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團團長住處。
孫柳近期一直忙於事務, 因為義父正處在關鍵時期,她即使辦公也總在正堂裡。
聽了守門的隊長張毅的通報之後,她有些詫異。
“親手給我?是個什麼人?”
張毅說道:“是個十七八歲的俊俏小哥, 看著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仆從, 實力隻在天引境一層。”他的結論是, “應該沒有惡意。”
孫柳還是很信任張毅判斷的,心念轉了幾圈後,吩咐道:“把人帶到會客堂吧,我在那等他。”
張毅領命而去。
孫柳抬腳, 大步跟著張毅同行。
·
會客堂。
碧岑進門,就見到一位身穿皮甲的女子負手而立。
儘管她實力不同於鄔家許多公子小姐那樣氣息強大,但本身卻自有一種威嚴氣度, 很是引人注目。
於是他趕緊上前一步,恭敬地詢問:“閣下可是溪虎狩獵團少團長,孫柳前輩?”
皮甲女子微微頷首:“聽說你來送信, 為什麼人送的?”
碧岑恭聲說道:“公子有言,說前輩一見便知。”
孫柳原以為是有哪個家族的公子哥兒要找人辦事, 才讓仆從帶一封密信過來,沒想到接過信時, 上方並沒有符籙封禁, 而是直接就能拆開?
然後, 孫柳將信箋拿了出來, 才剛看了一眼, 瞳孔就驟然收縮!
開頭正是“姨母”二字。
孫柳連忙將信展開, 快速地瀏覽下去。
碧岑眼見這位經驗豐富的少團長神情劇變,心裡微動——莫非發生了什麼大事?但他回憶先前少乾公子將信給他時的情景,卻沒發現什麼怪異, 自然猜不出來。但想必兩位主子成竹在胸,他隻管聽從指令即可。
孫柳仔仔細細地看完這封信,又唯恐自己看錯,翻來覆去地默讀了好幾遍,心裡一時很是酸澀,又頗有幾分緊張之感。
信件其實不長,隻說“若是姨母願意,可自行擬定時間在豐雲城裡相見”,回信則讓碧岑帶回即可。
孫柳深吸一口氣,從這聲“姨母”中大致能看出外甥更多是善意,但義父身子剛痊愈,還在養著,暫且也不必與他提起。否則要是有個萬一,義父難免大失所望……還是等見過外甥以後再看吧。
也不多想,孫柳立刻拿來紙筆,快速寫了一封回信,交給碧岑。
“有勞了。”
碧岑連忙接過,說道:“不敢當。我這就告辭,將信帶回去了。”
孫柳要留他在狩獵團休息一晚、吃用一頓。
碧岑卻是婉拒,堅持要走。
孫柳也就不再多言。
碧岑離開後,有狩獵隊的隊長過來詢問是否有任務,想要爭取,都被孫柳趕走。
“還沒說定,若是還有後續,再跟你們說!”
眾多狩獵隊隊長也就悻悻離開了。
·
自打從山裡回來,鐘采就收攏心思,開始煉製養魂丹。
養魂草的數目足足有一千株,看著似乎沒有他煉製其他丹藥時準備的藥材充足,但是以鐘采的丹術來說,這些數目應該是足夠的。
不過真正試著煉製的時候,這卻是鐘采所遇到的、最難的一級丹藥。
此刻丹爐中的藥材嗞嗞作響,散發出一股可怕的腥臭味。
鐘采瞬間激發一張極品淨塵符,投入丹爐之內,瞬間將所有的氣味一掃而空。
然後他才敢呼吸。
“這也太難聞了!我也太難了……”
鐘采還挺挫敗的。
已經嘗試四天了,以往那幾種丹藥他都能在五天左右的時候搞定,用的還是凡火。現在他用的可是木火,效率應該是更高的,反而沒能提前學會。
鐘采歎了口氣,壓下心裡那點煩躁。
也是他太著急了,老想著越快出丹越好,也能讓他哥們兒早點服用。
而且……
鐘采其實有一種感覺——他哥們兒要想重新走上修煉之路,隻怕要先讓神魂徹底恢複才行。
雖然那天萬清渠說魂髓靈心可以用來重新召喚契合的伴生寶物,但以往的修者在開啟秘藏時,神魂可都是完好無損的,他哥們兒負著傷,出岔子了怎麼辦?
