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亂鏡之茶山縣(1 / 1)

這個巨大的地下洞府大抵是擅長挖洞的那些妖怪所造,因此挖出的形狀極為漂亮,與修建在內裡的祭壇竟奇妙相稱,兼之盛放有顆顆明珠,便一點不顯昏暗。

反而微光輕晃,有如皎潔月光。

本是個無風的環境,此時也不知從哪裡鑽出了一縷微風,歡欣鼓舞地在二人間打轉,帶起他二人的衣擺飾帶,一段玄色一段堇色,被風帶動著攪合到一起。

時間不斷流逝,畫面卻好似定格,那縷風來了又走,卻無人注意。

直到幽幽的空間響起一個幽幽的聲音:“我說,你們兩個,在做什麼呢。”

這聲音就好像是有人將一塊巨石砸入平靜湖面,霎時掀起了巨大水花,給人從頭淋到心裡,一瞬間教人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岑雙被鉗住的手腕掙動了一下,清音仙君便從容地鬆開了他,兩人俱是從容地將手收了回去,又從容地向外邁了一步,步調十分一致,姿勢十分相似,雖然他二人一個表情輕鬆,一個面無表情,但總給人一種他們此時縈繞在身上的情緒極為相似的錯覺。

惹得小狐王的表情更狐疑了。

“我要吐了。”最終是江笑打破了這份詭異的安靜,他揉著胃部,捂著嘴巴,含糊不清地說,“果然,我最討厭,傳送,嘔——”

岑雙若無其事地蹭了下手腕,沿著石子路走動幾步,忽地回頭向入口看去,道了句:“賢侄,等會兒再吐,它們要來了。”

群妖已經察覺到了這裡的不對勁,濃烈的妖氣向著這邊急速靠近。

“我也不想,可是……”江笑捂著嘴,連連乾嘔了好幾下,斷斷續續道,“傳送我也不是不能忍,操,這裡怎麼,還有這麼重的,血腥氣,嘔——”

那麼大一口血池建在不遠處,血水已經達到池子三分之一的高度,這味道,又豈會不濃。

容儀顯然也注意到了那一口血池,雙眉當即皺了起來,惡心道:“也不知殺了多少人,才能放出這麼多血,受害的肯定不止茶山縣……妖怪就是妖怪,儘使這種邪術,也不知是想拿這些養個什麼邪物出來。”

小王爺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畢竟正常的妖邪進階步驟,乃是小妖養大妖,大妖養妖王,最後從一眾妖王中廝殺出一個妖皇,按照這種規律來說,眼下群妖包圍曾被仙澤福佑過的茶山縣,又搞出這樣大一口血池,這不是明晃晃地在養邪物。

岑雙估摸了一下妖怪趕來的時間,覺得大約還有一點時間,便走到江笑身邊,手上捏了個法訣塞到了江笑鼻子中,問他:“如此可好多了?”

江笑嗅了嗅,發現嗅不到那些血腥氣後,表情一鬆,也終於不乾嘔了,便喜笑顏開道:“還是賢弟周到,我一時都忘了還可以用這等隔絕氣味的法訣。”

說完這句後,他也因為感知到濃烈且急速靠近的妖氣而搓了搓手臂,抬頭遙遙看了那祭壇一眼,蹙眉道:“這麼多大妖聚集在這裡,是又要養出一個妖王?說來,茶山縣乃至於這個大區域好像因為有

仙門在,的確沒什麼妖王,最近的還要屬無源之澤……啊,各位,我忽然想起來,如今惡妖錄上十大惡妖與千年前,是換過一輪的,尤其是頭三惡,是完完全全換了妖的!而那無源之澤,現如今的主人,不就是第一惡妖重柳麼?”

說罷,眼眸亮晶晶地看向岑雙。

岑雙眨了下眼,無辜道:“作為雲上天宮的仙人,我也不過是受命下凡看管群妖,不讓他們再傷天害理,對於妖怪間的事,我也不是很懂,那什麼頭三惡,便更不知曉了。”

本來麼,打妖怪,打過去就是了,對於他們是怎麼誕生的,又是怎麼進階的——跟他有什麼關係?

