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4 章 紅塵舊夢(八)(1 / 1)

大抵是一張嘴實在經不住四張嘴的勸說,這回莫詢沒能拒絕得了水芸城主的好意,雖照舊拒絕了謝禮,卻還是被留了下來,與水芸城的人們一同慶賀不日後的采荷節,這個水芸城一年一度最盛大的節日。

留下來的這幾日三人也沒閒著,由最擅與人交際的蘭宿眠領著,在這座有半數建築搭建在水上的城市參觀遊玩,沿途遇見的人們認出他們就是幫助水芸城擊退妖邪的俠士,一個賽一個熱情地招待他們,更有不少采蓮的姑娘,羞紅著臉將手裡的蓮花遞給他們。

蘭宿眠見莫詢與衣衣懷裡的蓮花多到都要抱不住了,不由拍了拍頭,對蜂擁而來的姑娘公子們道:“哎你們,冷靜一點啊,幾l位俠士也要留下來參加采荷節的,大家即使相中了誰,也要等到采荷節那日再說啊!”

他說話的工夫,一個少年見縫插針,趁著他不注意,一下就將手裡的蓮花塞到了衣衣懷裡,又衝著衣衣露出一個好燦爛的笑臉,之後不等蘭宿眠拿他殺雞儆猴,撒腿就跑了。

岑雙瞧了瞧自己空空的雙手,又瞧瞧幾l乎被蓮花埋起來的大哥三妹,正想著要不要幫他們抱一部分,就聽到蘭宿眠在一旁對他們解釋道:“三位少俠可能不知,在我們水芸城,一直有這樣一個習俗,那便是相中了誰,便贈他一朵蓮花。

“若收到蓮花的人將蓮花退了回去,那便是拒絕的意思;若是收下蓮花的人再贈一朵新的蓮花回去,那便是‘我也許意你’的意思;若是收了蓮花,既不退還,也不贈對方蓮花,那便是不接受不拒絕,要回去思量一番的意思。

“采荷節來臨時,各家適齡的公子姑娘都會走出家門同慶佳節,所以每年的采荷節,也是成就最多佳緣的一日,三位少俠如此受歡迎,若是在采荷節當日再好生打扮一下,隻怕滿城的姑娘公子,都要爭搶著給少俠們送花了,哈哈!”

被硬加進“受歡迎”行列,實則一朵蓮花都沒收到的岑雙,戳了戳裸露出來的那半張臉上的傷疤,一邊思考要不要把面具換成能擋住整張臉的,一邊又不是很在意地將手放了下去。

倒是莫詢看著有些在意,還無意識蹙了下眉,半響,才追問道:“……公子?”

蘭宿眠道:“是呀,莫少俠也知道,因著仙長們大多與同性之人更為誌同道合,有著許多相同見解,為了更好地理解某些特殊功法,同性結為道侶的例子越來越多,世人受其影響,逐漸不再排斥同性結合,不過,不排斥歸不排斥,多少還是存在些許忌諱的,但這樣的忌諱,在水芸城完全沒有!”

說著,他看向衣衣,笑嘻嘻地打趣道:“衣衣公子方才不就收到了許多來自公子們的心意麼,可見在我水芸城,這樣的追求,是再尋常不過的事。”

之後莫詢便沉了一路的臉,也不知在思考什麼。

岑雙一開始還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直到入夜之後,他睡得正香的時候,忽然被人推了幾l下。

察覺到是熟悉的氣息,岑雙便沒有起來,翻了個身想要繼續睡

,可那人存了心不讓他睡,大半夜地坐在他床頭,時不時推他兩下,嘴裡叫魂似的:“二弟?二弟?二弟醒醒!”

岑雙一把將被子掀開,人也坐了起來,腦袋栽了幾l下,才反應過來,慢吞吞問:“怎麼了大哥,妖怪打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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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響也沒人回答。

岑雙回頭一看,見莫詢呆坐在那裡,似乎在糾結什麼,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是個不知從何說起的樣子,於是岑雙眼睛一閉,又要往被子裡鑽。

隻不過被子還沒蓋上腦袋,就被莫詢給拖了出來。

趕在岑雙炸毛之前,莫詢及時道明來意:“二弟,我來是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白天不能問,要在夜深人靜且隻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問?一時奇怪,岑雙的注意力便被轉移了,起床氣忘了發,帶著點催促意味地問:“什麼問題?”

莫詢難以避免地又糾結了一下,才遲疑著問道:“二弟,你覺得這種事,當真是正常的麼?”

“啊?”岑雙顯然沒跟上他這想一出問一出的腦回路,奇怪道,“什麼事?”

莫詢的臉似乎紅了幾l分,在夜色中不是很明顯,但他聲音中的忸怩卻是分明的,他道:“就是,今日蘭三公子說的,同性結為道侶一事,你覺得正常麼?若是,若是一個人,他應該隻喜歡女子,原本也隻喜歡女子的人,真能對同性之人產生愛慕之情麼?”

岑雙一開始還順著他的話想了一下,隨後漸漸回過味來,想起他大半夜闖入自己的房間,一屁股坐在他的床上,又是這麼個樣子,一時瞳孔地震,三下五除二拿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沒兩下就翻滾到了床角,直到背靠著牆了,才稍感安全似的大聲道:

“你怎麼會這麼想啊大哥,這當然是非常、非常、非常不正常的事啊!一個男人,喜歡另一個男人,多奇怪啊!!不管你有什麼想法,現在立刻馬上收回去!!!”

