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夜遇水匪(1 / 1)

大船繼續在汴河上行駛。

已經進入後半夜了,慕容複還站在船頭上沒有睡。巴天石和公冶乾站在身後,一言不發。

借助著汴河的兩三燈火還有天上淡淡的星光,船工和纖夫們在黑夜裡拖著大船前進。

公冶乾也勸過慕容複早些歇息,不過被慕容複笑著帶過去了,他也知道自家公子的脾氣,於是也不再說什麼,隻是默默地陪在公子爺身邊。

巴天石不是慕容家家臣,不知什麼原因,也默默地站在慕容複身後吹著晚風。

慕容複沒有回頭,突然淡淡地說了一句:“兩位,今晚,應該有一場好戲。”

“公子爺何出此言?”公冶乾好奇地問了一句,巴天石則像他的名字一樣,像一塊亙古不變的石頭,沒有什麼能讓他開口說話。

可是在說完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了,慕容複背著手,繼續站在甲板上吹著風,公冶乾見自家公子如此也不好再問。

夜很靜,到了這個水段,水逐漸變得深了起來,已經沒過了纖夫們的大腿,估計再過一段路,就可以進入深水區,不需要拉纖了。

慕容複突然對著拉纖的纖夫們喊了一句:“各位兄弟辛苦了,待會兒結束之後,每人有一兩銀子的賞錢!”

大船稍微停了一下,這筆突然到來的賞錢令幾乎所有的纖夫都不由得呆了一下。接著,各自彼此望了一眼,都從彼此臉上看出了難以掩飾的喜色,有了這一兩銀子就意味著接下來一個月,一家人的開銷有著落了,叫他們怎麼不欣喜。

有些較為年輕的毛頭小夥子喜不自勝,甚至喊出了“萬歲”的詞,幸虧好這是半夜,沒什麼人,不然這可了不得,足以招來一場不大不小的禍患。

瞧瞧人家這公子爺,不僅好酒好肉地賞飯吃,給起賞錢來也這麼大方。這才叫真正的爺,不像有些狂三詐四的,在自己這些人面前簡直恨不得將鼻孔懟到天上去,哪裡會正眼瞧自己這些人呢?

有些人當即就有些意動,心中暗道可惜,不能長久地在這位爺手底下做事。

慕容複的臉上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隻是夜色比較深,沒人看見。

就在這時,纖夫中傳來了“哎呦”“我天”一類的慘叫聲,接著就有人身形一斜,痛苦地栽倒在水裡。

有人慘呼叫出聲提醒:“水裡面被人放了東西,大家小心,不要著了道!”

有人這麼提醒,後面的人紛紛止步,生怕著了道。一時間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突然亂作一團。

慌亂很快就被人報告給了船老大,船老大著急忙慌地來到甲板上,先向慕容複行了個禮,然後向水面扯著嗓子吼道:“怎麼回事!”

水下有人回應道:“水裡有東西,傷了弟兄們的腳!”

船老大皺了皺眉頭,罵了一句,就想下去查看。

忽然間,火光大作,密密麻麻的火把將漆黑的兩岸照得猶如白晝。

除了慕容複三人,所有人皆是大驚失色,眼前的場景仿佛既在慕容複的預料之內又令他有些失望,隻見他背著手,微微搖了搖頭,仿佛很不滿意。

眾人先是大驚,待稍微冷靜下來了才看清,兩岸密密麻麻地站了幾百號人,手裡都拿著火把跟兵刃,個個橫眉立目,面露凶光,就像一群看見了獵物的狼群。

“水匪!”

眾人心裡閃過這個詞,都是心下一沉。

這年月,雖說基本沒有大的戰事,天下承平,可並不意味著太平無事。有宋一朝商業貿易極其發達,且不抑製土地兼並,導致了宋代貧富差距較前代大為加劇,幾乎是幾十年時間將土地矛盾加劇到了其他王朝末期才會出現的程度。

而之所以沒有出現大的亂子則多虧了宋朝對於士人階層的優待和對武將職權的限製,因此儘管自太祖皇帝立國之初便民變不斷,可最多也就局限於一道一路的範圍,沒有鬨出大的亂子。

可沒有大的亂子不代表沒有亂子,比如說流民便是大宋一個重要的問題。有宋一朝對佃農的剝削幾乎已經達到了敲骨吸髓的地步,導致了大量平民失去土地,淪為流民。

這其中,有一部分人進入城市,成為手工業者,還有相當一部分人則成為賊寇,做起了沒本錢的生意。

比如說,慕容複等人現在遭遇的,就是這種情況。

慕容複皺了皺眉頭,感到有些麻煩,他可不想為了幾個不入流的水匪弄臟衣服。

公冶乾沉聲問道:“公子爺,要不要打發這些人走?”

