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在哪個年代,都不乏崇洋媚外之人。
這些人尋找無數道貌岸然的理由,為自身的行為開脫。
歸根到底,他們是一群唯利是圖之人。
誰有骨頭替誰叫喚。
誰沒骨頭就咬誰。
他們以為到了國外就能過上好日子。
殊不知哪裡也不養大爺。
這種人李愛國在後世見多了。
隻不過。
他並沒有直接拒絕,反而循循誘導。
“劉二峰,說什麼胡話,就憑你也能出去?”
“就算是抱著油桶遊過去,到了那邊,人生地不熟的,怎麼過日子?”
“刷盤子刷碗嗎?”
劉二峰見李愛國沒有拒絕。
心中冷笑,整天裝出一副思想積極分子的樣子,你不也想去外國嗎?
他嘿嘿一笑,壓低聲音:“這你就彆管了,我有門路,到了那邊,隻要伱跟我混,我保證你吃香的喝辣的,玩外國老娘們。”
李愛國又試探了兩句。
劉二峰不是個蠢人,自然不會將路子講出來,反而著急的催促:“你到底去不去,這可是個好機會。”
他怕檔案室被打暈的值班員醒過來。
“去你大爺的,勞資是人,不是狗!”李愛國抬起槍柄,猛地在劉二峰的腦門上來了一下。
槍柄擊打在腦殼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劉二峰身子擺了擺,不甘心的暈倒在地上。
他腦海裡殘存的最後一道聲音是:這人怎麼那麼傻呢?
李愛國將劉二峰擊暈後,跑到走廊內,敲了敲隔壁的門,將趙淑雅喊了起來。
趙淑雅見李愛國手持手槍,樣子跟殺神似的,嚇了一跳。
“愛國,你.”
“快去機務段派出所報告,就說劉二峰被我抓住了。”
“劉二峰?呀,他是來暗害你的,你沒事吧?”趙淑雅嚇了一跳,瞪著大眼睛上下打量李愛國。
“沒事,彆囉嗦,趕緊去。”
“好好.”
趙雅芝顧不得穿製服,披上一件外套,瘋了樣的狂奔而去。
李愛國回到宿舍裡,打開燈,手持手槍,坐在劉二峰的對面。
窗戶外傳來一陣喧囂聲,應該是又有一輛火車回到了機務段裡。
機務段派出所的同誌來得很快。
不到十分鐘時間,中隊長範曉誌帶著四五位派出所的同誌趕了過來。
當他們看到劉二峰癱倒在地上,再看到擺在桌子上的盒子炮時,頓時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這家夥膽子也太大了!咱們全城通緝他,他竟然敢來到機務段。”
範曉誌讓隊員將劉二峰捆起來,將盒子炮裝進牛皮袋子裡,然後幾人將劉二峰帶到了派出所裡。
李愛國身為‘受害者’,自然也跟著去了。
漆黑的夜裡,機務段派出所逐漸熱鬨起來,陸續亮起了燈。
剛走到派出所門口,就看到周克急匆匆的從外面趕了過來。
“周克,你怎麼來了,今天晚上可是你的新婚之夜。”範曉誌皺起了眉頭,往身後的隊員身上瞅瞅:“你們誰擅自通知的周克?”
“我”一個小個子舉著手走出來。
“我不是說過,這兩天有事情,不能麻煩周克嘛.”範曉誌脾氣上來了,當時就想教訓小個子。
周克連忙上去攔住他:“老範,你這是乾啥,我是小黃的師傅,他是聽了我的命令。”
範曉誌轉過身看向周克:“我還沒有說你呢!三天婚假,這是所裡給你的,你現在就給我回去,三天後再回來上班。”
周克哀求:“老範,抓到了劉二峰,我回去也睡不著,你就讓我入隊吧。”
“誰讓你睡覺了?”
範曉誌衝他眨眨眼,拍拍他的肩膀:“人家黃淑雅同誌還在家裡等著你,趕緊回去,所裡有我們就夠了。”
周克還在那裡磨蹭磨蹭,不想離開。
李愛國笑道:“周克,你就算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所裡的年輕同誌著想,要是被機務段的姑娘們知道了,你新婚之夜,跑出來辦案子,誰還會嫁給你們所裡的年輕人。”
周克聞言,這才不情不願的衝著範曉誌敬了個禮,然後一溜煙的跑了。
經過這麼一鬨。
等把劉二峰帶進派出所裡的時候,劉二峰已經醒了過來。
他摸了摸後腦勺,用憤怒的目光盯著李愛國:“竟然敢偷襲老子!”
