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亂鏡之晴雪村(1 / 1)

溯源之術,作用於仙骨之上,可追溯到最後一位持仙骨者生前往事,大抵因為仙骨從仙人體內剔除,相當於死過一次,所以對於持有者死亡前後的記憶格外清晰。

他們並不能確定小半妖是什麼時候得到的仙骨,正因為不知道,所以才需要用到這個法術。

但由於不是每個仙人都能使喚得動其他仙人的骨頭,所以這種事,要麼看那根仙骨的主人是不是個和善性子,是否樂於助人,畢竟骨隨其主,仙人的性格決定了仙骨的個性;要麼就得使喚仙骨的仙人和其主人有幾分相似,相貌或者性子相似均可,那麼仙骨說不定會愛屋及烏幫一幫該仙人。

不過有時候,仙骨突然看某位仙人順眼,就是想幫幫對方,也不是不可能。

彼時,在施法喚醒仙骨的靈性後,對那根骨頭“一見鐘情”的江笑摩拳擦掌,最先去嘗試,結果他指尖微光才碰到那根骨頭,就被那根看起來很乖的骨頭砸了臉,砸一下還不算,江笑嘗試一次就砸一次,砸得江笑捂著臉沮喪退開,他看著那根骨頭的眼神,仿佛在看負心漢;

第二位嘗試的是容小王爺,可每當小王爺靠近時,那小骨頭就往後退,等小王爺散失興趣了,它又湊到對方眼前去晃,眼見小王爺伸手要抓它,又迅速往後退,如此反複,跟逗他玩似的,惡趣味極了,惹得小王爺惱羞成怒就要召喚幻影劍,好在對骨頭“舊情難忘”的江笑及時阻止了他;

第三位是岑雙,他一探出手指,也不知那骨頭是不是被他閃著寒光的尖爪嚇到了,不是往這邊躲就是往那邊躲,到最後乾脆躲到仙君身後去了,似乎篤定了岑雙不會靠過去,所以時不時要冒個尖給岑雙瞧瞧,當真是囂張至極。

總而言之,這根仙骨非常反骨。且看他們三個都不順眼。

迎著眾人“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目光,清音仙君緩緩抬手,觸上了那截躲在他肩後的小骨頭,就在他碰到骨頭尖時,那骨頭便順勢一趴,在江笑“=口=”的表情中,軟趴趴地躺到了清音手心,看起來乖巧得很,和剛剛滿身反骨的樣子判若兩骨。

江笑拉著岑雙,傷感道:“賢弟,這算什麼,被偏愛的有恃無恐?”

岑雙看著那截仙骨,眼神頗為微妙,口氣卻和緩如常,寬慰道:“意外,這是意外,賢侄,你要相信,小仙骨最喜歡的是你,它隻是想引起你的注意罷了。”

江笑恍然大悟,瞬間門振作,合掌道:“原來如此!”言罷,又開始一眨不眨地看起了他的夢中情骨。

既然仙骨被仙君握著時如此乖覺,那麼仙君對它使用溯源之術,自然也是一件輕而易舉之事。

溯源之術,雖可追憶亡者過往,卻並不能複原全貌,甚至連畫面也不可見,隻能聽到一點聲音,若仙骨不全,那些聲音還會模糊上許多,顯而易見,他們手中的是截被毀壞了大半的殘骨,所以在溯源之術下,他們能聽到的聲音,並不是很清晰。

滴答——滴答——

寂靜的夜中,不

屬於這個時間門與空間門的聲音十分明顯,一瞬便將幾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過去。

“哦?怎麼躲在這裡,是怕被剛剛那三人收了?”

