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嬈呼風喚雨, 庇佑這一片數百年,隻差一點就能化龍,哈哈哈哈, 你們人類, 就是這般可恨!”
不知什麼時候叢姣出現在他們身後,和他們一起眺望遠方, 直直看著底下從前的自己哀嚎。
她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幻境之中,隻知道眼前這一切是她心中魔障的開始。
如果不是那把劍!如果不是這些人!
叢姣心中恨啊, 恨不得殺光他們!
當初的自己還是太天真, 隻是帶走了阿嬈是遺體, 卻沒有替她報仇。
不過沒關係, 那位臭道士已經得到報應了, 剩下的這些人,她一個也不會放過!
施慈難得沉默。
站在百姓們的角度,他們並沒有做錯。
走蛟引發的洪水會淹沒大片土地、帶走無數生命, 不讓自己的生命財產受到威脅,他們自然會想方設法斬蛟。
可是叢嬈也沒有錯, 蛟化龍是天性, 是一生的苦苦追求, 她庇佑這片土地數百年, 應當也是為了減輕自己走蛟之時造成的罪孽。
可是天命無常, 造化弄人。
叢姣看著叢嬈的屍骨,緩緩道:“那姓沈的道士就是沈文周的祖先,我找上沈家並不是偶然,誰叫他們是那臭道士的後代!甚至還走運認識了龍女!”
“我將阿嬈的骸骨留在太屋山上陪著我,我要她看看,哪怕是不走蛟, 我也能成真龍!”
敖箐看著她,她身上已經隱隱出現入魔的征兆:“走蛟化龍本就是天道給你們的考驗,你違背天理,妄圖走捷徑,本就是錯的!哪怕拿到龍筋也沒辦法化龍,也是一條魔龍,這就是你所追求的嗎?”
叢姣哈哈大笑,一雙猩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她:“魔龍又如何?那也是龍!我欲化龍,誰也無法阻止我!”
施慈知道她心中執念已深,無法再勸,今日這兩撥人必有一死,抬手道:“那便來戰吧。”
任誰都能看得出施慈體內法力已經耗儘,可是受了他全力一擊的叢姣也不好過,而敖箐取回龍目龍筋,也隻是保住了性命,傷勢沒有完全好轉,他們人隻不過是算得上勢均力敵。
甚至叢姣還要比他們強上幾分。
可是不得不戰!
雙方劍拔弩張,幾乎下一瞬就能拔刀相向,眼前的幻境卻逐漸模糊,雙方對視一眼,皆往後退了一步。
幻境來得突然也去得突然,回過神來他們還在洞府之中,隻是從天而降的叢嬈的骸骨卻陡然化作金光四散消失。
仿佛它拚儘全力也隻是想讓諸位重溫這段幻境。
叢姣臉色大變,撲上去隻想摟住這些金光,可是人哪能摟的住光呢。
“啊——!!!”
“阿嬈,你竟然連屍體都不肯留給我!我錯了嗎?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可是化龍不是你一直以來的目標嗎!我明明找到了化龍的方法,你為什麼要離開!”
叢姣狀若瘋魔,原本盤旋在骸骨之上的怨氣竟然從四面八方侵入她的身體,隻是一瞬間,叢姣竟氣勢大漲。
她扭頭死死盯著施慈他們:“都是你們的錯,如果不是你們,我早就成功了!”
“你們該死!”
施慈知道和執念入魔的人沒什麼好說的,乾脆利落拔刀。
敖箐也緊了緊手中的九節鞭。
叢姣長嘯一聲化作黑色的妖蛟,身上令人不舒服的氣息越發重了,明明她之前已經受傷不輕,如今卻好像勢頭正盛。
巨大的妖蛟衝他們而來,施慈幾乎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敖箐卻扭頭化作一條青龍和她纏鬥起來。
青龍身上傷痕累累,卻比之前被困在平山穀的時候好了很多。
屬於龍族的威壓逼得叢姣下意識後退,一瞬的她卻猛地纏了上來。
洞府承受不住一龍一蛟的戰鬥,在這狹小-逼仄的地方她們也施展不開,索性紛紛衝天而起,破開洞府往山外面飛去了。
施慈連忙跟在他們後面,將騰挪之術用到極致才勉強跟上。
一龍一蛟的戰鬥引得天地變色,原本晴朗的天空被烏雲覆蓋,電閃雷鳴風雨交加。
在雨中的敖箐明顯好了許多,可是叢姣也不是吃素的,硬生生拖著她在雲海中翻騰。
這壯觀的場面引得周圍縣城的百姓頻頻驚呼,拚命趕過來的江鴻自然也看到了。
並非是他要趕過來,而是沈文周一醒過來就要找叢姣,江鴻打暈他許多次也沒用,隻好一同來了。
沈文周到底是武將出身,哪怕重大的打擊讓他病了一場大不如前,身體素質還是超出常人,哪怕還在病中,正常趕路也並無不妥。
敖箐和叢姣在天上鬥得難分難舍,施慈在下面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施道長!”江鴻高呼一聲,帶著沈文周趕到。
施慈跟著敖箐他們已經離開太屋山,站在空曠的路上十分顯眼,正好江鴻一眼就看到他。
他朝沈文周看去,沈文周背上背著一把長槍,此時正解下來握在手中,眼睛死死盯著天上翻滾的叢姣,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得出沈府之中留下的那枚鱗片和叢姣身上的一模一樣。
施慈用眼神詢問江鴻是怎麼回事,江鴻簡單講了一遍事情的經過:“他聽到真相之後大受打擊病倒在床,本來我是不想帶他來的,可是他非要來報仇。”
沈文周這才看向施慈,眼神裡迸發出希望的光芒:“您就是施道長吧,還請道長助我誅殺此妖!”
