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1 章 天宮舊事(二)(1 / 1)

可惜地上五人均被陣法反噬得昏迷不醒,自然不能看見這位紅衣少年是如何的威風有型,唯一清醒著的他還在最後垂下了頭,於是少年掀傘那一幕,便好似是少年一個人的獨角戲。

那少年將紙傘收起,握在手中,將倒在腳邊的人踹遠了些,踱步至他身側,抱著傘蹲了下去,懶洋洋道:“喂,我方才救了你一命,你就沒點表示?”

他坐著休息了片刻,直到力氣恢複了少許,才從身上扯下一塊布料,重新將臉蒙上,旋即站起身,拍打著衣上的灰塵和血跡。

少年見他不語,也跟著站了起來,繞了個圈堵在他身前,背著手,道:“按照道上的規矩,這種情況下,你得結草銜環,給我當牛做馬。”

新沾上的塵土能拍掉,但裡裡外外都滲透了的血跡卻無法清理乾淨,裸露的肌膚上除了燒傷與劍氣,還有擦不去的灰泥,他扭過頭,看了眼一邊的河水,眼眸陡然一亮。

“當然了,我也不是那種挾恩圖報的人,”少年自顧自道,“隻要你幫我辦一件事,本公子就算你報過恩了。”

他垂下手,轉過身,緩步朝小河走去,還沒怎麼走,就被人拉住了手腕。他稍稍側頭,看著對方。

少年比他矮了半個頭不止,與他對視時,需得微微將頭仰起,姿態卻拔得很高,帶著股嬌養出的矜傲,以及被忽視後的不滿,冷聲道:“跟你說話呢,聾了麼,聽不見?”

倒是和某隻上躥下跳,熱衷跟在他屁股後面“念哥”“念哥”叫個沒完的金毛鳥有些像。

他的目光溫柔了一刹,很快歸於平淡,態度不冷不熱,道:“若不是因為你,我也不會被他們糾纏,你方才所為,與其說是在救我,不如說是在處理自己惹上的麻煩。”

方才他們幾個說的話,他都聽得分明,自然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得八九不離十:起因,便是面前的紅衣小少年不知何故,奪走了另外五人的法寶,那五人此前認識與否不好判斷,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的目的全都一樣,即,從少年手中奪回自己的法寶。

因此,他們結伴追蹤了少年一路,期間,還被少年用障眼法戲弄了不知多少次,所以在追蹤少年到此地時,才誤將他認成了少年。

至於他們口中的妖氣,說不定也是這少年搞出的把戲,無非是障眼法的一種罷了。

他是如此篤定,全然不曾料到那少年會嗤笑一聲,悠悠道了句:“我若隻是要解決他們,可以在他們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也可以在他們殺了你之後,怎麼,你是覺得沒有我,他們就不會碰你了?”

少年收回手,兩步行至他身前,繼續道:“這我得提醒你一下,免得你心中沒數——就這幾個廢物的本事,還不至於能精準追蹤到我的位置,他們啊,都是被你這身快要凝成實質的妖氣給吸引來的。”

他收回目光,往旁邊邁上一步,繞開少年,繼續朝河邊走。

擺明是不信。

可這次他走了兩步之後,自己停了下來,回頭朝少年看去。

少年右手持著一面羅盤樣式的法寶,上方的指針一根正對著他,另一根飛速旋轉,轉動數十圈後,也對準了他,並迸發出一道光柱,將他籠罩在內。

隻不過,這光柱除了讓他眼睛有點難受外,倒也沒給他身體造成其他負面作用。

那作用,產生自他心裡,仿若平地一聲驚雷,震得他言語不能。

少年將那件從彆處奪來的法寶收好,抬眸將他一看,道:“明白了嗎,即使沒有我,這五人也會對上你,即使沒有這五人,也會有數不清的修士,循著你的妖氣找過來將你除掉,誰讓你是一個連照妖法寶都照不出原形的大妖。”

大約是覺得可笑,所以他扯了下嘴角,緩緩道:“你開什麼玩笑。”

“我是不是開玩笑,你剛才不都看得一清二楚?”

