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晏長瀾此言,葉殊稍作沉吟, 微微點頭:“倒也未必不是個法子。不過若是真要你去, 也要先做足了準備,以免事到臨頭, 反出岔子。”
晏長瀾聽得,自是應道:“我明白。”
兩人說定之後,又彼此商議幾句。
過不得一個時辰,那詹家主親自來請, 說道:“初時不知兩位要來,有所怠慢, 如今我詹家備下接風宴,還請兩位務必賞光。”
此為應有之義,兩人自不會推拒,便隨著這位詹家主一同出去了。
詹家主見狀, 心下微鬆。
他們柳縣著實貧弱,遠遠比不得府城裡面築基如雲、金丹無數, 而這位晏親傳正是出自於身在府城的頂級宗門,自是萬萬不能得罪的——便是先前來的幾撥人, 所出宗門遠不及頂級宗門,且儘皆未能成事,他們也都仔細招待, 更莫說此二人了。
先前這詹家主與兩人稍有接觸, 覺出兩人還算容易相處, 心裡已略定下, 而今兩人不介意去赴那接風宴,才叫他真正放下心來。
他隻想著:此番若是遇上那邪修,而這晏親傳有所不如,便是拚了命也要將其保住。否則,詹家怕是危矣。
葉殊瞥見詹家主神情,哪裡不能猜到他心中所想,不過這與他無關,他亦不甚在意罷了。
不多時,兩人已被詹家主帶到了一個燈火輝煌的廳堂之內,其中布置幾張矮幾,後有蒲團,幾上有各色菜點,有美酒香茶,很是費了一番心思。
葉殊和晏長瀾坐在一張幾後,對面那張矮幾上便是詹家主,左右兩邊幾張矮幾後方,坐著的都是這詹家的長老、傑出子弟,作為陪客。
詹家主先敬兩人。
晏長瀾與葉殊也給他面子,同他飲用了。
不過,晏長瀾這次過來畢竟隻為斬殺邪修,對於其他的事並無興趣,故而沒多久,還是將話頭轉到了此事之上。
晏長瀾道:“方才晏某與好友商議過後,有一樁打算。”
詹家主面色一肅:“晏親傳請講。”
晏長瀾正色道:“那邪修既然喜愛驅走熱心練功,便由晏某以身做餌,引那邪修前來,將其斬殺罷!”
聽晏長瀾這話,詹家眾人都是一驚。
詹家主尤其未能想到,不由說道:“晏親傳之意是……親自前去?”
晏長瀾頷首:“自是如此。晏某修為不弱,且身負雷靈根,最是適合不過。若是旁人,一著不慎有所損傷,便是晏某的不是了。”
詹家之人哪裡能想到,這位晏親傳行事這般果斷,性情又那般寬宏?其他門派弟子過來完成任務,也未必不曾想過要找誘餌,然而他們自覺其實力高明,往往是要在詹家尋一名子弟前去……而他們詹家為了此事,已有兩名子弟險些被殺,且如今也是重傷在身的。
晏長瀾先前說出“有一樁打算”時,詹家眾人也是想到了誘餌之事,但他們卻是以為自家又要有所折損,正心中鬱悶,卻無可奈何,孰料這位晏親傳之意,竟是他自己前去——霎時間,他們便覺得這位頂級宗門的親傳弟子與那尋常宗門弟子確是不同,叫人敬重。
自然,詹家主卻還是要推拒幾句,以免對方隻是試探。
晏長瀾卻是直接說道:“無妨,我等先行布置一番,到時便宜行事罷。明日便是旬日,晏某尚有其他任務要做,不便在此過多耽擱了。”
詹家眾人聽得,自是不再多問,都連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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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葉殊自混元珠裡尋了些煉材,做了個簡單的陣盤。
晏長瀾問:“這是什麼陣盤?”
葉殊淡聲道:“小伏魔陣。”
晏長瀾從不曾聽說此種陣法:“可是有伏魔的用處?”