段話分外耳熟,然而施慈卻隻能苦笑一聲:“叢姣被怨氣侵蝕,實力大漲,我也不是她的對手。”
沈文周眼裡的光頓時暗了下去,盯著叢姣的表情十分複雜:“沒關係,那我親自-殺了她。”
施慈歎了口氣,大概能理解沈文周的心情,把她和沈家的恩怨說了一遍。
沈文周聽完沉默了半晌,所幸他遭受的打擊已經夠多了,也不差這一條。
或許對他來說,叢姣是因為想報仇而滅沈家滿門比她莫名其妙滅門要更有一絲安慰。
才怪。
沈文周對她的愛意沉寂下去,恨意就更加瘋長。
敖箐不敵叢姣很快就敗下陣來,整條龍從天而降,剛好落在施慈面前,化為人形跌坐在地上。
沈文周連忙上前兩步扶起她,叢姣也隨之落在他們對面。
見沈文周也在,她還有些詫異:“你竟然還活著,怎麼沒追隨你父母下去?”
這話說得毫不留情,仿佛之前和沈文周卿卿我我的是另一個人一般。
沈文周深深看了她一眼:“叢姣,你沒有心嗎?”
叢姣聞言一愣,下一瞬笑的上氣不接下氣:“心?你跟我一個妖怪談心?我哪裡來的心?”
沈文周緊了緊手中長槍,實在忍不住一槍.刺出:“我父母對你如何你心中清楚!你怎麼下得去手!”
叢姣避也不避,任由他刺過來,槍頭落在她胸口像是落在什麼銅牆鐵壁上,再也無法前進半分。
叢姣歪頭看他:“凡間的兵器也想傷我?沈文周,你腦子壞了嗎?”
沈文周咬牙,一雙眼睛通紅,隻恨自己是個凡人,不能殺了她。
叢姣握住槍身,輕輕一捏長槍就化作齏粉,她拍掉掌中的粉末:“好了,你們的攻擊結束,接下來就該輪到我了。”
幾人頓時如臨大敵。
敖箐明顯已經失去了戰鬥力,江鴻和沈文周都是凡人,如今隻有施慈能勉強一戰。
隻是他恢複的法力太少,恐怕連叢姣一招都頂不住。
四人沒有一人能戰勝叢姣,如今顯然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和等死沒有區彆。
叢姣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隻要解決掉他們,把龍目和龍筋重新挖出來,她就能繼續化龍!
她一步步靠近,手上已經蓄滿了法力,準備一次性把他們全都殺掉,正在此時,明遐卻猛地衝出去,變回鳥兒和她纏鬥起來,施慈趁此機會從懷中裡掏出一疊符紙,飛快布陣。
這還是對付青雲子剩下的,沒想到如今卻派上用場。
這已經是施慈最後的手段了,叢姣手段不俗,已經將他們逼到山窮水儘的地步。
施慈塔在陣位上,須臾之間一個陣法已經成型,眾人隻看到他來回騰挪的虛影,無數符紙化實為虛,形同一條條鎖鏈將叢姣困在其中。
在陣法成型的最後一秒明遐從叢姣身邊飛了回來,落在施慈肩上,精神有些萎靡。
“小小陣法也妄想困住我?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叢姣冷笑一聲,變手位爪,用力一扯整個陣法便碎了,當真以力破巧!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將青雲子斬殺的陣法竟然毫無作用!
陣法被毀,施慈如遭重創,一口鮮血嘔吐,臉色蒼白了不少。
施慈沒有注意到,識海中的玉簡上,雕刻著“武曲星”名字的地方正閃爍著金光。
叢姣越發張狂,一步步走向施慈。
明遐撲騰著翅膀想擋住她,卻被她一掌揮開。
叢姣手中凝聚著黑色光球,猛地攻向施慈,無力動彈的施慈隻能閉上眼睛。
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來臨,他疑惑地睜開眼睛就看到江鴻擋在自己面前,法力沒入他體內,江鴻倏地噴出一口血。
“江鴻!”
施慈一驚,連忙就要檢查他的傷勢,誰知眼前白光一閃,隨著江鴻的倒下,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出現在眾人面前。
此人一身白色戰甲,左手拿著青面獠牙的面具,右手一把泛著寒光的利劍,背後背著一把巨大的弓箭,竟像一位威風凜凜的小將軍。
他面色嚴肅,雖然還是江鴻那張臉,可是通身氣勢逼人,擋在眾人身前宛若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天庭敕封正神,武曲星在此!妖孽還不束手就擒!”
叢姣臉色一變,立馬就要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