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完以後, 葉殊與晏長瀾與先前一樣,仍並著肩往前走。
突然間,前方有一道黑影倏然下落, 轟然跌落在地上, 發出一聲悶響。
以葉晏二人的眼裡, 很快分辨出,那似乎是個修士?
其周身清氣縈繞,並非邪修,而泄露出來的威壓也極為強盛, 比之他們更高一個大境界。
是個元嬰修士。
可元嬰修士為何會倏然墜地?
葉殊和晏長瀾對視一眼, 各自施展了一些防備的手段, 還是舉步朝前方行去。
很快來到那位元嬰修士面前,那修士便陡然睜開眼, 眼中閃過一抹殺機。但當他看清來人是兩個同為正道修士的年輕男修後, 那抹殺機就消失了。
葉晏二人仍舊是心懷戒備的,不過對方既然沒有敵意,他們也就先詢問起來。
“不知這位師兄出自何門何派?”
那元嬰修士已是傷得動彈不得, 聞言也強撐著回答道:“我是流雲宗弟子,你二人是?”
葉殊和晏長瀾都是一驚:“原來是師兄!”
“在下葉殊。”
“在下晏長瀾。”
“我二人也是流雲宗人。”
元嬰修士面上露出喜色:“真是同門師弟?”但他也有些狐疑,“若是同門師弟……你們不認得我麼?”
倒不是他自以為是, 而是如他這一類之人,影像早就流遍全宗了, 外門弟子倒是有可能不認識, 此番前往秘境的都是出自內門的強大金丹弟子,又如何會不知他的相貌呢?
葉殊聞言, 倒是認真看了幾眼。
晏長瀾坦然道:“師兄的面上俱是血跡, 又有一半被邪法腐蝕, 實在看不真切。”
說話間,他還將自己的弟子令牌取出來,展示給元嬰修士看。
確認了晏長瀾的同門身份,又聽得他的話語,那元嬰修士不由一滯。
葉殊則反應很快,能說出這般話的,必然在宗門裡很有名氣,而他篤定至此,恐怕是認定了無人不知他的影像。
如此聲名顯赫,又屬元嬰境界……那想必是流雲十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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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與晏長瀾自然也是知道流雲十子影像的,且不說先前邰勝在給他們玉簡介紹常識時就有錄入,即便沒有,他們在進入這新秘境探索之前,也是要打聽同來的元嬰師兄師姐們的。於是他們便知道,來了這秘境的流雲十子有一男一女,是第八子與第五子。
先前正因晏長瀾所言,這位元嬰師兄摔下來後當真滿身滿臉皆是汙血,面容更是被邪法侵染,使得半邊容貌都被毀去,一眼乍看,當然不能分辨。
但此刻已有猜測,葉晏二人把記憶中的影像與此人仔細比對,也就認了出來。
葉殊便問:“莫非,是玉笛清聲杜明恒杜師兄?”
晏長瀾則已然詢問:“杜師兄是遇見了哪位邪修,怎麼傷得如此模樣?”
杜明恒的心裡有些尷尬。
不是旁的,隻因他如此儀容不整地出現在師弟們的面前,實在是沒什麼師兄的風範。何況他還是流雲十子之一,也是代表了宗門的顏面,叫師弟們看到了他最狼狽的模樣,可真是把做師兄的臉面都給丟儘了。
但既然師弟們問了,也不是不能說。
杜明恒嗆咳了幾聲,回答道:“遇見了修羅門的邪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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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眼見杜明恒有對他們說明來龍去脈之意,自然是想聽一聽的,可杜明恒的傷勢嚴重,若真等他說完,怕是不太妥當。
故而葉殊取出一件法寶,將杜明恒托起,隨後操縱這法寶,由晏長瀾就近尋了一處山洞,帶著他進去養傷。
接著,葉殊經由杜明恒的允許,查看他的傷勢。
而杜明恒也徐徐將他的經曆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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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杜明恒在發現邪佛子有元嬰法相、且還將法相釋放而出,就察覺到了那條黑河變得越來越不對勁。他又不是那等初出茅廬的小子,當然不會生生等著黑河秘法徹底完成,即便那血骷髏法相不如他玉笛法相凝實,但他的消耗更大卻是事實,法相隻要存在,也足以拉近彼此之間積累上的差距。
為免反倒是隕落在邪道之手,杜明恒相當果斷,沒有絲毫猶豫地爆開了手中的玉笛。
玉笛發出極為悠揚的破碎聲,澎湃的力量衝斷了那條黑河,使其中的冤魂全數淹沒在河水中,根本無法上岸、發揮出真正的威力來。
邪佛子的秘法卻不止黑河一種,隻是這一種被打斷,他終究還是受了反噬。
杜明恒迅速思忖,他所會的法門雖多,實力也強,可威力足夠強大到能將邪佛子一擊斃命的並沒有。既然纏鬥不利於他,他又何必還要試探再三、消耗再三了才考慮那最後的手段?其結果並無不同,反倒是會因著中間的過程而有失敗的可能。
於是杜明恒乾脆利落地衝向那邪佛子,以一種束縛秘法將其短暫困住,邪佛子的邪光迅速衝擊那束縛,前後不超過一個呼吸的時間。而杜明恒也正利用這極短的時間,將法相送到邪佛子的面前,使之自爆。
邪佛子沒想到一個正道修士對自己竟能比他們邪修還要狠辣,自爆法相後可未必還能重新凝聚出來,倘若無法成功,那可就聚合無望了!他們邪修的法相尤其難得,往往寧可自傷三千次,也不願意將法相毀去。可這個正道的天才,竟當真如此做了!
