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輝深林。
葉殊坐在一株高木的枝杈上, 下方晏長瀾手持瀾風劍,正在狼群中不斷地與之廝殺。他的足下生風,劍鋒上環繞著淡淡的清風, 整個人極快地穿行, 而每一次穿行、每次施展出一式劍招,就能抹了一頭巨狼的脖頸,將之斬殺。
在周圍, 已然有四五頭狼屍了。
這狼群正是青狼群, 而且俱是千年以上的妖齡,每一頭都堪比金丹修士。
葉殊和晏長瀾出來曆練前接了許多任務, 其中一個便是千年青狼妖丹, 所需數目足有三百之多, 且接受任務的人數不限、時間不限。
兩人在完成紅盜匪任務之後,打聽其他任務消息時,聽聞在此深林內有實力極為強悍的青狼群, 故而前來一探。
果然, 這些青狼雖說實力強大, 卻並不自立山頭, 而是仍舊依照本性成群而居,平日裡常常合力撲殺強大妖獸,在深林內可謂縱橫一方。
尋得青狼蹤跡後, 便由晏長瀾出手、葉殊掠陣。
晏長瀾身法極快, 哪怕妖狼同樣擅風, 奔行時迅如閃電, 但他出手絞殺時,哪怕被群狼圍著噬咬,也總能尋得一處空隙脫身。
因此, 如今不過才過了不到半個時辰,已然好些妖狼都死在晏長瀾的手裡。
這些妖狼既活了如此年歲,縱然尚未開靈,感知危機的本能卻在,既非晏長瀾的敵手,哪裡不想逃走?奈何有葉殊看著,每見妖狼有潰散趨勢,即出手將之阻礙。諸多妖狼隻得瘋狂圍殺晏長瀾,一意將他咬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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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後,晏長瀾收起瀾風劍。
在地面上,已有十五頭千年青狼屍身,每一頭的皮毛都很完好,不見半點瑕疵。
晏長瀾笑道:“阿拙,我先將妖丹取出,餘下這些皮囊,你看可能換取幾個靈石花用?”
葉殊淡淡回答:“千年青狼筋皮皆適合煉器,血肉亦很滋補,刨除妖丹之外每頭屍身仍可得中品靈石一十左右,儘數賣了,大約三百。”
三百中品靈石差不多價值三十萬的下品靈石,於尋常金丹修士而言已是一筆極大的數目,但是對於葉晏一人來說,卻是平平——他們每突破一個金丹小境界,花費的中品靈石已達數萬,區區三百,杯水車薪罷了。
兩人說話間,一條小蟒盤旋而下,來到諸多妖狼屍身前,將那些妖丹儘數挖出,送到晏長瀾的身前。
晏長瀾將它們裝入一隻儲物袋,說道:“多謝了。”
小蟒繞行一周,又回到了晏長瀾的腕上。
晏長瀾伸手一拂,將那些妖狼屍身都收入另一隻儲物袋中。
此刻,葉殊飄然而落,立在了樹下。
晏長瀾眉眼間頓時縈起笑意,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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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深林裡待了幾天,將能找到的青狼中,但凡沒開靈的都殺了取丹,而開靈的則將之放歸,倒是沒提起邀他前往流雲宗之事。不過除卻之前那一群千年青狼外,其他零散的青狼數目不多,前後相加,也就一十一顆妖丹而已。
此外,兩人也在林中采摘了些靈植,成株的直接收入玉匣,尚為幼株卻頗為珍貴的,則被葉殊送進混元珠裡,將之栽種起來。
因著大多數珍貴靈植都有妖獸守護,晏長瀾少不得再交戰幾場,又得了些皮囊,其中若有葉殊用得上的,便都由葉殊收起來,葉殊用不上的才放進先前那些待要出手的青狼屍身所在的儲物袋中。
眼見差不多了,葉殊召出凶面蛛蠍,與晏長瀾同坐其背上,快速朝深林之外行去。
一路上,時不時就有雪白絲線自蛛蠍腹下彈射而出,刺入周遭密林之內,一去即回,蛛絲前端甩出一具妖獸骨皮,沒入蠍尾上懸掛的儲物袋中。
原來這蛛蠍常年被困在混元珠裡,抑或是趴在葉殊發髻之下,不得放風,如今好容易來到這遍地血食的深林之內,自是不肯放過,要大快朵頤一番。而葉殊拘束它久了,每逢此等時刻,便也放任它吞吃一些……
漸漸地,接近深林邊緣。
葉殊輕拍凶面蛛蠍的背殼,低聲斥道:“收回蛛絲,不可再動。”
凶面蛛蠍剛吞吃一頭妖狐,此刻卷著狐皮狐骨歸來,長長的蛛絲才又探出一半,此刻聞言,悻悻地收回,發出“嗖”的一聲,急促得很,似在抗議一般。
葉殊再拍了拍它。
