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少乾神情裡透著一抹溫柔, 但很快散開，又沉吟著問道：“這丹方知道的人很多？剛剛跟你競爭的，都是有這意向的？”
鐘采搖頭道：“說不準, 不排除這個可能性。不過優曇花霧本身也是一種生命力很強的天材地寶，單獨吞服可以提升體內的生機，在治療內傷上有強效。如果是自己不會煉丹也找不到丹師的修者，買下它以後也算給自己增加了幾分保障。”
鄔少乾微微皺眉。
既然還有那個可能，就或許會有衝突。
畢竟現在市面上的延壽之物極其罕見，級續命丹可以延壽五十年, 很多老怪物都會在意。
但問題不大。
鄔少乾眉頭又鬆開了。
這一次鄔家老祖必定會來, 他也需要續命丹, 有人要找麻煩，是繞不開他們的。
既然如此, 無論是通過老祖再把優曇花霧賣出去，還是老祖決定等鐘采提升丹術來煉製, 都有老祖擋在他和鐘采的前面——而且，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畢竟既然鐘采有續命丹丹方，煉丹天賦也明擺著, 在他辟宮以後就可以嘗試煉製了，大有機會在老祖壽元終了前成功。
鐘采瞧著鄔少乾神情變化，枕著胳膊隨口說道：“你就彆擔心這擔心那的了, 要真有惹不起的人找上門, 直接讓給他們不就得了？退一步丹方也可以給，說不定還能賺一份人情。又不是給了他們我自己就不能煉了, 多大點事兒。”
鄔少乾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說得對，是我關心則亂了。”
不多時拍品又送過來，照舊錢貨兩訖。
鐘采小心地把優曇花霧收進芥子袋, 存放妥當。
“我猜單純要這玩意的人也會先找天星商行，說不定那邊就還有存貨呢？拍賣會後我倆要是還有餘錢，也去問問，要是能多攢幾份更好。”
鄔少乾自然是滿口答應下來。
·
自打優曇花霧出現後，接下來的拍品就是以級資源為主了，偶爾增添一些比較少見的二級資源，品類繁多。
到了這個時候，樓中開始叫價的人也多了起來，但頂樓的大雅間則始終都沒有動靜，顯然是依舊看不上。
鐘采和鄔少乾同樣沒再競拍，雖然也有過幾種讓他們心動的，可現在他們的重點隻有競爭品木火……以及看那顆續肢丹給他們賺錢了。
時間過得很快，依舊很無聊。
“……菜……阿菜！”
鐘采感受到耳邊的聒噪和肩膀上溫柔的推力，終於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這時他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睡著了。
鄔少乾無奈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提醒道：“開始拍賣木火了，得趕緊報價。”說到這，他還嘲笑了一句，“你都流口水了，夢到什麼好事兒了？”
鐘采拿出個帕子擦了擦嘴，打了個嗬欠，嘟囔道：“本來我是沒想睡的，但不知不覺就……這地方的拍品不能吸引我的注意，難不成還是我的錯？”
鄔少乾好笑，倒也沒跟他爭辯。
鐘采則收攏心神，將注意力聚集在報價上。
品木火，市價是十萬金起步，但在這拍賣會裡，僅僅起拍價居然就達到了十萬金，每次加價都不能少於一千金。
現在已經競爭過好幾輪，價位已經達到五十萬金以上——通常情況下，級資源的最高單價也就是五十萬金而已。
頂樓的諸多大雅間裡，叫價聲也是不斷。
鐘采沒急著加入其中，而是等著其他人先排除掉一些競爭者。
