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采的臉色鐵青!
他幾乎破音地出聲:“什麼——?那玩意兒還對你用這麼惡心的手段?”
鐘采想過蘇泠或許有什麼辦法, 讓人很容易對他產生好感,沒看他身邊的朋友也分普通和親密兩種嗎?可見他的邪門是分層次的。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蘇泠居然是直接取代“朋友”心中某個人的位置。
鳩占鵲巢, 令人作嘔。
·
鄔少乾說到這裡時, 眼神暗沉, 陰鷙冷酷。
那一刻,他感覺自己和阿采的情誼被侮辱了。
蘇泠的舉動, 就仿佛隻要隨便弄點蠱惑的手段,就什麼東西都能取代阿采似的。
惡心之感如鯁在喉, 除非蘇泠死, 否則絕對無法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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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深呼吸, 才發現自己已經死死地抓住了他家老鄔的手腕, 已經給他箍出一圈印子。
他下意識地想要鬆開,但到底還是沒鬆開, 隻是放輕了力道。
鄔少乾則是坐在鐘采身後, 將他整個籠罩在自己身前。
兩人靜靜地靠了一會兒, 心裡都湧現出強烈的憤怒。
過了很久,鐘采才幽幽說道:“老鄔,讓銅甲兵去乾活吧。”
鄔少乾轉過頭, 就要吩咐銅甲兵。
鐘采又說:“等等!還是先去查查他有幾個朋友,什麼背景。”
鄔少乾看向鐘采。
鐘采冷哼一聲:“我不想在這破地方待了,咱們明天就走。”
鄔少乾點點頭:“銅甲兵留下。等咱們走了以後, 就讓銅甲兵找個合適的機會, 直接殺了蘇泠。”
兩人都很想弄死蘇泠,不過他們白天剛跟人起了爭執,也就稍微遮掩遮掩,彆太著急了。
等他們走遠了, 蘇泠是怎麼死的,又跟他們有什麼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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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最喜歡湊熱鬨的鐘采,也懶得去看蘇泠的死狀了。
他心裡還有點隱憂,雖然他家老鄔完全沒被蘇泠的詭異玩意迷惑,可誰知蘇泠死前會不會拚命地搞出點什麼來?
要是老鄔因為蘇泠的臨死反撲而受了什麼折騰,那他可就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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鄔少乾見鐘采意興闌珊,也明白他的想法,心裡微鬆。
誠然,如果阿采想親眼看著銅甲兵打死蘇泠,他也會陪同。
可他不會忘記,在秘匣鋪子裡時,那蘇泠也想勾搭阿采。
蘇泠身邊的修者實力最高辟宮,或許正是他鈴聲的極限。他自己是開光境界,對那鈴聲威力的判斷,或許並不準確。
而阿采還在天引,一旦被鈴聲侵襲,受到的影響必定比他大。
縱然鄔少乾相信自己與阿采之間情誼無人可比,但既然已經知道對方手段詭異,又何必冒著這個危險?
鄔少乾不願意承擔一絲失去阿采的可能。
現在他發現了阿采與他相似的心思,放鬆之餘,也不由生出幾分愉悅。
·
鄔少乾翻身上床。
鐘采本能地往裡面挪了挪,留出個剛好合適的位置。
銅甲兵聽從兩人的指令,接過鐘采丟來的一個丹藥瓶子後,就翻身潛入了夜色之內。
鐘采用腦袋砸了砸鄔少乾的肩頭。
剛好,鄔少乾也側頭想跟他說話。
兩人的腦袋碰在了一起。
鄔少乾的側臉剛好搭在了鐘采的頭頂,觸及他毛茸茸的發頂。
鐘采:“你先說?”