凶面蛛蠍擺了擺蠍尾,將上面掛著的儲物袋送到葉殊面前。
葉殊伸手接了。
而後,凶面蛛蠍足下騰起雲霧,更快地爬了出去。
晏長瀾見狀,不由好笑。
誠然經曆這些年月,他早知凶面蛛蠍叛逆且並無靈智,但它每每如此被迫“乖順”,倒也頗有幾分趣味。
葉殊神識粗略掃過儲物袋,內中骨皮足有三十餘,且大多都是數百、上千年的妖獸所出。若不細想,倒不覺如何,但其實略算算其中所含妖力,便知道凶面蛛蠍這一番大吃得了多少好處。此次過後,除非再吩咐它去與人交戰,否則數月之內,都不可再叫它這般吃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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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再有一十餘裡,即可離開深林,忽然間,有掙紮打鬥聲自側面傳來,血腥氣彌漫而出,頗是叫蛛蠍躁動。
葉殊輕撫它,意欲儘快離開。
修行中人,為恩怨情仇、利益相關等事再尋常不過,他無意理會。
晏長瀾尚未修行時,素有俠義之風,但經曆得多了,也不會輕易去管生人的閒事。
此刻,他亦覺可以儘快離去。
但凶面蛛蠍才奔出數裡,葉晏一人卻不約而同,都將視線投向打鬥之處。
邪氣。
身具邪氣者,必為邪修,邪修為他們正道修士必誅。誠然其中有陸爭那般堅守本心者,然而少之又少,須得謹慎觀察,方能判定。
葉殊和晏長瀾對視一眼。
凶面蛛蠍得了葉殊的指令,轉頭便往那血氣彌漫之地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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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雅雅飛快地在密林之中穿梭,姣美的面容上儘是堅毅,一邊奔逃時,她一邊擲出手中的飛鏢,不斷地阻礙著她身後緊追而來的鬼頭。
鬼頭極其猙獰,鬼口大張,不斷地流淌出涎水,而這些涎水滴落在地面後,瞬間便將其腐蝕出一片焦黑,且黑氣彌漫,散發出極為詭譎的氣息。
烏雅雅遁走極快,但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她的左腿、左臂全都被鮮血浸透了,散發出絲絲的血氣。她銀牙緊咬,忍受著強烈的痛楚,身法卻沒有慢上一絲。
鬼頭後面,還有個瘦長的黑色人影。
黑影裹著黑氣,每一頓足,就出現在一根樹杈上,緊緊跟隨。
這黑色人影的面目蒼白,烏黑的薄唇朝上彎起,一直咧到耳根,簡直就是一尊活鬼——倘若不是他還能投下陰影的話。
黑影並非不能立即抓住烏雅雅,反倒是滿臉都是戲謔,正在用不斷地追擊玩弄於她,要將她逼迫到絕望的境地,再行虐殺,作為煉寶的資糧。
烏雅雅雖極力逃命,卻也明白除非有奇跡出現,否則她支撐不了太久。可饒是支撐不了太久,她也絕不會放棄希望。
大約當真是期望有些用處,就在烏雅雅失血極多、頭暈眼花之際,突然間,眼前仿佛閃過一道極快又極為可怖的雷光,瞬時擦著她的身側而過。
烏雅雅本能地回頭,霎時瞳孔微縮!
那雷光裹著一道劍光,直奔追擊她的黑影,居然一瞬將其心口洞穿,將他牢牢地釘在了粗壯的樹乾上!
然而亦是此刻,那鬼頭卻因她這一時驚異、停頓而逼近她的面門。
烏雅雅又急又驚,可又有一道她無法辨認也瞧它不見的力量籠罩而來,將鬼頭囚住,隨後鬼頭面容越發猙獰,卻在下一瞬,被那力量湮滅,無聲無息地消散。
樹乾側面,靜靜立著一個身形高大的劍修,正慢條斯理地自黑影——黑衣邪修身上將長劍拔|出,而黑衣邪修面露驚駭,傷口處劍氣縱橫,周身雷光“劈啪”作響,已然徹底沒了氣息。
同一時刻,仿若煙霧輕輕飄過,在那高大劍修的身邊,又悄然出現一位青衫的年輕男修,目若寒星,神情冷淡。
顯然,那一記將鬼頭湮滅的無形之力,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烏雅雅恍然回過神來,她似乎是被救下了,
儘管並不知曉緣何兩位前輩出手相助,但他們身上氣息頗正,氣質也非尋常修士可比,料想不是邪修,也是可以溝通的同道。
烏雅雅半點不敢怠慢,一瘸一拐地走上前去,深深行禮,誠摯感激道:“晚輩烏雅雅,多謝兩位前輩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