葉殊便為他解釋:“此陣原為伏魔陣,但若是原本的陣法,陣盤無法全然承載,且須得有大量布陣之物輔佐,方可以煉製出來。伏魔陣所應對者正是身具邪氣、罪孽纏身之修士,真正的伏魔陣一出,縱然是元嬰以上的邪道老祖,入內也要被打個魂飛魄散!”說到此處,他稍頓了頓,“不過如今宗門既然能將任務分配於你,所涉及的邪修必然修為淺薄,且不曾築基。既如此,小伏魔陣也就足夠了。”
晏長瀾稍一思索,不由說道:“小伏魔陣……可是阿拙你想法子改了的?”
葉殊微微點頭:“若是參透了伏魔陣,稍作修改一番不難。做了這小伏魔陣,但隻要那邪修近你身前三丈之內,就會被此陣籠罩,修為大減。到那時,便是他有什麼極強的手段,也難以儘數施展,應對亦容易許多。”
晏長瀾讚同:“我必儘全力而為,不叫那邪修脫身。”
葉殊提醒道:“他能自如來去,身法想必不錯。”
晏長瀾則說:“我明白。”
兩人說定了,都各自休息不提。
轉眼間,第二日到了。
便是旬日時,那邪修或是晚間出來,或是在山間偏僻處擄人,並不會在柳縣之內大肆張揚,以免引起眾多修士的圍攻。
前幾撥宗門弟子來此之後,用那陽火旺盛的詹家子弟引誘,往往也不在縣城之內。然而幾度都險些讓那邪修得手,差點損了詹家子弟的根基去。
這一回,眾人決意如法炮製。
晏長瀾道:“那邪修前幾次不曾受損,如今想來也有幾分傲慢之情,晏某正大光明以自身引誘,那邪修應也會前來。”
若是晏長瀾頭一次過來,這法子倒是可以出其不意,可惜前頭來過幾撥人,也都試過了,故而想要引誘,也隻能是個陽謀。
晏長瀾如今倚仗一是自身血氣極為陽剛,想必會讓那邪修垂涎三尺,縱然知道有陷阱,也不舍不來;二是那邪修或已很是張狂,輕視他們,自負而來。
詹家眾人也知如此。
晏長瀾道:“你等頭幾次如何施展,如今便也如何。”
詹家主道:“從前我詹家子弟做誘餌時,其餘詹家人埋伏於十丈開外,若是比這近上太多,那邪修便遠遠觀望,不肯接近了。”
晏長瀾道:“也是如此,那邪修再如何自負,也定不會衝入包圍,總要留些餘地。”旋即他便續道,“既如此,你等便也在十丈開外去。”
詹家主自是答應。
晏長瀾又看向葉殊。
葉殊道:“不必擔憂,我與詹家主等在一處。”
晏長瀾一笑:“那此番便有勞阿拙。”
葉殊頷首:“放心。”
之後,葉殊將一塊陣盤拋出,又有多面小旗不知被送到何處去,轉瞬隱沒。
詹家主有些見識,認出來:“是陣法?”
葉殊並未回答,隻略一點頭,布置妥當後,才道:“我等後退罷。”
很快,詹家眾人並葉殊儘數躲藏起來。
晏長瀾立在陣法之內,察覺到陣法之中隱隱與他雷霆力量共鳴的氣息,心裡微動。
旋即他取出一根銀針,在自己周身數個要穴上一一刺過——刹那間,他身上原本就很是旺盛的陽剛之氣登時暴漲,叫他整個人都如同一尊灼灼烈日般,在這山間綻放強大的熱力。
風吹動,寂靜無聲。
晏長瀾闔目,極為鎮定地等候。
一炷香、兩炷香、三炷香……
漸漸地,近乎一個時辰時,突然間,就有細碎的破空聲響起。
緊接著,是衣袂拍擊之聲,有人急速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