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1 章 紅塵舊夢(五)(1 / 1)

時空跳躍帶來的天旋地轉讓人頭暈眼花,等幾人逐漸緩過神後,眼前模糊的畫面已經重新變得清晰,但除卻心中有數的岑雙,以及甚少有情緒波動的清音外,另外兩人對於眼前的景象,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紅蕖君反應過來後,眉頭即刻皺了起來,轉頭看向岑雙,質問道:“不是說這次不會再出錯了,你什麼意思,逗我們玩?”

重柳眼眸一轉,端詳了一番岑雙的臉色,忙笑著打圓場:“許是出了什麼意外,這又不是尊主能決定的,澤芝,你還是少說幾句罷。”

紅蕖君道:“我幾時又多說了?這不是他自己方才說的,神器重新推演後時間地點皆由他定,就是有偏差也不會太大,可你瞧這地方,荒郊野嶺,鳥不拉屎,哪裡能看出半點水芸城的影子,不是存心戲弄是什麼,故意拖延時間?”

重柳道:“這……”

儘管不想再起爭執,但不得不承認紅蕖君說得確實在理,話是岑雙說的,地點也是岑雙選的,一開始承諾要帶紅蕖君去水芸城尋找真相的也是對方,但兩次回到過去,沒有一次回對地方,第一次他們因神器推演偏差回到了過去的岑雙身邊,尚可以理解,可這次又是什麼情況?

就如紅蕖君說的一樣,此地荒郊野嶺,連個鬼影都看不到,更彆提活人了,兼之雲霧厚重,天上無星無月,朦朧昏暗的環境中,隻能隱晦看見隔了老遠的二兩株小樹,在夜風中擺動枝頭,顯得鬼氣森森。

這一下,就是重柳也說不出話,與紅蕖君一般用疑惑的眼神看著岑雙。

岑雙仿若未覺,依照記憶裡的路線辨明方向後,才微笑著解釋道:“時間與地點上出了差錯不假,我沒有選擇回到水芸城也是真,眼下這個時間,與水芸城之亂隔了五年,卻與我要去的地方隻相隔兩日,所以我之前的話也沒有說錯——偏差不大。”

重柳把玩扇子的手頓了下,紅蕖君的眉頭則皺得更深了,唯有清音神色未變,沉吟片刻,問他:“這裡曾有異事出現?與你有關?”

岑雙點了下頭,道:“不錯,是有一樁古怪之事,但是否與我有關,尚不能確定。”

正因為無法確定突然出現在那個村落中,與村民們所信奉的守護神作一樣打扮的是何方神聖,所以才要選擇此地為落點,尋找對方將一村與世隔絕的村民殺害的原因,如此才能知曉,究竟是對方早就對那一村人生了殺心,還是因為他們的到訪,才將殺意帶去……

岑雙急需確定這件事。

這麼多年,尤其是在遍布殺機的混沌荒原,每個必須睜著眼睛的夜晚,岑雙反複回憶當年之事,想著那個殺了莫詢逼他認下屠城慘案的罪魁禍首,推測對方的來曆與目的,以及仇視設計他們的原因。

起初幾年,他想起對方砸在他耳朵裡的那句“這就是你們多管閒事的下場”,篤定對方是采荷節前夕想要裡應外合攻打水芸城的妖怪,因為被他們二個破壞了計劃,才會用那種手段報複他們。

在混沌

荒原摸爬滾打一段時間後,他是越想,就越覺得最初的想法不切實際——如果一開始那群想要攻打水芸城的妖精有這等本事,還能被那時的他們破壞計劃,而不是將水芸城連他們一塊兒端了?()

可如果一者素不相識,那罪魁禍首對他們的滔天恨意,又是從何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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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後來想,假如因果是相反的呢?假如對方並不是因為被他們破壞了計劃才氣急敗壞要報複他們,而是因為要報複他們,才有了後來的水芸城之亂?假如水芸城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那麼會不會連他們破壞另一群妖怪的計劃,都在對方算計之內?

篤定了他們會路見不平,篤定了他們會在得知計劃後立即前往水芸城,篤定他們會幫助水芸城一同擊退攻城的妖精,篤定水芸城主會挽留他們參加不久後的采荷節……

那個人會是誰?