大概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價位超過了百萬。
又是一會兒過去，報價達到一百八十萬。
到此刻，大雅間裡還有四個在競價，樓也還有兩人在支撐。
鐘采終於激活傳音陣法，第一次報價就是“兩百萬”。
雖然一下子提升了二十萬，可樓以上的哪個資金儲備沒有幾百萬？自然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更多的叫價聲半點沒有遲疑，都是成萬、十萬地加，一千兩千的並不被他們放在嘴邊。
“兩百一！”
“兩百……”
……
“兩百六！”
鐘采抿抿嘴，再次加價：“百萬。”
早知道會比想象中貴，但貴得真的有點離譜。
他手裡的金子儲備隻剩下百六十萬左右，倘若超過這個價位，就得用玄珠和玄石了。
……競價有點慘烈啊。
不過到了百萬金這個程度，叫價的人已經很少。
·
五級城裡能達到級的丹師不多，往往也都歲數不小了，這麼多年下來，怎麼也能想方設法地給自己弄到一縷品木火。而大多數的二級丹師都已經有了投靠的勢力，倘若是丹術足夠出色、突破幾率大的，幾乎也早就由勢力出面謀得了木火。
所以現在參與競爭木火的，大多都是要拉攏新晉二級丹師的勢力或者是沒有依附勢力的野生二級丹師。
如果是野生丹師，他們雖然賺得不少，但還需要買很多藥材精進丹術，平時要耗費資源修煉，養家糊口也花費巨大，未必能存下多少錢。在出不起價之後，當然也隻能暫時放棄——反正等他們突破到級還有段時間，可以慢慢籌謀。
勢力出手也總是有個限度的，超出預算同樣會選擇放棄，大不了下次有品木火的時候再考慮，反正也不是急著要用。
·
“百二十萬。”
“百二十……二萬。
“百……二十五萬。”
“百十萬……”
越往後，報價聲越遲疑。
鐘采一咬牙，把所有存金□□了。
“百六十萬！”
場中頓時一片靜默。
鐘采很緊張，金子已經差不多花完了啊啊！一定要成功啊！
——上天還是很眷顧鐘采的。
大概是其他競爭者都覺得很不劃算了，終於還是都放棄了。
鐘采又一次拍下了想要的東西。
隻是……
隻是在侍婢把拍品送進來、鐘采給錢的時候，他心裡有點淌血而已。
·
軟椅上，鐘采手捧一個匣子，面色嚴肅。
他捧著的，可是足足百六十萬！
鄔少乾瞧他極力繃著臉，卻顯然憋得快要五官扭曲了，連忙忍了又忍，才沒笑出聲來。
良久，鐘采呼出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打開了匣子。
刹那間，一股熱氣撲面而來，仿佛要灼燒了鐘采的頭發。
仔細看去，原來匣子裡放著一支透明的無色玉筒，內中流轉著一抹淡淡的紅。
鄔少乾也沒見過木火，不由得湊過去，跟鐘采一起看。
這淡紅色、好似無形的東西正是品木火，在玉筒裡安靜地燃燒著。
強盛的熱量四溢，房間裡的溫度仿佛都提升了，但其實它的火力是被牢牢禁錮著的，哪怕兩人離得近，也不會真正地把他們燎成禿子。
鐘采手指輕輕在玉筒上戳了戳。
鄔少乾也好奇地戳了戳。
溫熱的。
兩人相視一笑，都感覺很滿意。
無論如何，東西買到了。
雖然還挺險的。
·
品木火這麼珍貴，鐘采自然不會隨意擺放，依舊是把匣子關上，又小心地收進了芥子袋。
等他回去以後，再好好地放進祭壇裡，才算保險。
兩人打量木火的這會兒，拍賣師也沒閒著，賣出的東西價位更高了，甚至已經不再用金子來競拍，而底價就是玄珠。
品木火之後，就全部都是四級及以上的資源了。
當下在拍賣的是四階段（共分四段）的青鬃蠻獸。
因為蠻獸無法契約，自然也不需要活著的，但大概是為了賣個好價錢，狩獵的修者很仔細，青鬃蠻獸是整個兒切掉了腦袋，其他部位都完好無損。