一般說來這種情況隻要打發點銀子就可以了,但慕容複卻緩緩地搖了搖頭。

公冶乾又問:“那公子爺的意思是,解決這些人?”

慕容複微笑不語,但神情很明顯,並沒有認同公冶乾的提議。

公冶乾想了想,又問道:“難道公子爺的意思是招攬這些人,收為己用?”

慕容複欣慰地笑了笑,公冶乾據說是孔子門下七十二賢人之一的公冶長的後人,平素以辦事沉穩有謀略見長。短短的時間內,便提出了三種不同的解決方案,比起風波惡和包不同到處惹是生非,這樣的手下明顯更讓人喜歡。

不過慕容複緊接著,又緩緩地搖了搖頭。

這下公冶乾可屬實想不明白了,恭聲道:“屬下愚鈍,實在猜不到公子爺的意思,還請公子爺示下。”

慕容複笑了笑:“公冶二哥稍安勿躁,什麼也不用做,就在這裡看一出好戲。”

聯想到慕容複之前就說過今晚有一場好戲,公冶乾雖然不解,可也不再發問。他相信公子爺這麼做自然有道理,隻不過雙手還是不自覺地放在了自己那一對判官筆上面,一旦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賊寇膽敢冒犯公子,自己就好好給他們點顏色看看。

氣氛很是凝重,其餘的人明顯看出有些慌亂,畢竟任何一個普通人大半夜看見幾百把明晃晃的鋼刀圍著自己都會嚇得兩腿發軟,不一屁股坐到地上已經算心理素質不錯的了。

船老大強忍著懼意,下船應付,他陪著笑道:“喲,這不是沙河幫的向望海,向爺嗎?怎麼,您老人家最近哪裡發財啊?”

領頭的那個被稱為向望海的勁裝大漢霸道地一笑:“王進寶,原來是你個老小子。”

船老大連忙點頭陪笑:“是是是,是小的,不知您老人家大駕光臨有何貴乾啊?”

向望海抬手就是一巴掌:“少TM給老子裝蒜,船上都是些什麼人?”

船老大捂著臉,惶恐道:“向爺,咱東家每個月的例錢可都是交了的,您這樣做恐怕有點不和規矩!”

他雖然心中怕得要死,可還是大著膽子說話,抬出了自己東家的名頭來希望能嚇一嚇這個無法無天的江洋大盜。

誰知,這樣反而起了反作用。

勁裝大漢抬手又是一巴掌,直接打掉了船老大兩顆牙:“草泥馬,勞資在這江湖上做買賣,幾時和人講過價錢?你要是不和勞資唧唧歪歪,勞資還給你留點面子。你跟勞資唧唧歪歪,勞資偏要給你點顏色瞧瞧,讓你知道馬王爺長了幾隻眼。”

他大手一揮:“小的們,船上的所有東西,統統搶光,人留下當肉票。娘們兒的話就拿去給弟兄們爽一爽!”

聽到老大這麼一說,幾百號人眼裡頓時像狼一樣冒出了綠光,一個個磨刀霍霍,就要動手。

船老大急得都要瘋掉了,“噗通”跪在水裡頭,不管不顧地磕頭道:“爺,向爺,我的親爺爺啊,求你了,您老高抬貴手,就當小的是個屁,放了小的吧。出了事小的回去會被老爺弄死的,求您老發發慈悲吧!”

向望海大怒:“不識好歹的狗東西,勞資這是劫富濟貧,江湖哪個不稱一聲好漢?你個老狗還給我在這裡磨嘰。回去不好交代是吧?那就彆回去了!”

說著,眼中凶光大盛,抽出腰刀,一刀朝著船老大頭頂劈落,船老大早就嚇得臉色煞白,兩腿一軟,栽倒在地。

就在那把鋼刀離船老大頭頂隻有一絲距離,船老大命懸一線之時,一條細長的鐵鏈從遠處飛來,纏住了那把鋼刀。

接著,一股大力從鐵鏈上傳來,向望海猝不及防,大意之下,兵刃直接脫手,飛了出去。

向望海大驚失色:“誰TM多管閒事,妨礙勞資做生意?”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從人群中傳來:“欺負一個不懂武功的船家,狗屁好漢!有種的和勞資放對,沒種的把路讓開,滾一邊去!”

眾人定睛一看,正是那一對壯漢兄弟,鐵鏈就是從他們兩人中的一個那裡發出的。

突如起來的變故仿佛在滾熱的油鍋裡撒了一把鹽,場面頓時炸開。

一眾水匪喝罵道:“你是什麼狗一樣的東西,敢跟咱老大放對!”“咱老大一刀把你剁成三段!”

各種聲音彙成一片,吵吵嚷嚷,令河灘一下子熱鬨起來了。

慕容複靜靜地看著場中的一切,並不打算乾預,隻是嘴角那一絲玩味的笑容更加濃厚了。

有點意思,看來這一路總算不會那麼無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