神魂那玩意實在是非常玄妙,鐘采召喚祭壇的時候,三魂七魄可謂是一起用勁兒,這讓他難免有個推測——那魂髓靈心說不定得正是要進入到魂魄核心之中,與核心結合、孕育新的秘藏之門,才能在門內重新呼喚契合的寶物作為伴生,再開秘藏。
所以不僅魂髓靈心,即使鐘采在祭壇抽出的是其他恢複資質的寶物,方式也應該是大差不差的,都不能貿然使用。
養魂丹自然就是重中之重了。
隻要神魂“恢複健康”,再圖謀恢複資質,也會是事半功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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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試了幾次沒成功,鐘采的玄氣耗儘,也就站起身來,準備到院子裡散散心再繼續。
因為養魂丹的特殊性,鐘采怕影響鄔少乾的身子,之前都沒讓他陪著,而是叫他到院子裡待著去。
鄔少乾也不想影響鐘采的心態,自然是照做了。
鐘采推開室門,毫無意外的,迎面就是正在製符的鄔少乾。
被趕出修煉室的第一天,鄔少乾就將大桌擺在院中,正對著修煉室大門。
每逢忙活的時候,他都是正面朝向門口,隻要鐘采走出來,都剛好可以和他面對面。
這時,鄔少乾照舊察覺到鐘采的動靜,順手把筆擱在一旁,抬眼就笑:“阿采,現在才出來?還當你肚子不餓呢。”
鐘采白眼朝天,沒搭理他的調侃,而是走過去,拿起一旁攤開的紙張。
“你沒製符?寫寫畫畫什麼呢?”
這一看,鐘采“謔”了一聲。
“什麼玩意!”他被醜到了。
平整的紙面上,鄔少乾用細筆畫出了幾個男子的影像,栩栩如生的,好像他們馬上就要從紙面撲出來似的。但也正是太真了,所以最前面那個神態有多令人作嘔,衝擊感就有多強。
鄔少乾笑問:“沒認出來?”
鐘采撇嘴:“認是認出來了,不過你畫他們乾什麼?”
——這幾個男子,可不就是之前兩人在山裡遊玩時、跳出來想搶白頭蠻鹿的金豹狩獵團成員嗎?
把鐘采醜到的那個,自然就是怎麼看怎麼讓人厭惡的臧寶滿了。
簡直是一瞬間就回想起當時他的醜惡嘴臉。
鐘采隨口說了一句後,又反應過來。
“你想搞事?”
鄔少乾說道:“讓青空認認人,把這幾個都除了。”
鐘采一愣:“現在?有點滯後了吧。”
鄔少乾笑了笑:“當時西虎狩獵團的人在,金豹的人又是追著他們去的,動手了他們難免背鍋。”他看鐘采一眼,眼裡的笑意愈深,“現在外公應該已經服藥了,很快就能沒事。青空去解決了臧寶滿幾人,即使金豹的人還要針對西虎,也沒什麼妨礙了。”
鐘采恍然,瞅著鄔少乾,說:“而且青空出手的時候,金豹的人多半還會阻攔。這樣一來,青空反擊也是理所當然。到時候金豹隻有被削弱的,外公的人說不定還能反吞了金豹,以報那段時間的截胡害命之仇,是吧?”
他豎起大拇指:“老鄔,夠陰的啊。”
鄔少乾矜持地頷首。
鐘采對這倒是讚同的。
無論他跟外公有多少隔閡,外公給他的金子是實打實的。要不是這次他們剛好遇上,等他想要主動接近外公的時候,隻怕外公已經被金豹狩獵團害死了!