這是一個男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年輕,卻沒有什麼辨識度,平滑到像是偽聲。

也許就是偽聲。

又過了一會兒,那年輕的男子輕笑了一聲,聽起來並沒有因為無人應答而氣惱,語調仍是微微揚起的,像是一個極其友好和善的人。

男子又道:“放心,他們當中就一個比較厲害,可惜幾百年前也被廢得差不多了,有我方才給你施下的法術隔絕,他們不會發現你的存在。”

說完這句,男子大約是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環境,微微一歎,道:“這鼠妖,被你的怨氣影響,竟是愛上了吃人,唉,還吃得這樣醜陋,血流得到處都是,真是——臟死了。死了,倒也活該。”

原來一開始出現的滴答之聲並非水聲,而是血液順著石頭邊緣滴落至地面的聲音。

“怕什麼,我要是想取你性命,你以為你能活到現在?”那男子繼續道,“你那凡人娘親無用,除了哭什麼也不會,被折磨成那不人不鬼的模樣,既不敢怨也不敢恨,往生之門一開,便流著淚進去了,丟下可憐的你,不甘又怨恨地留在世間門受儘苦難。”

“怎麼,敢瞪我了,惱了?哈!”男子又笑了一聲,這一聲帶著點嘲弄,話語卻又溫和極了,“你能因為我說你娘的不好——即使這是實話,都想要不自量力地對我出手,為什麼,連為你娘還有你自己報仇都不敢?”

“你為什麼不敢怨?你在怕什麼?你還想等著你身上的怨氣散去了,尋往生之門去找你爹娘?小半妖,清醒一點,他們沒有等你,就是不要你的意思了,因為你,你爹被驅逐出無源之澤,被群妖分食了法力,因為你,你娘受儘謾罵折辱,最後死不瞑目,試問,誰會等你?”

“要不要我再幫你回憶一下,當初村口的槐樹下,是誰辱了你娘親?你們離開村子的那一天,同一個地方,你娘親又是怎麼死的?還有你,為了保護你娘,又是被哪些人活活打死?你怎麼可以忘記。”

“你又不是凡人,你是半妖,生來不欠誰的,為什麼不能報複他們?是他們害你失去母親,是他們害你被父母拋棄,是他們害你有家不能回……算了,不堪大用。”

這句話落,接著響起的便是一個腳步聲,不輕不重,像是敲擊在猶疑的人心口,帶著明顯要離開的刻意,但是聲音裡的另一個人,尤其對方還是個被怨氣充斥本身就不太清醒的孩子,並沒有發現這份刻意。

寂靜的空間門裡,那大抵是一個洞府,所以小半妖說話時,斷斷續續充斥回音,還帶著怨靈特有的嘶啞尖銳,他說:“我要……報複……我要殺了,殺了……報仇,殺了他們……”

男子笑問:“殺了誰?”

小半妖道:“所有害死娘親的人,我要……讓他們跟娘親一樣……不得好死!”

男子又問:“還有呢?”

小半

妖道:“阻止我為娘親報仇的,都該死!”

“乖孩子,就是這樣,在怨氣中滋養靈魂,才能變得更為強大,仙人無法滿足你的心願,那麼便由你自己達成,終有一日,仙人也將被你踩在腳下!……可惜你的怨氣終究還是太淡了,想要變強,就需要更強烈的怨氣,晴雪村,可以作為你第一個跳板,隨後,我會為你尋一個適合你的,供你脫胎換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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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妖大抵懵懂著,所以沒有再說話,也或者說了什麼,仙骨因殘缺而無法完全轉述出來,再次有聲音傳出時,還是男子的:“雖然鼠妖被剿滅,但難保不會有其他仙門的人過來查看,為了你的安全考慮,我便將這塊仙骨賜予你,它可掩藏你身上的怨氣,彆怕,也沒多痛,至少,沒你死亡時那麼痛。”

也不知男子口中的“沒多痛”究竟是個什麼定義,因為即使小半妖已經成了靈體,還是痛得不斷尖叫,最後忽然安靜,大抵是昏了過去。

他昏過去後,整個空間門安靜了許久,才響起那個男子的聲音,像是在對昏睡的小半妖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其實你也挺幸運的,至少,你有一對真心疼愛你的父母,他們沒有一個嫌棄你是半妖,隻會覺得你是他們相愛的證明,不像……”忽然短促地笑了聲,“不像”之後的話戛然而止,年輕男子再未提過。