鄔少乾幾乎同時的:“你先說。”
兩人都忍不住笑了,驅散了先前的那些不痛快。
鐘采就提議道:“老鄔,我覺得咱倆除了伴生寶物外,還要想辦法弄點其他用處的玄器才行。”
鄔少乾說:“我也是這個意思。”
一如往常那樣,兩人想到了一塊兒去。
鐘采的心情更好了:“咱倆的見識還是不夠,要是以前,哪能想到還會遇見這樣的破爛事兒?依我看,咱倆得最先弄一件能保護神魂的。”
鄔少乾讚同:“給唐烈留個消息,讓他去找一找,要品級高些的。”
鐘采點點頭,迅速在主佩上留了個言,傳達到子佩去。
他也補充道:“等咱倆安頓下來,我再繼續煉丹抽牌,碰碰運氣。”
鄔少乾也點頭道:“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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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兩人起身後,就將仆婢、鄔東嘯等人都招了過來。
鐘采直接說道:“咱們今兒下午就走,你們有什麼要收拾的、要買的,上午都去處理妥當了。”
向霖、鐘大等人都答應著。
鄔東嘯也同樣附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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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後,鄔東嘯將自己昨天買到的東西清點了一遍。
得到“能透支月例”的允許後,他的確去了三黔城中的特色街道,所有時間都用在西街選寶上。
鄔東嘯主要選的是便宜的,單價最貴也隻肯花費一金,還不敢買太多。
也許是冥冥中有什麼感應,他一共買了七八樣東西,接著他就算再想逛,也忍痛收手,趕緊跟夏江、向霖一起回去了。
在剛走出西街的時候,鄔東嘯看到了一個被四五位年輕男修者簇擁著的少年。
那少年可能是留意到他的視線,看向他,還對他笑了笑。
這個笑容還是挺春風拂面的,但不知道為什麼,鄔東嘯卻覺得有點發毛。
少年摸著脖子,很快帶著人離開。
鄔東嘯隱約聽見他們的幾句零散、沒怎麼遮掩的交談。
“泠兒今日撞上了硬石頭,也不知要過幾天,才會與鄭兄那般,為泠兒軟化?”
“在鄭兄身上,泠兒可是花了三個月之久,這回的我賭一賭,怕是得要半年。”
“聽說是個外來的,還是一對夫夫,泠兒可得加把勁,不然……”
“泠兒都被掐了脖子,那可不是個脾氣好的……”
“回頭我給泠兒送點藥來……”
·
鄔東嘯板著臉,小小的眉頭擰成一個疙瘩。
這些對話,他怎麼有點奇怪的感覺……好像是他小叔叔和鐘叔叔?
鄔東嘯示意夏江去打聽。
很快就確定了,還真是。
鄔東嘯對那個蘇泠的印象很不好,總覺得會是個很大的麻煩。
一時間,他的心裡有點沉甸甸的,又不知道要怎麼說。
想來想去,鄔東嘯還是準備在下次見到兩位叔叔的時候跟他們提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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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才過了一夜,鄔東嘯就聽說要走了。
這一刻,他心裡那點壓力也倏然煙消雲散。
鄔東嘯放鬆下來,也不用說什麼了。
而且他覺得,恐怕兩位叔叔也是嫌那個蘇泠很煩,才沒心思再在三黔城裡遊玩。
他們要繼續往遠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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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走就走,鐘采和鄔少乾帶著眾人,很快出了城,又登上飛舟。
在鄔少乾的駕馭下,飛舟好像一道白光,眨眼之間,就不見影子了。
城門口的某處暗影中,有個冷漠的青年將一切都收入眼裡。
他沒有開口,而是轉過身,往城內走去。
旁邊走來一位颯爽的女子,挑眉說道:“老鄭,看來這次用不著我提醒了?”
冷漠青年掃她一眼:“他們的反應很快。”
颯爽女子笑道:“這兩位很不尋常,就算互相賭鬥,也不真把輸贏放在心上,看重的反而是彼此互動……他們可跟錢林兩個不一樣。”
說到這,她微微搖頭。
“錢堯和林楓,兩人原本就性子不合,又互不相讓,不就被人鑽了空子?”
