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一群無助的消防兵，坐在地上哭泣。
市場的負責人到達現場，跟一臉凶相的教導員解釋著：
“我們這裡真的不允許住人，市場規劃就是用於銷售經營，嚴禁人貨同宿。
隻是這些門面，都是屬於私人的，屢次通知他們，都沒有整改，我們真的管不住。
這家人…哎，死者為大，我們也不好說什麼了…”
何永軍背著手，眼睛微閉，遮住了眼中的哀痛。
半晌，眼神冷漠地開口：
“管不住都是理由？
我給你三天時間整頓，三天以後，我們隨時會來檢查，管不住，我們來幫你管！你們這裡全部停業！
而且，天一亮，支隊就會安排防火處來出火災報告，火災引發的原因要是你們的線路出了問題，你們自己承擔惡果！
沒有一年，你們開不了業！”
旁邊的市場負責人心裡一凜。
“是，是，我們馬上整改！”
何老教這才看了一眼被水包圍，裡面卻仍在燃燒的樓房，和不遠處一幫哭得昏天暗地的孩子們，歎了口氣，這才走上前，沉聲開口道：
“同誌們。”
周圍一些人，緩緩起身，看了過來。
何永軍看著大家臉上的淚痕，咬肌處抖了抖，聲音越來越大：
“周勇同誌犧牲，我們都感到沉痛。
“時代需要英雄，但我們都不希望周勇成為英雄。
“但是！滅火戰鬥，早晚都會有犧牲！
“我們一定要繼承周勇同誌的遺誌，乾好我們的本職！
“現在滅火戰鬥還沒有結束，你們都是消防兵，能夠眼睜睜看著大火就這麼在你們眼前燒？！
“這是人民的財產，也是周勇救下那兩個女娃娃，以後賴以生存的東西！燒沒了，她們能好好活？你們忍心？”
話音落，周圍的人，漸漸站了起來。
大家看著熊熊燃燒的大樓，逐漸燃起了更加熊熊的鬥誌。
戰鬥！
何永軍看著葉加洪：“中隊長！”
“到！”葉加洪站直了身子。
“下命令！”
“是！”
葉加洪抹了一把鼻子，眼睛通紅，高聲道。
轉身，指著那棟樓房，高喊：“兄弟們！不能讓周勇白白犧牲！為了周勇！走！”
“走！為了我們的兄弟！”眾人大喊。
坐在地上的方淮伸手，在周勇的臉上捏了一把，又拍了拍。
“等我回來。”
說罷，站了起來，朗聲道：
“隊長，我來擔任內攻槍手！”
走在前面的葉加洪立馬抬了抬手。
“好！”
這次，火場前默默看著大家宣泄情緒的曹毅，沒再阻攔。
方淮上前，挨個關掉了水槍手們的分水器。
大家手裡的水一停，都有些憤然。
“方淮，你乾什麼？！”
方淮指了指不遠處：“彆在這浪費水了，小黑還在那邊涼著呢！我來內攻，早點結束，咱們早點接他回家。”
此話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好！我來當二號員！”
“我當三號員！”
“我出一支槍，給你掩護！咱們滅了這狗日的火，接小黑回家！”
…
水槍進入方淮手裡的一刻，他的頭腦開始清晰，站在門口大聲安排道：
“二號槍，開花站我前面！我打直流！
黃班長！拿消防勾走我旁邊，沿路勾開火源點，破拆所有可能坍塌的東西！
供水車，把市場負責人帶上，找就近的消防栓加水！
搶險班，準備拉梯和擔架，樓頂還有一個人！”
剛才怕坍塌，怕爆燃，傷到了可能存活的人，一切小心翼翼，此時，大家再無顧忌。
“好！”
眾誌成城。
方淮把水槍抱緊，壓著時不時噴出的滾滾火球，衝了進去。
…
戰鬥，足足持續了兩個小時。
不，應該說，僅僅兩個小時。
一個滿是電器零件的火場，滅火沒這麼容易，時不時就會有些各種類型的油被水噴出來，重新引燃地面。
車上的特種泡沫其實也不多，儘量都用在了一樓，為大家打開一個乾淨的水槍陣地。
上夾層，二樓，三樓時，沒有樓梯，大家想利用掛鉤梯加水槍掩護，強行突進去。
樓層無法為他們提供支撐力，卻仿佛是一件保護著熊熊烈火的鎧甲。
但掛鉤梯好幾次從夾層處把脆弱的大塊樓板勾落掉下來。
還好不高，才沒造成傷害。
大家都親身感受到了小黑進來救人時，有多麼的不易。
而方淮平靜面色下的瘋狂，內攻的人員都感受到了。
一把貼著通天梯道的拉梯，方淮竟提著笨重的水槍，水帶往上攀爬，到達火災樓層時，就這麼猛然一躍，直接進入猛火，對著四周瘋狂掃射。
搞得後面一時跟不上的掩護水槍，隻能趕緊跟著爬上樓梯，遠程為他身上近乎半直流的澆水，提供保護。