仙骨上的溯源之術,也至此終結。

久久無語。

瑩白的仙骨在清音仙君掌心抖了好幾下,就像是在抖去它記憶中汙穢的血腥之氣,抖完後,它又懶洋洋地趴回仙君掌心,委屈地蹭了蹭對方的指頭,還順勢翻了個身。

岑雙仿佛是被辣到了眼睛,不忍直視般挪開視線,看了眼地上突然安靜下來的小半妖,又抬眸看了眼一邊皺著眉頭的容小王爺。

容儀察覺到他的視線後,一臉莫名地看了回去。

岑雙笑了笑,沒再看他,是懶得跟他玩你瞪我我瞪你這種幼稚把戲的意思。

隻是方才看著小半妖猙獰惡鬼的模樣,才忽然想看看容儀小王爺,因為“雲泥之彆”這個詞,用在他們兩個身上,竟再合適不過。

有的人生來尊貴,在萬千嬌寵中長大,所以無憂無慮,任性妄為;有的人生來卑微,在暗巷泥潭中打滾,還要負重前行,生活不易。這兩種人,都無法想象對方過的究竟是什麼日子,就是見到了,也難以感同身受。

江笑似乎才從剛剛聽到的信息中反應過來,長歎一聲,面色更複雜,瞧著小半妖的眼神,也極為矛盾。他突然罵道:“真是畜生!”

他罵的自然不是小半妖,但小半妖似乎對這兩個字十分敏感,就是眼下這種不清醒的狀態,也因為聽到這兩個字而抬頭,惡狠狠地看向江笑,四肢蠕動,若不是被陣法壓製,隻怕要發狂殺人了。

江笑看他這個反應,立即知曉自己用錯了詞,連聲致歉,可惜小半妖似乎隻對某些關鍵字句有反應,眼下江笑說的話不在他的反應範圍內,所以還是齜牙咧嘴的,凶得很。

勸不聽,

江笑也不強求了,他惆悵道:“我怎麼感覺他身上的怨氣越來越重了,這可如何是好?原本我覺得他是因為身世淒慘,才在死後生出怨氣報複凡人,卻不曾料到,原來他成為怨靈後還曾自控過一段時間門,是被人刻意引導成如今的樣子……唉,這次鏡靈出的題,可真難。”

這種難,不是題面上的難,它難在情感上。

是遵循天條消滅眼前敵我不分的怨靈,還是憐其身世任其報仇,身為仙人卻眼睜睜看著對方大開殺戒?

一時無話。

仙君掌心的小骨頭大約察覺到氛圍不對,便爬了起來,探出個尖看了看,忽然從仙君手上離開了。清音沒有留它,隻沉默著將手收回。

小骨頭晃晃悠悠,在他們周圍繞了一圈,磨磨蹭蹭的,終於尋到機會蹭到了岑雙身後,還沒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它搖晃了一下,便是個蓄勢待發的姿勢,似乎想要乾什麼壞事。

江笑又道:“用溯源之術,本是想看小半妖的死與誰有關,能否在村民與他之間門尋一個平衡,怎麼現下更難讓人做決定了——賢弟,你慣來有主意,這次可有想法了?”

殘缺的仙骨擺了兩下尖尖,像蠢貓擺尾似的,終於尋到時機,猛地朝前撲去——

卻被一隻蒼白的手憑空捏住。

小骨頭像被捏住命脈,不再動彈了。

岑雙捏著骨頭,隨意地敲擊著另一隻手的手心,笑道:“賢侄,不要將謎題複雜化,如我一開始所說,鏡靈並沒有在這一題上刁難我等,解法,在方才的溯源之術後,其實已經很明顯了。”

大抵是被敲擊了好幾下,手中的仙骨又開始反骨起來,在岑雙手裡掙紮不休。

岑雙這時才看向手中愚蠢的骨頭,也不知對方是不是察覺到他眼中不加掩飾的嫌棄,所以不待岑雙再敲,它自己用力,敲了下岑雙的手心。

“……”

岑雙與之對峙片刻,反手便將江笑施加在它身上,喚醒仙骨靈性的法術抹除了。

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