這蠻獸通身青色，毛發很長，鬃毛尤其漂亮，既是很出眾的煉材，也能拿來做成衣裳之類。
比起很多奇形怪狀的蠻獸來，它是很受歡迎的。
單單起拍價就是百玄珠，也就是相當於百萬金，每次加價也都不能低於一玄珠。
眨眼的工夫，已經飆升上五百多顆玄珠。
遠超品木火了。
鐘采嘶了一聲，有點感慨。
“資源每提升一個等級都好像兩個世界似的，差彆太大了，真是讓人害怕。”
“想想壽命。”鄔少乾拍了拍鐘采的背，算是安慰他，“每提升一個境界都能多活幾百年呢，資源貴點也是理所應當嘛。”
鐘采果然想了想壽命，被安慰到了。
也是，有什麼能比命更貴呢？
頓時心平氣和了。
·
在使用玄珠競拍之前，鐘采和鄔少乾是無聊到隻做看客，而在這之後，他倆就是因為沒錢而隻能做看客。
四階的青鬃蠻獸最後以七百多玄珠的高價被大雅間中的客人拍走。
又來一種五級的珍藥，一千五百年份的，被人用一千百玄珠拍走。
再來一顆雙屬性的四級獸丹，成交價位達到九百二十顆玄珠。
還有四階的冰屬性功法，拍出千兩百顆玄珠的高價……
鐘采……鐘采隻能咋舌。
買不起，真的買不起。
哪怕他手頭有顆下品玄石，其實也就等同於百玄珠而已。
之後又陸續拍出了十幾件四級資源，每一件最終的成交價都在八百玄珠以上。
這時候，總算來到了最後一批拍品。
一共有五件。
那顆五級中品續肢丹，剛好排在倒數第二件。
天星商行的確很有底蘊，這一批不僅全部都是五級資源，而且很是罕見，要麼品質不俗——價位就更加不俗了。
第一件，五級中品的玄器破雲鞭，為軟鞭。
通身雪白，樣式非常美麗，鞭柄上鑲嵌著色澤瑰麗的獸丹，鞭身則似乎是用某種蠻獸的獸筋編織而成，相當柔韌。
起拍價一萬玄珠，每次加價不得少於五百玄珠。
這軟鞭著實是精美，威力也頗為強大，很是受人喜愛。
尤其對於一些喜好華美之物的修者而言，更是十分心動，叫起價來也是毫不手軟。
·
鐘采忍不住對鄔少乾說道：“老鄔你看，這鞭子單單隻算一次加價的數目，都能把咱倆給乾破產。”
鄔少乾好笑道：“看看你抽牌弄到的那些，倒也不至於這麼輕易就破產。”
鐘采回憶一下，默默估了估，又被安慰到了，於是換了個話題：“這個天星商行能量很大啊，剛叫價的修者起碼有十幾位，肯定不是都出自豐雲城的。說不定周圍好幾個城池裡懸照境以上、喜歡鞭子的全被請過來了，才能湊出這麼多。”
鄔少乾想了想，說道：“大概特意去宣傳了。”
鐘采讚同：“也對，好東西肯定想賣出個高價嘛。”
·
五級軟鞭的成交價：七萬八千五百玄珠。
鐘采瞳孔地震。
鄔少乾笑道：“往好處想，續肢丹也很貴。”
鐘采笑了，不由期待起來：“你說得對啊！”
·
第二件拍品也不簡單，是一把五級中品的玄劍。
用劍的修者遠比用軟鞭的多，差不多品質的玄劍當然更貴。因此儘管起拍價相同，最終的成交價卻是整整九萬玄珠。
第件拍品是一團五級珍獸地吼熊的獸胎。
地吼熊是相當蠻橫的珍獸，如果買回去後滴血認主，等幼熊自行撕開胎衣出生後，就會成為其主人極好的幫手，戰力非常強大。
起拍價五千玄珠，爭搶的人極其之多，甚至幾乎所有大雅間的勢力都對這獸胎感興趣。
因為地吼熊的成長極限正是五階，能活足足五千年，而與之等級相對應的融合境修者卻隻能活一千年——隻要有了它並好好培養，就等同於該勢力在好幾千年裡都能擁有一位融合境強者庇護！如此一來，哪怕一代兩代的後人不濟事，也有足夠的時間等待再下一代的成長。
鐘采想到了珍獸獸胎會受歡迎，沒料到會這麼受歡迎，心情一下子飛揚起來了。
鄔少乾戳了戳他，好奇地問：“你在高興什麼？”
鐘采嘻嘻笑：“你猜。”
鄔少乾一時沒想到。
鐘采衝他搓了搓手指，給他一個提示。
鄔少乾果然就猜到了：“該不會是因為你一想到以後說不定還能抽出很多獸卵和獸胎，可以賣很多錢……就樂不可支了吧？”
