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5 章 仙道大會(十五)(1 / 1)

黃遠是突然出手的。

他原本召出的長鞭法器並沒有真正收起,而是“順手”係在腰間,等岑雙跟著他繞了幾個圈子來到他預想的地方後,即刻便發動了攻擊!

可岑雙腦後就像長了眼睛一樣,輕鬆避開了黃遠的偷襲,右手朝外一打,數片竹葉飛出,將不知何時包圍過來的林木紛紛切碎。

於黃遠而言,岑雙的修為雖然是八仙之中最高的那個,但隻要陣法與法寶到位,未嘗不能對付他,岑雙作為他們得到浮世鑒路上的最大阻礙,他之前便暗中觀察了對方許久,早看出對方十分依賴身上那件神級法寶,以及他的右手,針對此,黃遠早就做了準備,這準備便是這陣中蜃景,以及他手中的束縛類法寶。

這並非一般的法寶,被放出的東西也與常見束縛秘法不同,藏在那顆玄玉中的,乃是一團黑中泛青的火焰,那團火焰飛出玄玉之後,便直直朝岑雙的右手纏繞過去,讓岑雙的右手再無法動彈分毫!

岑雙隻垂眸看了纏在手臂上的火焰一眼,便抬起眼眸,看向黃遠,倏而笑了。

明明如今的岑雙才是那個任人宰割之人,可黃遠卻被他這一個帶笑的表情看得心慌,如此情況,黃遠自不敢有什麼廢話,唯恐夜長夢多,岑雙突破限製反攻於他,便爭分奪秒地甩著鞭子抽了過去!

岑雙定定看著出招狠辣的黃遠,等那條鞭子甩過來時,側頭一躲,轉瞬躍上擠壓過來的樹上,隨手折下一條樹枝,騰空而起,由守轉攻,行雲流水地打在黃遠手腕上。

這法陣的確能在一定程度阻隔仙人與其本命法寶法器的聯係,使得其隻能用出不到一半的法力,可這份限製又不單單針對岑雙,所有入此法陣之人,均會受到同樣的限製,黃遠也不例外。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所以黃遠才要將那兩百的優勢擴大,將岑雙的右手束縛起來,可惜……

“可惜,你既不知道我其實更擅左手使器,也不知道,”岑雙手中被熒光淬煉得極其鋒利的樹枝抵在黃遠脖子上,淡淡道,“我最討厭彆人拿火對付我。”

黃遠的法器被岑雙踩在腳下,那件承載玄青火焰的法寶也被毀去,自己更是一身傷痕,咬牙看了岑雙許久,神色突然放鬆,意味不明道:“尊主果真好本事,主上說得對,確實不能小看尊主,否則,是要吃大虧的。”

岑雙活動了一下終於可以動彈的右臂,將左手的樹枝換到右手,“哦”了一聲,興味頗濃地問他:“你主上是誰,雨相君?雷相君?還是木相君呢?”

黃遠道:“尊主在說什麼,小仙一概不知。”

“哦,一概不知,”岑雙道,“可我看你都能拿到魔淵暗火,並用暗火對付我,怎麼都不像是魔淵隨便一個魔物的手下呀,既然如此,怎會全然不知?”

黃遠面色驟然一變,皮笑肉不笑道:“看來尊主知道的事,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多啊。”

“客氣客氣,”岑雙笑眯眯道,“說起來,搶奪浮世鑒這

樣重要的事,幾位相君不可能放心黃遠仙友一人來做吧,我看這陣法,也不像黃仙友一人能完成的樣子——你還有同夥罷?”

“尊主既已下了定論,何必再來問我。”黃遠無動於衷道。

“好罷。”說話的同時,岑雙的手忽然往下一按,頃刻間,那樹枝便貫穿了黃遠的喉嚨。

大片的血色將方才打鬥時劈落的樹葉染紅。

黃遠一隻手握著落葉,另一隻手死死握住那根樹枝,等岑雙將樹枝鬆開,他竟自己將樹枝拔了出來!