那時候西虎狩獵團哪還會是金豹的對手?他姨母孫柳也沒來得及成長起來,說不定也會沒命。
現在稍微發散地想一想,鐘采的心裡就油然生出了一絲殺意。
對金豹那夥人。
鐘采反省道:“斬草除根,我應該早想到的。”
鄔少乾一笑:“想不到也沒事,還有我想著呢。”
鐘采也就高興起來:“那你可得多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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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被前世熏陶了十幾年的,鐘采雖說在這輩子也活了差不多的年歲、改變了很多觀念,但終究還是跟土生土長的有許不同——就比如很多事他習慣歸習慣,並不一定能主動往那方面思考。
以前鐘采跟著鄔少乾出城曆練時,見過很多為了爭奪資源而互相廝殺的散修,就連一些大小世家中的族人們,他們在家族裡仿佛是兄友弟恭、姐妹情深,可一旦到了深不見底的山林之內,也總會有向同族舉起屠刀的。
原因多樣,或是因為剛好遇見了同樣的寶物,或是因為暗中早有矛盾,又或是為了自己在家族裡能占據更多的資源……或是其他種種。
世家族人之所以死得多,外來的危險能占八成,但內部的危機也能有兩成了。
可見情分之薄。
初時的鐘采還挺天真,畢竟沒怎麼出過門,加上後娘有自己子女、親爹又不靠譜,他沒得到多少來自家族的教導,曆練時也免不了會對很多事看不慣,甚至心生憐憫。
鄔少乾很快發現了鐘采的弱點,特意帶著他四處見識。
尤其是有不長眼的撞上來時,鄔少乾還手把手地帶著鐘采,一刀將其結果。
鐘采就這樣見了血,才漸漸適應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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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怎麼適應,鐘采也不可能變成什麼殺戮狂魔,輕易是不會動殺念的。
當臧寶滿放狠話的時候,鐘采的注意力都在姨母孫柳身上,倒是沒怎麼留心他。事後回過神,也沒有要想辦法將這人除掉、以絕後患的念頭。
而臧寶滿這種人其實並不少見,且不會因為被放過就感念什麼恩情。對這樣的人鬆鬆手反而被害的修者多了去了。
這種人沒招搖到面前來尚且還要防備三分,何況是已經對他們下了殺戮命令的,怎麼能還當沒發生過?那必然是要被當成軟柿子來捏的。
鄔少乾這樣悄無聲息地他們辦了最好,而且還能對外公有助力,也堪稱一舉兩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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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采反省了一會兒,把這經驗記住。
鄔少乾知道鐘采比常人心善,也不在意,一如他剛才所說,還有他想著呢。
何況鐘采聰明得很,經曆越多越有長進,倒是不必太過擔憂日後。
鄔少乾笑道:“那就把青空叫出來吧。”
鐘采拉著鄔少乾回到房裡,才動了動意念,將人形傀儡放出。
青空傀儡一副玄袍面具的打扮,“目光”牢牢地盯著鄔少乾鋪開的幾張畫像。
鐘采作為傀儡的主人,直接下令道:“今夜出動,將這幾人除去。如果有人為救他們而對你動了殺意,也都全部解決。”
鄔少乾將金豹狩獵團所在的地方告知。
鐘采稍作遲疑,還是說道:“如果有還沒修煉的普通人對你動手,可以饒過。”
青空傀儡自然完全聽從。
交代完以後,青空傀儡暫時隱匿在角落裡。
等到今晚入夜,它就會自己行動起來。
——金豹狩獵團在與西虎狩獵團在同一個中鎮裡,以四級傀儡的速度,一夜間就足夠青空來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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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又回到了院子裡。
鄔少乾隨手處理了那幾張畫像,又從桌子上取出一疊符籙,遞給鐘采。
鐘采看了看,沒認出來,好像也是一級的?
“這是什麼符?”
鄔少乾回答道:“通靈符。”
鐘采恍然:“用了以後,就能領會珍獸的意思?”
鄔少乾點頭道:“我與青羽有契約,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它的話,卻不會弄錯它的意思,但你還會有些障礙。現在你再和它一起玩耍時,隻要激發此符就沒問題了。”
鐘采捏著通靈符翻看,簡直喜歡極了。
“這些符能讓我完全聽懂青羽的話?有沒有限製?”