鐘采打了個響指：“沒錯！”
鄔少乾：“噗。”
鐘采立刻瞪了過來。
鄔少乾連忙收回笑容，嚴肅地說：“你說得對。”
鐘采這才緩和了表情。
鄔少乾更想笑了。
兩人說話的時候，地吼熊獸胎落在了右邊一個大雅間的客人手裡。
成交價：十萬六千六百玄珠。
上十萬了。
價位的走向越來越離譜。
也是這個時候，續肢丹被拿了上來。
·
管英的臉上，也微微有些動容。
前面那些五級拍品固然很好，但管英是被天星商行培養的孤兒，不必在意家族延續，使用的玄器也不同，對那幾樣寶物都沒有特彆需求。
現在就不同了，修者與人爭鬥時，失去部分肢體實屬常事，如果能早早備下一顆續肢丹，也會有更多的底氣。
而且續肢丹雖然是五級的，實際上懸照境也可以服用。
管英現在是開光巔峰實力，剛好相距懸照境不遠。他在豐雲城做拍賣師多年，卻還沒能遇見送來這裡的續肢丹，手裡沒有儲備，自然就有些垂涎。
不過管英的定力不錯，很快收拾好心情，遺憾地開始報價，聲音微揚。
“五級中品續肢丹，可以恢複相應境界修者任何缺失的肢體，起拍價一萬玄珠，每一次加價不得少於五百玄珠——諸位，可以出價了！”
“一萬千！”
“兩萬！”
“兩萬五！”
隻一瞬間，價位直飆而上。
·
鐘采有點緊張，身子不自覺微微前傾。
嘿呀，要發財了！
競價聲沒有辜負鐘采的期望，沒多久上了五萬，再過一會兒，突破了八萬！
直到這時候，競價聲才稍稍放緩。
鐘采有點腰軟，往軟椅上一靠，忽然開口道：“老鄔，你說哪道報價的是鄔家老祖？競爭的人這麼多，不會最後沒落到鄔老祖的手裡吧？”
鄔少乾正饒有興致地欣賞鐘采那變來變去的小表情呢，聞言愣了愣，才篤定地回答：“必定能到老祖手裡。”
鐘采來了興趣，側頭問道：“怎麼說？”
鄔少乾笑著解釋：“鄔家九成以上的資源都供給了兩位融合境老祖，旁的不說，他們每月都有一萬玄珠的月例，隻一年就足足十二萬。他們以往也去了許多地方曆練，手中積攢的資源更不在少數。”
“如今老祖急需續肢丹，其他各大雅間雖也想要，但如果不是已經沒了肢體的，不至於非得拍下不可。而老祖不同，他會願意為了續肢丹付出極大的代價，沒人能爭得過他。”
鐘采頓時樂了：“這敢情好。”
果然，大雅間的叫價是一聲比一聲更高。
“八萬五！”
“九萬二！”
“九萬五！”
“十萬——”
“十二萬！”
鐘采倒吸一口涼氣。
好多玄珠！好多啊！！
鄔少乾在此刻說道：“報十二萬的那位，就是鄔老祖。”
鐘采看他：“聽出聲音了？”
鄔少乾點頭道：“競價的隻剩個，很容易分辨了。”
鐘采表示明白，又感慨道：“按照正常市價，上品也沒這麼高。”他又有點心疼地說，“可惜拍賣會要抽一成費用，一下子就去了一萬多玄珠……他們也太賺了！”
鄔少乾按了按他的肩，算是安慰。
反正這顆丹藥也是抽牌到手的，花費的丹韻也隻是煉丹的副產品而已，其實他們更賺啊。
不過鄔少乾也越發可以體會到，鐘采的祭壇到底是多麼恐怖的寶物了。
·
隨著續肢丹的競爭，又有一人放棄，最終這競爭在兩個大雅間之間膠著。
其中一方自然就是鄔家老祖，而另一方，卻是遠道而來的萬清渠。
萬清渠本來都要轉路去其他地方遊曆了，但因為豐雲城有拍賣會舉辦，這才決定稍作停留，過來感受一下偏遠之地拍賣會的氣氛。
不過這地方的資源對他來說確實太普通了，他一直昏昏欲睡到拍賣會的尾聲，就連最後幾件五級資源也吸引不了他的眼光。
直到續肢丹出現，萬清渠終於起了興趣。
——萬家有五級煉丹師，但他們煉不出續肢丹，所以萬家幾個融合境族老肢體受損後，隻能在城中尋丹師預約，好幾個都等候多年了。
沒想到這微末小城也能出現這樣的丹藥，莫非是奉星城流出的？