江笑歎了口氣,因為線索再次斷掉而愁眉不展。

“但是我覺得賢侄說得很在理,若非賢侄,隻怕我等還不曾聯想到無源之澤那位身上去。”說完這句,岑雙飄到了台階最上方,袖手立於那血池邊緣,盯著那三分之一的血水,意味不明道,“眼下血池未滿,才情況不明,倘若血水出池那天,裡面會不會生出個什麼東西,那可就說不定了。”

說完這句,餘光之中,仙君不知何時也飛了過來,不遠不近地立在另一邊,大約也是個垂眸往下看的樣子。

沒等他細看幾眼,身邊忽然多出一個白影,將他餘光擋了大半,還毫不知情地晃了晃,又乾嘔幾聲,才道:“不行,還是太刺激,這麼近距離看著,我都感覺能聞到味道了,賢弟,莫看了,快走快走。”

一邊說,一邊還拽著岑雙往後退了幾步,岑雙倒無所謂,反正那血水之中雖然邪氣很重,但的確什麼都沒有,或者說還沒來得及孕育出什麼,是以他也就可有可無地跟著江笑退到了台階邊。

“彆管什麼東西了,”那廂容儀倒是沒有過來,隻遠遠道,“來了。”

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群妖已至。

一團團黑霧從祭壇外鑽了進來,伴隨著一些尖銳古怪的叫鬨,那原本被岑雙打暈在地面的妖物也蘇醒了過來,此刻對著岑雙一行人齜牙咧嘴。

“這一團團黑霧,也分辨不清究竟誰是被感染的善靈,誰又是惡妖啊。”江笑糾結道。

他擱那兒糾結,容儀可不管這些,匕首出鞘一連宰了幾個妖邪後,才冷哼道:“什麼善靈惡妖,這兩類說白了同根同源,被感染後靈便成了妖,你們敢說這血池之水那些曾經的善靈就沒有參與?還管那麼多做什麼,隻要是犯了血案的惡妖,都該死,若這發了瘋的鏡靈敢不給我們過關,回頭我讓我阿姐將它靈識也一齊抹了。”

這後面冷冷一句話,都讓岑雙能清晰感覺到,那縷一直跟著他的風抖了三抖,還往他身上蹭了下。

倒是有意思。

更有意思的還在後面。便是在清音仙君與江笑相繼加入戰鬥後,那些黑霧也被相繼打散,一個個的要麼被打倒在地,要麼被一刀絞出妖丹,總之無論如何都應該失去行動力或者被宰了才是,可就是這種情況,那些黑霧還是源源不斷地聚攏,好似殺不完一樣。

岑雙一邊觀察,一邊移動

腳步,向著清音仙君靠近⒇_[]⒇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在仙君又要施法鎮退群妖時,他抬手按住了仙君的手,反手施下一個結界,讓妖怪隻能在外面眼巴巴地看著他們卻不會乾擾到他們。

做著這些的同時,他還對清音道:“仙君稍等,我大約有點眉頭了,眼下想勞煩仙君一件事。”

仙君身體一動不動,隻從口中緩緩吐出兩個字:“什麼?”

岑雙適時收回手,沒讓對方繼續僵硬下去。他先是看了一圈外面的妖怪,又看了看不遠處那兩個打起架來就頭腦發熱注意不到其他細節的家夥。大抵是那二人沒有祭出他們各自的神兵法器,所以並沒有出現揮揮袖死傷大片的情況,估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短時間內就沒有察覺出不對勁的地方。

還得是岑雙記性好。

所以他對清音道:“勞煩仙君拔劍除妖。”

而對於仙君聽到這句話,那看過來的探究眼神,岑雙早有說辭,說道:“仙君可還記得當初密林捉妖一事?那時仙君除妖,本座恰好路過,便看到了仙君那一劍的威力,隻是當時有要事在身,不便落地一敘,隻是仙君風采,過目難忘,所以早前群芳宴上,我最後對付小王爺那一招,說來慚愧,正是師出仙君。”

無數劍雨下落碰撞時,才會爆發出那樣耀眼的華光,而他那一劍,確實是從仙君身上偷師的,也因此,當初仙君施法加固結界時,才會因為從妖皇身上看到屬於他的劍招,頓了那麼一下。

隻是那到底不是岑雙的劍招,所以他當初才會醞釀了好一會兒才將那一擊模仿出來,而仙君隻是拔劍的那一瞬間,便有無數道劍氣渾然天成,化作萬千銀劍聽他號令,又在一瞬間如雨齊發,迸射出一片耀眼白光。

那一群紙人幻化出的妖邪全部化成灰燼的同時,也讓岑雙無比確定,仙君手中這柄,絕對是神劍。

隻是不知,這會是何方名劍,而對方又是如何以散修身份,得到的這柄劍。雖然好奇,但心中清楚自己與仙君算不得多熟識,至少沒到無話不談地步的岑雙,也隻是瞄了兩眼,便沒有再看。

那邊,也為這變故驚訝了一瞬的江笑容儀二人也紛紛收了招式,靠了過來。

江笑剛喝了口酒,一邊擦嘴一邊對清音道:“清音仙君這一擊,竟有如此威力,實在令我大開眼界!我記著,你似乎也沒有飛升多久罷?”