“……”

他唇角的弧度慢慢壓了下去,半響,轉身道:“我是妖如何,不是又如何,你難道看不出我如今法力儘失,連你口中的廢物都對付不了麼?若是你之前不知,現在也該知道了,我什麼忙都幫不上,也不想摻和進彆人的事,你走吧。”

“難道你不想解開身上的封印嗎?”

他腳步一頓,猛地回頭,一瞬不瞬地看著少年。

少年兩步上前,不知多少次擋在他身前,背著手,道:“我之前就奇怪,為何你有如此陰鬱的妖氣,卻能被那幾個廢物困住,所以方才借機探了你的內息,都沒怎麼運轉法力,便被一道阻力彈了回來,那道阻力的來源,正是你體內的封印——你的法力,想來都是被那道封印給壓製了罷?”

他沉默片刻,反問道:“所以,你剛剛的意思是,你能解開我身上的封印?”

少年哼笑一聲,昂了昂頭,冷傲之色儘顯,道:“彆的不好說,但陣法、封印這些東西,我若說不能,這世上也沒幾個人能幫你解開了。”

他眼眸微亮,不自覺染上了期待,道:“當真?”

少年剛要點頭,忽地又想起什麼,眼珠子骨碌碌轉了一圈,落到他身上,道:“我當然能幫你解開,助你恢複法力,可我又為什麼要幫你?方才我都幫了你一次,你卻連我一個小忙都不願意幫,如今要我幫你這樣大一個忙,憑什麼?”

說完,唇角微掀,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他表露出來的期待迅速消退,也勾了下唇,回敬道:“你若不助我解開封印,我便不能使用法力,如何幫你?”

少年聞言,眉頭微蹙,不悅道:“你搞清楚,現在能幫你解開封印的隻有我,我卻不一定需要你出力,我不要你當牛做馬,但是你隻為我做一件事,那我也太虧了吧?”

他頗為讚同地點著頭,旋即繞開他,繼續向小河走,嘴上道:“那你就去找既能出力幫你又能給你當牛做馬的人好了。”

少年似乎沒想到他會拒絕,呆愣愣地盯著他的背影,沒忍住,大聲道:“什麼意思啊你?”

“你以為你是誰,沒有法力的小妖怪,也敢和我討價還價?!”

“難道你不想恢複法力了?我告訴你,錯過我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等等!!!”

見人越走越遠,已然走到河邊,少年怕他跑了,終於妥協,快步追上去,停在他身側,道:“行行行,我可以給你解開封印,但是你必須幫我將這件事辦妥了!”

他道:“嗯。”

少年想了想,補充道:“可我和你素昧平生,誰知道你說話作不作數,你懷疑我,我也信不過你,所以,為了你我都能安心,我先給你解開部分封印,等事情圓滿完成,我再給你解剩下的。”

他抬手按在腰間係帶上,稍加思索,便回答道:“行。”

少年頗感稀奇,追問道:“你也不問問我要你做什麼,莫不是你篤定你什麼都能做到?”

“若是做不到,你也不必對我死纏爛打了,”他側頭回視少年,面無表情道,“從一開始,你便跟著我吧?”

少年眉梢微揚,等著他之後的話。

他便繼續道:“你既然需要我的幫助,那就說明我身上恰好有你需要的東西,但如今的我,兩袖清風,法力儘失,唯一能說道的,便是滿身妖氣,若我所料不錯,你所需要的,就是一個既能為你所用,也無法真正對你造成威脅的,你口中的大妖,是麼?”

少年沒有說話,看著他的眼神,卻有所改變。

他道:“可能是在方才那座城中,也可能是來回的路上,你撞見了我,察覺到我的異常,於是,你設法將那五人引來,借他們之手探清我的虛實,順便賣我個人情,以此來達到目的,可對?”

少年哼了聲,道:“怪不得你……你什麼時候發現我的?”

他收回目光,握住衣帶,向外一拉,破損焦黑的染血外袍滑至臂彎,做著這一係列動作時,他漫不經心地回答道:“看來是這樣了。”

他這一句,便讓少年明白他方才所言不過是在套自己的話,若自己不承認,他的猜測終究隻是猜測,可自己一旦承認,那所謂的“人情”,就變成了合作共贏,互利互惠,互相利用……

但後知後覺的少年即使反應過來,也沒有閒心去生氣了。

被他的動作轉移了注意力,少年的目光落在他鬆散的腰帶上,無意識往裡面掃了一眼,猛地僵住,迅速挪開視線,背著的手也放了下來,轉而將紅傘抱在身前,再開口時,隱約有些緊張的意味:“你在乾嘛?”