冷漠青年沒說話。
颯爽女子好笑道:“你這人平日裡都做出一副冷漠的模樣,卻是面冷心熱,跑到那人身邊去,專給新人做提醒。旁人不知道,還當你是拈酸吃醋呢。”
冷漠青年才說:“無所謂,等刀法大成,我必殺他!”
颯爽女子說:“也算我一個。”
冷漠青年頷首:“到時候,你纏住秦傲。”
女子爽快答應。
兩人沒說幾句話,很快就分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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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
鐘采懶洋洋地靠在鄔少乾身上,看向對面的銅甲兵,問道:“辦成了?”
銅甲兵取出一對鈴鐺,就要奉上。
鄔少乾抬手止住。
銅甲兵頓時不動了。
鄔少乾:“你先說詳情。”
銅甲兵應道:“是。”
鐘采也沒去拿那鈴鐺,隻仔細打量。
那一對鈴鐺,呈現金銀二色,且金鈴稍大,銀鈴稍小,都極為精致美觀。
隻隨便看一看,都仿佛有極為魔魅的力量,仿佛引誘著旁人,去觸摸……
鐘采:“嘶。”
鄔少乾看向鐘采的神色,見他沒有特殊反應,才微微笑了笑。
鐘采戳了戳鄔少乾,說道:“老鄔,這玩意真邪性。”
鄔少乾附和道:“的確邪性。”
·
這對鈴鐺的品質擺在這裡,兩人可以輕易判斷出,它是二級極品的玄器。
也就是說,擁有此物為伴生寶物的蘇泠,資質該是黃品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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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銅甲兵開始說起他這幾天辦的事兒來。
首先,就是他打聽到的更多關於蘇泠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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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泠是三黔城附近的村子出身。
他家裡就幾口人,還都是沒有魂印的普通人,平日裡都靠種村田為生,家境很普通。
蘇泠有個很淺淡的魂印,長得也清秀可人,從小就有不少村裡的小孩子喜歡跟他玩,也常常送他一些小玩意。
等蘇泠十幾歲的時候,就經常跟送糧的村民們一起到城裡去。等他十五歲的時候,突然開啟了神魂秘藏,雖然資質不高,卻已經讓家人十分喜悅。
蘇泠的膽子很大,開始主動進出三黔城了,也去那開放的遺跡好幾次,每每都能平安歸來。
不知什麼時候,他認識了秦家的嫡係公子秦傲,彼此頗有交情。
這位秦傲公子雖然隻是玄品資質,卻是深受其懸照父親的寵愛。
他的實力提升也很快,在整個三黔城裡,也算是一位小有名氣的天才人物。
再後來,蘇泠就陸續認識了很多修者,交上朋友……
蘇泠主要遊走在低境界修者中,有些怪異之處其實是被秦傲遮掩過去的。
因為秦傲本身頗為看重蘇泠,有些小勢力也會給秦傲……的懸照父親面子。
所以,蘇泠才能如此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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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沉吟道:“所以,秦傲的父母必然是查看過獨子的情況,卻沒有發現不對勁。而他們都不覺得不妥,其他覺得怪異的人,自然也會放心。”
銅甲兵:“蘇泠是這麼說的。”
鐘采滿意道:“看來,他再怎麼邪門,也躲不過真言丹的藥力。”
鄔少乾一笑:“是阿采心思縝密。”
鐘采就得意起來。
然後,銅甲兵繼續稟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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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致查清蘇泠的背後靠山後,銅甲兵又打聽了秦家的情況,確定沒有壓力。
秦傲的父親是個很好色的人,也更偏好男色,所以後院美人雖多,卻大多是資質普通的男子。隻有寥寥兩三個容貌相當出色的女子,給他留下幾個子女。
秦傲就是其中資質最好的,還是最小的兒子,也最像秦父。
秦家沒有融合境,秦父就是三個懸照之一,背後也再沒有其他靠山了。
銅甲兵判斷,即使秦家三懸照一起出動,都對他沒有威脅。
自然,銅甲兵就可以直接去完成任務了。
·
於是就在當晚,銅甲兵找到了蘇泠。
那時候,蘇泠正在城外的一個莊子裡。
他剛送走了幾個親密朋友,滿臉饜足地躺在浴池邊,浸泡著溫熱的池水。
忽然間,一道陰影投下,灑落在蘇泠的臉上。
蘇泠露出嫵媚的笑容,都沒睜開眼,就嬌笑著開口:“讓我猜猜,是誰舍不得我?錢兄……林兄……孫兄?又或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股大力抓了起來,丟在地上,摔得他生疼。
蘇泠一驚,連忙睜開眼。
隻見在他前方,正站著一位身形魁梧的黑甲男子,戴著頭盔,全然看不清他的面貌。
蘇泠頓時驚慌起來。
這是什麼人?他沒見過!