鄔少乾說道:“品級越高的越細膩、準確。”
鐘采笑嘻嘻地接話:“你給我的這些全都是上品、極品的,想聽不明白都難了。”
說到這,鐘采從鄔少乾的左袖裡,抓出了那一小個青團子。
小青鵬睡得酣暢,半點沒有反應,隻時不時啾個一聲半聲的。
鐘采滿臉燦爛地將一張上品通靈符覆蓋在小青鵬的頭頂,激發後側耳聽著。
下一瞬,幼嫩的、好像兩三歲孩童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吃……”
“……餓了。”
鐘采忍不住笑出聲來。
鄔少乾也不由得伸手,捏了捏那尖尖的鳥嘴——這好吃的性子,也是像極了阿采。
·
鐘采對通靈符很感興趣,跟鄔少乾一起吃完飯後,就拿鮮肉把小青鵬給熏醒了。
小青鵬貪吃得很,又在長身體,一撲落在肉堆上,“咄咄咄”吃得可真是開心極了。
上品通靈符的效果能持續三個時辰,所以當它邊吃邊啾的時候,鳥言鳥語的就都被鐘采和鄔少乾給聽了個明明白白。
[今天肉少。]
[明天吃什麼?]
[白頭蠻鹿好吃。]
[想自己打獵。]
[去山裡!]
小青鵬自己聽著叫聲還是那樣,通靈符卻通過它鳴叫的韻律,將它的意思完全展現出來。
鐘采撐著下巴笑,心情很放鬆。
鄔少乾坐在旁邊,見鐘采這麼快活,也放下了心。
這段時間鐘采為了養魂丹如何辛苦,鄔少乾全部收進眼裡,思索許久後,才想到了繪製這種符籙的辦法,讓他能在和小青鵬玩樂的時候,給自己鬆鬆弦。
所幸,目的完全達到。
鐘采倒是沒發現他哥們兒還這麼細心,時不時地就去騷擾小青鵬,戳它的小肚子,揉它的小腦袋,還去捏它的小爪子。
小青鵬也順從,隻是每次被鐘采逗著,都會啾啾。
[戳到肉了!]
[肚子沒鼓……]
[壓我腦袋了!]
[耽誤我吃肉……]
[小爹真鬨。]
[大爹快管管!]
聽到這,鐘采眉頭挑了挑,看向鄔少乾。
“它平常就這麼管咱倆叫爹?”
鄔少乾失笑:“我隻知道它對咱們很親近,倒是不知道這麼細。”
鐘采哼哼著:“它居然還讓你管著我?”
鄔少乾立刻安撫:“隻是因為咱倆關係好,讓我勸你呢。”
鐘采乾脆用手指摁了摁小青鵬的腦袋,給它整個兒紮進肉裡,才說道:“我勉強信了。”
小青鵬也沒掙紮,就著這個姿勢吃得更快了。
[唉。]
[瞧著比我小。]
鐘采:“……”
鄔少乾忍俊不禁。
接下來,鐘采也沒好意思再打擾小青鵬,等它吃完後才又抓到手心,盯著它的鳥瞳說:“你剛剛胡亂叫什麼呢?誰是你爹,我跟老鄔誰能生得出你這鳥兒子啊?”
小青鵬頓時鳥眼瞪得圓圓。
[小爹!能聽懂?]
鐘采樂了:“敢情你是看咱倆聽不懂,才偷摸這麼叫的?”
小青鵬啾啾兩聲。
[沒有偷摸!沒有偷摸!]
鐘采跟它吵嘴:“你就是仗著咱倆聽不懂。”
小青鵬想跳腳,但它整個都被揉著,也跳不起來,就隻好啄了啄鐘采的手指,啾啾飛快。
[沒仗著!沒仗著!]
[你們孵我,就是爹爹。]
[大爹小爹!]
鐘采笑得前仰後合,隻覺得這小玩意真是太有意思了。
鄔少乾瞧著一人一鳥,眼裡也染上笑意。
鐘采欺負小青鵬還小,即使天生就有靈性,思維也沒有自己活躍,就抓著小青鵬你來我往,每次都堵得它大聲啾啾,恨不得跳起來。
不過小青鵬還是跟鐘采親昵,明明實力遠勝過鐘采,但隻要鐘采不放手,被逗得著急也還是乖乖被握,半點兒也不想傷到鐘采。
直到鐘采玩夠了,才態度正經了點,跟小青鵬對話起來。
“剛剛你是不是說想自己去打獵?”