他如實道:“洗澡。太臟了。”

少年幾乎脫口而出:“洗澡就洗澡,脫什麼衣服啊!”

“……”

“……”

大約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大聰明的話,少年清了清喉嚨,欲蓋彌彰地將頭轉了回來,不曾想,剛回過頭,就看到他那衣服,已經脫到最裡面那件了。

!!

少年這次連身子都轉過去了,背對著他,乾巴巴道:“我,我方才的意思是說,你這衣服,脫不脫的,也沒差嘛,哈哈,反正是不能穿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

上,本公子今日送你一套——我去給你買衣服,你,你先洗著,我去去就回!”

他解帶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若有所思地回過頭,看了那倉皇離開的少年一眼。

不過,無論少年的離開出於何種緣由,至少對方回來時,確實給他帶了身新衣服。那是一套黑色勁裝,樣式簡單,卻很耐看,按照少年的說法,也很耐臟,適合他這種刀口舔血的人。

有乾淨的新衣服穿,他欣然接受,但少年對他身份的猜測,卻讓他有些哭笑不得。

大約是他這副狼狽樣,以及體內那個複雜封印,叫這少年誤會了,以為他是什麼仇家遍地的人物。

當然,也未必是誤會,畢竟未來的事,誰能說得清。

除了衣服外,少年還給了他一個面具。

那並不是一面普通面具,而是一件法寶,在將佩戴者面容遮擋之餘,能有效隔絕外界修者的窺視。

“雖然來自天上的視線它攔不住,但對付凡間的修者、妖精什麼的,完全夠用了……這可是我相當滿意的一件法寶,暫時借你戴戴而已,事成之後,你可要記得還我,?[]?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少年道,“要不是你臉上的傷沒法用靈藥恢複,擔心你壞了我的計劃,我才舍不得給你用。”

他把玩著手中的半截面具,毫不留情地拆穿對方:“這些法寶不都是你搶來的,怎麼就成你的了?”

“搶來的怎麼了?本公子憑實力搶的,那就是本公子的!”少年由下而上覷著他,催促道,“你戴不戴,不戴我拿回來了——”說著,作勢去搶。

他一隻手將少年擋開,另一隻反手將面具扣在臉上,露出的紅唇微微彎著,道了聲:“謝謝。”

少年瞧了他一眼,低低咕噥了句“將大半張臉擋了倒也勉強能看”之類的話,才對他道:“謝這個做什麼,搞得好像我要送給你似的,等給你解除封印後,你再慢慢謝吧。”

說到這裡,少年將四周打量了一遍,確定沒人過來後,仍不放心地擺弄出一個法陣,旋即將他拉了進去,又讓他盤膝坐下,開始查看他體內的封印。

也不知少年看出了什麼,緊閉的眼皮不安穩地抖動著,眉頭也越皺越緊,到最後,口鼻雙耳均滑了一道血線下來。

淡淡的熒光將二人籠罩,等熒光全部消退,少年匆忙收回手,捂著嘴唇急急咳了數聲,等將一口汙血吐出,便迅速從袖中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口中,也盤膝而坐,調息片刻,重新睜開眼,從地上站了起來,垂眸看向另一個人。

那人仍然閉著眼,卻遵從本能抬起手,結出了一個少年從未見過的法印,法印自他雙指之間浮現,轉瞬即逝,少年沒有看清,但仍感受到了蘊含在其中的深深古意,本就不平靜的心湖霎時掀起滔天巨浪,還未來得及有更多想法,眨眼的工夫,便有一道火光從他身上燃起!

青色火焰越燒越烈,將他全身包裹在其中,火光影影綽綽,他的身形模糊不清。

少年這般看了一會兒,便喃喃自語起來:“你到底是誰,為何身上會有這樣的封

印,明明不管怎麼看,都隻是個普通妖怪,怎會惹到那些人……又是誰,給了你這樣神秘的功法?”

