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江鴻去了沈府, 施慈和敖箐也踏上了尋找叢姣之路。
太屋山一片地域寬廣,哪怕敖箐能感應到龍筋所在的位置,一時之間也不能確定準確方位。
他二人順著山林小路前進, 斑駁的陽光落在身上, 拉得他們的影子很長。
敖箐雖說失去的雙目,但是還是能依靠神識感知周圍的情況, 並沒有因為雙眼而不能視物。
他們的腳程很快,隻是需要偶爾停下來辨彆方向。
太屋山山脈很長, 即使施慈能帶著人騰挪, 也足足花了半天的時間才找到叢姣的位置。
她的洞府在山脈深處, 周圍盤踞著參天大樹, 無數粗壯的藤蔓纏繞在岩石上, 若非施慈眼力好,當真會錯過這個隱秘的入口。
“看來就是這裡了。”施慈長舒一口氣。
敖箐沉下心感應了一會兒,皺眉道:“龍筋的確在這裡, 但是氣息在漸漸變得微弱,恐怕叢姣使了什麼法子, 或者正在煉化它!”
施慈聞言頓時明白過來, 連忙道:“那我們趕緊進去!”
要是叢姣煉化了龍筋真的化為真龍, 恐怕他二人不是她的對手。
二人順著通道入內, 進入洞穴之後感到溫度急劇下降, 一路進來暢通無阻,直到走到洞穴的最深處才看到叢姣。
彼時她正化作一條蛟浮在空中,身下是一個巨大的陣法,陣法是用鮮血畫成,散發著濃烈的腥臭味。
陣法之上是閃爍著金光的龍筋,被剝離身體之後它看起來像是什麼仙家寶物, 散發著耀眼的光芒。那雙龍目晶瑩剔透,像是一對上好的寶石,完全看不出眼珠的模樣。
叢姣全神貫注煉化它們,竟然沒有注意到施慈二人的到來。
敖箐臉色一變,下意識上前,伸手就要取回自己的東西,可是這陣法似乎有什麼東西保護,她輔一觸碰,就被擊飛出去,要不施慈眼疾手快接住她,恐怕她會直接撞在山壁上。
“小心!”施慈提醒道:“這個陣法恐怕不簡單。”
敖箐點點頭,咽下喉嚨湧起的腥甜,咳嗽兩聲,右手一伸憑空出現一把九節鞭。
“我們進來多時她都沒醒,恐怕如今正是關鍵時刻,趁她無暇顧及,我們先破了這陣法!”
施慈正有此意,上前兩步站到陣法旁邊,開始研究起陣法。
雖說他看過不少書,但是對於這座陣法卻也是一頭霧水,隻能大概看出是煉化的法陣,想要破除,還需要時間再研究研究。
敖箐沒有打擾他,自己在山洞中四處打量起來。
雖然這裡是叢姣的洞府,可是洞府中卻十分簡陋,除了一張石床,竟然什麼都沒有。
山壁上有許多凹槽,像是被什麼攻擊留下的痕跡,山洞頂部十分高,上面垂下了許多藤蔓,按理說山洞中的溫度應當比外面較低,可是敖箐站在這裡,竟然熱得有些出汗。
這種熱並非是單純天氣炎熱,而是一種十分乾燥的熱,挑動人內心的負面情緒,讓人變得更加暴躁。
敖箐越看越覺得頂部有什麼不對,她右手一甩,九節鞭飛快伸長,纏繞在藤蔓上,用力一拉,她便借力往上飛去。
順著藤蔓,她順利來到了頂部,隻見隱藏在層層藤蔓之中有一條碩長的龍骨。
說是龍骨並不準確,它並未完全化龍,還停留在似蛟非蛟、似龍非龍的狀態。
敖箐皺眉,飛快舞動起九節鞭,鋒利的鞭頭霎時割斷了這些礙眼的藤蔓,隨著藤蔓歘歘往下掉,鑲嵌在山洞頂上的骨頭也露出全貌。
這是一整條盤距在山洞頂部的蛟龍骸骨。
敖箐瞳孔一縮,飛快落到施慈旁邊:“你看。”
施慈自然也看到了這具骸骨,連上面盤踞的怨氣一清二楚。
這些怨氣的來源並不是骸骨本身,它們隻是盤踞在上面,卻無法侵蝕它。
但是無論如何,這些怨氣的產生肯定和蛟龍的骸骨有關。
那叢姣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呢?這具骸骨跟她又有什麼關係?
陣法不破,叢姣不會醒,他二人也找不到答案,施慈隻好收回心神,專心致誌破開陣法。
就在他冥思苦想之際,一直沒有存在感的明遐卻突然從他肩頭飛了起來,盤旋在陣法上空。
“明遐?”施慈疑惑不解。
明遐“啾啾”兩聲算是回應他,繞著陣法飛了兩圈,突然變成刀,狠狠朝一個地方紮了過去。
在二人驚訝的目光中,陣法應聲而破。
“你竟然也會陣法?”施慈訝然。
他真的開始好奇明遐的來曆了。
明遐落回他肩上挺了挺胸膛,那小模樣像是在求誇獎,施慈哭笑不得,隻好摸了摸它的頭,讚道:“明遐真厲害。”
隨著陣法破裂,空中的叢姣陡然一口鮮血噴出,睜開眼惡狠狠看向他肩上的明遐:“你竟敢破我陣法!”
