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亂鏡之茶山縣(1 / 1)

這次的幻境十足任性,不知道是拉了時間門進度條,還是這個空間門的時間門轉變就是這麼離奇,從天光大亮到月黑風高都不需要過渡,這天竟是說黑就黑了。

不過也是因為這突兀的變化,讓他們知道了剛剛那個敲鑼人的出現,原來是時辰已至,天色將暗的意思。

“看來,鏡靈也怕我們真的聽那位仁兄的話打道回府,連忙降下夜幕,按那仁兄的說法,我們現下是想走也走不掉了,”江笑道,“但它這擔心未免多餘,我們本就不打算離開,又何必多此一舉。”

岑雙道:“也許,但我們還是先去尋那位善人府邸,一切因他而起,怎麼都要去詢問查看一番。”

江笑道:“可如今各家門扉緊閉,路上連條狗都沒有,這城看起來可不小,富貴人家也不少,我們總不能挨家挨戶去詢問善人府在哪?倒也不是不可,隻是瞧這情況,怕那些人並不願意開門接待我們。”

岑雙卻是似笑非笑道了句:“車到山前必有路。”

江笑沒理解岑雙在這個節點說這句話的含義,可又見對方左右張望一番,看起來很是肯定地找了條路,又十分自信地袖手朝那條路走去。因著這一路都是依賴岑雙手中那張地圖尋路,所以他們三個自然而然都是跟著他走,隻是走著走著,他開始察覺到不對勁了。

眼見周圍的環境越來越偏僻,莫說什麼善人府邸,再走下去他們都要去到阡陌小道了,便連忙叫住岑雙,問他:“賢弟啊,你確定是走這裡麼?”

岑雙被叫住的時候就停下了腳步,聽到江笑的問題,他回首道:“自然是不確定的。”

如此理直氣壯的話,讓一邊的少年眸光銳利如劍,紮向他的同時,口氣也好不到哪裡去:“不確定?那你帶我們走這裡,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我沒帶呀,”岑雙兩隻手藏於袖中,是個人畜無害的樣子,笑眯眯道,“我不過是找了一條順眼的路走,是小王爺自己非要跟著在下,跟便跟了,反倒還說我,是否有些無理取鬨了……清音,你覺得我說得可對?”

清音仙君略略沉思片刻,覺得岑雙占理,遂點了點頭,應聲:“嗯。”

那邊岑雙聽到這聲肯定,面上的表情更溫柔了,對小王爺說的話,也無辜極了,就像一朵白蓮花:“你看,仙君如此公允之人,也覺得我沒有問題,與其苛責旁人,小王爺倒不如反思一下自己。”

容儀:“……”

偏生江笑這不開眼的還在那裡補刀,因為他雖也覺得有些怪異,可他堅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是以他道:“容儀啊,你彆總欺負人家,再怎麼說那也是我賢弟,按輩分你還得叫人家一聲哥哥,彆總是仗著你兄長縱容便一直無事生非。”

“我無事生非??”容儀指著自己的鼻子,轉而深呼吸一口氣,沉聲道,“我說,我們認識多久,你跟他認識多久,你信他不信我?!”

江笑道:“對啊,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什麼德性我還不知道麼?”

容儀:“……”

岑雙笑容滿面,袖手旁觀,好似這場是非不是他惹起的一樣。隻是他在看好戲的同時,並沒有注意到站在一邊的仙君,其視線一直在他身上。

總之,利用容儀的心上人以及好朋友將對方懟了一通後,岑雙便沒再看那邊頭上開始飄烏雲的容小王爺。本來麼,正常情況下,岑雙也不是那種閒著沒事喜歡到處給自己找麻煩的人,但麻煩非要找上他的時候,或者誰讓他不痛快的時候,那麼那人自己也不能多好過,且還一定要比他更糟心才行。

小王爺那句話在方才的語境之下是沒有什麼差錯,可岑雙這個人,比較記仇,這一路被對方陰陽怪氣的仇。四大遺族手眼通天不假,他也的確是個不能在明面上與對方對上的小破落戶,誰讓他沒後台呢?可即使如此,他也可以不經意地在對方弱點上踩個幾腳,畢竟人一旦有弱點,那就很容易被傷害。

偏偏眼下他們被綁定在一起,破鏡一事還有諸多依賴岑雙的地方,小王爺即使想發作,都得三思而後行,不可以如群芳宴一般任性妄為。

岑雙便是將對方這種心理拿捏到位,在對方的底線上反複橫跳,即使不能打死對方,也力爭用仙君將之茶死。

不過,曾經有人對岑雙說,他這種睚眥必報的心理要不得,他們做神仙的,要心胸開廣,要光風霽月,要宰相肚裡能撐船,要……岑雙不管是那時還是現在,都覺得對方在放屁。

明明是,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不過那時岑雙將這句話對那個人說了後,那人不止給他罰跪了三天,還讓他抄書抄了一百遍。一百遍。

後來他就學聰明了,有些話,對著不合適的人,是不能說的。他完全可以笑著說出違心的話,這有何難?

往事不可追。

說回眼下,暗暗懟完人的岑雙神清氣爽,便也打量起周邊的環境來:此地遠離繁華主街,若再走過去些便會抵達另一個出口,位置較為偏僻,還有著許多暗巷。而方才,那一陣風便是在這裡止住了。

岑雙並不算胡亂走動,確切來說,他是循著風向行走的。這次的風是在天黑後才出現,且風力很小,隻將將能撩動發梢,所以除了和這風打過幾次交道的岑雙外,其他人都沒有注意到。鑒於之前幾次與這陣風打交道的經驗,又因為風來時帶著指引的意味,岑雙便自然而然地跟了上去。

雖然不知此鏡鏡靈究竟何意,但他橫豎又不吃虧。

而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一條臟亂而漆黑的小巷,從裡面緩緩浮現出一個瘦小身影,那身影大抵有腿疾,是以步履蹣跚,行動遲緩,行走的間門隙還伴隨著囁泣呼喚:“爺爺,桃桃不要糖葫蘆了,桃桃要爺爺,爺爺,你在哪,我找不到爺爺了……”

當然,如此聲響,也將另外三人驚動了,容儀當即從對岑雙磨牙的狀態脫離,朝聲源處看去時,不忘厲聲道:“什麼人?!”