看懂了他這一連串舉動含義的莫詢:“……”

他立即靠過去,捂住了岑雙的嘴巴,艱難補充道:“二弟,你小聲些,我對你當真隻有兄弟之情,沒有旁的想法,我隻是有些好奇,才來尋你一同探討。”

“……”岑雙看著他認真的眼睛,明白是自己誤會了,鬆了口氣,把他的手丟開,又將被子卸掉,慢吞吞道,“你早說不就行了。”

莫詢哭笑不得,過了一會兒,才道:“所以,二弟也覺得此事很奇怪?”

岑雙如今一身輕鬆,便無所謂道:“還好吧,我沒想過這種事,姑娘或者公子隻會影響我修行的速度,反正隻要不是喜歡我,那應該就沒什麼奇怪的。”

莫詢:“…………”

岑雙這才發現莫詢又不說話了,他托著下巴將人上上下下一陣打量,直將人看得都要發毛了,才古怪道:“說起來,大哥,你怎麼突然想起問我這個?嘶,該不會是你突然看上哪個男子了吧?快說快說!是誰啊,我替你將他綁回來!”

“……”莫詢捏了捏額心,慢吞吞道,“沒有,隻是

好奇。”

岑雙不信:“以前也沒見你好奇,怎麼今日就好奇了,定有古怪,快說,是不是蘭宿眠?還是蘭豐年?總不能是沒見過面的蘭風荷吧?”

“都不是,沒有的事,”莫詢苦笑道,“隻是今日乍聞蘭三公子的話,無端生了些聯想罷了,嗯……二弟啊,你與三弟一向投機,你既如此想,那他定也是如此想的罷?”

岑雙道:“這可不好說,你要是想知道她怎麼想,直接去問她不就好了?不過大哥你也不必擔心三弟會排斥你給我們找個男嫂嫂的事,隻要你喜歡,我們都支持,除非嫂嫂不從,不從也不打緊,我與三弟可以將他套麻袋裡帶回來,到時候你就將他關……”

“……”莫詢及時打斷他,“那我改日問問三弟吧,二弟,你好生歇息,大哥也去睡了。”

岑雙還在思考,聞言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他要走就趕緊走。

隻是莫詢走後,岑雙反倒睡不著了,他輾轉反側,思前想後,還是沒想明白莫詢究竟看上水芸城主哪個兒子了。

之後兩日也沒見莫詢去問衣衣,問起莫詢時,對方隻說要等到采荷節那日再決定是否詢問,岑雙心下估摸,莫詢極大概率要在采荷節那一日對看上的人表明心意,若是成了才會去試探衣衣的態度,若是不成,大約是不準備提了。

既如此,他暫且也沒必要告訴衣衣,等到了采荷節,他便悄悄跟著莫詢,等看清莫詢的心上人,再拉上衣衣,一塊兒去打趣對方!

因為存著這樣的盤算,所以采荷節那一日,在莫詢表示要先離開一會兒的時候,過去的那個岑雙毫不猶豫便跟了上去,衣衣原本也要跟著他們的,但是她才邁開一步,就被其他事物吸引了目光,沒來及追上去,後來也失了追上去機會。

衣衣盯著戲法表演的眼睛倏而放空,下一瞬,她整個人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明明滿街的凡人,卻好似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一幕。也的確無人關注,因為凡人們自顧不暇。

就在衣衣倒地的同一時間,原本笑語盈盈的人們,竟齊刷刷僵在原地,笑容也僵在他們臉上。

在他們當中,一部分人像是看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四散奔逃起來,另一部分人則像是看到了極痛恨的東西,有棍棒的胡亂揮舞,沒有棍棒的則撿起身邊可用的東西投擲,一無所有的人,則赤手空拳,對身邊最近的人拳打腳踢。

有的人被這樣胡亂打死了,有的人一頭撞在牆壁上撞死了,有的人看不清前路跌入湖水中淹死了,也有的人在逃跑的過程中跌倒,被人活活踩死了。

城外蘊含隱蔽之意的法陣升空,將整座城籠罩在內,此時此刻,天上人間無一人注意到水芸城正在發生的事,沒有人知道,上一刻還在歡慶佳節的地方,下一刻就成了人間煉獄。

“瘋了嗎,他們都瘋了嗎?怎麼了,這是怎麼了?!”紅蕖君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想要去製止他們,很快又想起這不過是來自過去的投影,痛苦地捂住臉,不忍再看下去,隻能這樣反複呢喃質問。

“他們都中了妖魂香。”岑雙在他身後淡淡道。

紅蕖君猛地回過身,他一雙眼眸遍布血絲,牙關咬得死緊,好半響才泄出一句:“誰下的?”

岑雙的視線越過他,看向那些被夢魘控製著自相殘殺的人,用遠比紅蕖君平靜的語氣反問道:“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回到這一日?”

紅蕖君的掌心握出了血,也不知想起什麼,沒來得及交代一句,匆忙轉身飛遠了。

重柳左右看了看,便對岑雙作了一揖,指著紅蕖君離去的方向道:“我去看著他。”

岑雙沒管他們,他的眼睫顫了幾l許,轉頭平靜地對仙君道:“清音,我想麻煩你,幫我過去看著莫詢,我……我懷疑那個人,一直跟在莫詢身邊,當年我沒心思注意其他的事,如今的我又要在這裡守著衣衣,所以,所以我想——”

見他一時想不起要說什麼的樣子,清音幾l不可察地歎了一聲,隨後伸出手,緩慢卻不容抗拒地將他的手拉了過來,又將他手指打開,自他掌心打入一個療愈法印,直將那些深可見骨的指印消去,才輕聲道:“我答應,你慢慢說,他們現在何處?”

“城主府,”岑雙道,“他們在城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