“吆喝,到了這裡,像你這麼橫的,我還沒有見過。”範曉誌點上一根煙,坐在羈押室的桌子前,正準備開始問話。
李愛國壓低聲音說道:“範隊長,我覺得在審訊開始前,你應該對他進行搜身。”
“搜過了,沒有武器。”範曉誌道。
“不是武器,可能是彆的東西。”
李愛國將劉二峰誘惑自己去國外的事情講了一遍。
接著說道:“我了解劉二峰,這人是個外強中乾的,要是隻為了報複我,絕對不會冒險溜進機務段,他肯定拿了什麼東西。”
聽到這話,範曉誌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抬起鞋底子煙頭。
這個時候,羈押室的門被人推開。
一位隊員慌裡慌張的報告:“隊長,剛接到機務段保衛科的通知,機務段檔案室失竊了,值班員被打暈在地,具體失竊了什麼東西,尚且不清楚,機務段裡正組織人手清點。”
這年代的人,腦袋裡都時刻繃著一根弦。
範曉誌立刻意識到,這並不是一起簡單的報複案件。
他一邊讓人去報告專門負責這種案件的機務段武裝部牛部長,一邊加緊對劉二峰的審訊。
“劉二峰,我問你,你到底從檔案室裡偷了什麼東xz在了哪裡?”
屋頂的白熾燈泡散發出慘淡的光芒,灑落在劉二峰臉上,讓他的臉色象金紙一樣發黃。
劉二峰清楚,一旦圖紙被找出來,等待他的命運隻有一個,隻能仰著臉不吭聲。
見劉二峰沉默不言,消極抵抗。
範曉誌也不廢話,喊上幾位隊員,將劉二峰拖到隔壁屋子內搜身。
結果卻一無所獲。
“難道這小子將東xz在了外面,那就麻煩,這大晚上的往哪裡找!”
就在範曉誌準備動員全所力量,將機務段每一塊磚頭都翻過來的時候,李愛國站起身攔住了他。
“範隊長,應該不會,那東西是劉二峰前往海外的通行證。
害了我之後,肯定會驚動機務段裡的人,他勢必要馬上逃竄。
壓根就沒有時間取回東西,所以那東西還在他身上。”
“可是我們已經搜查過來了。”
範曉誌懊惱的撓撓頭。
他們這些機務段派出所的公安,經常要借調到機務段當乘警,彆的業務可能一般,但是搜身肯定是杠杠的。
李愛國示意範曉誌不要著急,走過去圍著劉二峰轉了一圈。
此時劉二峰心中樂開了花。
老商不愧是專業人士。
想到的辦法,太絕了。
這幫蠢蛋一輩子都找不到。
等會趁著上廁所的機會,將圖紙扔掉。
沒有證據,就不能指控他潛入檔案室了.
劉二峰正做著美夢,李愛國突然走到範曉誌的身邊,湊到他耳朵邊小聲嘀咕幾句。
範曉誌的眼睛一點點瞪大,嘴巴瞬間合不攏了,不可思議道:“不會吧”
“範隊長,敵人可是無孔不入的”李愛國提醒。
“是是是”
範曉誌頓時來了精神,喊上幾名隊員,將劉二峰再次拖進了隔壁屋內。
隔壁屋內很快就傳來一陣殺豬般的慘叫聲。
片刻功夫後,範曉誌用筷子夾著一根鋼筆的筆帽出來了。
他捏著鼻子,一臉嫌棄的樣子。
筆帽是經過特彆處理的。
鋼筆‘鼻子’已經被拆掉了,頭部的開口處被蠟紙塞上,可以防水。
“愛國同誌,還真被你猜中了,這幫家夥真是無孔不入。”
範曉誌強忍住惡心,打開鋼筆帽,從裡面取出一卷子圖紙。
“這是咱們最新的鐵道規劃圖!”