算來可笑,枉岑雙自詡記憶力超群,可不論他怎麼回想,都無法將罪魁禍首和那些他們的罪過的惡妖對上,修士就更不可能了,儘管承天門滿門都想殺了他們,可岑雙也知道,他們隻會明著殺,而不是用這等血腥陰損的手段。

修士不會這樣做,惡妖不屑這樣做,其他的大小妖怪奸惡之徒,要麼是沒有這樣做的能力,要麼早就被他們鏟除而無力報複,是以千年下來,對於那個神秘真凶,岑雙確實沒有頭緒。

但識海中的一瞥,瞥見那個村莊在他們離開後發生的事,讓岑雙沒由來生出一個想法——會不會是他們遊曆人間時不小心得罪了某些存在而不自知,會不會是某些存在認為他們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而要將他們滅口……

儘管他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可如今已然有過太多凶險經曆的岑雙卻是明白,有時候不一定要明確答案才算“知道”,而是看見了不該看見的東西,那便是“知道”的一種。

所以他來到了這裡。他不知道罪魁禍首是否與那個村莊有關,他隻知道,但凡有一點可能,他都要追查到底。

將能說的大致與另外二人說了一遍後,重柳與紅蕖君雖然還是一頭霧水,但在前者的拉扯下,後者再怎麼不情不願,也不再多言,一腳重過一腳地與另外兩人跟在岑雙身後,朝岑雙口中詭異的村莊走去。

這地方岑雙也就千年前來過一次,還來得磕磕碰碰,任他記性再好,也不可能每個細節都還記得,所以他沒有偷懶讓仙君禦劍載他,而是選擇能喚醒他更多記憶的步行。

不過他四個誰也不簡單,不是仙人便是修為堪比仙人的大惡妖,走起路來腳下生風,比之凡人快了不是一星半點兒,眨眼時間,周邊的環境便大變了模樣,從一片荒野,來到了一座枯樹成林的高山。

那座古怪的村莊入口便在高山之上。

說來也怪,雖然他們當年入村之時,覺得那處將樹木全部砍掉隻種花草的村莊十分醒目,可幾人騰空飛至高處時,卻是什麼都看不見,最後也隻能歸咎為隱世之地總會有一些外人不知的隱蔽手段,才能在這般亂世下安逸生存,於是入了深山,踏著枯枝落葉,一

() 步步朝山頂爬去。

那時他們不曾深想,仗著有點本事就一頭紮了進來,找了好幾日,才找到進入村莊的路,又因為二人離開時也未察覺到什麼異樣,便以為必須要一步一步,沿著正確的路線走上來,才能找到村莊的位置。

但眼下,岑雙已經帶著人上上下下走了兩次,走的也是昔日走過的路,可眼前除了大片的枯木,便什麼都沒有了。

他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難道說……

“什麼動靜——有人在吹曲?”

岑雙的思緒被忽然出聲的重柳打斷,以他的耳力,自然也聽到了那回蕩在半山腰的曲調,當然,在場四人就沒有耳力差的,是以他僵了片刻,便無意識朝某人看去——這曲子旁人可能不知,但仙君絕不會耳生,因為就在不久前,他才吹給對方聽過。

大約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那人唇角極淺地彎了下——若非岑雙自覺對這人的表情變化了若指掌,幾乎察覺不到蘊含在其中的莞爾——輕聲道:“要過去看看麼?”

要去看嗎?

在岑雙心中,過去的他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是他最不堪回首,不能呈現到仙君面前的黑曆史,當神器將往事一一還原,讓仙君看到聽到體會到他以前的蠢笨無知,他簡直恨不得立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哪裡還想帶著人過去看?

他甚至覺得不公平極了,憑什麼仙君把他看個精光,讓他以後都沒法在仙君面前維持他高深莫測得道高人霸氣側漏的妖皇逼格,而有關仙君的過往,他卻什麼都不知道——辣雞作者,寧願小破車開個沒停,也不在《仙跡豔事》裡多提提仙君的過去!!

但他真能忍住不去嗎?

曲聲已近尾聲,待一曲終了,掌聲便劈劈啪啪地響了起來,統共就兩個捧場的人,卻一個比一個鼓得起勁,其中一個更是迫不及待道:“一哥好生厲害,之前大哥不過隨口一提,說那戲文裡的俠士每每出手,自有一段不同於其他人的樂聲,一哥便說要譜曲,這才幾日,曲子便出來了,還這般好聽!”

莫詢亦是滿臉驚訝,歎道:“平日見一弟舉手投足,隻道一弟出身非凡,不曾想,一弟會的竟這樣多!”

其實這曲子岑雙後來倒是覺得一般,但不妨礙這個時期的他覺得好,眼下被這般吹捧,他自是得意洋洋,還要裝得滿不在乎,揉著手上的葉子隨口道:“也就那樣,琴棋書畫,詩酒花茶,吹拉彈唱,都會那麼點而已。”

“哇!”