小青鵬見鐘采不鬨了,也不再炸毛,點了點小腦袋。
鐘采笑意未褪,沉吟著說道:“你都是二階六段了,在咱們家裡也是最強的,要攔著你也不合適。不過要是放任你隨便往林子裡鑽,也怕你遇上危險……”
小青鵬啾啾。
[不危險!我注意!]
鐘采滿意地點頭:“那你就去吧。每天都得回來,要是遇上什麼可用的資源,能帶的也帶回來。”
小青鵬歪著頭。
鐘采取出一隻小巧的芥子袋,給小青鵬掛在脖子上。
小青鵬低頭看看,渾身的絨毛都舒展了。
它喜歡這個!
鐘采拍拍它,囑咐說:“安全最重要,彆跟外頭的野獸拚命。你飛得快,彆留在有人的地方,也彆去山脈內圍。”
小青鵬答應了。
鐘采又思索了一會兒,再叮囑幾次要注意自身安危後,才揉了揉它的頭,放開了它。
“你大爹現在能繪製極品通靈符,你要是有什麼想要的隻管開口說,咱們都能聽懂。”
小青鵬拍著翅膀在繞著兩人飛了好幾圈,高高興興地鳴叫起來。
這回是無意義的鳴叫,十分婉轉,幾乎就像是它在吟唱似的,肉眼可見的歡快,也很動聽。
鄔少乾含笑,覺得很有意思。
明明阿采之前還在說“生不出鳥兒子”呢,結果現在卻自己認下了。
不過,小青鵬的確是他們兩個一起孵出來的,說是他們兩個共同的兒子,倒也不錯。
·
這一晚,鐘采什麼也沒乾,就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宿。
次日早上,青空傀儡依舊站在牆角的陰影裡。
鐘采睜開眼,看向身旁的鄔少乾。
鄔少乾會意,說道:“它已經去過了,臨近早上時回來的。”
鐘采打量著青空傀儡,也沒嗅到什麼血腥氣,看來這一去還挺順利。
他也懶得起來,就直接問道:“情況怎麼樣?”
青空傀儡沒有感情地回答:“畫像上幾人已除,金豹狩獵團阻攔者共六人,其中辟宮境一人,天引境五人。都已伏誅。”
鐘采愣了愣:“就六個?其他人呢?”但他馬上反應過來,嘴角微抽,“其他人見殺不過你,趕緊跑路了是吧。”
青空傀儡不會說謊,老實道:“是。”
鐘采哼笑。
真是再正常不過了。那次看到兩個狩獵團的作風,就知道金豹這邊沒什麼凝聚力。倒是他外公的西虎狩獵團,人人都很有規矩,做事也有章法。
鐘采不再多問,抬手把青空傀儡收進了祭壇。
鄔少乾直起身子,在鐘采伸手過來時拉了他一把。
鐘采順勢起身。
小青鵬從被窩裡鑽出來,向兩人啾啾啾。
昨天的通靈符效用已經過了,鐘采從床邊拿來一張,激發了。
小青鵬的叫聲就悠揚而清晰起來。
[大爹早!]
[小爹早!]
[我要出門!]
鐘采好笑道:“這麼著急?”
[快去快回!]
鐘采揉了它一把,又把它塞給鄔少乾。
鄔少乾同樣揉了一把。
然後兩人走到窗邊,將小青鵬丟了出去。
小青鵬翅膀連扇,稍稍盤旋兩圈、好像道彆後,就閃電似的遠去了。
鐘采和鄔少乾對視一眼。
“我去煉丹。”
“我去製符。”
兩人新的一天就這麼開始了。
·
在送走碧岑的一日後,西虎有好幾位狩獵隊的隊長匆匆地回來,一齊聚到議事堂中。
孫柳近期沒有離開駐地,不知道狩獵隊長們為什麼這樣焦急匆忙,但也沒有耽誤,很快趕了過來,等他們稟報緣由。
有一位身形高大的女子率先開口:“少團長,今天我去巡查西街,才知道東街出事了。”
另一位魁梧男子聲如洪鐘地補充:“我們小隊想去打探金豹的動向,發現他們的駐地裡十分安靜,很是詭異。我們擔心金豹有什麼詭計,冒險過去查探,竟發現駐地裡的人跑光了,就隻留下了好幾具屍體。”他凝重地說,“其中一具,就是臧金豹!”