範曉誌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圖紙的出現,給這件案子徹底定了性。
範曉誌沒有繼續審訊劉二峰,而是等待武裝部牛部長的到來。
牛部長跟朝鮮媳婦兒學習泡泡菜,學了半夜。
家裡的電話沒有打通,還是被武裝部的同誌親自上門喊了起來的。
來到派出所裡,見到了裝在鋼筆帽裡的圖紙,又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經過後,牛部長立刻將劉二峰帶到了武裝部裡。
前門機務段武裝部成立了代號為‘溜車’的專案組,來清查這件案子。
李愛國因為是當事人,並且還是五人小組的成員,再加上最近幾天不用上班,也得以加入專案組中,擔任副組長。
昏黃的燈光下。
劉二峰被五花大綁在鋼管做成的椅子上。
鋼管冰涼硌屁股,他想請旁邊那兩位乾事在下面墊上一層褥子,隻換來了兩雙白眼。
李愛國從椅子上站起來,緩緩走到劉二峰對面,緊緊盯住那雙眼睛。
劉二峰不想臨到了刷孬熊被人看輕,並不畏怯也不躲避,沉靜地盯著李愛國。
兩雙眼睛就那麼對峙著。
李愛國突然說道:“劉二峰,你還記得咱們在讀中專的時候,背誦過的鐵道保密條令嗎?”
“誰不記得!身為鐵道職工一旦違反,並且造成嚴重損失者,將被處以三十年以上,乃至死.”
劉二峰臉頰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剩下的聲音哽咽在了嗓子裡,變成一陣沉悶的哼聲。
李愛國一轉身重重地甩出一句:“你既然不願意交待,那我們也不逼你。”
想到即將來到的命運,劉二峰感到有座大山壓在心頭。
雙腿打軟,要不是鐵鏈捆著這會肯定得跌跪在地上。
他腦子裡突然響起一陣車輪撞擊鐵軌的聲音。
聲音消失,似乎心頭的大山被列車拉走了,渾身輕若灰煙。
嗓子裡擠出一絲顫音:“交待.”
一個人的心理防線被突破,就隻能任由彆人馳騁。
牛部長看到這一幕,心中慶幸,好在他剛才力排眾議,將李愛國拉入了專案組。
“老商?你知道這人的真實姓名嗎?住址?工作單位?”李愛國坐在桌子後,瞪著劉二峰問道。
劉二峰此時已經徹底喪失了抵抗意誌。
癱軟在椅子上,搖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從來沒有見過老商好像是我姐姐故意不讓我見他。”
“啪!”
牛部長猛地一拍桌子,大聲說道:“劉二峰,現在的情況你清楚,要是不好好配合的話,等待你的是什麼,就不用我多說了。”
“配合,絕對配合”劉二峰雙眼上挑,突然說道:“我姐知道啊,今天下午我姐姐還跟老商見了面,你可以把我姐姐抓來,隻要仔細審問一遍,就知道了。”
好家夥,這貨是個坑姐狂魔啊!
不過就算劉二峰不說,牛部長和李愛國也打算這麼做。
在問清楚了劉二峰姐姐的住址後,牛部長帶著‘溜車’專案組的幾位同誌,騎上自行車循著地址找去。
李愛國則繼續對劉二峰進行審訊。
整件事情逐漸清晰起來。
起因,過程,結果
李愛國聽完之後,心中一陣唏噓。
劉二峰之所以走到今天這種田地,最大的原因就是‘嫉妒’。
身為調度員,劉二峰每個月能拿到五十多塊錢的工資,可以說已經超過這個年代百分之八十的人了。
他竟然還不知足,最終落得如此下場。
當然,做錯了事情,就該受罰,李愛國並不同情劉二峰。
他忽然想起了什麼,追問道:“我們並沒有在辦公樓的大門上發現撬鎖的痕跡,你是怎麼打開大門的?”
“鑰匙,我姐姐從賈正義那裡拿到了一把大門鑰匙。”劉二峰說完,顯得很高興:“愛國同誌,我這算不算又立功了?”
這人還真是個白眼狼.
其實他在打開門後,就將鑰匙丟了。
此時要是咬定是用鐵絲捅開的鎖,賈正義也能逃過一劫。
李愛國沒有理會他,出了羈押室,喊來正在外面待命的中隊長範曉誌:“範曉誌同誌,根據嫌犯的交代,大門的鑰匙是賈正義提供的,你現在馬上帶人將賈正義緝拿到案!”