少年的問題無人解答,倒是在少年的呢喃落下後,盤坐的人身上的火焰陡然炸開,冷熱交替之感撲面而來,令少年頭皮發麻,當即拂袖轉身,一躍而出,迅速脫離法陣。

出了法陣之後,又擔憂他鬨出的動靜驚動附近的修者,為自己增添麻煩,便在法陣之外,添了一個結界。

儘管如此,等那人調息完畢,還是將法陣和結界全部破壞了。

好在對方破關之際,發出的聲音被殘餘的結界法陣吞了大半,暫時無人發現他們,但這樣的破壞,也足夠少年心驚了——此人身上的封印才解開一層,也就隻恢複了十分之一的法力,便有這樣的威勢,若他恢複至全盛時期,憑自己的修為,可能接他一擊?

越是深想,越是不安。

另一邊,破壞掉結界之後,他也睜開了雙眼,先是垂眸看了眼傷痕不那麼明顯的雙手,隨後開始運轉功法,終於能再次清晰地感受到遊走在其中的法力。

雖然運功之際,仍存在著明顯的滯澀感,但至少,恢複的法力已足夠他行走凡間,尤其是在莫名其妙多出一身妖氣後,有了自保能力的他,才不至於被隨便冒出來的阿貓阿狗給一巴掌拍死。

那少年也在此時走了過來,他微微側頭,朝對方看去,隻一眼,便看出對方掩飾不住的警惕與懷疑,但他沒有解釋,也不覺得需要跟對方解釋什麼,隻垂下手,重複了一遍之前說過的:“多謝。”

少年停下腳步,微微昂首,將這句謝意收下,態度卻不再像之前那般輕鬆,但經過收斂,這樣的變化倒也沒有太明顯。

反正,隻要對他沒有影響,他也不會在乎對方怎麼想。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那紅衣小少年淺咳一聲,提醒道:“如今你已沐浴更衣,我也按照約定為你解除了部分封印,所以,該你幫我了罷?”

他認同地點著頭,隻是點了沒幾下,忽然道:“還有件事。”

少年深吸一口氣,強忍著沒有發作,扯著嘴角道:“你說。”

揉了揉肚子,他道:“我餓了。”

少年:“?”

他“誠實”道:“你知道的,我的法力隻恢複了那麼一點,仍然會有比較明顯的饑餓感,帶著這樣的感覺,怕是會影響你的計劃,所以,不如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吃的時候呢,你還可以和我講講你的計劃——你覺得呢?”

少年:“……嗬嗬。”

二人一路無話,來到了一家面館。

因著此地對少年而言也很陌生,初來乍到的少年自然也不知道,城中哪家飯館最為難吃,所以便按照經驗,選了一家客人最少的,領著他走了進去,給他點了一大碗面。

少年的想法很是簡單,便是用最難吃的東西,堵住他的嘴,若他吃不完,自己還可以借機嘲諷幾句,以此來發泄心中的不滿。

可少年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從一碗面開

始失控。

“砰咚”一聲,當著少年的面,又一個面碗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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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眼前三座“大山”,少年額角不受控製地抽搐了兩下,偏在此時,“山”後的人舉起一雙筷子,重複了不知多少遍的話語再次響起:“小二,再來三碗!”

少年一個趔趄,撐著下巴的手跟著打滑,整個人險些滑到地上去。大抵是真的忍無可忍了,少年一拍桌面,站了起來,越過“大山”看著對面的人,崩潰道:“大哥!三十五碗了,你是餓死鬼投胎的麼?”

聽到聲音,他眼巴巴看著小二的視線移到少年身上,大半張臉被面具遮住看不出表情,眼神卻很無辜,道:“你要付不起銀錢了麼?”

少年道:“這不是銀錢的問題!”

他道:“既然銀錢不是問題,那還能有什麼問題?”

“……”

在少年發飆之前,他及時轉移話題,道:“你方才說,要去妖市搶什麼東西?”

少年瞪他一眼,冷哼著將三座“山”推開,才重新坐回去,冷冷道:“都說了不是‘搶’,是‘取’!”