但這不重要。
拍就是了。
萬清渠到底是大家公子，出門在外手頭當然要有錢財。隻是他才是個辟宮巔峰，出手就是玄珠未免太過紮眼，於是隻用金銀。而他的芥子袋裡卻還有幾張黑券，每一張都有萬家的印記，能拿去萬家兌換玄珠。
在剛參與競拍時，萬清渠本以為沒有對手，誰知有個死咬不放的，哪怕都上了十五萬，竟然還是不肯放棄。
中品續肢丹並不值這些，但萬家族老的恢複是能早就早，萬清渠稍作思忖，還是繼續加價了。
“十五萬千玄珠。”
競爭者也同樣加價。
·
鐘采揉揉自己的臉，滿眼的不可置信：“老鄔，我沒聽錯吧？剛剛鄔家老祖報價十六萬？”
鄔少乾也為這個數目有些震驚，但確信自己聽清楚了，說道：“確是十六萬。”
鐘采深呼吸。
·
其實不僅是鐘采和鄔少乾，拍賣場中的其他客人也都想不到一顆丹藥能拍出如此高價。
現在另一方似乎沉默了，難道是終於放棄？
然而……
還是響起了新的報價聲。
鄔家老祖：“十六萬一千。”
到這時候，兩方都已經小心翼翼了——
“……十六萬五千。”
“十七萬。”
“十七萬二千……”
“十……”
·
續肢丹最後拍出了一個鐘采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高價——足足二十萬七千！
當然，刨去抽成後，剩下的就是十八萬六千百玄珠了，而且不能立刻收到。
但，畢竟是近二十萬啊！
鐘采手指有點發顫。
鄔少乾一把給他攥住，笑道：“冷靜，冷靜。”
鐘采果然就鎮定了，而且馬上就容光煥發起來。
“這可不是普通的發財，這是暴富！”
鄔少乾也是有點心跳加速的，不過在發現鐘采被震得兩眼發直後，他就緩過勁兒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神情都很明亮。
鐘采激動道：“痛快！”
鄔少乾表示讚同：“以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花銷都不用愁了。”
鐘采又說：“出去後咱們就逛街去，給你買符籙材料！”
鄔少乾也馬上提議：“讓青空去給你買藥材，給你多多地攢起來。”
鐘采歡呼：“大采購！”
鄔少乾附和：“買！”
兩人興奮了一陣。
鐘采終於忍不住，小小聲地說道：“一想到鄔老祖溢價這麼多才拍到，我的心情超好。”
鄔少乾愣了愣，小小聲地再次附和：“我也是。”
兩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快活地笑了。
·
頂樓的某個大雅間裡，削瘦的中年男子眼裡閃過一抹熱切，面上也顯出一抹酡紅之色。他周身氣息湧動，分明是心情激蕩，一時難以自控。
旁邊，身著素裙的美婦微微一笑：“堂哥，恭喜了。”
——這兩人，正是鄔家的兩位老祖，鄔元瀟和鄔白楓。
不多時，衣衫華貴的中年管事親自上門，小心地送來一隻品質絕佳的玉瓶，正是那顆剛被拍下的續肢丹。
鄔元瀟按捺住激動之情，給足了玄珠換得玉瓶，再一察看，才放下心來。
鄔白楓心裡也落下一塊大石，含笑說道：“待回去以後，小妹來給堂哥守關。”
鄔元瀟也是笑道：“那就多謝妹子了。”
籌謀多年，總算是得到了續肢丹。
貴是貴了些，他對那個執著爭搶之人更是有些嫌惡，但東西到手就好。
鄔元瀟重創在身，已經很多年沒離開鄔家了，鄔白楓也不敢時常出去，否則一旦她出了事，鄔元瀟又孱弱，鄔家也會陷入危險。
現在就不同了。
等鄔元瀟的肢體健全以後，可以和鄔白楓輪換著出去尋找機緣，甚至能聯手去攻克更困難的地方，突破的幾率將會大上很多。
鄔元瀟將丹藥仔細收好，才和鄔白楓一起看向最後一件拍品。
·
此刻的青空劍客取走了該得的玄珠，悄然離開拍賣會。
