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3 章 天宮舊事(四)(1 / 1)

後來的岑雙偶爾回想,也會覺得發生在那段時間的事十分湊巧,而他對於要尋找到家人的念想,也過於執著。

可那時的他沒有心思想旁的,在剛剛被人生生挖走一段過往,還被告知了一件不能為他所接受的事,一無所有滿身燒傷的情況下,他一門心思,便是尋找一處慰藉。

素未謀面的家人,無疑是最合適的選擇。

隻那兩個字,便能帶給他無限遐想,而有衣衣這樣的例子在前,所謂“家人”,更讓他憧憬不已。

所以他拿著僅有的線索,在妖市中追查了足足半個月,半個月後,才從妖市離開。

衣衣因為此前在妖市捅了大簍子,不方便再進去,所以這半個月一直在妖市外徘徊等待,好不容易才等到岑雙的身影,立即拉著他躲到一邊,問道:“看你這樣子,是查到出處了?”

岑雙點頭。

衣衣問:“什麼地方?”

岑雙答:“不渡海。”

衣衣眉梢微垂。

不渡海。

海上烏雲密布,海水漆黑深沉,一眼望去,看不到儘頭。

“不渡海,乃是十大惡妖之首妖王若螭的領地,據說這位妖王性格殘暴,凶惡嗜殺,熱衷用各種凡人的烹飪方式來處理凡人,自他晉妖王之後,所有渡海之人,亦或者路過海域的生靈,都要被若螭及其手下卷走吃掉,久而久之,再不敢有一人敢靠近這裡,於是這片海域,便有了‘不渡’這個名字。

“此外,還有一則傳聞,便是說這若螭妖王極度貪戀美色,活人也好,死物也罷,隻要是符合這位妖王喜好的美人美物,都會被他想方設法搶回巢穴收藏起來,就在最近,他還搶了人間某個大宗門裡的長老回來,引得宗門修士幾l次過來討伐,可惜收效甚微,誰讓這些凡人修士,都不是妖王的對手,這樣下去,估摸著是要請仙才能將此事解決了……”

衣衣說到這裡,側過頭,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岑雙一眼,面上有些嚴肅,道:“雖然我沒見過這個妖王,但從各種傳聞來看,妖王若螭暴虐好色,不知多少生靈遭他毒手,雖然我不願往那方面想,但你還是得做好最壞的打算,不隻是你娘的處境,還有你的……身份。”

岑雙顯然也聯想到了什麼,是以陷入沉默,久久不語。

衣衣見此情形,連忙又道:“當然,那隻是最壞的情況嘛,往好的方面想,說不定不渡海也隻有你娘的畫像而已,具體如何,還得下去查看一番才能知曉。”

話至此處,她從袖中取出兩顆指甲蓋大小的珠子,將其中一顆遞給了岑雙,囑咐道:“這是避水珠,以我們如今的修為,可保我們在水中自由行走三日,三日之後,無論有沒有線索,你我都得回到岸上。”

岑雙點頭,將避水珠服下。

隻是,儘管有避水珠在暗中庇護,某隻打小便不喜歡被弄濕一身漂亮羽毛的鳥兒,還是不舒服極了,但為了找到他那位不知所蹤的娘親,也隻能忍受著心中強烈的不適

,在不渡海下呆足了三日。

倒不是說他們兩個非要卡著避水珠的時間在海底待這麼久,而是此行遠比他們想象的還要麻煩,麻煩到最後一日,都沒找到任何與他娘親有關的線索。

就說第一日,他們初到海下之際,就被妖王宮殿外的重重守衛難住了。

也許是這位妖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有數,知道自己得罪了不少的人,所以如此防備,也或許自他搶走人鎮派長老之後,便時時被那長老所在的門中修士打擾,所以煩不甚煩,哪怕是宮殿之外,都派重兵把守。

總之,對方如此草木皆兵之下,自然也將岑雙衣衣兩人的路堵死了。

他二人雖不至於一下來便被巡視的大小妖怪發現,可憑他們如今的修為,也不可能不著痕跡地潛入妖王宮殿,遂在觀察片刻之後,躲在暗處合計了一番,最後合計出的結果,乃是——獻美。