他道:“有什麼區彆?”

少年道:“當然有了,那東西本就是我的,我隻是去取回來,這叫物歸原主!……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也彆問那麼多,按我的剛剛說的去做就是。”

他道:“你不跟我說那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幫你搶過來?”

“不用你搶,我自己搶……取,”少年咬牙道,“你隻要和我走一趟,關鍵時刻幫我把妖怪引開就行。”

他一邊點頭,一邊轉動著手上的筷子,支著下巴,道:“聽起來很簡單啊,你本事不小,即使一人獨往也能完成才對,為何非要拉上其他人?”

“你不也說了,聽起來簡單,”少年抬手按在紅傘上,緩緩道,“你當那妖市是什麼地方?聽說過惡妖錄麼?知道十大惡妖麼?知道十大惡妖的修為在凡間所有修士之上,連仙人見了都頭痛的事麼?”

他搖了搖頭。

少年險些再次滑到,額角青筋也再度緊繃起來,重重吐出一口氣,道:“你到底是哪個山旮旯裡跑出來的原始人啊!我都知道的事,你居然不知道?……不知道算了,這事說來話長,我懶得和你解釋,反正,你隻要知道那十大妖王的本事不輸尋常仙人就是了。

“妖王們各有妖域,彼此之間衝突良多,平素甚少聚首,唯有妖市是個例外。

“妖市是群妖活動最為頻繁之地,據說裡面賣什麼的都有,隻要能拿出令妖怪們心動的價格,就是天上仙人的骨頭,都能被它們搞過去!這樣的地方,一個妖王自然是拿不下的,所以,妖市由十大妖王共同管理。

“這些妖王,不止要防隨時可能潛入其中的天上仙人,還要和同位妖王勾心鬥角,所以在那地方安插了不少親信,還設下了便捷的傳送法陣,隻要有人威脅到他們的利益,或者有人去妖市搗亂,立即便會現身妖市,憑你我如今的實力,對付一些雜魚尚可,對上妖王?嗬。”

說到此處的少年,因那店小二已然端著三碗寬面走入隔音術的範圍,便暫時住了口。

小二將面放在桌上,抱著木盤,諂媚笑道:“兩位爺吃好喝好,小的就在一旁,還有需要,喚小的就是!”

他揮了揮手,示意小二先行退下,等人徹底離開後,挑了一碗份量最小的,放到少年面前,自己拖過那碗量最足的,夾起一筷子面條,沒急著入口,不經意地問:“聽你的口氣,莫非你也和我一樣,因為一些原因,無法發揮出全部實力?”

“那當然……關你什麼事?”少年面露不耐,拿筷子戳著碗裡的面條,停頓了會兒,繼續之前的話題道,“妖王,並非目前的你我能夠應對的,我也不打算和他們正面對上,但如果貿然闖入妖市,必定會將妖王引出,所以,一個合適的時機,以及一個有著大妖妖氣的你,便是我取回寶貝的最佳助力!”

他將面咽下去,問道:“合適的時機?”

少年勾唇道:“兩日後,妖市將舉行十年一度的易寶集,屆時,各大妖域叫得上名號的大妖均會受邀赴會,當然,易寶集並不限製小妖參與,隻是妖怪們也知道,這種時候,最容易潛入一些其他地方的人,或者,仙。

“在這之中,妖氣低微的小妖怪,是最容易被假扮以及威脅的,自然也就成了妖兵們盯得最緊的存在,與之相反,進階成大妖的妖怪,一身陰鬱妖氣已不是靠外物能假扮的了的,所以這部分大妖進出妖市更為自由,很多小妖們去不了的地方,他們都能去,很多小妖們不能做的事,他們都能做。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會對自身妖氣如此不敏感,但你身上的妖氣,已足夠你在易寶集上,即使將我帶上,也不會被妖兵搜查。”

頓了頓,看著對面幾乎將頭埋進碗裡的人,少年神色微妙,猶疑道:“你聽明白了麼?”

他抬起頭,連連點頭,一臉嚴肅,將筷子舉了起來。

少年以為他要發表什麼高見,遂坐直身子,端的是答疑解惑無所不知的世外高人風範。

卻聽得對面那人聲音沙啞卻中氣十足地大喊一聲:“小二,再來一碗!”

