惋惜歸惋惜, 但葉殊已然很快想好了這頭三目雷鷹屍身該如何利用——倘若隻是將之售賣出去,自然大不值得。
其第三目、滿身的鷹羽、雷屬性的內丹,都是極好的煉材, 回頭用混沌水炮製一番, 品相就將更為出眾。除此以外,其血肉中也飽含力量,鷹血中同樣帶著雷電,是一種極好的煉體之物, 不過因著葉晏二人本身的肉身並不在這妖鷹之下, 故而鷹血可以留一些作為日後的給予他人的賞賜,更多的就能儘數售賣出去了。而鷹肉很是適合晏長瀾食用, 葉殊自然會留下其中最好的, 再將其餘的賣出。另外還有一些鷹心、鷹膽等零零碎碎, 都可以依照其品相估價出售,想必也都能賣出個不錯的價錢。
畢竟,這是一頭二境的妖禽。
轉念間就已想定, 葉殊手中動作不慢,直接將之收入了混元珠裡。
隨即兩人就要往山上去, 去尋其中所孕育的天材地寶。
正這時,突然有數道黑氣自四面八方打開, 其中包含著無儘的鬼哭之聲,瘋狂地在葉晏二人的耳邊炸裂,像是要讓他們頭暈目眩, 失去自身對法力的控製。
但兩人的反應卻是極快, 晏長瀾的周身瞬間顯現雷光, 將這些鬼哭聲儘數震碎。葉殊則手掌翻轉, 輕輕推出——刹那間, 彤紅色的火焰自掌心迸發,瞬時也將葉殊包裹起來,將一應襲擊到他身上的邪法焚燒殆儘。
同時,兩人身形閃動,背靠著背,防禦起來。
方才那攻擊,分明來自邪修!
而他們心中也生出一絲怪異之感,以他們的敏銳,縱然是在與三目雷鷹廝殺,若是有邪修潛伏在附近,他們也不會難以察覺才是,卻為何被驟然偷襲?莫非,是恰好剛來的?
葉殊和晏長瀾都將神識放出,鋪開到四面八方去,尋找那剛剛攻擊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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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藏在稍遠處的邪修露出了鬱悶之色。
真是晦氣!他分明瞧見那兩人在殺死三目雷鷹後都露出了法力耗儘的征兆,才用了精心淬煉的二重鬼嚎來襲擊,不可謂不重視了。誰能想到這兩人一個是領悟了雷之真意的劍修,另一人修煉的火法又似乎出自大日?那可都算是他們邪道的克星。更憋屈的是,這兩類的法門施展出來也要消耗巨大法力的,他們怎麼還能使出來?
——這邪修自然難以想到,葉殊和晏長瀾修煉的功法都極為特殊,本身的根基也極為紮實,當三目雷鷹被他們殺死之後,他們的功法就開始自動運轉,隻要他們不再與這般強大的敵人對戰,花不了幾個呼吸時間,就能給他們的紫丹充入一兩成的法力,雖不至於讓他們能迅速力戰群敵,可隻是都使出一個威力頗大的法術、招式來,還是能做到的。
而邪修之所以在襲擊後才被葉晏二人發現,也的確有其緣由。
他在修羅門裡是有後台的,進來前得到了對方所賜予的幾張隱匿符,貼在身上可以消除邪氣,隱藏身份。之前他遠遠地察覺到這邊有激烈對戰的聲音,感覺實力遠超過他這二轉邪修,心裡畏懼之下,就並不敢過來。但身為邪修,原本就是極為貪婪又極為狡詐的,儘管無法插手,他卻選擇了謹慎觀望,便將隱匿符貼在身上,慢慢地潛伏,一點一點地朝“戰場”挪過來,等待其交戰的結果……
在終於挪到附近時,邪修親眼看到了交戰的雙方一邊是兩個跟他同為二轉的正道修士,另一方卻是二境的三目雷鷹!他同樣知道從這妖鷹以及其所占領的山中可以獲取的好處,又想著那兩個正道修士憑借如此境界就可以搏殺那妖鷹,必然是大宗的天之驕子,其儲物之物裡的好東西必定極多!