明遐扭過頭,懶得看她,蹭了蹭施慈的臉頰。
被它輕視,叢姣徹底怒了,仰天長嘯一聲猛地朝施慈抓去,施慈一個翻身躲過,明遐紅光一閃便化作一把刀,被他握在手中。
施慈握著明遐刀反手就是一刀,刀氣落在山壁上,留下一道燒灼的痕跡,震得灰塵紛紛下落。
敖箐見叢姣動手,也加入了戰鬥,九節鞭一甩,抽在叢姣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原來這九節鞭也並非凡物!
叢姣痛得嘶吼一聲,扭頭看向敖箐,怒道:“你還真是命大,抽了你的龍筋竟也能活下來!可惜如今沒有這麼好的運氣了,今日就是你們喪命之時!”
說罷,尾巴一拍,就朝敖箐咬過去。
被尾巴拍到的施慈下意識橫刀一擋,整個人卻倒飛出去,撞在山壁上,嘔出一大口鮮血。
叢姣的實力竟如此強悍!
見施慈受傷,叢姣氣焰更勝,眼看就要再次拍下來,一心二用同時咬向敖箐。
敖箐動作靈活,施慈也不遑多讓,叢姣第二次的攻擊並沒有傷到二人,反而讓二人站到了一起。
施慈知道要是打不過隻有死路一條,當下拚儘全身力氣將法力凝聚於明遐刀上,下一秒一刀劈出,巨大的火龍衝向叢姣,一龍一蛟鬥得難分難舍,敖箐趁機取回浮在陣法上的龍目和龍筋。
隨著它們離開陣法,山洞猛地震顫起來,山石紛紛往下掉,連同鑲嵌在頂面的骸骨一起砸了下來,他們隻看到白光一閃,所有人霎時消失在山洞中。
再回過神施慈身在一片高山之上,底下是一片城鎮,青光一閃,敖箐便出現在他身邊。
“怎麼回事?這是哪裡?”敖箐還有些懵,下意識看向施慈。
施慈也有些不明所以,除了底下那片城鎮,周圍的景色都有些模糊,延伸向遠方就是的地方更是看不真切,像是身處在夢中。
看來他們陰差陽錯進入了幻境之中。
上次進入幻境的時候還是杜府,這次卻連同敖箐一起進來了。
施慈正要說什麼,一聲驚雷炸響,下一順便下起了瓢潑大雨,片刻地上便積了一股股水流,這些水流彙入周圍的河流之中,積水來不及流出去,河岸的水位竟然在飛速升高。
“發大水了!快走!”
“蛟來了!蛟來了!”
“它要過南橋!沈道長說的沒錯,它朝南橋來了!”
“所有人快離開!往山上跑!”
“劍呢!掛劍的人在哪裡!”
明明身在山上,施慈卻仿佛處在人群之中,耳邊一聲又一聲的呼喚,他遠遠看過去,竟然能清晰的看到鎮民奔走。
一位壯漢頂著大雨跑到一位老人身邊:“洪伯,劍已經掛上去了,咱們上山吧!”
拄著拐杖的老人,也就是他口中的洪伯連連叫好:“咱們這次可一定要除了這條蛟!也算是為民除害!”
壯漢雖說已經把劍掛了上去,可還是有些遲疑:“沈道長叫我們前幾天便掛好劍,讓惡蛟改道就好,咱們這麼做是不是太趕儘殺絕了?”
洪伯瞪了他一眼:“年輕人,瞎說什麼!走蛟一旦開始哪裡有改道的道理!況且哪怕它改道也會傷許多無辜之人!如今咱們在它必經之路上掛好神劍,隻等它經過就要了它性命,也算是拯救其他百姓!”
“我們是在做好事,什麼叫趕儘殺絕!”
壯漢欲言又止,卻還是被他說服,高聲呼叫其他人往山上走。
施慈遠遠看見底下的人像螞蟻搬家一樣帶著各自的東西上山,而遠方一條蛟裹挾著洪水飛快衝過來。
洪伯說得沒錯,一旦開始走蛟,就不可能停下,改道不僅僅會讓其他地方蒙受更大的災難,更是對蛟意誌的打擊。
要是它真的改道,氣勢大落,想成功就難了。
一條小一些的黑色蛟龍跟在它身邊,吼聲震耳欲聾,落在施慈和敖箐口中,便是叢姣的聲音:“阿嬈!停下!前方有兵刃之氣!”
她的呼聲急切,裡面滿是擔心。
更成熟穩重些的女聲響起,語氣中帶著幾絲無力:“已經停不下來了,姣姣,你快離開!”
“我不走!失敗便失敗,大不了下次再試試,我一定有辦法的!咱們一定有辦法的!必須避開前方的兵刃!”
叢姣使出渾身解數呼風喚雨,更大的水流湧入洪水之中,想要將叢嬈推出原本的軌跡,可是這些水流的湧入卻加大了叢嬈向前的速度。
“姣姣!快走!我已經停不下來了!”
哪怕再早一個時辰她都能改道停下,可是現在時間太過緊切,不僅僅是她操縱洪水,洪水也在操縱她,這是她走蛟的最後一處地方,隻要過了就能入海!
一路上過來她避開了無處生靈,可是這一處卻避無可避!
“姣姣!再不離開你也會被傷到!走!”
叢嬈怒吼一聲,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操縱洪水推開了她,叢姣一頭撞在旁邊的山上,眼睜睜看著叢嬈經過南橋——
南橋下懸掛的那把神劍,直直破開了叢嬈的身體,巨大的蛟龍從頭到尾被劈成兩半,露出中間骸骨上的一小截龍骨。
原來她已經快化龍!
隻差經過這一片城鎮,她就能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