清音仙君隻淡淡道了句:“飛升那時,得了些機緣。”

江笑點了點頭,也沒有追問是什麼機緣,隻納悶道:“可是之前賢弟不是不讓我們隨意使用這樣強大的法力,會因為不符合身份而被鏡靈關起來?”

岑雙答道:“在那些凡人面前自然如此,可眼下並無凡人,群妖不知我等身份,而諸位又是我用請仙令請來的,完全可以當成是被仙人俯身,如此又豈會違規?”

江笑衝他豎了個大拇指,歎道:“真有你的,鏡靈若是聽到你這番詭辯,隻怕氣得跳起來,因為這確實讓它無法反駁。”

事實上,鏡靈這次並沒有生氣,反倒是蹭了下岑雙

的頭發。

而江笑等了好一會兒,確實沒等到鏡靈將他們傳送走,不由道:“就這樣了結了?早知如此,我方才也不拘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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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在江笑這一句話落下之際,整個空間忽然古怪地波動起來,但這種波動並沒有對他們造成一點影響,反倒是幻境本身產生了巨大改變。這些改變表現在,原先被他們踢翻的一些物品重新立起,掉落摔碎的明珠也全部複原,回歸原位;更甚至,那些明明被一劍剿滅的妖邪,也於此刻重新出現!

——果然,是這片空間的時間被撥動了,全部都被撥回到戰鬥開始前。

原本這幾人戰鬥時,這些東西便在慢慢修複,那些被誅殺的妖邪偶爾也會有一兩個重複出現,但因為妖物眾多,被複原的物品大多小巧,所以除了久久沒有加入戰鬥的岑雙,其他人尚未意識到這一點。

但現下,大家已經都注意到了。

江笑瞪大雙眼,震驚道:“這什麼,耍無賴啊?!”

容儀小王爺剛剛擦完他的匕首,那匕首在他手中一轉,刀尖便指向那些卷土重來的妖邪,不待其他人反應,便再次殺了過去,頗有來一次殺一次的架勢,而他丟下的那句話,也十足符合他的作風,正是:“它又能反複撥弄幾次,都殺了便是,它以為能用這種方式累死孤?可笑。”

江笑在一邊乾瞪眼,道:“是累不死你,但是可以累死我啊。”

但顯然,容儀並不在乎這一點,他隻是在那些妖邪中越戰越酣,高馬尾也極其符合他心情地跳躍個沒停,江笑見狀,仰天長歎,旋即也提起他路上隨便撿的棍棒,打了過去。

但無論他們殺多少次,那些妖邪都能複原,甚至複原速度一次比一次快,更離譜的,是隨著那些紙人一次次複原,它們的戰鬥力也一次高過一次,反倒是容儀與江笑,從原本的穩居上風,到現在竟然有些被打平的既視感了。

清音仙君沒再拔劍,隻用劍鞘將朝著他們飛來的妖怪打飛,對岑雙道:“這些不是普通的紙人,它們能模仿攻擊它們之人的招式,而且隨著死亡次數的增加,它們的法力也在不斷增強。”

岑雙道:“居然有這種能力,此前從未聽說過,當初禍亂人間的鏡妖若是有這等本事,也不至於被梅雪宮給煉成法器罷。”

但眼下終歸不是追根溯源的時候,而是提醒的時候,是以他對江笑道:“賢侄,先彆打了,你過來一下,對了,勞駕將小王爺一齊帶過來。”

說罷,再次放出一個阻攔妖怪的結界,隻是如今這些妖怪竟然能通過不斷撞擊結界來尋死,通過這種方式來刷新出更強的軀殼,於是因著這般死了十幾個妖物後,岑雙不得不將結界收起,正收了表情,一邊的仙君便提劍道:“你與他們說,這些交給我。”

岑雙稍稍鬆了一口氣時,江笑也拖著容儀過來了,但那小狐王顯然意見很大,連那時不時會浮現的梨渦也沒了,說道:“你自己犯懶,叫我們來做什麼,你不打,也不讓我們打,如此我們要怎麼出去?”