根據衣衣打探來的消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若螭妖王,對於收藏美人這件事雖然葷素不忌,但根據被擄走的美人來算,他明顯更偏好男子,所以作為被“獻”的對象,衣衣沒有換回女裝,仍舊保持著少年裝扮,和岑雙光明正大地走到了宮殿門口。

因著岑雙身上的妖氣渾然天成,就像真的從他骨子裡散發出來一樣,並無半點破綻,所以守衛即使對於他們貿然獻美的行為十分疑惑,但想必這樣的例子之前也有不少,兼之岑雙與衣衣早就做好了應答準備,是以應付得還算從容,到底是讓這些妖怪相信了。

隻是放他們進去之前,其中一位將領面色頗為古怪地看了衣衣一眼,還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話:“如此殊色,倒是可惜了。”

岑雙與衣衣面面相覷,均不知他在可惜什麼,但妖怪面前,二人互動不宜太多,匆匆一眼之後,一個垂頭不語,一個繼續與這些妖怪虛與委蛇,打探消息。

彼時岑雙二人跟在妖將指派的小妖身後,前往拜見妖王若螭,遠遠便見到一座極為精美華貴的高樓,儼然是妖王宮殿中最為高大特殊的一座建築,且模樣之新,似乎剛建造不久,定睛一看,能看到高樓四周遍布妖兵,守衛之森嚴不亞於宮門內外,卻又不像是妖王下榻之處,反而像是守著什麼珍寶……

說來,那若螭的珍寶,不就是那些或被他搶來,或由妖怪進獻的美人麼?

想到此處,岑雙心念一動,著意慢下腳步,故作震撼地遙望遠處高樓,等領路的幾l個小妖疑惑地回過頭,便指著那高樓驚歎不已,連連誇其有多氣派。

大約是誇到小妖們心坎裡了,所以個個心花怒放,止不住道:“當然氣派了,為了這慕月樓,兄弟們跑遍了人間搜集最好的材料,又耗儘心血,在短短數月按大王的吩咐搭建完畢,到現在,我們的法力都還沒恢複完全呢!”

岑雙訝異道:“大王這般著急建造慕月樓,莫非是有什麼急用?”

另一個小妖聞言撇了下嘴,聲音不高不低的,道:“急啊,如何不急,大王怕月公子跑了,可不得急著給月公子造個窩,好早些與他生米煮

成熟飯,將他綁在不渡海麼。”

“……”岑雙道,“這位月公子是?”

那小妖隨口道:“月公子當然就是——”

才說了幾l個字,便被身邊的小妖重重敲了下,連帶被警告了句:“這是你能議論的東西麼?不該說的,少說幾l句!”說著,又看向岑雙,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即使初來乍到,卻也要懂得入鄉隨俗的道理,有些事,在這裡是不能隨便說的,比如,大王很不喜歡旁人打探月公子的事。”

岑雙強裝鎮定,拉過另一邊東張西望的衣衣,解釋道:“什麼打探,實在是誤會,你們也知道,我前不久才從洞府出關,對於外面的事一無所知,方才乍聽‘月公子’一名,頗為好奇,才順勢一問,並無他意,非要說有點什麼心思……

“哎,還不是因為聽各位的口氣,大王似乎非常寵愛那位月公子,這讓我有些擔心,若是我進獻的美人,不及月公子十分之一,可會讓大王心生不滿?”

“這個麼……”那小妖怪瞧了衣衣一眼,並沒有多上心的樣子,口氣倒是有些惋惜,道,“若是放在從前,如此姿色,倒是能被大王寵幸個一年半載,但今時不同往日,月公子在大王心中的地位,非是容貌所能撼動的啊,何況如今大王和月公子好事將近,見不見你們,都不一定。”

誠如小妖所言,妖王若螭一聽他們是來進獻美人的,都不曾召見他們,就要將他們給打發走了,跟避嫌似的,著實讓岑雙和衣衣頭痛起來,他們自然不願如此離開,所以等行至一處視線盲區時,二人便借助法寶化出兩個木人假身。