雖說它隻是個傀儡，但因為帶來的拍品是五級資源，也依舊獲得了一個樓雅間，現在要走也很方便。
天星商行沒有阻攔。
誠然五級丹藥和青空傀儡後面的人讓不少人都感興趣，可這並不包括天星商行的負責人——要知道，出身二級城的意思就是，他們的總行甚至可以接觸到七級和八級的資源。
因此自然不會覬覦這十幾萬的玄珠，影響了他們的口碑。
青空傀儡很順利地避開了他人的耳目。
·
管英正在介紹最後的拍品。
鐘采詫異地說：“居然是一門六階的功法？”
拍品冊子上的拍品都有影像、名稱和簡短的介紹，唯獨放在壓軸之後的那件是保密的，隻大致告知是一門功法。
因為壓軸的續肢丹是五級資源，眾人自然都覺得最後一件也是五級，沒想到的是，天星商行居然搞到了六級的。
而且這門功法的適用性很強，是很多人都可以修煉的火法。
雖然功法隻是下品，但滿場的融合境修者也都心動了。
叫價聲前所未有的激烈，眾多強者鏖戰了半個多時辰後，才落定到艾家人的手裡。
足足十五萬下品玄石。
·
拍賣會到此時結束了。
萬清渠對這功法沒有興趣，隻是可惜自己的黑券份額隻夠支取二十萬玄珠。
下次回去後，得申請更多黑券才好。
·
鐘采伸了個懶腰，和鄔少乾一起走出雅間。
門外，侍婢、護衛和向霖都向他們行禮。
鐘采隨手付了十金的吃食費用。
侍婢連忙謝過，又前面帶路。
向霖則緊跟在兩人身後，小心保護。
一行人從側面一個樓道離開，跟其他雅間的、一二樓的客人們都不在同一條路上。
天星商行早有安排，凡是有點財力的客人，基本都能安全地走出去——至於出去後會怎麼樣，就跟他們沒關係了。
鐘采和鄔少乾平平無奇地上了車。
向霖駕馭馬匹，帶著兩人回到了客棧。
·
拍賣會順利辦完，拍出的好東西實在不少。雖說不是每件拍品的去向都會泄露，但總有些是無所謂被人知道的，很快地傳揚開去。
一時間，豐雲城裡很多人都討論起來，對那些拍到好東西的修者、勢力們也都是羨慕嫉妒，著實是熱鬨非常。
很多小圈子裡沒拍到心儀之物的修者，私底下就很不痛快了。
·
順雲酒樓，雅座。
席青磊丟開一隻茶盞，惱怒地說道：“天星商行欺人太甚！都出拍賣會了，還賣那麼貴，真是不知所謂！”
他身旁依偎著一位清秀的少年，聞言連忙伸手給他順氣。
圓桌對面，聞一海身著藍衣，捏著茶盞，神情倒是平靜。
“生氣就多泄泄火，這次我請你喝茶，就是為了幫你消消氣。”
席青磊臉色稍稍好了些，說道：“還是你夠兄弟。
但頓了頓後，他忍不住又生起氣來，一口把茶水都灌進肚子裡。
“那個死要錢的商行！”
席青磊之所以那麼想要合適的二級符筆，是為了能借此順利地繪製出二級符籙，且更穩定地出符。結果拍賣會上沒爭到不說，去天星商行挑新品時又得了個跟拍賣時差不多的報價。
他現在的積蓄都用在買符籙材料上了，要等出了符才能回血，結果活錢卻不夠，搞得他很為難，對天星商行自然也有不滿。
聞一海安慰他道：“你也彆急，我這還有幾百金，你先拿去買符筆，等出符了再還我不遲。”
席青磊一愣，頓時有些感動：“還是你夠義氣。放心吧，我肯定能出符，到時候我不僅把錢都還你，還送你幾張好符！”
之後，他又忍不住提了提那個在拍賣會上把符筆搞出高價的人，很是埋怨了一番。
聞一海哈哈笑著附和，跟席青磊客套起來。
實際上，他反而對那人有些好感。
拍下符筆的和拍下木火的是同一個雅間的，而他們聞家隔房那個好高騖遠、天賦平平的堂伯，也是競爭木火的人之一。
聞一海所在的五房和他堂伯所在四房從祖輩就有齟齬，常年因為堂伯是二級丹師而被打壓。現在堂伯不僅賣出了家族給他謀劃的二級木火，還沒能得到品的，日後再想重新弄到二品木火可不容易，家族也不會再幫他了。
因此，他堂伯的出丹率也必然會下降。