刹那間,血流如注。

可黃遠面上卻無一點痛苦之色,甚至還在笑。

他雙唇顫動,隱約是個“多謝”的口型,隨後顫抖著一雙手,聚攏一掌熒光,猛地朝額心靈台打去——一道模糊黑影被那一掌逼了出來,可真正的黃遠雙眸渙散,徹底失去生機。

陰魂噬靈之下,竟還能偷偷存下一縷魂念,隻等時機一到,便與那食他魂魄、占他肉身的惡靈同歸於儘,隻可惜那個“黃遠”似乎有什麼特殊的保命秘法,竟在最後關頭脫身離去,且一點氣息都沒留下……

岑雙走到黃遠身前,半蹲下去,伸手將他一雙眼合上。

不多時,黃遠的肉身化為灰燼,隨風散落。

岑雙站起身,抬起左手看了看,面上難得沒有情緒,也不知在想什麼,沒多久將手放下,昂首將四周打量了一遍——隨著“黃遠”離去,岑雙將陣眼破壞,原本的蜃景全部潰散,大片林木也開始倒塌,到最後竟倒塌了半數之多,塵埃落定,視野倒是開闊了不少。

從袖中取出自己的輿圖,又隨手扯下一朵白雲,踏雲便朝目的地趕去。

卻是沒飛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無他,在那倒塌的半數林木中,有一個身上染血眉眼結霜,還被困在結界中的仙人,正慘白著一張臉,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好巧不巧,正是之前一直跟著他和黃遠的散仙鄭瑜。

岑雙沒有急著過去,先是在空中繞著那片結界飛了兩圈,又伸出指尖隔空戳了戳,感受到了極冷的寒意,心中在這一瞬間閃過諸多猜測,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垂眸看著被困的人,微笑詢問:“原來是鄭瑜仙友,怎獨自在此,是發生什麼了?”

但那一向沉默寡言的人隻是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都沒說。

在又詢問了一遍,對方還是什麼都不肯說後,岑雙微微一笑,倒也不勉強對方,抬頭往前方一看,駕雲便要離開。

悠閒得仿佛從一開始就沒遇見過任何人一般。

當然,就在他轉身後沒多久,後下方果不其然傳來了一個冷漠克製,卻難掩痛楚的聲音:“等等。”

岑雙好整以暇地往下看去。

鄭瑜握著他那把長刀,刀柄已經陷了三分之一到泥土裡,看得出他站立都很艱難,卻又不肯屈服於那些將他困在此處的人,昂頭看了岑雙一會兒,才將頭垂下去。

“在赴仙道大會之前,我與黃遠有過幾次接觸,他那時

的做派,與如今判若兩人,”鄭瑜道,“我雖不知道他身上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他的確很不對勁,而且他不止與你一人走動往來,卻在你面前表現出一副和旁的仙人並不熟識的模樣……總之,你最好小心一些。?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岑雙想了想,從雲上落了下去,正站在結界之前,若有所思地問:“所以你之前跟過來,其實是想提醒我?”

鄭瑜吐出口白氣,結霜的唇角扯了扯,點頭道:“我到底不了解他,也沒有證據能證明他一定要對你不利,所以,我原本想著遠遠觀察你們一陣,若他存了害人之心,我便出手將他攔下,卻不想被他發現……”

又道:“後來我見你攔下我兩人都綽綽有餘,便覺得就算他存著小心思,應該也害不到你,又恐多生事端,所以就歇了要告訴你的心思,不曾想,前腳離開,後腳便被兩個仙人圍攻,幸而我有保命手段,將這結界放出,讓他們進不來,才保住這條命,而他們似乎也有什麼要緊事要做,沒有與我糾纏太久,又在外面下了設了禁製,便離開了。”

最後苦悶道:“其實他們不下禁製,我也離不開這個地方,這個結界雖是保命手段,卻至寒至陰,他們進不來,我也被困在此間出不去。”

這麼說來,“黃遠”是真的有同夥的,而且還有至少兩個,否則,若非“黃遠”首肯,旁人如何自由出入他的法陣,將鄭瑜逼困於此?