——也就是,金豹狩獵團的團長。
還有一位身著輕甲的狩獵隊長說道:“我們的人過去調查,得出了幾個結論。”
孫柳的視線投過去。
輕甲隊長緩緩說道:“有一位摸不清根底的強者入夜直接進入金豹駐地,先殺了臧寶滿和附近的幾個狩獵者,臧金豹察覺不對趕過來,卻是父子一起死在了那人手中。”
“有少數幾個臧金豹的擁護者幫了忙,其他都趁亂跑了。”
“那強者非常可怕,根據臧金豹等人的傷口可以發現,他每次出手都能一擊斃命。那些人沒有絲毫反抗的餘地……”
之前那位高大女子則深吸一口氣,說道:“我們推測,那位強者本可以無聲無息端了金豹駐地,但或許故意釋放出一些氣息,才讓臧金豹能發現他的兒子出事了。”
·
聽完眾狩獵隊長你一言我一語的稟報,孫柳的面色也很凝重。
儘管義父得救能讓他們西虎狩獵團重新立起來,不再擔憂金豹那邊的傾軋,但她也隻是覺得之後可以繼續跟金豹僵持下去,還需要再想辦法尋找反擊金豹、向他們複仇的機會。
孫柳卻沒想到,就隻有一夜的工夫,金豹居然就沒了?
西虎和金豹其實都是很小的勢力,甚至每天都不知有多少差不多的勢力破滅,可他們雙方的對峙已經超過了十年,這樣的事真正發生在金豹駐地,還是讓她情緒複雜。
能讓金豹潰散的強者,自然也能輕易地抹掉他們西虎。
這樣的強者為什麼會跟金豹過不去?以雙方的實力差距,金豹又怎麼可能敢得罪那樣的強者?
眾多狩獵隊長都無法理解,這才慌張地過來商議。
孫柳同樣不理解,但她的思路順著順著,心裡突然一緊。
近期金豹的確得罪過人。
難道……
孫柳的腦中,浮現出那日在山中所見到的錦衣青年。
那人即便因為沒有了強者氣息而仿佛隻是尋常的貴公子,可仍舊是氣度卓然,叫人不敢忽視。
仔細回想,那位在臧寶滿叫囂的時候,是什麼眼神來著?
孫柳記不太真切了,但不知為什麼,稍微回憶時,卻微微地打了個寒顫。
是他吧?
如果是那位少乾公子,他居然還能調動如此大的能量,也實在可怕。
想到這裡,孫柳不禁又擔心起外甥來。
雖說那天兩人的關係看著還不錯,可外甥落在了少乾公子的手裡,真能不委屈嗎?
孫柳的思緒不斷變化,但還是控製住自己的神情,以免泄露出自己的想法。
眾多狩獵隊長沒發現什麼,不過彼此說明了情況後,神色又都熱切起來。
“少團長,是咱們的機會!”
“金豹駐地都人去樓空了,咱們趕緊去,趁其他人還在觀望,先撈上幾筆再說!”
“他們的駐地比咱們的強,要是能找到地契,乾脆占了它!”
“沒了金豹使絆子,以後這小霖鎮的狩獵團就是咱們一家獨大了,哈哈!”
“事不宜遲,咱們快去吧!”
孫柳也就舉臂一揮,高聲道:“讓各隊點齊人手,出發!”
狩獵隊長們齊齊揚聲:“是!”
很快,整個西虎駐地都運轉起來。
眾多狩獵者組隊的組隊,分散的分散,全都奔著金豹駐地而去。
更早到來的勢力也有,但同樣都是小勢力,最多也不過堪堪跟西虎差不多。
這樣一來,雙方也還會協商一番,瓜分利益。
毋庸置疑,收獲最大的必然會是西虎狩獵團。
同為狩獵團,金豹的資產會給西虎帶來更大的好處……
·
大概是身心徹底放鬆的緣故,鐘采再來煉製養魂丹的時候,就如有神助。
才剛煉製第一爐,在處理各種藥材、火候的時候就已經相當絲滑了。本來他滴入養魂草草汁時常常都不夠精準,可現在突然有了手感,稍微一估摸著,就選對了分量。
小半個時辰過去,鐘采順利出丹,居然直接達到了頂級丹師的層次,出了足足十顆養魂丹!