“好像是個小孩,”江笑看清後,訝異道,“這麼晚,全城百姓都躲

起來的情況下,怎麼讓一個小孩跑出來了?”

那小孩已經從深黑的小巷走了出來,是個跛足小女孩。

女孩頭發不過隨便拿草繩綁著,是以顯得有些淩亂,她的衣著也很簡陋,上面還縫著不少補丁,不知在哪個泥潭滾過幾圈,整個人都臟兮兮的,隻有手上那一串咬了一口的糖葫蘆,乾乾淨淨,漂漂亮亮。

“你彆嚇到人家。”江笑也看清楚了那個孩子,便對容儀說了這麼一句。

容儀皺了皺眉,倒沒再說話了。

江笑下意識轉頭去看岑雙,詢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我們要去詢問一下麼?”

岑雙點點頭,畢竟顯而易見的又一個送上來的線索,定然是要問的,隻不過他剛邁出一步,就被後面的容儀叫住了。

容儀道:“其他事先不論,你確定你過去問?你對自己長什麼樣心裡沒點數麼,彆將人小孩嚇得以為遇見了妖怪,掉頭跑了。”

小王爺語氣不好,說話也不好聽,但話也是在理的,就岑雙目前這副尊容,目下除了清音與江笑還有那個奇葩仙門外,好像還真沒誰忍得住,之前那位大哥可不就因為看到岑雙的面容後,驚嚇得連忙跑了,隻不過另外兩個人為了保護岑雙的自尊心,沒有將之說開,眼下倒是被小王爺挑明了。

岑雙歎了口氣,似乎整個人都失去了一點顏色,可見他那些奇奇怪怪的面目當真是他的真愛。面對幾人的視線,他先是道了一句“好罷”,隨後抬起手,自額頭拂過下頜,迎著三人目光,他轉瞬換了個模樣,笑眯眯道:“易個容,這下可以去了吧,容小王爺?”

那是一張俊朗的面孔,卻又英俊得十分路人,讓人看過立即就能忘在腦後。

容儀小王爺哼笑一聲,抓住時機將之前受的氣懟回去:“不過爾爾,就是易容也隻會易容成這樣的下等姿容,但比起你的本來面目,那確實一個在天一個在地了。”

岑雙不為所動,笑吟吟道:“多謝誇獎。”

之後並不管容儀那句懷疑狐生的“誰誇你了”,兀自朝那小女孩走去,那小女孩方才被容儀那一句話驚到,正左右張望,眼下見岑雙朝她走近,不由瑟縮得想要後退,倘若岑雙沒有換面,估摸著真能撒腿跑了。

岑雙安撫地笑著,和風細雨地道:“彆怕,我們是前來搭救你們的修士,你可是遇到了什麼難出,儘可道與我聽,我們會幫你的。”

“……修士?”小女孩的聲音哭得有點啞,她緩緩道,“修士哥哥,你會不會也被怪物吃掉?如果你不會被吃掉,可以幫我找我爺爺麼?”

岑雙詢問道:“爺爺怎麼了?可方便告知我原因,如此哥哥才能更快幫你尋找爺爺。”

小女孩道:“爺爺兩日前說要給桃桃買糖葫蘆,因為桃桃一直想吃,爺爺那天說,說他終於可以買給桃桃吃了,可是爺爺去了,就沒有回來,糖葫蘆,是長胡子叔叔拿給我的。”

岑雙道:“所以,桃桃也不知道爺爺去了哪裡,隻知道爺爺不見了,是麼?”

桃桃點點頭,又搖搖頭,似乎是在組織語言,岑雙也很耐心地等待著,終於等到小女孩抬起頭,正要跟他說些什麼時,突然瞪大眼睛看著他身後,尖叫一聲,整個人嚇跌在地面,一時失語。

那本是從天空中掠過的一道殘影,卻在嗅到生人之氣後投下兩道血紅的視線,朝著獵物俯衝而來,距離越近,它身上的妖氣便越濃鬱,攝得小女孩動彈不得。

岑雙先是對小女孩道了一句“彆怕”,才從容轉身,去看那正近距離散發著妖氣的妖怪,透過一團黑霧,他能清晰地看到,裡面藏著一隻蝙蝠小妖。

夜間門覓食,的確是蝙蝠一類妖物的習性。

但這次也沒等岑雙動手,伴隨著一句“小心”,那隻道行顯然不高的蝙蝠妖甚至隻來得及留下一道嘶聲,便被斬成兩半。

來者,正是那位前不久才見過的絡腮胡刀修。

“是你們,你們怎麼還沒有離開?”那刀修也如此道。

說完這句後,還在岑雙的臉上頓了下,最終沒有多問,隻道:“罷了,事已至此,多說無用,既然你們決定留下,那便好好應對當下,蝙蝠妖向來成群行動,定然不止眼下這一隻,諸位小心。”

不消他說,方才另外三人沒來得及趕來的原因,便是因為察覺到周邊忽然升起了重重黑霧,而眼下,那黑霧中成群結隊的蝙蝠妖,已將他們團團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