岑雙托腮思索了片刻,轉而看著鄭瑜,見他越發不濟,隻怕再不出來就要被活活凍死了,便探出雙指,數片竹葉隨之飛出,打在那結界之上。

但無論岑雙用上多少法力打上去,那結界始終沒有被攻破的跡象。

最後還是恢複冷靜的鄭瑜沉著聲音道:“沒用的,這結界能奪人法力轉為己用,攻擊之人法力越深厚,結界便越牢固,否則那兩人也不會那麼快放棄……岑雙仙友,我叫你等等,並非覺得你能救我,隻是想提醒你小心,還有,萬不可讓浮世鑒,落入他們手裡!”

岑雙點了點頭,好似聽明白了,但卻沒有離開的跡象,反而在沉思片刻後問他:“鄭仙友,這結界既是你的保命手段,那你定然知道要如何破解罷?”

鄭瑜道:“此界至陰至寒,需得至陽至炎之物從外部灼燒,才能破解,可莫說這個地方,就是外界,也難以尋到這樣灼熱的火……”餘下的話,在看到岑雙從袖子裡抽出一團暗火後,驟然止住。

眼看著鄭瑜驚疑不定地看著自己的袖子,完了又看自己的指頭,岑雙微微一笑,解釋道:“倒也是巧,方才有人用此物對付我,不想被我奪了過來,正愁怎麼處理,還擔心它將我的如意袋燒壞,沒曾想這就有地方用了。”

這的確是“黃遠”之前用來束縛他右手的暗火,但卻不是他從袖子裡掏出來的。

魔淵暗火,豈是能隨便往如意袋放的東西。

所以他將之塞到了靈台裡。

反正那地方什麼都不多,就火多,即使被他馴服了,也要隔一段時間跑出來燒一燒他的五臟六腑,所以之前,新毛病出現的頭兩

個月,他才會將之誤會成老毛病作祟。

這些老毛病就是太閒了,所以岑雙才會丟個新夥伴進去給它們調教,彆閒的沒事就來燒他元神玩。

怪痛的。

不過現在有正事要做,隻能將老毛病的玩具抽出來,好在暗火還未被淬煉成青焰,不至於叫秘境外某些正盯著這裡看的人察覺到什麼。

畢竟,這世上慣用左手之人不少,可能把魔淵暗火往靈台裡塞,還能將之轉變成另一個樣子的,唯有修習過《涅槃》功法之人才做得到。

想著這些,岑雙已經將暗火擲出,砸在極寒結界之上,不消片刻,那結界便被燒出一個破洞,等暗火燃儘,結界也被燒出一個足夠容納兩人同時通過的門洞,趕在結界自我修複完整前,岑雙甩出一條青繩,將鄭瑜拽了出來。

又從如意袋中取出一個黑色小瓶,將之遞給鄭瑜,拱手作彆後,駕雲朝南飛去。

沒過多久,便有一人跟了上來。

岑雙停了下來,回頭笑問:“鄭瑜仙友不好好療傷,跟著本座作甚?”

他一停,鄭瑜也跟著停下,保持著一定距離,抿了下唇,沉聲道:“你救了我,於我有恩,黃遠,很危險。”

岑雙認真看了他一眼,沒有解釋什麼,微笑著回過頭,展開輿圖看了兩眼,換了個方向繼續飛。

鄭瑜跟著他轉來轉去地飛了一會兒,終是沒忍住,乘風追了上來,問他要去哪裡。岑雙合手收起輿圖,笑嗬嗬地回答:“當然是去找‘黃遠’仙友了。”

鄭瑜不解,問:“去哪兒找?”

岑雙答:“自然是,藏著浮世鑒的地方。”

靈宣殿主給出的提示,大多與自然風景有關,但每一則都是不成句的小詩,即使將幾句湊到一起,也拚不出一首完整的詩,更看不出明顯的含義,因為詩句本身就沒有什麼含義。

真正的答案,藏在字中。

隻要收集四則以上的提示,便能明顯看出每一句詩中都寫有同一個字,或者與這個字相同含義的詞,而這個詞,指的就是藏著浮世鑒的地點,隻是淩宣奸詐,給提示都不忘設置障眼法,將這樣相同的字設計出了兩三個,寫在兩到三條提示上面,若不尋到第四則提示,便很容易被誤導。

他自然不能讓黃遠被誤導,無論他來找自己結盟之事是真是假,都可以利用一二:若他與魔淵之人並非一夥,而他又存了歹意,便可挑起兩方相爭,他來做這個漁翁;