少年:“……………”

……

兩日後。妖市。

妖來妖往的斷仙橋兩邊,聚集了妖市三分之二的攤販,這些攤販並不似凡人集市裡的那樣吆喝個不停,而是安靜坐在攤位後方,漠然注視著來來往往的各類妖精,即使有客人過來,他們也不會有太大反應,唯有被某些大人物看上,才能叫他們動一動屁股。

就像他一過來,停在距離斷仙橋最近的攤位前,附近的小妖們立即便站了起來,他面前的攤販更是極儘熱情地為他介紹著每一件物品。

他的目光循著小妖所指依次落在面前的物品上,沒被面具遮掩的雙唇,始終懸著一抹高深莫測的弧度,讓小妖即使有心窺視,也不敢造次,垂著頭,什麼異常都沒發覺。

自然也沒有察覺到橋洞那邊傳出的隱晦聲音。

“怎麼樣

?”

“找到了!那妖孽並沒有撒謊,東西果然被賣到了妖市,就在南市奇珍樓,說是要在易寶集這天展出售賣呢!”

“大膽!!”

“公……小姐息怒!”

“息怒?母……母親的畫像被一群妖孽褻瀆作踐,你讓我如何息怒?這群卑賤的妖孽,膽敢直視母親的容顏,我一定要挖了他們那雙眼珠子!”

“小姐不可啊!您此番過來,老爺與夫人並不知情,若您在妖市大動乾戈,必定會被他們知曉,即使他們再寵愛您,也得依照規矩重重罰你,如此就得不償失了!”

“怎就得不償失了,至少我狠狠懲罰了那些拿母親畫像做齷齪事的妖孽!”

“小姐莫不是忘了,這畫像,本就是從您手中丟的……”

“……”

……

小妖見神秘的“大人物”盯著一件東西久久不動,還以為他喜歡,不等他發話,便迫不及待地將其打包起來,雙手捧到他面前,躬身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請大人笑納!”

他收回目光,對小妖怪擺了擺手,轉身往斷仙橋走去。

橋洞中的人已經離開,可能是去取她們口中被賣到妖市來的東西了,也可能是去彆處看熱鬨了,他沒太注意,反正這樣的事,打從他和少年進入妖市之後,也不是第一次撞見了。

按照少年的說法,妖市的強盜不知搶了多少人的寶貝,要不是妖市後面坐鎮著十大妖王,隻怕早叫人踏平了!可惜也因為這十位妖王,即使大部分人的寶貝被搶到妖市來售賣,也是敢怒不敢言,有氣無處使,隻能在易寶集這樣的日子伺機將寶貝奪回去。

少年還說,這樣的日子妖王們很是重視,重重篩查之下,還能進妖市的人,要麼很有本事,要麼很有身份,但不管他們是有本事還是有身份,隻要他們不是妖怪,法力中便不會攜帶妖氣,在妖市注定要束手束腳,尤其是那些仙法純正的修士,更是連隔音術法都不敢用,唯恐暴露身份。

想來方才那兩個,便是這樣的人。

他在橋洞外面轉悠了一圈,才踱步上至斷仙橋,在橋中央等了好一會兒,易了容的少年才姍姍來遲。

隨手施了個法訣,他看著捂著胸口喘個不停的少年,問道:“找到你的寶貝了?”

少年點點頭,道:“南市,奇珍樓。”

——奇珍樓。

正默念著這個名字,肩上忽然搭上一隻手,垂眸一看,便見少年一臉緊張,鄭重道:“剩下的,靠你了。”

他將少年的手丟開,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按照少年給的方向邁步,與少年一前一後朝奇珍樓走去。

如少年所說,他要做的事,便是將奇珍樓裡看守寶物的妖怪搞定,在少年盜取寶貝後,再想法子將妖怪們引開,這事說難不難,說易不易,更多考驗他隨機應變的能力。

總之,整個過程雖然驚險,但他也算按計劃完成了,再怎麼說,他頂著這一身明晃晃的妖氣,隻要不主動暴露,也

不至於出什麼大岔子。

出問題的,是少年那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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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這少年近來是不是搶彆人寶貝搶成了習慣,將自己寶貝拿到手後還不肯罷休,竟將人鎮樓的寶貝奪了,因此驚動了奇珍樓背後的妖王,被那妖王追殺了一路,用儘手段才逃出妖市。