假身一路無言地跟隨小妖出了王宮,真身則留了下來,躲在暗處等待良機,等了許久,才等到守衛輪值,妖兵鬆懈。

趁此時機,他們利用之前從妖市得到的法寶法器,在若螭的王宮翻找了三日,雖然這三日他們沒有找到岑雙的娘親,也沒有找到其他與岑雙娘親相關的物件,但也不算一無所獲。

他們發現了兩件重要的事。

其一,便是他們查找線索之時,查到了不渡海的“禁地”,在裡面見到了被關押起來的一眾美人,美人各有風情,的確以男子居多,所以岑雙隻掃了一眼,便確定他的娘親不在裡面,隻是以防萬一,他還是仔細觀察了好幾l遍。

除了美人,這個禁忌之地還圈養著眾多妖王若螭鐘愛的美食,美食們個個膘肥體胖,隻是不知被下了什麼邪術,即使身邊的血腥味令人作嘔,他們的表情仍陶醉享受,見不到一絲一毫的恐懼。

又聽巡查的妖兵討論,妖王一旦對哪位美人失去興趣,那麼該美人便會被扔到美食那邊,隻等養肥之後,以另一種方式取悅妖王。

唯有那位月公子是例外。

而第二件事,便是與這位月公子有關——他們打探到了月公子的真實身份。

原來,所謂的月公子,便是人間近日來傳得沸沸揚揚的,被妖王若螭擄來的宗門長老。

當時他們在禁忌之地不小心驚動了守衛其中的妖兵,被對方察覺到

了行蹤,於是被妖兵們追得無頭蒼蠅一樣逃竄,竄著竄著,就竄到了一處珊瑚礁,撞上了瑰麗奇妙的七彩魚群,魚群被驚嚇到,霎時亂成一團,散如海底繁花,二人也被魚群驚嚇,慌不擇路躲進縫隙之中。

確定那些妖兵沒有追過來後,二人才緩緩將頭探出,觀察此地環境。

原本散開的魚群重新聚攏,有規律地來回遊蕩,仿若碎星的光芒不知自何處而來,穿梭於珊瑚與魚群之間,三者交相輝映,美不勝收,而就在如斯美景之中,還立著一道人影。

因不確定對方是誰,二人不敢輕舉妄動,也不敢貿然離開,隻好繼續縮在縫隙裡,悄悄打量對方之時,也期盼著對方快些離開。

但那人影好似死人一般,莫說離開,就是動都不帶動一下的。

他們沒有等到人影離開,反而眼睜睜看著又一道人影遊入視線之中,朝立著不動的人影遊去。

原來立著的身影明顯是男子,而新來的,其實更應稱之為“妖影”的身影,乃是女子。

因那女子斜對著他們,面容並不分明,隻能瞧見她蛇尾人身,身上隻著了一層輕薄至極的紗衣,蛇尾從中探出,輕柔嫵媚地纏上男子,勾勾纏纏,牢牢固定男子不放,如此曖昧畫面,給猝不及防,且情竇未開的某兩隻造成了難以描述的心靈傷害。

好在,對方似乎沒有要立即在他們眼前表演活春宮的意向,而是和男子談起了情。

因著距離不算太遠,那兩位看起來也沒有要隔音的打算,所以二人能清楚聽到那女子柔柔說道:“月郎,昨日的膳食你不喜歡,成親之前我不吃就是了,今日這份賠禮,你可喜歡?”

男子不語,女子便吃吃地笑,繼而道:“你喜歡什麼,我便送你什麼,哪怕是星星月亮,我都能給你摘下來,隻一點,你要好好陪著我。”

過了會兒,又道:“月郎,月郎,我對你這樣好,你可不能再像之前那樣逃跑了,否則,我便將你門中弟子全部打來下酒菜,到時候,有我一塊肉,必少不了你一口湯——噗嗤,嚇你的,怎麼還當真了?”

可惜那男子從始至終都沒給她半點回應,就好像真是個死人一樣,以至於那女子獨角戲唱到最後,不免著惱起來,口不擇言道:“月如燭,你是當本王非你不可麼?告訴你,三日前又有人來給本王進獻美人了,若是哪天本王喜歡上那些新鮮玩意兒,將你忘了,你便隻配出現在本王的餐桌上!