儘管這丹藥的品質並不算很好,其中八顆都是下品,隻有兩顆達到了中品,但相比起前幾日足足浪費了上百副藥材來,這次簡直是太棒了!
鐘采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
怕就怕的是不能出丹!隻要第一次成功了,之後他來精進丹術時,就有絕對的信心。
後來的發展沒有辜負鐘采的期盼。
第二爐成功出丹,十一顆,八下品三中品。
第三爐也成功,出丹……
第四爐一不小心失敗了。
第五爐再次成功……
半日過去,鐘采開爐十次,成功了七次。
有三次都達到了十二顆滿丹數目,其他的最少也是出十顆。
等到最後一爐成功時,所出的丹藥除了中下品以外,也終於有了一顆上品。
·
鐘采揉了揉肩,才發現自己煉丹太過於專注,停下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很疲憊了。
不過,精神上仍舊興奮。
鐘采把其他丹藥都收了,隻拿了上品那顆出去。
鄔少乾抬眼看過來,彎了彎嘴角,笑問:“什麼事這麼高興?眉毛都要飛出去了!”
鐘采幾乎在同一時刻說道:“你猜猜我為什麼這麼高興?”
兩人相視而笑,都往對方面前走去。
鄔少乾攤開手掌。
鐘采握拳懸空在掌心上方,再展開拳頭。
刹那間,一顆淡灰色的養魂丹就落在了鄔少乾的手上。
鄔少乾看著這丹藥,沒有極品的征兆,但品質是肉眼可見的極佳。
於是他篤定說道:“上品。”
鐘采亮出拇指:“對!”
鄔少乾輕輕嗅了嗅,微微地笑。
“對我很有用,隻是嗅聞,神魂處就生出了舒適感。如果服用,必然對神魂有修複作用。”
鐘采眉開眼笑,一把將丹藥奪了回來。
鄔少乾挑眉。
鐘采輕快說道:“就給你看看而已,沒讓你吃。有我在,還能讓你吃極品以下的?”
鄔少乾笑道:“上品也很好了,倒是不用非得極品。”
鐘采可不讚同這話。
“你又不是不知道,丹藥非極品就有雜質,堆積多了也會影響修煉。要是你都吃這樣的,回頭我還得學滌塵丹,還得出極品,才能給你把雜質給清理乾淨。倒不如一開始就隻吃極品,也省事兒了。”
鄔少乾無奈道:“尋常人吃丹藥,也吃不到能把雜質堆積到很影響修煉的地步。”
眼見鐘采怒瞪而來,他又立刻妥協。
“那就辛苦你了。”
鐘采這才收回視線。
用過午飯後,鐘采繼續煉丹。
下午的效率依舊很高,養魂丹的煉製上也又有了突破。
同樣開爐十次,足足成功了八爐,每爐都是滿丹,並且逐漸中上品的丹藥占了多數。
晚飯時,鐘采信誓旦旦地對鄔少乾說道:“我有預感,兩三天以內我就可以出極品丹了,到時候你趁熱服用,效果最棒!”
鄔少乾忍了忍,還是笑彎了眼。
雖然是用木火煉製丹藥,可這玩意出爐的時候,可沒什麼熱不熱的。
就更談不上“趁熱吃”了。
阿菜真是可愛。
·
在臨近天黑時,小青鵬終於回來了。
它親親熱熱地撲上鐘采的臉,又去蹭鄔少乾的脖頸。
小青鵬頸子上的芥子袋還好好的,在膩歪夠了以後,它就將腦袋伸到鐘采的面前,示意他取下來。
鐘采笑了笑,還真摘下來去翻看了。
鄔少乾則打趣他:“看來小青羽也知道,咱們家是你來當的,有什麼收獲都得上交給你這小爹。”
鐘采一邊清點芥子袋裡的東西,一邊沒好氣地說:“咱倆年紀差不多,怎麼我就成小爹了,你偏偏是大爹?”