“是!”
範曉誌敬了禮,帶上幾位隊員騎上自行車衝出了機務段。
賈正義因為前陣子的事情,被機務段裡免去了客運車間主任職務,被調到西邊溝檢修站負責檢修工作。
平日裡就住在檢修站裡。
西邊溝檢修站位於距離京城二十多裡的一處荒地裡。
等範曉誌帶人趕到,天已經蒙蒙亮了。
賈正義此時正端著搪瓷缸子,蹲在鐵軌旁的田壟上刷牙。
田地裡的麥子隨風搖曳,空氣中夾雜著泥土和青麥獨有的麥香味,好一陣清新沁人心脾。
賈正義邊刷牙,邊回想昨天下午的美好時光。
劉春花還是一如既往的潤,特彆是她還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旗袍。
上次賈正義看到這麼漂亮的女人,還是在十裡洋場。
那是解放前的事情。
賈正義在京城大富商的家裡做事。
因為手腳勤快,還能識文斷字,很快得到東家的賞識。
那年大富商派二公子去十裡洋場談生意,賈正義作為隨從隨行。
在那霓虹燈閃爍的歌舞廳裡,賈正義看到了舞台上的小明星就是穿的這種衣服。
隻是身為隨從,隻能在旁邊眼饞的看著。
那淡紫色的旗袍從此深入了賈正義的心中,再也拔不掉了。
當時賈正義還想著跟小明星搭訕,可是他一個下人,連送花籃的錢都沒有,人家壓根不理會他。
後來,二公子在談事兒的時候,因為運氣不好,被當地的幫會做掉了。
賈正義逃回京城後,害怕富商責怪他,沒有敢回去。
靠著多年盤下的關係,在當時的機務段裡謀了差事。
這才有了後來的事情。
賈正義被發配後,也曾經問過自己後悔嗎?
他在內心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男人嘛。
這輩子不就圖個漂亮女人。
“呸呸.”
吐掉嘴裡的泡沫,賈正義正準備站起身,聽到了車軲轆碾壓碎石的聲響。
扭過頭,看到幾位鐵道公安騎著自行車朝這邊奔來。
賈正義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卻知道肯定有了大麻煩。
他扔掉牙刷和搪瓷缸子,站起身就往旁邊的小樹林跑去。
範曉誌已經瞅見了賈正義,豈能讓他溜掉。
扔掉自行車,舉起槍就對準賈正義的腳邊開了一槍。
子彈激起碎石,濺落在賈正義的小腿上,耳邊回響起清脆的槍聲。
渾身的力氣像是河水被抽走了,賈正義小腿發軟,噗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扯著嗓子嘶吼:
“是老範啊.我,我沒犯啥事啊?”
範曉誌跟賈正義認識。
那時候範曉誌還是個剛進派出所的小公安。
賈正義是列車長,協助範曉誌在列車上抓博過逃犯。
那逃犯從車窗裡躥了下去,是賈正義奮不顧身,跟著跳了下去。
抓到了逃犯,他的小腿也摔斷了,在醫院整整躺了三個月,還獲得了段裡面的通報表揚。
有陣子沒見,賈正義也顯得老了。
眼角和額頭的皺紋不再細密而變得粗深了,偏分的頭發已經疏朗,也呈現些許花白。
唯有那雙眼睛裡,眼珠子滴溜溜亂轉,似乎是在尋主意。
“老範,都是誤會,是有人誣陷我哩,這兒沒人瞅見,您放了我,沒人知道。”
“我以後再不回京城了,躲到山溝裡,給您立個長生牌位。”
看到賈正義現在的孬熊樣,範曉誌揪住他的衣領子,恨鐵不成鋼的說道:“老賈,當年我就說過,總有一天你要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我問你,昨天下午,劉春花是不是來找過你?”
賈正義耷拉著腦袋,默不作聲。
“辦公大樓的鑰匙呢?”
“鐵圈圈圈著哩,我拿給你”賈正義身後往腰間摸去,卻摸了個空。
他臉色頓時煞白起來,癱軟在了地上。
嗓子裡擠出一絲顫音:“臭表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