這事對整個家族或許有少許不利，但對於他們五房而言卻是有好處的，他們隻要在其中狠狠操作一番，堂伯也彆想再那麼囂張了。
·
屏風隔開的相鄰雅座。
鐘采和鄔少乾對視一眼，神情都有些微妙。
兩人今天出來采買，沒想到隻是隨便找了個酒樓用早飯，就聽見有人在說他們的壞話。
也真是夠巧合的。
兩人默契地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說壞話的人不知道這事兒，還在隔壁喋喋不休的，但他倆就有點尷尬了。
不聊天了吧，趕緊吃完趕緊走。
很快搞定後，鐘采拉著鄔少乾結賬，儘量沒發出什麼動靜地走了出去。
到酒樓外後，兩人都笑出聲來。
鄔少乾搖頭道：“看來，以後咱們在外面時，也要留意彆背後說人才是。”
鐘采點頭讚同：“你說得對。”
·
天星商行。
鐘采和鄔少乾在一個分櫃前，靜靜聽一位小管事介紹。
“這是一級白鱗蠻蛇的去鱗蛇皮所製成的符紙，這些是所去蛇鱗磨成粉後製成符墨，配套使用它們來製符會對成功率有一定的加成。”
“咱們這裡符墨每份為寸長瓶，大約有一千滴。符籙材料價位為符紙每張八錢，符墨每瓶八銀，但如果合買則要便宜些，每份材料十五銀即可——包含一瓶符墨和十張符紙。”
小管事指著一隻小巧的木盒，分為左右兩格，左邊放著一小瓶符墨，右邊是一疊符紙。
這些符紙顯然做工很精致，雖說和所有的一級符紙一樣色澤雪白，可上面仿佛隱隱帶著些鱗光，就比尋常的符紙更高檔似的。
“這種符紙對符墨的承載性很好，繪製符文時符墨與符紙的融合也會比普通符籙更順暢。不過客人如果不滿意，還有另一種。”
小管事又拿出一隻木盒，同樣的擺放。
“這是赤血蠻狼的筋絡揉碎後製成的符紙，同樣有匹配的蠻狼血符墨，也一樣會有成功幾率的加成。比起鱗蛇符紙來要便宜些，每張符紙六錢，每瓶符墨六銀，合起來一瓶並十張的價位是十銀。”
蠻狼符紙同樣很精致，也同樣是雪白的，但上面隱隱浮現淡淡的紅光，有一種彆樣的美感。
接著，小管事又連續介紹了五種符紙、符墨。
除了鱗蛇材料和蠻狼材料的以外，其他的都不是配套的，價錢也都更便宜一點。但不管怎麼便宜，一張符紙價位不低於五錢，一瓶符墨價位不低於五銀。
鐘采和鄔少乾都聽得仔細。
鐘采主要是為了了解一些常識，鄔少乾則是默默地跟《符籙大全》裡的介紹對照。
等小管事說完後，鐘采笑道：“鱗蛇的和蠻狼的，各拿一千份吧。”
小管事正講得有些口乾舌燥，現在一聽，大生意啊，頓時眼睛亮了。
鐘采又叮囑他道：“就不用這盒子了，直接拿箱子。不同類的符紙和符墨分開裝，回頭也方便取用。”
小管事自然是滿口答應，手腳麻利地開始準備起來。
“您瞧著，這箱子隔開的，左邊是一萬張鱗蛇符紙，右邊是一萬張蠻狼符紙，很容易分辨。再看這一箱，每兩百瓶符墨用一個大瓶裝起來，五個白瓶是鱗蛇符墨，五個紅瓶的是蠻狼符墨，保管一滴不少，童叟無欺。”他飛快地念完，“所有符籙材料合起來，一共二百五十金。”
鐘采爽快地給了足金。
把所有的符籙材料都收入芥子袋後，鐘采問起了另一樣想買的東西。
“不知貴行可有一品、二品的木火出售？”
小管事一愣，馬上詢問：“客人是丹師？”
鐘采笑道：“學煉丹不久，剛能煉製幾種一級丹藥而已。來了就順便問問，想著貴行手眼通天，多半是能有消息的，早點買了也早點適應。”說到這，他眉頭微揚，“管事這麼問，難道如果不是丹師的人想買……裡面還有什麼說頭？”
小管事鬆了口氣，又有些驕傲地說：“小店的確有這方面的門路，不過木火難得，若是要出售，不能輕率。倘若來的客人不是丹師，小店還是得節省些資源，讓它們落在合適的人手裡才好。當然，倘若木火歸屬於某位丹師，隻要確定了，也不是不能通融。”
