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杏園中,怪石嶙峋。
待到走近細看時,方才會發覺那並非是怪石,而是一株株形態奇異的杏樹。
正是那石杏樹了。
葉殊與晏長瀾並肩而行,就見到那些石杏樹上,盤旋的樹杈間偶爾能見一顆石杏子,猶若鵝卵石,鑲嵌於那處。
晏長瀾道:“阿拙,你去擇取,我來采摘。”
葉殊自無異議,他在石杏樹之中徐徐而走,與其他修士立時采摘並不相同。隻因他來到此處原本就不是為了獲取更多石杏,而隻是因晏長瀾一片心意,才對此事更多些在意罷了。
晏長瀾也陪同葉殊慢慢走。
於他看來,他儘全力而為,亦僅僅是葉殊先前有些興趣,他就全力為之。至於葉殊來到園中後如何采摘,摘下多少,他則毫不在乎。
兩人這般風輕雲淡,倒是也吸引了一些修士的注意,但他們這些修士爭奪前十,正是為多多采摘石杏而來,便不管兩人如何想,他們卻是不肯分心的。
——前文有言,但凡是在登仙壁上境界過高者,限製也大,然而事實則是爭奪名額者往往最多隻是築基修士,且多為散修。
這道理也簡單,若隻是為尋找石杏子回去請人煉製七心丹,在開園後於此地買上一些即可,左右幾塊靈石罷了,隻要有些家資的,又何苦與人去那登仙壁上爭搶?故而爭搶者多是手頭拮據的散修,若是他們奪了前十,能在石杏園裡采摘個幾十上百石杏,離開此地後,用三塊一顆高價賣出,也能積攢個上百塊靈石。於散修而言,也算是一筆小財了。
話說回來,滿園之人,除卻奪了前十名額的修士,還有此地入園負責收獲石杏之人,各個都非常忙碌。也隻有兩名少年,如今悠然行步,是隻尋好的,不求數目。
漸漸地,葉殊在一株石杏樹下停住了步子,微微側頭,指向一處,說道:“長瀾,那一顆圓潤飽滿,品相上乘,去采摘罷。”
晏長瀾依言走了過去。
石杏樹皆不高,這一株不過七尺,而晏長瀾高逾九尺,立在那石杏樹前,輕易便瞧見那顆石杏,見其大約拇指大,圓潤如珠,色澤則是灰白,隻在表皮一側略有薄紅,正是熟透了的上品石杏,面相頗為不俗。
葉殊此刻也走過來,指點道:“才摘石杏隻能以手指觸碰,旋即用法力將其包裹,慢慢起出。若是稍微用力,石杏表皮即會毀損,藥性流失,隻有采摘下來以後,方會迎風而變得堅硬,到時外面自然覆上一層石皮,保管個數十上百載也不在話下。”
晏長瀾早知葉殊淵博,聽他說得這般詳儘,也不奇怪,就依照他的話語,用手掌輕輕將這顆石杏覆蓋住,而後將自身法力釋放一絲,一點點把石杏包裹。
在葉殊的注視裡,那顆石杏一點點與樹杈分開,而晏長瀾面色凝重,竟然是不敢有半點大意的,而也正是因著這般小心,采摘時越發顯得慢了,待那顆石杏被徹底起出時,已然耗費一刻鐘之久。
旋即,晏長瀾將那石杏捏住,察覺其外皮果真是自脫離樹杈後就迅速堅硬起來,才稍稍鬆了口氣,被他將這顆與石子沒兩樣的石杏,殷勤地遞給了葉殊。
葉殊接過來瞧了瞧,讚道:“長瀾所取者,毫無毀損,很是不錯。”
晏長瀾聽他誇讚,心中歡喜,便道:“阿拙不嫌我太慢便好。”
葉殊道:“若都能完好取出,慢些也無妨。”
晏長瀾自無不應的。
旋即兩人又往其他處走去。
正走了一段,忽然間,便有一名修士低呼聲響起:“壞了!”
兩人順勢看去。
隻見那修士手中握著一隻已然取出的石杏,但如今石皮凝結後,所成者卻汩汩流出些石液來,沾染在他的手上,凝結出一片塵灰。
這正是藥性流失,而最終落在他手裡的也非完好石杏,而是坑坑窪窪,很是粗糙。
那修士一臉肉疼:“壞了,壞了,怪老夫最後一道法力出得多了,白費一場力氣!”