這一刻,蘇泠腳踝上的鈴鐺響了響。
蘇泠倏然鎮定下來。
青甲人靜靜站著,根本沒有動作。
蘇泠心裡陡然生出一個念頭,面上微微泛起了紅暈,顯得他的膚色更白,眸光也清柔似水。
……雖然氣息沒有顯露,但能這麼無聲無息地過來,隻怕是一位辟宮高重境界的。
蘇泠微微舔唇,緩緩地撐起身子,一點一點地爬到了青甲人的身旁。他用溫熱的面龐蹭到青甲人的腿側,手掌也慢慢地、一寸寸地朝著上方攀去。
蘇泠柔媚地說:“好朋友……讓我來看看你的……臉?”
話還沒說完,青甲人已經俯下身,掐住了蘇泠的臉。
蘇泠媚眼如絲,貪婪地看向青甲人強壯的胸膛。
·
鐘采:“……”
鄔少乾:“……”
鐘采有點一言難儘地問:“……你怎麼還等他爬過來?”
銅甲兵回答:“他爬的時候,鈴聲在響。”
鐘采嘴角微抽,懂了。
畢竟銅甲兵服從命令,他和老鄔要知道蘇泠的情況,蘇泠伴生寶物的用處自然也在其中。
蘇泠爬的時候用了伴生寶物,銅甲兵就在仔細地判斷那鈴鐺的用處。
至於蘇泠那搔首弄姿的勾搭樣子,銅甲兵壓根不能理解。
鐘采看向鄔少乾,神情有點古怪。
“要是蘇泠知道他勾搭的是個銅殼子,也不知是個什麼感想?”
鄔少乾笑了笑:“總歸是已經沒法感想了。”
鐘采忍了忍,沒忍住也笑了起來。
·
銅甲兵感知過鈴鐺的威力後,就給蘇泠喂了一顆真言丹。
當時的蘇泠滿腦子都是那點事兒,很快就意識模糊起來。
接著,銅甲兵就開始審問,而且每當蘇泠有點清醒的意思了,就再喂真言丹。
等問完了所有,銅甲兵沒再喂丹藥,蘇泠也醒了過來。
蘇泠回憶起自己說了什麼,臉上露出了強烈的恐懼。
下一刻,銅甲兵就拍死了他。
也按照慣例,直接將蘇泠燒成了灰。
留在原地的,就隻有蘇泠的芥子袋,還有那一對金銀鈴鐺。
·
銅甲兵說:“鈴鐺叫作陰陽鈴,是可成長的伴生寶物。”
鐘采和鄔少乾都皺起眉頭。
有成長性的伴生寶物很少見,他們兩個的都是,但沒想到,蘇泠的也是。
鐘采沉聲問:“成長有沒有上限?”
銅甲兵回答:“最高能晉為八級。”
鐘采:“八級啊。”
雖然是有上限的,但是鐘采也沒覺得多放鬆。
這玩意現在就挺邪門了,等提升品質以後,那不就更完蛋了嗎?