“你再打可就真

的出不去了,”岑雙道,“你們應該也能察覺到,在你們一次次擊殺下,這些妖物已經改頭換面,再殺下去,就完全合了對方的意,到時候我們就給自己養出一群足以擊殺我們的勁敵。”

江笑驚道:“賢弟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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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儀也道:“你胡說八道什麼,不過就是幻境,什麼叫擊殺我們?”

岑雙卻在這時收起了那份正色,臉上又揚起那種似笑非笑的神情,緩緩道:“幻境確實是幻境,但當初還是鏡妖的水月鏡花便能殺人,如今它若是因著什麼意外突然能殺了仙人,也不必驚奇什麼。”

這麼句意味不明的話後,他又道:“那些紙人已經被你們養得厲害起來,兼之數量又多,讓仙君一人對付,未免強人所難,接下來,就要勞煩兩位,幫著仙君將這些妖怪攔上一攔,不要讓他們乾擾到我,但是有個要求——我要你們不能再擊殺任何妖邪,任何紙人都不行,如果它們要撞上來自殺,你們反倒要避開,可明白了。”

江笑聽罷,下意識應了聲“沒問題”,便去幫清音仙君了,倒是之前對於打架一事處處表現熱衷的容儀這次不急著過去了,反倒雙手抱臂,眼眸半眯,危險道:“你命令孤?”

針對容儀小王爺這非常邪魅狂狷的四個字,岑雙隻是微微笑了下,仍是保持一個袖手而立的姿勢,甚至還是那副無害的表情,徐徐道:“是,我命令你。”

容儀瞬間惱了,道:“你——”

“小王爺,”岑雙卻將他打斷,這次沒有掩飾眼中的不耐,道,“眼下情況緊急,我沒空跟你玩那些小孩子把戲,隻與你說這幾句話,之後去不去隨你。”

“我知曉你看不慣我,也看不起我,或者說,這諸天的神仙,就沒幾個看得起我這種甘願與妖怪為伍的仙人,可是又因為我名頭響亮,連堂堂梅雪宮的帝君都想要拉攏我一番,這便讓小王爺對我是既好奇又不屑,可又因為群芳宴會武一事,讓你不得不正視我的實力,於是便將我當做你仙道大會上必須征服的對手,以此來向帝君證明,我不過如此,也不如你,根本不值得拉攏,可對?”

“可是,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岑雙還是笑著的,隻是他眼中的不耐已經慢慢變成了輕慢,像極了群芳宴上他覷容儀那一眼,從未改變。他道,“你沒想過,所以你也不知道,本座一直都覺得,是你不配。”

“你不要急於反駁,小王爺,我的那些傳聞,你想必也聽過罷,而這之中,我明確告訴你,大多數都是真的。

“當年我大鬨天宮,無數天兵天將追逐在後也無法輕易拿下我,還是散靈殿主親自出手,才製服了尚是半妖的我,這時的你,還不曾出世罷?我被流放混沌荒原,九死一生破界飛升,不說我這二度飛升,隻說混沌荒原的風光,你見過麼?我橫掃群妖收複妖域,十數年讓忘憂城名揚天下,小王爺,您這時怕不是還在哪個溫柔鄉中花天酒地罷?想做我的對手,也該向我證明一下你的實力才是。”

話到這裡,他忽地一頓,適時露出一點感興趣的意味,話語也帶了些戲謔輕佻:“還是說,你一直在本座面前蹦蹦跳跳,卻又不願意證明自己的實力,是因為你既沒有實力,還想引起本座的注意……莫不是,其實是你偷偷思慕本座還倒打一耙,嗯?”

岑雙承認,他這一襲裝到極點的話,說到最後就是為了引出那個“嗯?”的,因為他最近看的很多裡面,男主角都是這樣時不時“嗯”幾下,甚至原著第二卷,小王爺在乾那事時,也是非常邪魅的,總是時不時要說些騷話,再“嗯?”幾聲。

然後岑雙這個人吧,不止喜歡偷師,還總是無意識亂學東西,眼下,他就沒忍住,當場將原著對小王爺的描述給學了出來。

也不知是不是他學得太過到位,邪魅的畫風直接糊了小王爺一臉,讓小王爺瞪大了眼睛失去了語言,憋了好半響憋紅了臉,才惡狠狠丟下一句“你等著”,便氣急敗壞趕妖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