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出手(1 / 1)

以慕容複如今的能力,隻要他想,方圓五裡之內一隻茶盞摔碎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何況十裡之外一群鬨哄哄的草寇呢。

他初時一驚,對於在這汴河上能遇見類似於車匪路霸的水匪感到難以置信。不過在略一思索之後便想到了什麼,隨即釋然。

他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

一般這種草寇大多是由一些流民和無地少地的自耕農組成,平時種地,看起來像個老老實實的良民,閒下來便乾一些沒本錢的買賣。

而他們的領頭人多是本地的地頭蛇,論武功屬於在小地方中有點名頭的三流人物,就是那種外號一個叫得比一個響,打起來,一個死得比一個快的貨色。

重要的是這些人大多屬於黑白兩道通吃的人物,官面上一般也不怎麼管,甚至有一部分人就是地方官員斂財的白手套、刷政績的工具,專門乾一些見不得光的臟事。

這種人,一般人不敢惹,惹得起的人一般懶得惹。

至於為什麼會成為這些人的目標,慕容複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八成是因為自己這船既沒有官船的標誌,又過於招搖,才有了這麼一出無妄之災。

慕容複無奈地笑笑。

身邊的公冶乾請示道:“公子爺,要不要出手?”

慕容複搖搖頭:“不急,難得有這麼一出好戲,怎麼能讓它就這麼結束了呢?”

說著就雙手搭在欄杆上,饒有興致地觀賞起下面的動靜。

公冶乾實在不知道自家公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依言緘口,靜靜地看著事態的發展。

勁裝大漢向望海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奪走了兵器,頓時大感面子上掛不住。盛怒之下,一把從身旁的小弟手中搶過一把腰刀,大吼一聲就向那壯漢劈面砍去,這一刀要是砍中了,那大漢的腦袋絕對會分成兩瓣。

所有的船工都是大驚失色,膽小的嚇得一屁股栽倒在水裡,膽子大一點的也嚇得手腳發軟,隻有極少數地怒吼一聲:“住手!”

這一切都被船上的慕容複和公冶乾靜靜地看在眼裡。

卻見青年大漢輕蔑一笑,鎖鏈一橫便架住了那看起來淩厲無比的一刀,嘴裡還不忘嘲諷道:“這麼軟綿綿的刀法,你是和師娘學的嗎?”

向望海聽自己引以為傲的刀法被這大漢嘲諷成女人的刀法,頓時覺得胸中仿佛有一盆被澆了油的火炭,那一把無名業火燒得千丈高。

他兩眼火星子隻冒,恨不得一口吞了這個讓自己大失面子的無名漢子。

他怒喝一聲,將一把潑風也似大砍刀使得飛快,朝著那大漢連砍四十五刀,平日裡他這麼猛砍,就算是有一堵牆在面前也要被砍倒了。

可今天就像見了鬼一樣,那大漢就在原地,腳都沒有挪一下,而那條鎖鏈就仿佛有一種神奇的魔力一般,始終黏在那刀上,任憑那向望海將那大刀使得飛快,從始至終刀鋒都沒有接近大漢周身兩尺之地。

慕容複看向公冶乾道:“怎麼樣?”

公冶乾輕撚胡須,沉吟道:“啟稟公子爺,依臣下所見,那什麼向望海刀法看似淩厲,實則都是一些花架子,上不得台面。至於那使鐵鏈的大漢倒有幾分真本事,不過我猜他原本的兵刃應該不是鐵鏈,而是一條軟辮,其所施展的應該是一路被稱為“靈蛇辮法”的武學。

這門武學屬於江湖上較為尋常的三流武學,自然入不得公子爺法眼,不過這大漢居然能將這樣一門三流武學的威力發揮到這種程度,真的可以稱得上是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

公冶乾平日裡深沉少言,與包不同一張嘴到處惹是生非的性格完全就是兩個極端,那鐵鏈大漢能夠得到他如此評價,說明其確實有點東西。

慕容複點點頭,似乎對公冶乾的回答很是滿意。

“既然如此,公子爺,要不要我下去搭把手?”公冶乾沉聲請示道。

慕容複輕輕地搖搖頭:“還不是時候,再等會兒吧。”

“是。”公冶乾恭敬地應道。

坦白地說,憑著慕容複這一船人的武功,莫說是區區百十來號草寇,就算是幾百號所謂的精銳官軍,也就是多動幾下手的事情。

他主要是想通過這點草寇來看一看自己這邊這幫人的成色。

那向望海見自己平生引以為傲的刀法被對方這麼輕描淡寫地擋下,頓覺顏面大失,大吼一聲:“你們都還在看什麼,剁了這些雜種!”