若他的確是魔淵之人,便定然藏著些逃遁手段,眾目睽睽之下,岑雙也不方便用一些特殊手段追蹤,但按部就班的話,大概率是要讓對方跑掉的,既如此,不若讓對方知曉浮世鑒所在地點,既然對方的目的是這個,那麼對方定然會出現在那裡,隻要他將人留下,剩下的事,隻需交給聖武殿主便可。

隻是,之前他確實沒有想到,魔淵那邊的人竟膽大到讓惡靈奪舍,若是其他人也都是“黃遠”這種情況,那他們的幫手,可就太多了……

二人速度極快,轉瞬來到

一座火山,山口濃煙滾滾⑤[]⑤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正有岩漿流出,在那半山腰處,還有一個大坑,像是巨獸砸出的痕跡。

“這是……怎麼了?”鄭瑜神色冷漠依舊,眸光卻有些錯愕。

“看來我們來晚一步,”岑雙低頭看著那巨坑,道,“走罷,下去看看。”

二人落至巨獸砸出的坑洞中後,未曾尋到鎮守浮世鑒的神獸,隻在裡面見到一根燒焦的羽毛。

岑雙拾起那根羽毛打量片刻,側頭詢問:“說來,鄭瑜仙友,之前我們將你甩開,你卻總是能很快追上來,是怎麼做到的?”

鄭瑜也看著那根羽毛,沒有多想,便道:“我曾習得一門追蹤秘術,隻要滿足一定條件,便能進行追蹤——我之前,撿到過黃遠一根頭發。”

岑雙若有所思地點著頭,旋即露出一個深思表情,緩緩道:“如此,不知鄭瑜仙友能否利用這根羽毛上的氣息,追蹤到浮世鑒的下落?”

鄭瑜接過羽毛,道:“我試試。”

他一手舉起羽毛,另一隻手上泛起熒光,在空中畫出一個咒印,雙指控印打入羽毛,隨後將之鬆開,閉上眼睛,雙手掐訣,那羽毛便在空中劇烈滾動起來。

滾動結束,鄭瑜收回羽毛,剛一睜眼,便對上岑雙笑吟吟的面孔,要說的話莫名堵在喉嚨裡。

不知何時站到他面前的岑雙端詳了一遍他手中的羽毛,似是好奇,道:“找到了?”

鄭瑜點頭。

“那便勞煩鄭瑜仙友帶路了,”轉過身,忽然一笑,緩緩道,“倒是有意思,既然能強搶浮世鑒,必定與鎮寶神獸有一場惡戰,既是惡戰,該當有不少痕跡才對,可偌大一座火山,竟隻留下這一處大坑,若說其餘痕跡被他們處理了,偏偏又留下這一處大坑。”

鄭瑜握著羽毛的手微微一緊,順著岑雙的話推測道:“而且,如果他們殺了神獸,還將屍體毀去,斷沒有留下一根羽毛的道理,所以,他們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們過去!”

岑雙應了一聲,又掂量了一下係在腰間的仙官玉牌,片刻後,將手收回袖子,抬眸朝遠方看去。

“既然他們有意指路,本座豈能辜負這一片苦心,鄭瑜仙友,不知你可介意隨我走這一趟?當然,此行危險萬分,你若有顧慮,隻需將大致方向告知我便可。”

鄭瑜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靜道:“你於我有恩。”

岑雙微笑道:“那便勞煩仙友了。”

卻在飛上高空時,岑雙突然停了一下,前方的鄭瑜察覺到他沒有跟上來,也停了下來,疑惑地回過頭,便見岑雙朝他招了招手。

岑雙看著下方那座還在噴發濃煙的火山,對飛過來的鄭瑜道:“仙友,你從我這個角度往下看,瞧,那以火山為中心,四周連綿的山脈,所組成的圖案,像不像一隻手?”

“是有些像,”鄭瑜道,“可能隻是巧合。”

岑雙道:“但願如此。”

可惜,等他們順著氣息追蹤到第二座火山,再從高空往下看,看到那連綿山脈組成

一隻腳骨的圖案後,便清楚知道這一切絕非巧合二字能夠概括。

岑雙指著下方的同樣濃煙翻滾的火山,問道:“仙友,你說,這也是巧合麼?”