鐘采心裡有點慶幸。
幸好,現在就弄死蘇泠了。
不然等蘇泠成長起來,那可真是個天大的麻煩。
鄔少乾握了握鐘采的手腕,沉聲說道:“一條毒蛇。”
鐘采很讚同。
兩人這一刻都明白了,雖然蘇泠看似是以秦傲為靠山,可真正占上風的,恐怕未必是秦傲。
蘇泠才是藏在暗處會咬人的。
如今他能露出一些破綻,應當是因為他還很年輕,閱曆不足。
鐘采算了算:“十五開啟,資質很差。現在也才二十出頭,就已經近乎辟宮了。”
鄔少乾沒有說話。
鐘采感歎道:“他那實力,提升可真夠快的。”
蘇泠這突破速度,已經不比鐘采慢了。
鐘采全靠自己的實力煉丹、嗑丹,才能在短短兩年間達到這個程度。
而蘇泠所依靠的,大概主要就是陰陽鈴。
鄔少乾示意銅甲兵,讓他繼續說。
“蘇泠跟秦傲怎麼回事?”
銅甲兵一板一眼地說下去。
·
蘇泠是主動找上秦傲的。他幾次前往遺跡之地,也是為了跟秦傲相遇。
秦傲跟他父親一樣好色,也一樣偏好男色,既然蘇泠相貌不錯,他也就給了蘇泠說話的機會。
蘇泠則是直接告訴秦傲,他的伴生寶物很特殊,需要他依附一個人。
而他選擇的,就是秦傲。
根據蘇泠的說法,隻要他選擇的人煉化陽鈴,就可以通過跟他的和合,得到大量的力量,從而提升修煉的速度,甚至可以削弱突破瓶頸。
秦傲一開始自然不相信。
蘇泠就主動服侍了秦傲,秦傲也確實得到了好處。
事後秦傲就得知,蘇泠以驅使陰鈴為主,陰鈴的力量可以讓他更容易接近其他男子,而隻要他服侍那些男子,就可以得到那些男子的力量,儲存在陰鈴裡。
陰鈴注定服從陽鈴,每當蘇泠采補他人後,可以留下兩成力量自己用,八成供奉給陽鈴主人。
而之所以會這樣,則是因為這種伴生寶物品質不高,為了能有庇護,演化出這樣的能力來。
受限於寶物品質,蘇泠在天引境時,最多能引誘辟宮,到了辟宮,才有可能誘惑開光。
陰鈴響動的時候,蘇泠可以讓聽見鈴聲的修者對自己產生親切感,逐漸成為朋友。但如果對方意誌堅定,也不為他的容色所惑,就隻會成為普通朋友。
隨著蘇泠與“朋友”的相處,如果他能讓對方的好感不斷加深,也逐漸可以成為更親密的供給關係。
當然了,也還是受限於寶物品質,蘇泠最多隻能提升到開光境,也最多隻能送秦傲進入懸照而已。
秦傲原本隻打算跟蘇泠玩玩,但對方既然這麼有用,他就毫不客氣地笑納了。
不過秦傲可沒有顯露自己跟他是“親密朋友”的意思,在外的表現隻是比普通朋友略好,每次要采補蘇泠的時候,都是約在荒郊野外,沒人打擾。
對兩人來說,這麼玩也更刺激。
·
鐘采撇嘴道:“陰陽鈴隻怕不僅是這個用處吧。”
比如他家老鄔產生的“幻覺”,蘇泠就壓根沒對秦傲提起。
這樣也更能確定了,什麼陽鈴壓製陰鈴,絕對是屁話!
鄔少乾安撫地捏了捏鐘采的手。
鐘采雖然有點惱火,但蘇泠都死了,也沒必要自己氣自己。
銅甲兵回答:“陰陽鈴,陰在前,陽在後,陰鈴寄生於陽鈴之上。”
·
蘇泠是陰陽鈴的主人,可以同時驅動兩個鈴鐺一起響。
在引誘鄔少乾的刹那,陰鈴響起,毫無作用,蘇泠就反應過來,對方要麼意誌極其堅定,要麼就隱藏了實力。
他想活命,就得鋌而走險。
所以,陰陽鈴同時響起的時候,才會產生“取代對方最重要之人地位”的誘惑聲。
但同樣的,陰陽鈴又不是什麼頂級寶物,如果是意誌極為堅定的人,也會很快反應過來。
而不幸的是,蘇泠遇見的鄔少乾是心裡有且僅有一個人的——這就屬於是天克了。
於是,他迅速忽悠失敗。
蘇泠後面說的幾句話不過是習慣性地口嗨而已,他是真沒打算再去勾搭鄔少乾和鐘采。
·
陰陽鈴一起響動的時候,蘇泠需要消耗自己的精血。
每用上一次,他都要修養好幾天,哪能那麼浪費?
