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會議室四方的投影裝置緩緩轉動,在會議桌中央投影出了研究室內的場景。

寬大的銀色試驗台上,透明的樣品碗裡裝著些許白色的粉末,一道特殊的檢測光芒打在了粉末上,頓時粉末化為了許多淡藍色的光點。

“相信各位對於事故現場灑下人魚眼淚的事情有所了解了。”

閆青如道:“後續也有研發部和檢驗部的專人去現場,將所有散落在地面和現場物品表面的粉末的都收集了起來,並通過當時現場的風速和一些其他指標,進行了簡單的計算,得出當天被磨成粉末灑下的人魚眼淚至少有十顆以上。”

蔣澤越喃喃:“簡單計算?”

“看來,那些返祖者私下裡發展的不錯啊。”後勤部部長左永逸的聲音帶著絲莫名的陰柔感。

他看上去差不多三十歲,戴著金邊眼鏡,一身正裝西服。

這身打扮要是放在陸黎身上那絕對是一副斯文敗類的形象,但放在他身上……似乎隻有敗類,看不出來任何斯文。

“我提議加大對那些不服從管教的、私下裡交易的返祖者的管控,”他慢條斯理道,“這幫退化成野獸的東西,天天搗鼓些亂七八糟的,搞不好哪天會給我們帶來大麻煩。”

“提議駁回,”一直低著頭像是在打遊戲的陸黎漫不經心地抬起目光,“閆部長,請繼續吧。”

左永逸冷哼了一聲。

“看來各位都有急事,那我就長話短說,後續的更多事宜,如果有需要,我會找專人進行溝通。”

閆青如關掉已經完成講述的ppt,那一瞬間下方甚至都有好幾個人鬆了口氣。

“此次事件的疑點有三個。”

“其一,人魚眼淚的作用各位早已知曉,但哪怕是從那位返祖血脈超過50的人魚返祖者手中購買得來的人魚淚珠,在磨成粉末並平攤到如此多人體內時,最多隻能對體表淺表傷口起到效果。”

“像這次這樣,居然可以維持人的生命體征,哪怕是一整顆人魚淚珠,恐怕都做不到這種程度。可惜的是,人魚眼淚在其完整性被破壞後的三個小時就會失去所有效果。”

“其二,人魚淚珠的色澤多在紅、綠、藍、紫四種中變換,而本次收集到的淚珠粉末確是白色的,之前我們也針對其他人魚淚珠進行過取樣研究,可以證明其內部顏色和外部顏色是絕對統一的。”

“其三,”說到這裡,連閆青如的表情都露出了一絲疑惑,“在進行生物化學分析的時候,我們的研究人員確實在這些淚珠粉末裡發現了——”

她停頓了一下,才繼續道:“發現了木蘭綱天門冬目石蒜科蔥屬中某些種的成分。”

鄭涼與蔣澤越:“……啥玩意?”

二人同時看向靈耀,靈耀居然埋頭嘩嘩嘩記著筆記,順口道:“就是蒜。”

“目前可以排除是粉末收集過程中摻入的雜質,”閆青如低頭整理起自己的資料,“但是為什麼這種人魚眼淚中會有蒜的成分,以及這類成分與本次事件中出現的人魚淚珠特殊之處隻見有無關聯,還需要進一步的研究。”

短暫的沉寂後,財務部部長錢延問道:“目前有任何返祖者的特性是與蒜相關的嗎?”

閆青如回答:“吸血鬼,根據對多位返祖血脈不一的吸血鬼返祖者的調查,蒜對吸血鬼的影響程度與血脈濃度之間大致是一個反比的關係。”

“影響具體是指?”

閆青如道:“血脈濃度低的時候,高濃度蒜汁可以有部分傷害作用,血脈濃度高的時候,隻是會引起厭惡。”

錢延點點頭,沒有繼續問下去。

蔣澤越思索半天,想著自己這場會睡了大半場,不說點什麼好像太劃水了,連鄭涼這個平時一起摸魚的都被點名起來回答問題。

他便在一片寂靜中展現出了社牛的良好素養:“有沒有可能,這類特殊的淚珠來源於狼人和人魚雙重血脈返祖者?”