鄭瑜皺了皺眉,推測道:“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造化此地的古神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癖好,但這些,都和你我目的沒有關係。”

岑雙若有所思地點著頭。

一番兜兜轉轉,他們來到了第三座火山。

居高臨下,下方圖案便整個映入眼簾,岑雙仔細觀察片刻,敲擊的指頭忽地停下。

耳畔是鄭瑜沉冷的聲音:“這裡也是他們短暫停留過的地方,奇怪,他們是打算將整個秘境的火山都跑一遍麼?”

岑雙似笑非笑道:“也許。”

鄭瑜見他不願多言,也沒再評價此事,擺弄了一下手中羽毛,道:“從這裡經過後,他們又往北方走了,岑雙仙友,我們走罷。”

但那人並沒有再跟上來。

鄭瑜不知他又怎麼了,隻好停下,詢問道:“岑雙仙友?”

岑雙沒急著回答,眼神有些放空,過了會兒才重新聚焦,微笑道:“不必了,鄭瑜仙友,我想,我大概知道他們會去哪裡了。”

“你知道了?”鄭瑜道。

岑雙示意他往下看,明示道:“你看這山脈組成的圖案,是不是很眼熟。”

鄭瑜平淡道:“和方才所見一致,又一隻腳骨。”

岑雙微笑搖頭,糾正道:“不,並不一致,方才那是右腳,而眼下這隻,乃是左腳。”

鄭瑜一怔。

岑雙繼續道:“我們第一次見到的火山,乃是右手,第二次抵達的火山,又剛好是右腳,如今來到了左腳……你說,他們接下來會去哪裡呢?”

鄭瑜看了他一眼,道:“若這算是規律,那麼他們應該會去有著‘左手’圖案的火山。”

岑雙打了個響指,毫不吝嗇誇讚之語:“鄭瑜仙友真是冰雪聰明。”

“……”鄭瑜道,“可即使能猜到他們下一步準備去哪裡,我們也不知道那座有著左手圖案的火山在哪裡,仍舊得跟著羽毛追蹤,還是行在他們身後。”

岑雙十分認同,因而道:“所以,我們得越過‘左手’,直接去‘終點’堵他們。”

鄭瑜道:“終點?”

岑雙取出輿圖,握著不知何時化出來的毛筆,按照記憶中兩座火山的位置在輿圖上圈下兩個點,隨後比照著腳下的火山,再圈了個點,接著便在輿圖上勾勒起來——

他的識海裡好似自動生成了一張地圖,但凡他所見過的,連花草樹木都分毫不差地複原在裡面,又根據他所記得的山脈組成的圖案大小,在輿圖上一連又圈了幾個地方,將這些地方全部連接起來,便組成了一個躺倒的巨人。

畫完後,他道:“假設這是一個人,那這些位置都是他軀體的一部分,可在這張輿圖上,統共也隻有十數座火山,這人便占去了五座,其中四座,恰好在他四肢上。”

話至此處,頓了頓,筆尖挪到巨人頭部,點了下去。“‘左手’之後,他們要去的地方,便是這裡。”

鄭瑜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語氣有些奇怪:“這不過是你的猜測,你怎麼能肯定他們一定會去這裡?”

岑雙收起輿圖,笑眯眯道:“誰知道呢,反正這樣也追不上,不如試試我的猜測。”

說著,也不等鄭瑜,轉身便朝構成巨人頭顱的那座火山飛去。

沒飛兩步,身形驟然消散,而他腳下那朵白雲,在他離開的同一時間,被一把長刀劈散。

鄭瑜持刀飄在空中,環顧四周已不見人,隻留下一道聲音:“仙友,你也太心急了,怎能因為被我看出你們的真正目的,就直接對我下殺手呢,你明明可以嘗試其他辦法將我絆住……好了,鄭瑜仙友,本座不想與你在此地糾纏,便先行一步了。”

他冷笑一聲,丟下羽毛,將那條傳話的小白蛇捏碎,直直朝某個方向追去。

……

秘境之外,雲席之上,一片寂靜。

短短時間,便生出了太多變故,讓仙人們久久不能回神,亦或者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又很快被另一件事驚得失神。