好幾年下來,蘇泠真正使用陰陽鈴——算上對鄔少乾的,也就隻有四次而已。
另外三次中,一次是對鄭霄,另兩次是對錢堯和林楓。
對鄭霄時,鄭霄成為了他的普通朋友,但漸漸地也隱約會對他的行為產生醋意。在他的估算中,再磨上一段時間,就可能成為親密朋友了。
而錢堯和林楓是一對情人,蘇泠則找了個他們吵架僵硬冷戰的時期,讓他們分彆聽到鈴聲。
於是,錢堯和林楓分彆想起了他們從前美好的時光,又因為第一眼看見蘇泠,將美好的情愫寄托了一部分在他的身上。
再後來,兩人跟蘇泠成為朋友,不知怎麼地,就成了三個人絞成一團亂麻的關係。
·
鐘采皺眉問道:“陰陽鈴的用處隻是采補?怎麼提升品質?”
鄔少乾也說:“秦傲對於蘇泠來說,隻怕還有其他用處。”
銅甲兵後續的話,也證明了兩人的猜測沒錯。
·
陰陽鈴的名稱聽起來很普通,可實際上另一個名字更貼切,陰陽母子鈴。
陰鈴為母,陽鈴為子。
蘇泠選擇秦傲,並將第一次和合交給他,就在秦傲身上做了標記。
秦傲煉化陽鈴、對陽鈴滴血認主,其實是加深這個標記,顯露出他仿佛可以操控陽鈴、操控蘇泠的表象而已。
真實情況是,秦傲是蘇泠正在培養的大補之物。
無論秦傲的實力如何提升、他的境界是否高出蘇泠很多,蘇泠都可以隨時吞噬他所有的力量,以陰陽鈴作為轉化,變成自己的境界。
如果蘇泠沒出意外,他將在秦傲晉入懸照境以後,吞噬秦傲。
隻要花費三天時間,蘇泠就可以迅速達到秦傲的境界,而秦傲連元魂都會化為蘇泠的資糧。
至於陰陽鈴怎麼進化……
靠的是吞噬壽元。
凡是被蘇泠陰鈴引誘、與他成為普通朋友的,都會被吸取一年到五年的壽元。
對蘇泠好感越深,被吸收的壽元越多。
凡是與蘇泠和合過的修者,每和合一次,就不僅會被他吸收一些力量,還會被他吸收一年壽元。
如果是經常跟他在一起翻滾的……
怕是已經少了幾十年的壽元。
·
陰陽鈴能製造幻覺,所以蘇泠的朋友們無法察覺到自己的力量被吸收;陰陽鈴還沒湊齊所需,他們的壽元就隻是暫被標記,沒有被立刻奪取。
但是當陰陽鈴需要升級的時候,隻要蘇泠心念一動,那些被標記的壽元就會化入陰陽鈴中。
陰陽鈴這樣邪門的寶物,要吞噬相當恐怖數目的壽元才能進化。
每一次進化過後,誘惑能力都會增強,到時陰陽鈴再一齊響動,效果也越強大。
·
銅甲兵說道:“如今陰陽鈴已經標記九百七十六年壽元,當達到一千時,就可以完成第一次進化。從二級極品,提升到三級極品。”
鐘采:“他要怎麼瞞過秦傲?”