“所以,你可得好好伺候著我,不然,本王就將你鍋燒油炸、清蒸紅燒、水煮火烤……”

說到這裡,忽然頓住,卻並非因為那位月長老回應了她,而是女子側過頭,視線直往對面礁石看去。

對面那兩個腦袋還沒來得及縮回去,兩方視線就這麼對上了。

“……”

“……”

在礁石炸裂之前,岑雙拽過衣衣,和她一同瘋狂朝外逃去!

但那女子的速度太快,遠非之前的妖兵可比,所以即使岑雙他們將能用的法寶都用了,還是被對

方輕而易舉地追了上來,不多時,跟在對方身後的妖兵也浩浩蕩蕩地趕了過來,將他二人包圍在其中。

女子手一抬,下方的海藻一瞬攀升上來,將他二人纏住,再一握,海藻猛地收緊,大有要慢慢將他們折磨死的架勢。

卻在此時,海水猛地翻滾攪動起來,整座宮殿也開始震動,一道金光從海面投下,穿越滾滾海水,落在一眾妖精身上。

妖精們起初不知此為何物,並不知要閃躲,直到那金光徹底落了下來,將滿臉茫然的他們籠罩在其中,不過轉眼的工夫,那些暴露在金光中的妖怪,紛紛變回了原形!

變故陡生,女子再也顧不上他們,指上掐了個法印,身上立時升起一層薄霧,將金光抵擋在外,隨後飛也似地往回遊去,想來,是去找她的“月郎”了。

女子走後,衣衣的紅傘迅速飛了出來,鋒利的傘尖將她身上的束縛切了個粉碎,重得自由之後,衣衣握著紅傘往下遊了一程,將岑雙身上的束縛也切開,拉著他遊回了原地。

將紅傘往身後一背,衣衣遠遠朝女子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托腮道:“原來妖王若螭,是一位美嬌娘啊。”

岑雙將滑落的發帶係在手腕,也抬眸朝那個方向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你管她是什麼。”

“好奇罷了,”衣衣左右看了一圈,指著那些懵懂亂遊的蝦蟹魚貝,道,“說起來,這些妖怪是怎麼回事?”

岑雙伸手戳了戳一條遊到自己眼前的魚尾,眼中也浮現出了些許好奇,如實道:“不知道,但能弄出這般動靜的,不像是人間之物。”

“那個月公子所在的宗門當真將仙人請下來了?”這麼推測了句,衣衣又問,“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岑雙想了想,道:“若真有仙人駕臨,妖王若螭想必已自顧不暇,之前那個妖怪口中的禁地,我們還有多處未去,我想趁此時機,再去找找看。”

“好,”衣衣道,“一起去。”

回去的路上,大部分妖怪都因金光變回了原形,少數藏在暗處躲過一劫的,即使看到了二人,也不敢貿然出來阻攔,反倒是衣衣眼眸一轉,紅傘從手中飛了出去,將探頭探腦準備通風報信的妖怪全部砸了出來,又在那些妖怪變回原形之後,囂張地踢上一腳,冷哼道:“活該,這就是追殺我們的下場!”

岑雙在旁邊瞧了會兒,有樣學樣地跟著補了一腳。

以至於後面的妖怪隻要看到他們,便像是看到什麼大魔頭一樣,要麼哆哆嗦嗦蜷成一團,要麼哭爹喊娘連滾帶爬迅速跑開,任由他們大搖大擺地進了禁忌之地。

但他兩個也沒有囂張太久,因為就在他們進入禁地之後,便驚訝地發現這地方此次居然遍布了巨大水泡,水泡十分密集,見人就撞,二人往後一躲,不想正好撞入一個水泡中,且怎麼嘗試都無法從內部將水泡戳破,隻能眼睜睜看著水泡往上飄去。