一開始,妖皇岑雙與散仙黃遠在一個古怪的陣法中動起手來,雖讓人略感吃驚,但也隻是覺得,即便是散仙,但能走到仙道大會最終對決,果然也不能小看了去,對於妖皇能在不利於他的環境將對方打敗,也覺得理所當然,直到他二人開始說話。

他們提到了“魔淵”“暗火”“相君”。

還在錯愕這個散仙怎麼和魔淵有關係,魔淵那邊為何要派人來參加仙道大會,不曾想,妖皇竟毫不手軟,一棍子捅進了黃遠喉嚨。

一個惡靈被真正的黃遠逼了出來,與此同時,除卻妖皇岑雙還有另一個散仙鄭瑜外,其他五個仙人竟同時停了下來,他們相繼看了過來,就好像能直接透過雲鏡看到眾仙一樣,齊刷刷咧嘴一笑,下一瞬,雲鏡之上再無他們蹤影!

他們的視線隻能跟著岑雙與鄭瑜打轉,好在那二人很快便會合了。

可他們懸著的心尚未完全落下,就因為岑雙的推測而重新懸起,還在思索那群人到底想拿浮世鑒做什麼,便眼睜睜看著鄭瑜長刀一動,朝他口中的“恩人”狠狠劈去——是時,他們才明白,原來連鄭瑜,都是他們的人!

就在鄭瑜身份暴露之際,關於他的視野,也消失了。

好在,岑雙的身影還在雲鏡之上,且隨著他越來越靠近那座象征著頭顱的火山,另外幾道早就消失的身影終於再次出現在眾仙眼中。

妖皇的猜測果然沒錯,他們果然是沿著那條路線走動的,唯一可惜的是,他們占據人數優勢,所以妖皇即使很快反應過來,也還是晚他們一步,讓他們先抵達了這裡。

那五人似乎正在進行什麼儀式,整張臉上都是詭異的黑斑,頭上還在源源不斷地冒著黑氣,在他們中間,還站著一道模糊黑影,手中捧著一個雕花木盒。

那黑影察覺到了不

速之客,模糊的面孔動了動,似乎是揚起了一個笑容,徐徐開口:“尊主這又是何苦,我家主人好意留你一條性命,才命人將你絆住,你為何非要自尋死路?”

岑雙不想與他嘰歪,青繩一甩,直接朝他手中的木盒纏去!

黑影抱著浮世鑒一邊躲閃,一邊道:“尊主,此事本就與你無關,你何苦摻和進來?而且,你不是也不喜歡天宮,又何必這般為他們賣命,再不走,你就真的沒機會離開了。”

岑雙躲開另外五人夾擊,轉頭朝黑影躍去,開口時,也是一副和善口氣:“‘黃遠’仙友這說的哪裡話,本座吃的是天宮俸祿,豈能玩忽職守?再說了,你拿的是本座的東西,於情於理本座都應該拿回來,和本座喜不喜歡天宮有什麼乾係呢?”

黑影大約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盒,是以意味不明道:“你也想要浮世鑒?”

岑雙嗬嗬一笑,沒有正面回答,攻勢卻越來越刁鑽。

即使有五人抵擋,黑影還是被抽了好幾下,好幾次要被人奪走手中木盒,以至於再說話時已經夾雜著掩不住的怒意:“岑雙,識相點就快滾,主上好心放過你——”

“誰說要放過他了?!”

破空聲襲來之際,岑雙反手一抬,無數竹葉憑空浮現,如幕牆般將那來人的長刀抵擋,並將之反彈了回去。

鄭瑜抬手收回長刀,冷笑道:“你主上要放過他,我主上可沒說——岑雙,我主上可恨不得,食你肉,喝你血,用你的魂魄,祭奠——”

他話語說到一半,便持刀朝岑雙揮砍而去,偏在此時,他們腳下的火山劇烈震動起來!

岑雙將鄭瑜擊退,抬眸往火山口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黑影手中的木盒,卻沒有時間給他做決定,鄭瑜立即攻了上來,他的面孔幾近扭曲,恨恨道:“彆想跑!!”