他今天丟儘了臉面,如今也顧不得什麼江湖規矩一對一了,氣急敗壞地一揮手,就想招呼人一擁而上。

青年壯漢衝著一同拉纖的纖夫一聲大吼:“弟兄們,咱雖說是下苦力的。但吃了人家的飯,領了人家的賞錢,就不能裝孬種!人家把咱們當人,咱也不能不爭這口氣!有種的,留下,和兄弟一起乾,沒種的,咱也不怪,但就算沒種想跑,這光景人家也不一定願意讓你走!留下來跟這幫王八蛋拚了,沒準還有一線生機!”

眾船工見青年大漢一條鐵鏈力戰水匪的英姿,早就激動得熱血填胸。幾個較為年輕地一把抄起隨身攜帶的木棒大喊起來:“

瑪德,和這幫雜種拚了!”“草,中午剛吃了人家公子爺的一頓好酒好肉,值了!乾特娘的!”

“草泥馬的,真當爺們都是泥捏的嗎?”

一時間群情激憤,十幾二十個青壯年一起呼喝還是很有聲勢的。不過更多的人還是沉默不語地低著頭,面有憂懼之色。

向望海陰沉一笑:“眾家兄弟,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身,兄弟一向來隻搶這些個有錢人。對窮人可是秋毫無犯,現在放下家夥什離開,我向望海保證,不傷大家一根手指頭。可要是有人不長眼,執意要跟兄弟作對,那也就彆怪刀劍無眼了!”

話音剛落,幾個船工就有所意動,接著小動作變成了騷動,騷動變成了擴散到整個人群的喧鬨。

整個人群就像滾油中被潑了一瓢沸水,一下子炸開了,吵吵嚷嚷,喝罵聲、爭吵聲混雜在一起,場面混亂不堪。

甲板上,有船工一下子就跪倒在船老大面前:“老大,咱兄弟一場,雖說您待我不薄,可是咱家裡頭還有妻兒老小一大家子要養活,不是兄弟我不講義氣。可咱實在冒不起這個風險,就讓我走吧!”

船老大的臉氣成了豬肝色。他是這條船的負責人,出了事情,彆人可以跑,船東肯定會著落在他身上,一想到那可怕的後果,他又急又怕。

如今見多年共事的兄弟這麼一副沒義氣的慫包模樣,他又惱又心寒,嗓音都變形了:“你以為他說讓你走,你就走得脫了麼?這汴河乃進京要道,多少客人做了無名水鬼!你以為這群殺人不眨眼的家夥會放了你嗎?”

向望海故作豪爽地一笑:“我向望海,向爺一向言而有信,一口唾沫一個釘!”

這下,原本搖擺不定的人也徹底炸了,紛紛放下手中的東西,奪路而逃,任憑船老大如何怒吼,就是不理會。

那向望海也果然如言不加阻攔,隻一會兒,原本纖夫加船工七八十號人一下子就少了一大半,隻剩下稀稀拉拉的二十來號人。

船老大破口大罵:“王八蛋,王八蛋!滾吧,都滾吧,沒義氣吃裡爬外的東西!等著龍王爺給你們收屍吧!”,接著,一屁股坐倒崩潰大哭。

向望海獰笑道:“剩下的這些人是鐵了心和向爺作對是吧?好,既然如此,那就彆怪向大爺心狠手辣了!”

接著,向手下人一招手道:“全部殺光,一個不留!”

“是!”

原本見對方人多,而且還有器械,一班小嘍囉心存顧慮,不敢上,如今見對方隻剩下這麼點人,頓時又恢複了囂張的本性。心中都尋思,就算那神秘大漢武功再好能打十幾個人,他還能打幾十個人不成?

一幫小嘍囉齊喊一聲,接著便揮舞手中的兵刃招呼過去。

剩下的船工和纖夫揮舞著手中的杆棒和鐵棍等器械,咬著牙迎上去。

雖然他們都不會武功,可仗著年輕力壯,一時間倒也抵擋得住。

尤其是那青年壯漢兩兄弟,兩人一人一條鐵鏈揮舞得虎虎生風,兩個人聯手擋住了幾十人,時不時有水匪被鐵鏈掃中,頓時皮開肉綻,慘呼不斷。

可是船工這邊畢竟人太少,不一會兒,就有人中刀倒下,鮮血染紅了河水,在月光下有一種妖異的美感。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一道淡淡的聲音傳來,聲音明明很輕,但傳到每個人耳朵裡卻異常清晰,就仿佛有人在耳邊說話一樣。

“公冶二哥,領頭的幾個廢掉武功,其他的讓吃點苦頭,不要拖時間,速戰速決!”

“是!”

隨即,當著眾人的面,一道身影從船上一躍而下,向一隻大鷹一樣落到了激戰的眾人中間,隻見他手中揮舞著兩根短棍樣的兵刃,猶如鬼魅般在眾人中間穿梭,僅僅一眨眼的工夫,十幾個匪徒如同一口空口袋般栽倒在了水裡。

激烈的爭鬥一下子停了下來,眾人都愣愣地看著眼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仿佛寺廟裡的一群泥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