他找到那少年時,對方正躺在血泊之中,身上的傷藥也用了精光,幾乎隻剩一口氣吊著。他沒怎麼觸碰對方,隻半蹲著觀察了一會兒,便從袖中掏出了那些趁著妖市大亂順來的靈藥,挑挑揀揀,選出一個裝著仙丹的小玉瓶,取出唯一的一顆塞到了對方口中。

他維持著半蹲的動作,端詳著對方的面色。

仙丹自不是人間傷藥可以比擬的,隻要不是被魔淵暗火這樣特殊的存在所傷,都是可以救回來的。

隻是仙丹也有品級劃分,療愈能力有強有弱,對於妖王這個等級的陰毒妖力,隻憑仙丹,哪怕是上品仙丹來了,也需要一定時間才能使其痊愈,何況他手中這瓶隻是中品仙丹。

所以蹲了一會兒後,他便背著昏迷不醒的少年,飛身離開了此地。

等他將少年安置到山洞裡的一塊巨石後,對方也終於蘇醒了過來。

見對方睜眼,他從袖中拿出提前選好的藥瓶,放在對方手邊,說道:“這是祛疤消痕的靈藥,你自己擦吧。”

說完,沒管對方看向他的複雜視線,起身繞過巨石,在洞口撿了一些殘枝,將其堆在一起,掐了個法訣,看著殘枝堆燒成了小火堆。

巨石後的細碎聲音逐漸消停,有腳步聲緩慢靠近,行至他身側,停了下來。

他抬眸看了一眼,見對方不止用法術將身上的臟汙都清理了,頭發也放了下來,還換了一套衣裳,白底紅衣,甚是清豔,襯得眼前的少女,仿若春曉之花。

不錯,這和他同行了三日的人,壓根就不是什麼少年,而是一位扮作男子模樣的少女。

但他卻沒表露出多少驚訝,很快收回視線,繼續盯著眼前的火堆,發呆。

少女坐了下來,伸手烤了一會兒火,忽然道:“我叫衣衣。”

他點了點頭。

名為衣衣的少女扭過頭,道:“所以,你叫什麼名字?”

貨真價實的少年似是被這個問題問住了,是以久久沒有回答,仔細看他眼眸,能清楚看到他正在走神。

衣衣摩挲著下巴,猜測道:“該不會,你不止忘了自己是什麼妖怪,還忘了自己的名字?”

他搖頭失笑,道:“哪有那麼誇張,隻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想起,在很久以前,無邊黑暗之中,總能聽到一個溫暖的聲音。

是那個聲音將他喚醒的。

他在黑暗之中追逐著僅有的溫暖,追到了黑暗邊緣,卻被什麼堅硬的東西擋住了去路。

他的翅膀尚且短小,爪子也不夠鋒利,隻能拿喙一下一下啄著前路。

不知道啄了多久,終於有一天,他將那困住他的東西啄破了。

鑽出了一個腦袋。

就在此時,他聽到了一陣輕笑,是他熟悉的,在黑暗中聽過很多很多遍的聲音,溫柔響在他頭頂:“小青念終於破殼啦。”

小青念,是在叫我嗎?

一根白皙修長的手指伸了過來,點在他的喙上,溫柔道:“小青念,念念,念兒,抬頭。”

他轉了轉腦袋,剛睜開的眼睛往上一抬,入目,是大片的雪白。

不知名的花樹一望無際,紛紛下落的花瓣好似飛雪,而那個跟他說話的人,便著一身梨白,立於花樹之下,微微地笑。

比漫山遍野的花樹,還要好看上百倍,千倍。

無數倍。

花瓣越落越多,積了厚厚一層,將記憶中的畫面掩埋,一點點變得模糊。

他回過神,看著手中不知何時多出的小木棍,頓了片刻,抬手撥動沙土,將畫在地面的梨花擦去,又將木棍扔到了火堆中。

“岑雙,”黑衣少年道,“我叫岑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