很煩。

此人不止很煩,也極為難纏,在不解開封印手環的情況下,他幾乎能和岑雙打個平手,要知道,即使岑雙封印了大半法力,也擁有和鳳泱太子一戰的實力,這人……

不待多想,整座火山爆發出劇烈聲響,一團黑色濃霧從火山□□發出來!

岑雙一掌打開鄭瑜,隻來得及抬袖遮住口鼻。

下一刻,黑霧將整片空間籠罩,所有人都被吞入其中,而周圍的山脈,便在極其駭人的氣息下粉碎湮滅!

眾仙尚處在驚愕之中,便見雲鏡猛地震動起來,似有狂風從泄出,席卷了整個雲席,更有仙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風卷到了數丈之外!

雲台上的仙人同樣遭受襲擊,他們的衣袍劇烈擺動,官帽也被風吹飛,眼睛都被黑芒刺激得睜不開,所以大部分仙人都沒有注意到,在那濃密黑霧之上,竟裂開了一道縫隙。

漆黑不見儘頭,不知通往何處的裂隙。

清音定定看著那道縫隙。

不知過去多久,場中狂風終於止息,仙人們掐了個整理形容的法訣,轉眼便又是衣冠楚楚的天宮仙官,隻是彼此對視之時,仍是止不住地流露出

了些許尷尬意味。

他們沒有察覺到身邊少了一人。

卻有人將這一幕儘收眼底。

他合著扇子,擊著掌心,喃喃自語:“難道真被你猜對了,他真的來了天宮,還喬裝打扮成了一個新飛升的小仙?不,不一定是喬裝打扮,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掩人耳目的偽裝,就是……”

“陸仙友!!”

陸過猝然回神。

江笑疑惑地看著他,奇怪道:“仙友,你方才在說什麼?”

“哦,”陸過看向那面重新浮現出人影的雲鏡,歎息道,“我在想,方才那東西究竟是什麼,居然連我們都能被影響到,不知妖皇如何了。”

江笑也是滿臉擔憂,道:“是啊,我們在這裡都感受到了那般濃重的威壓,他在裡面,不知會受到多大的衝擊,方才風沙迷眼,我強撐著往那邊看了一眼,隻看到一道裂口,之後就什麼也看不清了,眼下鏡中世界模糊一片,他們該不會是被那道縫隙吞下去了罷?!”

身邊的聞人晉猶疑片刻,提醒道:“江兄,你之前不是說,我們能看到秘境光景,是因為秘境裡被下了靈視法訣,若是他們被帶到其他地方,我們怎麼可能還看得見他們?”

“也是,”江笑道,“雲鏡裡的景象逐漸清晰,還能看到人影,說不定他們真的還在秘境之中……”

“不一定。”

三人扭頭看向說話的陸過。

陸過卻沒有看他們,他神色不明地看著那面雲鏡,道:“那道縫隙,我也看到了,而且比江仙友看到的更多,我親眼看見他們全部被裂縫吸了進去,所以我猜,他們一定是被傳送到了其他地方,至於為什麼離開了秘境還能看到人影,也許,是妖皇身上攜帶著至少一件被施了靈視法訣的物品。”

那三人愣怔著往雲鏡看去時,陸過展開折扇搖了兩下,唉聲歎氣道:“你們仔細看,那裡面的光線未免太古怪了些,黑中透出些紅,紅一會兒又變成青紫色,空中似乎還有一些深黑色的東西在跳躍——”

“是魔淵。”

聞人晉與遊相輕同時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江笑,道:“什麼?”

“青紫為日,黑紅為月,日在東,月在西,日月同在,暗火同行,”江笑手指一點點握緊,神情緊繃,一字一頓道,“這幾句話描述的,就是無上魔淵。”

雲鏡中的畫面徹底清晰。

兩方人馬正在對峙。

當然,準確點來說,是一群人圍著一個人,對峙。

被迫對峙的岑雙揣著手,抬起頭上下左右瞧了一遍,最後向中間的黑影看去,咳了一聲,禮貌非常,詢問道:“諸位仙友,我突然想起我娘叫我回家吃飯,不知出口在哪,我趕著回去吃飯。”

黑影:“……”

站在黑影旁邊的鄭瑜:“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