閆青如恰到好處表現出了對於學渣回答問題的鼓勵的關注:“那蒜和狼人的關係是?”

“他倆不是死對頭嗎?”蔣澤越試圖解釋,“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在長久的進化中,說不定狼人進化出了蒜味的體|液——你要是敢咬我,我就辣死你,這種。”

靈耀在一旁倍感羞恥:“可不可以少看一點電影,這倆種族之間p關係都沒有!”

鄭涼附和道:“就是就是!吸血鬼的敵人明明應該是吸血鬼獵人!”

靈耀:“……”

“你也是,”靈耀扭頭怒斥,“吸血鬼獵人是什麼鬼!能不能少看一點動畫片!”

“你們兩個!平時都不學習的嗎!”

鄭涼和蔣澤越兩個戰鬥人員,在學霸科研人員的怒斥聲中唯唯諾諾,半點都不敢反駁。

閆青如站在台前,目光像班主任看台下吵架小學生一樣,她拿起資料往桌上一拍,頓時會議室恢複了一片寂靜。

“無論如何,我希望諸位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多花一點功夫,”她平靜道,“目前人魚淚珠的采購比較困難,返祖者聯盟那邊已經將價格翻了十倍,給出來的也隻是最低級的淚珠。”

“低級淚珠長期應用不僅會有耐受性,效果也差上許多,但是根據上一次檢查結果,如果再沒有人魚淚珠的補充,秦叔的身體可能撐不過這個月——”

陸黎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這點的話,暫時應該不用太擔心。”

“秦風樅今晚從醫院裡偷偷溜出去買串串香和麻辣燙吃,回來的路上剛好碰上了某個好心人在灑人魚淚。”

陸黎從手機裡投送了張照片到會議室的大屏幕:“可惜回去翻欄杆的時候被你新撿來的小黃狗發現了,追了一路,然後被押送回病房檢查了一遍身體。”

“大概一年內吧,你都不用擔心哪天他暴斃了。”

會議室的大屏幕上,滿頭銀發,五十歲還一身腱子肉的秦風縱抱著醫療部外圍的欄杆,對著攝像頭比了個耶。

閆青如:“……”

閆青如冷靜道:“好,我知道了,這件事情我會處理的。”

躲在廁所裡吃辣條的秦風縱打了個巨大的噴嚏。

他吃掉最後一包小面筋,有點不舍地舔了舔手指,背著手樂嗬嗬地翻窗跳出,路上遇到那條小黃狗,還怒從心頭起,上下其手瘋狂揉搓狗頭。

會議結束,各位特異局成員四散開來,各回各的樓層。

醫療部是額外在主樓外面建立的,眾人隻看見閆青如面無表情地拉開窗戶,直接從十三層跳到了醫療部大樓的天台上。

戰鬥部在四樓,陸黎之前還抗議過不太吉利,畢竟他們部死亡率一向最高。

結果當時還沒退休的上一任後勤部部長推了推眼鏡:“那怎麼辦呢,其他樓層都已經滿了,還剩下十八層和十三層,那你再選選?”

於是陸黎就接受了這個樓層。

其實挺方便的,有急事直接跳窗走就可以。

鄭涼倒沒有直接回辦公室,她還特意溜達去了專門押解特殊案件犯人的監|禁室。

監|禁室內,開車撞人的中年男子神情比起之前似乎冷靜了幾分,他手腳都被扣上了特製的環形鐐銬,活動範圍隻有不到兩平米的區域。

而在這小小的監|禁室內,卻配備了極其完善的擊殺裝置,保證進去的蚊子都不能完整飛出來。

“你們這是非法拘禁!”中年男子好不容易看到有人過來,上前兩步厲聲道,“你們最好放了我!我要見我的律師——”

鄭涼沒搭理他,看起外牆上掛著的電子屏,上面簡單記錄了汙染入侵的等級。

汙染可以侵入生靈的心神,放大心中的黑暗一面,根據侵入程度分為一到五級,一級程度最低,五級最高。

“才一級的汙染程度,”鄭涼看著這張扭曲醜陋的臉龐,“看來問題在於你這個人本身啊。”

中年男子不明所以,但很明顯,他對於眼下這般境地,擁有一股奇怪的自信感:“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我告訴你,隻要我失蹤超過12小時,集團中的人就會知道,到時候你們一個都跑不掉!”

