笑笑:“挺好相處的,包吃包住,哪找這麼好的活兒去。”
施予還在說他不愛找鏡頭的事:“還有兩天,你學著點,看看彆人都怎麼說話,微博上的差評彆看彆想,那些磕cp的你看看池淵那邊是什麼意思,也彆瞎點讚。”
“什麼cp?”林妄一愣。
“你沒看手機?我不是讓你勤看手機勤和粉絲互動了嗎,又當耳旁風,”施予訓了林妄幾句,“你話少也有這個好處,不熟你的路人覺得你人還可以,不少粉絲磕你跟池淵。”
林妄無奈地搖搖頭:“瞎扯。”
施予不放心的地方太多,電話打了近一小時,掛斷後林妄想著等池淵徹底睡醒了再問。
這一等,直接等到這期綜藝的尾聲了。
許文陽和林妄說,池淵睡不醒的時候得蔫兒滿一天,晚上好好睡一覺,第二天才能緩過來。
節目組準備的床怎麼都不可能比家裡的舒服,甚至還不如上次他們住的酒店。池淵白天強撐著錄節目,晚上回來在不舒服的床上硬睡,兩個晚上就把自己糟踐得跟病了一場似的。
最後一天錄結束畫面的時候,他歪著腦袋躺林妄肩膀上眯著,攝影機就在旁邊拍,林妄也沒忍心讓他起來。
和來的時候一樣,先坐飛機回去,司機在機場開車來接他們。
一到家,池淵飯都沒吃就回臥室了,悶頭連睡了三天,這三天飯都是林妄端上去的。
許文陽和林妄說下一期錄製在兩周後,剪輯要一周,讓他和池淵在電視上看看,直播效果那麼好,電視上也不能差。
林妄隨口答應著,其實也沒時間看。
池淵讓餘琦幫他聯係了一個表演係老師,每天都來彆墅上課,老師和池淵是熟人,特彆嚴厲,林妄天天挨罵,下課了腦袋裡都還在想怎麼把這個情緒演好,這個台詞說好。吃飯喝水都想。
其餘時間林妄就在池淵的健身室鍛煉,池淵偶爾也會過去。林妄才知道了平時懶洋洋的,吃飯喝水恨不得都讓他喂的人,一到關鍵時刻為什麼能隨手就把他按那兒不許動了。
正經練家子和他這種健身房選手還是有差距的。
池淵要是想,林妄彆說動彈了,能活著喘氣兒就很不容易了。
忙起來腦袋裡的事兒就多了,左一個右一個牽著心,但林妄還沒忘他跟池淵那個晚上聊的那些話。
雖然回來之後每天過得和之前也沒兩樣,也沒因為把話攤開了就一下變得多麼熱情多麼殷勤,但事兒始終在心裡呢。
睡都睡過了,不許動之後池淵都給林妄弄過好幾次了,這種突飛猛進的關係突然要從互相了解這步開始,林妄一下就純情了。
步調慢了,情緒也穩了,彆說進一步的觸碰,就連手都沒摸一下。
夜裡得空了,想想這倆禮拜乾的事,林妄都覺得自己稱得上正人君子了——
池淵這樣的人,天天在他面前睡得一點不設防,他都沒什麼動作,不是君子是什麼。
臨錄綜藝前兩天,池淵收到邀請要去參加一個晚會,大牌雲集,俊男美女爭奇鬥豔的,林妄這種十八線肯定不在名單上,而且他也忙,池淵就沒帶他。
頭天早上出發的,第二天晚上池淵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林妄剛下課,正對著門口落得差不多的薔薇花念台詞呢,看見池淵先問了句:“餓不餓?”
倆人吃完飯,池淵忽然說要看第一期《尋找生命中的靜謐和愛》,林妄本來打算再看看記的那些台詞筆記,聞言很自然地就扔了台詞本,和池淵一起開了電視投影,窩在觀影室那個軟得能把人陷進去的沙發裡跟他一起看。
鹿導的綜藝剪輯水平相當過關,錄的時候林妄不覺得,背景音樂和小特效一加,一群人笑著聊天,肩膀撞著肩膀,眼神碰著眼神,還真有點兒靜謐溫馨的意思。
池淵的鏡頭很多,林妄一直在他旁邊,捎帶著就露了不少臉。
彈幕開著,有吐槽沒有池淵單人畫面的,林妄看見了,逗他:“說了讓你離我遠點兒,你不聽。”
池淵身上蓋著林妄給他拿的毯子,聞言眯了眯眼睛,喝了口林妄給他衝的熱牛奶,“沒加糖。”
“忘了,”林妄看得還有點上癮,回頭拿過來放一邊了,“等會給你加。”
“不喝了。”池淵手撐著臉,慵懶愜意得像隻甩尾巴的豹子,林妄看電視,池淵看他。
這麼黑漆漆的環境,身邊的人存在感會變得很強,這是池淵經常躺著的地方,林妄抽抽鼻子就能聞到他身上的香味兒,特彆好聞。
看到好玩的地方兩個人一起笑,笑聲不高,低低的互相撩著耳朵。
畫面一切到池淵,彈幕的密度就上了個台階,林妄看到一半轉頭和他笑著說:“以前還沒概念,現在才發現我們池老板這麼受歡迎呢。”
“我也才知道,”池淵看著林妄,戲謔地把人看的忍不住問他怎麼了,才繼續說,“我還以為我是多普通的人呢,把你放心的,出個門連個電話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