直至被水泡帶出水面,浮在空中,才發現海面上已經飄浮著不知道多少個水泡,仔細一看,能發現水泡裡的人

,都是之前匆匆一面見過的,那些被若螭捉過來關押在禁地的凡人,現下他二人混在其中,算不得多起眼。

還好不夠起眼。

往下一看,烏泱泱站滿了凡人修士;往上一看,金燦燦一大片灼目祥雲。

祥雲深處,是極為夢幻的五彩霞光,驅散了原本的陰鬱晦暗,祥和之氣將凡人身上的邪氣一掃而空,讓他們恢複了原本的模樣,而在那降下福澤的霞光之上,停著一輛垂簾輦車,捧著靈花的仙子簇擁在側。

輦車下方,悠悠飄著一抹白雲,雲上站著一位手挽拂塵的仙人,仙人的另一隻手上則持著一副獸皮繪卷,如今繪卷展開,淡金的光芒從中傾瀉,穿過海面直達妖王宮殿。

原來,正是這位仙人手中的法器,將這片海域的妖怪儘數變回了原形。

另一邊,同樣看到了這一幕的衣衣撞著水泡朝岑雙滾近了些,悄聲道:“雖然那件法器看起來很厲害,但越厲害的法器,想要發揮其全部威力,便更需要深厚的法力,這些凡人修士請來的仙人,不一般呐——

“還有那輛車,也不知裡面坐著誰,好大的架勢!該不會是位上仙罷?不過,若真是上仙也不稀奇,惡妖若螭,造下殺孽無數,戾氣太重,一般的仙人隻怕是製不住她……”

大約是被衣衣的話勾起了好奇心,所以在她說話之時,岑雙目光微動,也朝輦車看了過去。

恰在此時,海浪奔騰,狂風驟起。

這一陣風來勢洶洶,聲如怒吼,威勢之大將崖上眾人吹得人仰馬翻,海面上的水泡也被卷得到處都是,天上的仙人受到的影響雖然被削弱了很多,但還是被吹動了衣袍,拂動了發梢,就是一眾仙人簇擁著的那輛輦車,垂下的紗簾也被掀了起來……

“岑雙!∞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衣衣將自己的泡泡撞到了岑雙的泡泡上,將人撞得回過神來,道,“想什麼去了,叫你半響都沒反應,好戲都錯過了。”

岑雙按下心頭的激蕩,眨了眨眼,順著衣衣的指示往下方看去,一眼便看到那位面容清俊的月長老,又見他那一身素裳幾l乎被血色染成紅衣,不由驚訝道:“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一轉眼,又看到了漂浮在海面上,冷臉與之對峙的妖王若螭。

“就說你錯過好戲了吧,”身邊的衣衣道,“那個若螭不是被人壞了好事麼,於是便惱羞成怒了,也不管是否有仙人在上面看著,竟想要了那些凡人修士的命。”

岑雙沒有看到那一幕,所以隻能根據結果猜原因,道:“所以,是月如燭將那一擊擋下,才會變成一個血人?”

衣衣道:“非也,妖王的全力一擊,哪裡是這些凡人能擋下的,何況若螭出手突然,他都沒反應過來——這一擊是上面那位仙人替他們擋下的。

“不過,不知道月如燭是怎麼想的,在若螭出手之後,他突然走了出來,說都是他的錯什麼的,說若不是他,就不會死那麼多人,他愧對他們,也愧對門人,更不配再修仙……反正說著說著,就把修為給散了,還將一身筋脈斷了,總之,

就成了你現在看到的這樣。”

岑雙並不能理解這種行為,所以倍感奇怪地道:“那些人的死活?_[]?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和他有什麼關係,他這麼巴巴地把罪責往自己身上攬,莫不是腦子有問題?”

衣衣其實也不太理解,但她混跡人間的時間遠比岑雙多得多,所以還能根據凡人與妖怪彼此仇視的關係推測一二:“可能是想和若螭徹底劃清界限吧,用自傷的方式,來表達‘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意思。”

岑雙還是沒搞懂二者之間關聯。

不過也不需要他搞懂了,隨著白雲之上那位手挽拂塵的仙人再度出手,屬於一千五百年前的第一惡妖若螭從此在惡妖錄上徹底除名,那位仙人有好生之德,沒有直接收了若螭性命,但也在打傷她之後,用那件法器將她修為儘廢,逼得她原形畢露,隻能懵懂無知地墜回深海。

另一邊的月長老從始至終都沒有看她一眼,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由著同門將他扶了起來,消失在了不渡海岸。

他們從此不會再有一點交集。

海面上的水泡被一陣風送上海岸,水泡落地即碎,凡人們尚未穩住身形,便五體投地朝著天上遙遙一拜,儘管雲間的仙人早已沒了蹤影。

衣衣和岑雙站在角落,即使沒有跪拜,也不算太惹人注目,不過岑雙心不在焉的狀態,還是引起了衣衣的注意。

她順著岑雙的視線朝天邊看了兩眼,納悶道:“你在看什麼?說起來,剛剛你到底在想什麼,那麼熱鬨的事都沒注意到?”