他仿佛不懼怕任何火焰，一些帶著電池的元器件發生爆燃時，他連躲避的動作都沒有，仿佛武裝警察面對暴徒，以手中的水龍為槍，身前的水幕為盾，越抵越近，直至把火逼得投降，隨後被完全消滅。
先後到達的消防領導們，眼看著整個樓層像逐級關燈一般被熄滅，都有些瞠目結舌。
說實話，來的時候看那滔天火勢，大家都覺得這次內攻至少要持續6個小時以上。
逐步打開陣地，尋找安全的落腳點，建立上樓通道，一步步，都安排得好好的，也安排好了2號內攻組，準備隨時替換裡面體力不支的水槍手。
但是，掩護的2號槍換了三次槍手，一號槍的方淮卻僅僅是出來歇了口氣，灌了兩瓶水，又重新進去。
李支隊長在他第一次出來時，就要求更換水槍手，方淮卻隻是更換了空呼之後，盯著支隊長說：
“領導，您給我個機會，今天該死的是我。”
李支隊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硬氣的小兵，正欲說話，張中庭卻拉住了他。
“算了，李支，讓他去發泄發泄吧，這是莪親外甥，我姐把他交給我，出了事，我負責。”
李支驟然回頭，指著那個重新進入火場的身影，驚訝道：“他就是方淮？”
方淮的名聲，早已進入他的耳朵裡。
練武尖兵。
這種人才，消防部隊十幾萬人，也不少見，一些武校畢業，體校畢業，體操隊入伍，體能異常優秀的新兵，每個總隊，每年總有幾個。
但都無法在短時間內和“出警骨乾”這四個字聯係在一起，培養一個能夠進入火場內攻帶隊的班長，是需要大量時間的。
剛才他聽到這個兵的在火場裡安排人做這做那，擔任主攻手，他又不太面熟，還以為是其他哪個支隊剛調來的精英，沒想到，竟然是那個他一直未曾一見的方淮。
“嗯，李支，沒浪費咱們的招兵名額吧？”張中庭點點頭，道。
李支望著方淮重新進樓後，很快又黯淡了一些的火光，有些由衷地讚歎道：
“少年呂布。”
此時的呂布，還沒有什麼義父殺手一類的稱號，乃三國名將之首，還是勇猛的代名詞。
張中庭卻掃視全場，看到那些坐在門口喝水，想快速恢複體力，趕緊重回火場的戰士們，歎了口氣：
“這些小夥子，都不錯，今天有英雄在旁邊盯著他們，我看人人都想當英雄了，咱們還是讓心理醫生介入一下，少兩個英雄為好。”
“嗯。”李支點頭道：“這些事，我來操持吧，你那邊，主要還是著手考慮一下下一步的人員安排，你現在是總隊司令部的半當家，調動的事，你要比我好做一些。”
“好，我來安排。”
……
最後一絲火苗熄滅時，方淮搖搖晃晃走出火場。
整整兩小時，10分鐘。
第三個在火場裡面陪他乾了整整一個小時的二號槍槍手何誌軍，也下意識地攙了他一把。
在高溫火場裡乾了兩個多小時是什麼概念？
第一個奮勇當先的張洋，僅僅40分鐘就已受不了，出來時脫光了上衣，整個上半身都在冒熱煙，用涼水衝了身上足足一分鐘，才緩過氣。
第二個陪他攻入溫度最高的夾層的趙金成，更是隻堅持了半小時不到。
就這，大家的戰鬥意識其實已經遠超平時了。
方淮的表現，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方淮卻輕輕擺手，甩開了何誌軍，走出火場時，徑直尋著小黑的方向而去。
到達小黑的身邊，才癱坐在地上，與他並肩而躺，伸手攬住他的肩膀，喘著氣道：
“小黑班長，我回來了。”
待到大家到兩人身邊時，隻見方淮的淚如同開了水閘般的從眼角橫流，火場裡如同鋼筋鐵骨，嘴裡除了命令，並無更多言語的方淮，此刻卻像個話嘮。
“你說你才22歲，連個女朋友都沒有，看你這個單純的樣子，還是個處吧？”
“有想去的地方嗎？以後我要是閒了，上你那個醜得掉渣的QQ空間，找兩張你的照片打印下來，帶你去看看。”
“剛才那兩個女娃娃，我聽人說了，大的那個叫馮小露，小的那個丫頭，叫馮小寶，送上車的時候，醫生說都活著，家裡到現在還一直沒有親人來…要是她們家裡沒有老的了，我…我好像領養不了，不過你放心，我讓我爸媽去領養她們，不過，她們那個歲數，可不能當我妹妹，她們以後，得叫我乾爸，你也是她們乾爸，逢年過節的，我帶她們去看你。”
（第二章審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