銅甲兵說:“秦傲越陷越深,介時無法察覺。”
鐘采想想也是,同時,又生出一絲後怕來,不由自主地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垂眼,神情陰暗。
鐘采就抱了抱他,說道:“現在已經沒事了。”
·
兩人都能看出來,彆看現在蘇泠容易解決,但過不了多久,蘇泠就會越來越可怕。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蘇泠應當會成長為一方邪道巨擘,將無數修者化為自己的補品。
不過現在……
全都被他們扼殺在萌芽時期了。
·
鐘采想緩解一下氣氛,就調侃道:“老鄔,這陰陽鈴級彆還是低了點兒,要是成長到五六級,咱倆把它一拆,還能給你的點將台做糧食呢。”
鄔少乾卻搖頭說道:“不要這玩意。”
鐘采挑眉。
鄔少乾無奈道:“太臟了。”
鐘采恍然,也很讚同。
的確,陰陽鈴這玩意太臟了。
如果它已經有了五六級,期間吞噬的人命、蘇泠亂搞的關係那就是難以計數。
要是拿它當材料,也真是心裡膈應。
簡直就是汙染了點將台。
·
鐘采立即說道:“這玩意不能流出去,還是趕緊毀了吧。”
鄔少乾點頭,吩咐了銅甲兵。
銅甲兵的動作很果斷,直接運轉體內的力量,強勢地碾壓著陰陽鈴。
很快,陰陽鈴發出了嗡嗡的悶響。
不過這悶響可沒有什麼奇異力量,反而在銅甲兵的威壓下瑟瑟發抖,肉眼可見地產生了道道裂痕,又過了一會兒,倏地變成了碎片。
鐘采感歎道:“這玩意還挺頑強。”
在懸照巔峰的力量下,居然還能撐一段時間。
鄔少乾說道:“陰陽屬性、五行屬性的寶物,在防禦之上,的確勝過尋常之物。”
銅甲兵為了完成任務,始終維持著最強大的力量輸出。
陰陽鈴的碎片也逐漸支撐不住,在一炷香時間過後,徹底變成了粉末。
銅甲兵又放出一把火。
火焰將那粉末化為虛無。
到這時,才算是徹底毀了個乾淨。
·
鐘采不由說道:“老鄔,這陰陽鈴還隻是標記了壽元,沒有掠走……你說那些修者的壽元還在嗎?”
鄔少乾輕聲說:“恐怕也不在了。”
鐘采歎口氣:“那也隻能是他們倒黴了。”
·
邪門的寶物,標記了就不會再歸還。
那些被蘇泠圈養的修者們,目前唯一獲得的好處也隻能是……清醒過來,不再失去更多而已。
·
三黔城。
仿佛就在一夜之間,城中各處都有男修者察覺到異樣,紛紛開始檢查自身。
這一查探之下,他們驟然發現——自己缺少了壽元!
絕大多數都缺少了幾年,卻也有七八個修者,少則沒了三十年壽元,多則缺失了足足一百多年!
那個少了一百多年的,也幸虧是個辟宮修者,不然怕是當時就會立刻壽元耗儘而死!
這也太過恐怖了!
無數人都驚悚起來。
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這麼多人突然缺失壽元?