鐘采了然，說道：“也就是一品二品都有。”
小管事：“是的。”
鐘采一笑，爽朗地說：“那就請管事報價，我各取一縷。”
小管事愣住：“都要？”
鐘采點頭道：“可是還有什麼為難？”
小管事的確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但還是沒有猶豫地說道：“這……木火的去向，小店須得備案。因此，還要請客人驗證丹師身份。”
鐘采皺眉問：“怎麼驗證，在你面前煉製一爐丹藥？”
小管事連忙說道：“不敢這麼要求，隻是若是能知道客人的出身，或者客人掛在哪個丹藥勢力中考取的丹師客卿名牌……小店自然就明白了。”
這沒什麼可隱瞞的。
鐘采直接說道：“我本出自琨雲城鐘家四房，不久前嫁到了鄔家九房。我如今是一級丹師的事，鄔家上下也都知道，曾經煉製出來的丹藥，大多也都出售給鄔家的丹藥堂。”他還乾脆拉了拉身邊的人，“這位就是我的夫君了。”
鄔少乾面帶笑容，微微頷首。
·
小管事再沒有彆的話說，很快就去秘庫取來了兩隻匣子，分彆裝著一品和二品木火。
其價位也很貴，但比起溢價那麼多的品木火來，卻要便宜太多了。
一品木火，市價理應隻在十金到五十金之間，這裡出售價是八十金；二品木火市價應在一千到五千金之間，這裡要十萬金。
鐘采做好了心理準備，取出了十顆玄珠。
……金子還是不夠了，他隻能用玄珠來付款。
小管事跟他完成了交易。
鐘采又花兩千一百金買了一級到級的契約符各兩張。
小管事沒有廢話，直接取貨賣給了他。
鐘采想到了要再問優曇花霧的事，不由看向鄔少乾，與他示意。
鄔少乾微微搖頭，掃了一眼自己的袖口——小青鵬窩在裡面呼呼大睡，這一日夜老老實實的半點沒有冒頭。
鐘采收到鄔少乾的暗示，衝他點了點頭。
也對，回頭讓青空傀儡到商行打聽，他們就彆出面了。
想了想後，鐘采側頭跟鄔少乾嘀嘀咕咕：“還有什麼漏了的沒？”
鄔少乾低聲說道：“隔絕陣盤。”
鐘采猛地想起來，為了他那個祭壇！他自己都忘了，幸好老鄔替他記住了。
於是他趕緊詢問小管事。
“不知貴行可有遮蔽魂念的陣盤？”
小管事時常聽到類似的要求，成竹在胸地說道：“那就要看兩位所需的陣盤遮蔽範圍了。”
鐘采：“具體說說？”
小管事果然詳細回答：“若隻是級陣盤，最少遮蔽方圓丈之地，最多能遮蔽一畝左右。而且遮蔽的範圍越大，耗費的玄珠越多。”他倒是坦白，“小店所出售的級陣盤，一旦激發，最少時一顆玄珠能用一載，最多時一顆玄珠僅能支撐一月。”
“小店裡同類陣盤品質最高的萬金，品質最差的一萬金。”
鐘采聽到要“耗費玄珠”這話就微微一哆嗦，簡直麻了——他不過是個天引境四層而已，居然就已經要用到玄珠這樣的資源了嗎？也太可怕了吧！
但這玩意偏偏必不可少，該花錢的還是得花。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也隻在使用祭壇的時候需要激發而已。
“勞煩拿兩個。”鐘采又是六顆玄珠遞出去，“要最好的。”
小管事立刻取出兩塊巴掌大、刻滿了複雜紋路的陣盤。
鐘采：“……”
很好，很便攜。
鐘采收好陣盤，再看向鄔少乾。
鄔少乾搖搖頭，表示沒有還想買的東西了。
兩人就一起離開了。
·
商行裡，小管事收好那些金子和玄珠，心裡頗為滿意。
難得天引境的修者也能有這個手筆，但這位丹師的夫君畢竟是曾經叱吒風雲的少乾公子，家底豐厚也不足為奇。
……可惜啊，那樣出眾的人物，居然被廢了。
不過這對夫夫之間似乎頗有情意，倒也稱得上是不幸中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