鄭涼笑眯眯:“就你犯下的事,回去不也是被關,關在哪裡有什麼區彆呢?”

中年男子正欲說話,就被打斷了,鄭涼像是恍然大悟道:“噢,我明白了,你是覺得你名下的那個什麼集團,很有錢,如果你能夠出去的話,就可以逍遙法外?”

鄭涼摸摸下巴:“真是奇怪啊,之前不還一副要拉人陪葬的態度嗎,怎麼突然自己就不想死了呢?”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氣,他似乎想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但卻不知為何扭曲成了一團:“這位小姑娘,我看你身上的衣服,都是路邊的便宜貨吧?看來你家境一般,這樣吧,你要是把我放了,到時候我直接給你打五百萬,怎麼樣?”

鄭涼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撇撇嘴:“衣服怎麼了?老娘從小就穿路邊攤。”

“嗯,倒是你,讓我猜一猜,你之前其實是得了胰腺癌,對嗎?”鄭涼笑容悠長,“胰腺癌是癌中之王,哪怕你有錢也沒用,所以你覺得要死了,想拉人一起陪葬。”

“得了癌症後你天天都腹痛難忍,但是沒想到,發了一次瘋之後,你覺得肚子痛好了很多,”鄭涼緩慢拉長了聲音,“你是覺得這都是因為——你拉了很多人一起死,所以起效了?”

中年男人眼眸深處劃過一絲隱晦而扭曲的狂喜感,他努力控製住臉上的表情:“我不懂你在說什麼,死了那麼多人,我很遺憾,但這絕對不是故意的!我有精神病史的,你們完全可以去查,我當時是發作期——”

“沒有人死哦。”

監|禁室的構造像一座座墓碑一樣,密密麻麻排列開來,頭頂上是直射而下的冷白光源。

中年男子一頓:“什麼?”

鄭涼雙手抱在身前,語氣竟然格外的輕柔:“我說,沒有人死掉,感謝某位路過的好心人,這一場不管是你處心積慮,還是你精神錯亂犯下的事故中,沒有一個人死掉。”

中年男子眼底的狂喜猛然間凍結住了:“怎、怎麼可能?”

“你覺得自己的病好了,可能也是這個原因,畢竟大範圍治療很難區分敵軍友軍,”鄭涼顯得有點興致缺缺,“不過嘛這些都不重要,畢竟——”

她拉長了聲音,突然湊近,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和惡意:“除了你,現場的其他傷者都會好好的活下去,擁有他們的未來和人生。”

“而你的下半輩子——”

“就在我們特異局好好待著吧,看看閆部長有沒有什麼新藥品,當一當試藥的小白鼠也不錯,是吧?”鄭涼聲音幽幽,“你說你是精神病?無所謂啦,反正在哪裡被管製不是管製,對不對?”

中年男子很快意識到了鄭涼話語中的含義,表情在一瞬間崩塌,他哆嗦著聲音慌亂道:“不、不可以!你們這是犯法的!放我出去!”

“你們知道我是誰嗎!?我告訴你們,我要是出事了!你們絕對不會有好果子吃!”

“我可以給你錢,我有很多錢的!”

“我有精神疾病!我要求去精神病院!你們這是非法的!”

“……”

鄭涼悠哉遊哉地剝了根棒棒糖塞進嘴裡,欣賞了一番他痛哭流涕的表情,昨晚心中那股憤怒總算消散了不少。

啊,果然陽光還是燦爛的,人生還是美好的。

她腳步輕快地轉了身,往□□室外走去,身後的狂怒和怒吼聲逐漸變為了痛哭流涕的哀求,隨後便慢慢遠去,再也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