在無數人的尋根究底下,他們很快發現,所有缺失壽元的修者,都是蘇泠的朋友。
自然而然的,眾人又紛紛尋找起蘇泠的蹤跡。
然而沒有人發現蘇泠。
他們找遍了蘇泠去過的地方、問過許多與蘇泠交好的人,都沒人知道他的去向。
甚至當他們去詢問“蘇泠朋友”的時候,那些“朋友”的反應也都很不尋常。
同時,他們也發現了一些規律。
其中壽元缺失不多的修者,都是蘇泠的普通朋友,此刻神情複雜,情緒倒是不太激烈;而缺失多的就是親密朋友了,他們有的惱羞成怒,有的大打出手,有的鬨出了不少幺蛾子……
越是與蘇泠親密的反應越大,更有很多羞於見人,損失的壽元也是最多的。
·
反應最激烈的,是秦家。
秦家某位老祖將神念釋放出來,橫掃整個三黔城,仔仔細細地搜尋蘇泠的蹤跡。
漸漸也有人打聽到,他之所以如此暴怒,正是因為他的愛子秦傲。
·
還是那個夜裡,秦傲突然嘔出一口腥血。
秦傲身邊的保護者極快地感知到,迅速來到他的身邊。
然後他就發現,秦傲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在那一刻,秦傲的血肉極快地乾癟下去,哪怕保護者不斷給他喂食珍藥、丹藥,也隻是稍稍延緩,卻不能讓他恢複。
就好像秦傲的體內有什麼東西,在瘋狂地抽乾他。
秦傲的玄力也在流逝。
若僅僅如此也就罷了,他的道宮還在萎縮,境界也在下落。
他原本突破的速度很快,已經達到了辟宮五重的實力——強過很多比他資質更高的修者。
現在隻剩下辟宮二重,並且還在緩緩下跌……
秦老祖很快請來了丹師、醫師,對秦傲進行診斷。
他們也都無法發現秦傲的病因,隻能推斷他應當是中過什麼邪門的招數,一直潛藏在他的身體內部。
如今,或許是受到了反噬。
秦老祖不敢置信。
這些丹師、醫師都全力出手,也僅僅是吊住了秦傲的性命而已。
秦老祖實力高深,極細致地查探了愛子。
他赫然發現,秦傲的壽元,足足減少了兩百三十年!
現在的秦傲,僅僅隻能再活幾十年了。
·
秦老祖憤怒無比,但即便他親自找遍了整個三黔城,也還是沒能找到蘇泠。
他還親自上門去找蘇泠的朋友們,同樣仔細查探,才終於發現他們曾經受到控製的痕跡。
秦老祖越發確定,自己愛子的病因,就出在蘇泠身上!
隻可惜,蘇泠就好像突然消失,根本沒這個人一樣。
最後,秦老祖發出了懸賞令,有巨額賞金。
但城裡眾人、秦老祖本人,其實都明白懸賞無用。
早先那邪門手段隱藏到毫無破綻,連秦老祖都發現不了,如今卻全部暴露。
而所有被蘇泠操控的人,也全部恢複清醒。
原因隻會是:蘇泠已經死了。
那懸賞,隻是秦老祖自欺欺人的,些許慰藉罷了。
·
鄭霄和聶彤站在一起,看向不遠處、相對而坐的兩個青年。
兩個青年什麼話也沒說,隻跟對方碰了碰杯,就毫不猶豫地轉過身,相背而去。
聶彤歎道:“錢堯和林楓糾纏了這麼多年,算是真正分開了。”
鄭霄冷聲說道:“一個搖擺不定、一個嘴硬不言,轉頭又變成一個肆無忌憚、另一個衝動妄言。兩人都是意誌不堅,對彼此全無包容,才會遭遇現在的劫難,雙雙折壽。”
聶彤瞥了他一眼:“你倒是早有準備,不也低估了蘇泠?”
鄭霄默然。
聶彤沒再嘲諷鄭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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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鄭霄已經很出眾了。
跟蘇泠親近的人中,隻有鄭霄始終對蘇泠保持警惕,在最初就讓蘇泠耗費了好幾個月、用上最危險手段——他都還能勉強保持理智。
事發之後,他也是僅有的、隻被吞噬一年壽元的修者。
不過鄭霄雖然一直對蘇泠有殺意,真正要動手的時候,恐怕還是會被蘇泠所製。
而錢堯和林楓兩人之間雖然頗有情意,卻毫不吝惜刺傷對方。
他們與蘇泠的糾纏中,互相報複彼此。
但凡林楓與蘇泠和合,錢堯也要相同。
反之亦然。
如今兩人各削壽元十五年,清醒後再看向彼此,就有物是人非之感,很難再找回從前的情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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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霄忽然開口:“會不會是他們?”
聶彤回道:“可能吧。”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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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和鄔少乾並不知道三黔城裡的情況,但他們也能推測得出。
隻是,與他倆到底沒什麼關係。
蘇泠這件事,已經到此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