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亂鏡之地下秘境(1 / 1)

石門後是一條昏暗幽深的隧道,不知是否因為之前無臉紙人的那顆珠子庇佑著他的緣故,在走這一段路時,並沒有什麼不開眼的怪物再跳出來。

大約行走了一炷香時間,才終於窺得一縷光,雖然那縷光算不得多明亮,但至少它的出現告訴了岑雙,這條隧道終於行至儘頭。

小骨頭從岑雙袖中飛出來,先是在岑雙肩頭停留了一會兒,小尖一搖一晃,在岑雙走出隧道後,很有自知之明地飛到前面,繼續引路。

岑雙便如之前一樣跟在骨頭後面,隻是他甫一跨出隧道,還是因眼前的景象停頓了片刻。

這個地方,完全是按照人間某些特定地方來編織的。

遙望天際,不見星辰,一輪異常明亮的圓月懸掛在正上方,周邊一點雲霧也沒有,所以那一輪圓月上的血紅便異常明顯,血絲一樣交織纏繞在圓月上,灑下來的光卻又是柔和皎潔的,不見一點血色。

荒草無涯,也不知汲取了什麼上好養料,一片片長得極好,枝葉肥碩,極目望去幾乎都有半人多高,野蠻紮根於泥土中,偶爾被風帶過,張牙舞爪仿若鬼影,透著深重的邪氣。

鏡靈在環境的刻畫上慣來寫實,所以這片荒草中自然不全是這種好似複製粘貼的半人高度,目光往另一個方向看去時,在一些碎石處,還生長著一些淺淺沒不過腳踝的矮草,在矮草邊緣,似乎還有一些白色的東西陷在泥土裡,遠遠看著,像一些灰白石頭。

忽然一陣疾風吹過,半人高的荒草瞬間傾倒下大半,露出了裡面那一大片白,有的便如那邊的“石頭”一樣灰白,有的卻很潔白,像被人時時擦拭把玩。有些碎了一地,白花花一片淩亂不已,分不清某一根關節是哪個部位;有的隻剩個頭,空蕩蕩的眼眶裡濺入了泥土,成片的野草從裡面鑽出來。

荒草之下,俱為白骨。

原來這一片荒山野嶺,是一個大型亂葬崗,曾有數不儘的屍體被拋於此地,所以遍地都是骷髏。

因此,岑雙將可以走的地方都打量了一遍,也沒有瞧見有踩不到白骨的地方,又因為他已經徹底離開了隧道,魂珠的庇護便跟著身後的隧道一道消失,屬於這片空間裡的東西在察覺到生人靠近後,一個個從沉眠中蘇醒過來。

畢竟白骨森森的荒山野嶺,冤魂厲鬼乃是標配。

鋪天蓋地的怨氣有如實質,化狂風而來,一陣又一陣直往人臉上拍,呼嘯之聲不絕於耳,刮斷了樹枝,壓低了草葉,將岑雙的衣擺吹得獵獵鼓動,一頭青絲狂亂飛舞。

小骨頭也被吹得東倒西歪,在空中轉了幾圈後,氣得用它的尖尖胡亂戳刺起來,最後也不知它是贏是輸,在空中蹦了兩下後,一個猛撲鑽入了岑雙袖子,隻露出那個尖尖在外面。

就挺像無能狂怒之後陷入了自閉。

岑雙抬起手,拍了拍袖子,將袖中戰敗的小骨頭拍得連滾幾圈,也沒將對方拍出來,反倒連那個尖一起縮進去了。岑雙垂眸一看,不由歎出口氣。

什麼骨隨其主啊,岑雙覺得,他是一點也沒有看出來。

當然,也不排除小骨頭當初被剝離仙人之軀時,犯下大錯的仙人年紀算不得很大,所以仙骨還保留著對方身上的天真之氣……岑雙默默將這個可能給叉掉,他想,什麼天真之氣,分明就是蠢骨頭被折毀過,所以變成了智障,和那位犯了錯的仙人一點關係都沒有。

沒有。

但不待岑雙繼續拍它,那群隱於風中的怨靈眼見岑雙竟在那自顧自玩袖子,將它們無視了個徹底,不由勃然大怒。

風中憑空多了大片黑發,使得風都有了顏色,黑壓壓一片壓在頭頂,在空中不斷翻攪,攪得草木全部被連根拔起,頭發拍打枝葉後發出來的聲音,就像在對岑雙嘶吼。

伴隨著一些咿咿呀呀的怪聲,又一陣飄忽不定的風向岑雙靠近,這風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也不知有多少隻怨靈在他身側上躥下跳,才能將岑雙的衣服頭發折騰得突然上翻,又急速墜落,時而左晃,時而右擺,讓他就算想繼續拍袖子都拍不了。

岑雙緩緩抬頭,掀開眼簾時,裡面居然也翻湧著不見眼白的墨色,濃鬱到像即刻便能垂下兩行濃墨般,而他的面色也在那一瞬間變得極其蒼白,像極了從冰棺裡挖出的不腐屍身,與此同時,一陣陰冷的氣息自他體內向外擴散。

那氣息乍一感覺極寒,觸碰到時又覺得極熱,觸之便像被夾在寒冰與烈焰之間,仿佛在承受無儘業火的折磨,使得那些原本徘徊在岑雙身側的怨靈一瞬被灼痛到了般,猛地向後退開一大步,但又不想放棄,便隔著一定距離,盤旋在他周圍。