岑雙轉頭看向衣衣,目光炯炯,道:“剛剛……我看到她了。”

“什麼?”

岑雙道:“我剛剛看到我娘親了,就在那輛輦車中。”

“!!”衣衣原地團團轉了一圈,便抬手搭上岑雙的肩,鄭重道,“你且在此處等我,雖然這裡妖氣濃重,那些修士沒有發現你的存在,但靠近之後,必能叫他們察覺,所以,我獨自去問剛剛那些仙人是修士們從哪座宮闕請下來的就好。”

衣衣去的快,回來得也快,沒過多久便將消息打聽到了,又將之轉告岑雙:“他們說,方才的仙人,都是天宮裡的仙人,所以,想找你娘親,就得上天宮去。”

上天宮去。

雲上天宮。

一陣風將幾l位仙官的祥雲刮得接連打了三個轉,好容易才將祥雲穩住,還沒來得及興師問罪,那毛毛躁躁撞了他們的人早已跑得隻剩一個背影,正納悶那背影怎麼那麼陌生,是不是新飛升的仙人之際,又一行天兵迎面飛來,也是急急忙忙的樣子。

仙官們攔下其中一位,好奇問道:“仙友這般匆忙,可是出了什麼大事?”

那天兵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道:“說小不小,說大不大,我們在追拿一隻強闖天門的妖精。”

“強闖天門?!”其中一位仙官納罕道,“他若是魚目混珠進來的也便罷了,既是強闖,你們怎麼不立即將他拿下,還給他開了天門?”

天兵也很鬱悶,道:“他原本是想魚

目混珠,可惜天門上的照妖鏡識破了他的偽裝,雖然沒照出他具體是個什麼妖怪,但他一身妖氣在鏡下暴露無遺,我們原本已經將他圍住,隻是太不湊巧,某位上仙正於此時曆劫完畢,歸天之時,天門自動打開,於是那妖精瞅準時機,掙開束縛,跑了進來。”

那些個仙官捏了捏胡須,歎道:“倒是稀奇,說這妖怪厲害罷,他連妖氣都藏不住,說他無能嘛,竟能掙脫束縛闖進來……隻是不知,他闖進來是為了什麼?”

天兵道:“管他為了什麼,等抓到他後,等著他的,隻有散靈塔!”

不想進散靈塔的岑雙正在全力逃脫天兵追捕。

他不識得天宮的路,也不知自己該往哪兒跑才好,因為擔憂路上的仙人也出手對付他,所以跑了一會兒後,便不再敢往人多的地方跑,跌跌撞撞的,藏入了一棵巨大的梧桐樹。

追捕他的天兵從樹前經過,沒有發現他。

他按了按怦怦直跳的心口,小心翼翼地從樹上跳下去,鑽入了前方的宮殿,避開看守在外的仙人,推開了一扇偏僻殿門。

這扇門前無人看守,也沒有任何動靜,想來裡面沒人,足夠安全。

這麼想著,岑雙將門牢牢栓上,頭也抵在上面,輕輕吐出口氣。

緩了一會兒,他伸出手,從懷中取出一顆珠子。

他看著珠子上的裂痕,頗為苦惱,指尖摩挲了下,思索著該如何在短時間內將其修複。

卻在此時,身後忽地有了動靜。

他耳尖微微動了下。

嘩啦——

是水聲。

岑雙心中一驚,帶著微微的涼意,條件反射一樣將身子轉了過去,隔著雲煙與輕紗,與湯池中的人打了個照面。

一上一下,兩兩相望,面面相覷,均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