岑雙眼裡的光幾乎要灑出來,但表情還是不甚在意的,淡淡道:“廚藝也還算過得去。”

“哇!!”

迎著那兩雙亮晶晶的眼眸,岑雙很快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的微妙感。

之後也不出他所料,大哥二妹對琴棋書畫沒有興趣,卻對他的廚藝倍感好奇,岑雙架不住他們的熱情,在一聲聲誇讚中逐漸迷失自我,和他們是抓了魚又捕蛇,在山間轉悠半響隻為抓一隻野雞,最後飛去山下尋好佐料,在莫詢與衣衣期待的眼神中熟練地處理著

他們捉來的食材。

他並沒有撒謊,更沒有誇大,甚至可以說謙虛了,他燒出來的東西,那可絕不隻是“還算過得去”這麼簡單,端看衣衣時不時去搶莫詢手裡的肉,而一貫縱著她的莫詢竟難得地悄悄挪遠了一些,幾口就把手裡的肉吃掉的畫面,都能看出一一。

那人當年教養岑雙時毫不含糊,功法要學,禮儀也要學,琴棋書畫要學,燒菜什麼的……當然這個不用學,這個純粹是岑雙學東西快,他第一次入世時跟廚娘夥夫們學的。

他不愛做,但愛吃,一個隻能自給自足的人,做著做著就熟練了。

二人均是許久不曾進食,這一番吃得很是飽足,莫詢還取了他腰間的酒壺下來,二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喝著,酒過二巡,均有些醉意,一腔豪情便難以掩蓋,以衣衣為首,一口酒下肚,忽地舉起酒壺大喊:“等我回家,恢複了法力,我一定要給那些蠢貨一點顏色看看,我要恢複原本的樣子,震驚所有人,讓天下人傳唱本姑……本少俠的名字!”

岑雙揚起爪子跟著她喊:“等你恢複了原本的樣子,我也要恢複,我一定會恢複的,到時候我要砸了天宮,嚇死他們,讓他們一提起本少俠的名字,就瑟瑟發抖!”

便是莫詢這般不符合他年紀的,二人中最沉穩的人,也笑容滿面地跟著揮了揮手裡的骨頭,大喊道:“我要成為師父口中的、口中的——名揚天下的大英雄!!”

岑雙和衣衣壓根就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就像兩個複讀機一樣握拳道:“大英雄!!”

完了晃了晃腦袋,看著開始打哈欠的莫詢,問道:“大哥,什麼是大英雄?”

“大英雄?唔,用師父的話來說,應當是鋤強扶弱,救死扶傷,平天下不平之事,道芸芸眾生不敢言的話,還有……”莫詢的臉忽然紅了起來,小聲囁嚅了句,“娶相識相知,心意相通的漂亮姑娘。”

“哦,漂亮姑娘,”衣衣斜了他一眼,道,“最後一點才是最緊要的對吧!”

“哪裡!”莫詢下意識爭辯了一句,緊接著又小聲起來,“但婚姻之事,人生大事,確實也很緊要——難道二弟你就不想有個知情識趣與你心意相通的娘子麼?”

衣衣嗤笑一聲,道:“不想。”

“……”莫詢莫名有些尷尬,為了緩解這種尷尬,他看向也在打哈欠的岑雙,溫和卻透著急促地問,“二弟不懂,一弟應當有想過吧?”

岑雙睡眼惺忪地道:“什麼?”

衣衣又是一聲嗤笑,道:“他問你想不想娶漂亮姑娘。”

“漂亮姑娘?什麼玩意?”岑雙又打了個哈欠,才漸漸反應過來他們在說什麼,於是靠在樹上的身子翻動了下,理所當然道,“哦,娶娘子啊,暫時沒想過,但我以後一定會打敗龍神島那個,成為當世第一,我既是當世第一,合該最美之人來配,所以我的娘子,定是天上人間第一美人!”

“……”

“……”

“……”

岑雙無視掉另外兩個神情古怪,明裡暗裡打量他們的人,對身邊貨真價實的,在群芳榜上排名第一的白衣仙官艱難辯解道:“我那時不過隨口一說,真沒想到居然會有群芳榜這種存在,更不知道第一美人居然不是姑娘!並非故意冒犯,你莫往心裡去……”

清音:“……”

是錯覺嗎?在冷風中無意識收了聲的岑雙,茫然地想,怎麼感覺仙君好像更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