所以岑雙的衣擺與頭發雖然不再劇烈晃動,但發梢仍會時不時地輕晃幾下,透露出怨靈們驚疑不定的試探。

如此一看,一時竟讓人分辨不清,誰才是鬼怪了。

不僅沒被鬼嚇到反而還嚇到了鬼的岑雙,又將目光挪回那一地白骨上。

此時,那一地的白骨風光也與之前不同,原本陷在泥土中的屍骨竟然全部都出來了。

一些被拚湊得較為完整的屍骨仍躺在地上,它們旁邊往往不是蹲著一個個鬼童,便是立著一個個模樣年輕的怨靈,其中一部分怨靈不知打哪撿了一塊布來,正一下下地擦拭著它們早就成了白骨的身軀。

在察覺到岑雙看著它們後,一個個停下動作,齊刷刷向岑雙看去。

眼睛是漆黑的。

所以,這些蹲在屍骨旁邊的,都隻是些普通怨靈,因怨念徘徊不去,但還沒殺過人,對殺人的欲望也沒那麼強烈。

不似正在岑雙身邊試探的那些。

此外,又因為不是每個人在死去時,都會生出足夠使他們成為怨靈的怨氣,所以這裡也消亡過不少遊魂,失了魂的屍骨,經年累月浸泡在怨氣之中,便被怨氣滋養出了妖邪之氣,生出了一縷自我意識,這點意識雖然都不及凡人嬰孩的程度,但已經有了殺人養煞的本能。

於是,地面上那些成了妖邪的白骨,此時也一個個爬了起來,搖擺著節節白骨,嘎吱

嘎吱地朝岑雙走去。它們靈智低微,有些甚至還沒生出靈智,隻憑著對血肉的渴望與殺戮的本能前仆後繼地湧向岑雙。

岑雙打了個響指,周身瞬間燃起一圈竹葉狀的青焰,現出蹤跡的青焰殺傷力明顯更大,因此有的怨靈分明與岑雙保持著之前那個距離未動,卻還是在一瞬間被灼燒到了,持續性發出一些尖銳的嚎叫,而其他沒有被燒到的怨靈們,紛紛退到更遠的位置了。

但那些湧來的白骨與怨靈們並不一樣,它們的確是在怨氣的浸泡中修煉而成,卻對這種能完全克製靈類的火焰並不恐懼,雖然它們還是會被那一圈青焰擊潰,但很快就能重新將自己拚湊起來。

雖然,以它們現在的神智,過於頻繁地重組身軀,便會出現將腳插在脖子,將手臂插在襠部,將大腿插在頭頂等烏龍畫面……

但,忽略這些,至少它們拚湊的速度的確快極,完全做到了無縫銜接地襲向岑雙,就算它們一時半會兒突破不了岑雙身邊的那一圈青焰,但瞧他們那不知疲倦的樣子,隻怕是想用這種方式將岑雙的藍條給耗空。

畢竟這些東西已經脫離了鬼怪的範疇,成了白骨妖,還是沒有生出靈魂的妖。

周圍還蹲守著一圈隻顯露了頭發的怨靈,虎視眈眈地看著這邊,估摸著也是想著等白骨妖將岑雙的青焰結界破掉,便要一擁而上。

真是,麻煩的地方。

原本還指望用“老毛病”直接逼退怨靈,如此便能夠輕輕鬆鬆離開,而不過多耗費法力的岑雙,隻好收起自己那一副比怨靈還怨靈的模樣,在身邊的青焰熄滅後,他雙手結印,正打算按照記憶中仙君畫“天羅地網”的順序搞個大的時,忽地一頓。

他能感知到法力在體內流淌,可施法時,就像冥冥之中有什麼將之阻塞了,讓他無法施展出來,這感覺,如同之前施展乘空法術一樣,雖然能感覺到法力一點沒少,可就是無法單憑法力乘空飛行。眼下,是連陣法都不能用了?

是陣法?還是幻境規則?

不,都不對。

這種阻塞感,絕不是……

青焰熄滅後,湧向岑雙的不止有白骨,那些本就蹲了很久的怨靈,幾乎是在青焰熄滅的第一時間,便爭相撲向了岑雙。

岑雙像是沒有反應,眼眸微垂,不知在思索什麼。

小骨頭大約是察覺到了異動,從岑雙袖中探出個尖。

怨靈速度比白骨妖快,幾乎已經要爬到岑雙身上了。

岑雙這才不緊不慢地抬手,朝另一隻手移去——

砰——劈啪!!

一根棍棒從天而降,瞬間將那些撲向岑雙的頭發打到一邊,旋即又打翻了一圈離岑雙最近的白骨妖。

一隻葫蘆飛過來時,葫蘆上方的人放下棍棒,朝岑雙伸出手,一把拽住岑雙的手,一下便將他拉到了葫蘆上,來不及跟岑雙敘舊,便朝前方疾馳而去。

一陣火花帶閃電。

岑雙揣著手立於葫蘆下肚,先是往後看了一眼,旋即看向前方一邊擦汗一邊急急忙忙駕著葫蘆逃命的人,他溫和道:“賢侄,我看那些鬼怪已經被你遠遠甩在身後,我們可以不用這麼著急了。”

不錯,出現得恰到好處,帶著他沒命往前跑的人,正是江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