但話是這般說,這一顆毀損的石杏,還是被他小心收了起來,隻因這石杏看著雖不好,但至少在藥性流失殆儘以前,石皮已然順利凝結。這賣出去自是不能賣上一塊靈石之多,可若隻賣些靈珠,倒也可以。
歎息一聲後,這修士再采摘時,越發小心翼翼。
這正是前車之鑒,引得不少因著用法力磨了太久不見成效的修士登時按捺住那一份不耐,而是強行穩住心思,慢慢而來。
然而就算如此,葉殊和晏長瀾走一段後,都能見到有石杏液的清香彌漫,也能看見不少修士臉上的鬱悶之情。
晏長瀾一笑:“看來,隻得手這一次也不能傲慢,須得更小心才是。”
過了一會兒,眼見不少修士都是獨霸一株石杏樹,慢慢采摘,兩人也乾脆立在一株上面生著不少石杏的杏樹前。
葉殊於那些互相遮蔽的枝杈之下尋到幾顆品相不錯的石杏,都由晏長瀾將其采摘下來,而摘得的石杏俱都完好無損,隻是每一顆在摘取時,消耗的時間著實不少就是。
自然,越是往後,晏長瀾越是手熟,對於每一顆石杏所需法力也成竹在胸,自然逐漸也快了些,但即便最快時,也隻是一刻鐘能采摘個四五顆罷了。
第一個時辰過去,晏長瀾所采摘者,總共二十三顆。
不過,其他修士采摘的石杏總有藥性流失處,唯獨他處,竟一顆未損。
葉殊問道:“長瀾,你法力用去幾成?”
晏長瀾練的是雙劍,素來耗費法力,自然於法力控製上多有打磨,如今面對石杏時也從不怠慢,用法力照舊精細,如今稍微感知,回答:“約莫三成。”
葉殊微微點頭:“看來,這三個時辰可用儘了。”
晏長瀾道:“我總要給阿拙你摘個一百。”
葉殊也不拂他心意,說道:“好,我便等著了。”
晏長瀾聽他這話,果真更有乾勁,采摘石杏時,也是更為順暢。
第二個時辰裡,晏長瀾采摘了有五十餘顆,收獲著實不小。
那名始終不遠不近跟隨在兩人身畔的管事驚訝得很,他在此地看園也有不少時日,每數月都能見到不少來此采摘石杏的前十修士,那些修士雖有不少是常駐於此,采摘石杏換取資源,但是居然無人比得過這名少年——他采摘頭一顆時,分明手生得很,後來卻那般熟練,好似已做過千次萬次一樣。
管事見多識廣,便明白這名修士定然是對他自身的法力操縱自如,才會如此,故而後面也隻是暗歎一聲此番怕是要叫人多占了便宜,並不多言。
不過,與管事一般對晏長瀾有所關注的一名前十修士,則是突然走到了晏長瀾的身側,問道:“道友,你這是什麼手段,可否告知一二?”
這話問得,可不太客氣。
晏長瀾專心致誌采摘石杏,正到起出石杏的緊要關頭,自然是並未立時理會。
然而那修士見他如此,怒從心頭起,竟是在晏長瀾即將起出那顆石杏時,隨手將自己手裡那坑坑窪窪的一顆扔了過去,不悅道:“我倒要瞧瞧,這石杏碰上石杏,能有如何。”
晏長瀾正在緊要關頭,手中石杏石皮尚未形成,若是當真被撞上,先前那些時間怕是白忙活了,然而若是要反擊,手裡法力一亂,也是白費。
他心裡頗為惱怒。
這人好生無理,采摘石杏時原本便不可打擾,他這般動作,豈不是挑釁?
晏長瀾眼一沉,有意躲開後,先給此人一個教訓。
然而在晏長瀾動手間,另一人先有了動作。
葉殊手指微微一抬,一縷指風過去,直中那顆破損的石杏。
那石杏陡然發出一聲輕響,被這指風打成了粉碎,半點也不曾影響到晏長瀾的動作。
故意出手的那修士更惱,看向葉殊:“你這是何意?”
葉殊淡淡掃他一眼:“滾開。”
此刻,晏長瀾剛好借機將石杏取出來,卻聽見葉殊這話,不由一怔。
他與葉殊同行多年,從不曾見他有如此……霸道之時。
而那修士便更不能想到,當即也顧不上是在石杏園裡,就要出手教訓葉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