而自爆法相的結果也是極為強大的,邪佛子的肉身瞬間就被炸成粉碎,他心中也生出一股強烈的怒火,既然自己即將被殺死,那就與害他的人同歸於儘——
下一瞬,邪佛子用最後一絲意識,引動了他的血骷髏法相。
杜明恒若是用身法躲避,恐怕短時間裡避不開太遠,依舊會處於血骷髏法相的爆炸範圍之內。因此他迅速激發了保命的傳送符——縱然這傳送符在秘境裡的效用大為削弱,但也至少能傳送數百裡開外,離開這個爆炸範圍。
但是血骷髏法相借由自爆之力衝得太快了,哪怕杜明恒的反應已然足夠敏銳,到底還是有小半炸在了他的身上。
杜明恒先前自爆本命法寶又自爆元嬰法相,原本就受了二次反噬,而且僅餘的一點法力都用來激發傳送符,隨後又接受了血骷髏法相的小半爆炸之力,自然是傷勢極重。他那半張被炸爛的臉,臉上的邪氣,都是由血骷髏的自爆導致。
待傳送到此處後,他是沒什麼力氣自然下墜了,甚至自身都已陷入昏迷,還是由半空掉落在地上,才硬生生地把他給砸醒了。
巧而又巧的,杜明恒就剛好落在了葉晏二人的前行之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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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明恒說完經曆,那點沒面子的尷尬也就消退了。他本就是個樂觀開闊之人,雖說不會在自爆法相後就立刻冷靜下來,但也不至於鬱鬱寡歡。他早知後果,現下也沒什麼可後悔的。
葉殊這時也探查完杜明恒的身體,大致心中有數。
丹田破損大半,元嬰頗為萎靡——險些就有消散之危,境界也從元嬰二境跌落到了元嬰一境。同時,他的經脈斷的斷毀的毀,肉身也變得十分殘破,很多地方皮肉外翻,連骨頭都露了出來。甚至他的腰腹處還有裂口,內臟虛虛地填充在裡面,隨時可能滑落。
這樣的重傷除卻因那邪佛子而得以外,傳送符的加速撕裂也有關聯。
若非是恰好有葉晏二人遇見,杜明恒自己也是一動也不能動,隻怕還會因著血腥氣過盛,吸引妖獸過來……到那時,杜明恒怕是會葬身在妖獸腹中。
慘,實在是慘得很。
葉殊輕歎口氣:“杜師兄,你這傷勢……”
杜明恒自己也明白自己的慘狀,還算灑脫:“葉師弟不必替我憂慮,我預先早有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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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還算欣賞杜明恒,這人意誌堅定,能位列流雲十子第八,本身確是十分出眾之人。但歸根到底,流雲宗不過是個勉強二流的勢力,其“流雲十子”在流雲宗內固然很是強大,為年輕一輩的翹楚,可終究不是那真正的天驕人物“玄雲十子”,他們在二流以上的勢力中,也談不上是什麼絕頂的人物。
因此,杜明恒在面對修羅門也有法相的二境邪修時,要花費如此大的代價方能將對方鏟除,但他能立刻做出最正確的決定,事後又能坦然自若,在心性上也強過不少葉殊前世曾見過的更大勢力的天之驕子。
心性、意誌於修煉道路上十分要緊,杜明恒於此二者上很是出挑,倘若在一流勢力中被培養,實力還會勝過現在,邪佛子也就能被他輕易應對了。
在葉殊看來,隻要杜明恒能渡過這一劫,日後重新凝聚元嬰法相,想來不是問題。
不過,以葉殊的眼力,又可以看出杜明恒的真正戰力與積累都是不如風淩奚、淳於有風兩人的——那兩人雖為下界中的元嬰劍修,但走過了生死大恐怖,就與尋常的天才劍修截然不同,心性意誌還要勝過杜明恒。而哪怕他們在資源上本應比不過杜明恒,也硬生生憑借種種曆練與奇遇拉近了距離,隨後超越。
——當然,還是因著下界的資源貧瘠,搜集資源須得花費更多時間,那兩人的年歲是要長於杜明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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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收回心神,視線仍在杜明恒的身上,說道:“杜師兄莫著急,你這傷勢難辦是難辦了些,倒也不是全無辦法的。”
杜明恒一愣。
就他傷成的這模樣,還能有辦法醫治?
晏長瀾在一旁笑道:“機緣巧合,我二人先前得到的靈藥裡,恰好就有能用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