鄔少乾笑道:“我到底比你大了幾日,自然就該這麼稱呼。”
鐘采睨他,故意作猙獰狀。
——小青鵬當然分辨不出這短短幾天的年歲差距。
它是先認鄔少乾為主,再被兩人一起孵,這先來後到的,自然先來的那個是大爹了。
然後,兩人一起收拾起獵物來。
鐘采給小青鵬掛上的芥子袋是容量好幾十方的,能裝不少東西。
小青鵬不愧其血脈和凶性,這才去了一個白天,居然獵到了十三頭蠻獸!
更可怕的是,都是二階蠻獸。
鐘采不由咋舌:“這效率,比咱倆可高多了。”
鄔少乾也有點驚訝,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到底是階位高,飛得又極快。隻要局限於外圍的群山中,沒有幾頭蠻獸會是它的對手,能捕殺這些不足為奇。”
鐘采覺得很對,不過還是將小青鵬抓過來,放在臉上蹭了又蹭。
“真厲害啊!弄來了這麼多蠻獸,都夠你吃一個月了!”
小青鵬雙翼摟在胸口,可謂得意洋洋,尖尖的鳥嘴啾啾個不停。
鐘采高興歸高興,但看到小青鵬這模樣,感覺卻有點怪異。
“怎麼說……你這樣子挺眼熟的啊。”
“有點欠揍了。”
鄔少乾強行忍笑,差點面目扭曲。
這能不熟悉嗎?分明就是每次阿采顯擺丹術時的模樣。
如果不是一人一鳥,簡直幾乎沒有區彆!
小青鵬的啾啾聲真的很悅耳,但是鐘采摸了摸下巴,卻放棄了使用通靈符。
總覺得,還是不知道它在說什麼為妙。
這是為了他自己好。
鄔少乾到底沒忍住,彆過頭去,無聲地露出笑容。
·
又過了兩天,鐘采的丹術持續進步。
成丹率達到了九成,每逢出丹必定滿丹,已經大多數都是上品,隻有少量中品。
有幾次都差點能出極品,不過大概還要水磨工夫,他有預感,不超過十爐就能成功了。
這一晚,小青鵬依舊是臨近天黑時回來的。
以往它每次回來都至少有十頭以上的二階獵物,而今天,除了它脖子上好好掛著的芥子袋外,它的尖嘴上竟然還叼著一個袋子。
它的體型還沒有長成,這麼巴掌大的一小團,不僅掛著有半個它高的芥子袋,叼著的這個還足有它的兩倍大!
真是看著都替它疲憊。
鐘采趕緊把它接住,先給它把嘴上的袋子解下來。
小青鵬落在桌上,清脆悅耳地啾啾了好多次。
鄔少乾說道:“它的意思,好像是讓咱們先查看這袋子。”
鐘采滿足小青鵬的要求,拉著鄔少乾一起,把袋子打開。
是什麼東西,讓小青鵬這麼激動……
袋子裡面是一團閃爍著蒙蒙光暈的獸胎。
——這可真是意想不到。
·
鐘采和鄔少乾對視一眼。
小青鵬有點急切地蹦躂著。
鄔少乾把自己剛製出的極品通靈符遞給鐘采。
鐘采默契地激發。
然後,兩人就都聽得很真切。
[山穀裡撿的!]
[旁邊有死人!活著很厲害。]
[裂縫!空間裂縫!]
[掉下來就死了!]
[六階的!]
鐘采懂了,將獸胎捧起來。
隱隱約約地,可以看見裡面蜷縮著的小小幼獸。
已經有些毛發了,但一時半刻的還認不出是什麼。
鐘采問:“老鄔,你能認出來嗎?”
鄔少乾也湊近,仔細辨認。
小青鵬卻知道得多,眼見倆爹都有疑惑,立刻大聲啾啾。
[蝕骨銀狼!]
[獸胎裡有精血!]
[運氣好,進化噬天貪狼!]
鐘采和鄔少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蝕骨銀狼是六階珍獸,如果順利吞噬噬天貪狼的精血,可以有機會提升血脈,朝著噬天貪狼的方向進化,而噬天貪狼,有九階潛力……
流程也太眼熟了。
兩人都不由開口:“這麼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