於是,他越發不願離去,想著這雙方現下勢均力敵,說不得之後就是兩敗俱傷,可以讓他撿個便宜……
後來邪修以為還真是隨了他的心願,自然是忙不迭地趁機使出了殺招,然而他還是有些失算,低估了葉晏二人的實力,又暴露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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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氣很晦氣,邪修雖不知道兩個正道修士是如何還能施展的,但很明顯,其臉色比起剛與三目雷鷹廝殺完那時要好轉了很多,他再繼續攻擊,怕是沒法殺死他們還要丟了性命。
尤其邪修感知到那兩人的神識洶湧而來,心裡警兆尤為劇烈,當機立斷,用了自己最強的遁術就往遠處逃去!
在轉身逃走的刹那,邪修眼角的餘光瞥見,那兩個玄衣修士中,稍矮的那個丟出了一個黑漆漆的東西,朝的正是他所在的方向。
他嚇得肝顫,滿腦子都隻劃過一句話——逃!趕緊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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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很快發現了潛伏在附近密林裡的邪修,晏長瀾身上的紫青光芒閃爍,就要立刻顯化風雷翼追擊。
但他的臂膀卻被葉殊拉住。
同一刻,風消雷隱。
晏長瀾低聲開口:“阿拙?”
葉殊道:“你我先上山,那邪修之事,交於凶面罷。”
晏長瀾了然,道一聲:“都聽阿拙的。”
接著,葉殊自後頸摘下一隻小蠍子,意念叮囑數句,就將其擲向邪修所在那處。
凶面蛛蠍得知又能有新鮮血肉可吃,哪怕隻有一個,又豈會放過?當即直撲而出,在半空中不斷變大,其足下生雲,奔馳得越來越快——
但是,那邪修跑得也很快,似乎是早有覺察,想要脫身。
凶面蛛蠍很不耐煩,要真讓其逃走,它可就要餓肚子了!
於是在追捕的同時,它的腹部吐出了一根雪白的絲線,閃電般地急速撲出,猶如離弦之箭一般,發出了銳利的破空聲響。
“噗。”
自後方穿透了那邪修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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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邪修越跑越快,卻不知為何心頭湧上的危機卻越來越重,他不敢有一絲的輕忽,甚至覺得自己恐怕隨時都會被殺死!
恐慌之下,他接連砍斷了自己的兩根臂膀,化為血霧推動自己的遁術!
但是這也並無用處。
邪修依舊能感覺到死亡危機的臨近,而且在他瘋狂想要再挖出身上血肉祭獻身法的那一瞬,他的後心到前胸陡然一陣劇痛,緊接著,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被高高地懸掛起來,渾身上下的法力迅速流失,身上的血肉也在飛快地消逝。
被抓住了。
邪修的腦中生出這個念頭。
旋即,就是極為後悔。
若是先前不那般貪婪便好了,若是不曾觀望而是直接遠離就好了……
但所有的意識也就到此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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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修的渾身血肉被吸乾,隻餘下一具骨皮掛在蛛絲上晃晃悠悠。
到這時,凶面蛛蠍才終於趕到了這裡。
但沒關係,它已經吃完了,之所以還朝這邊來,則是依照主人的吩咐,將這殘骸也帶回去。
凶面蛛蠍再轉身,把骨皮用蛛絲卷著,很快回到了葉晏二人的身邊,重新把骨皮丟下去。
隨後,它重新化為小蠍子,爬到了葉殊的手掌上。
葉殊見凶面蛛蠍順利完成任務,指腹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凶面蛛蠍的身上雖是煞氣四溢,倒也順從,然後老老實實地爬回了葉殊的後頸去。
葉殊這才將視線落在了邪修骨皮的身上。
幾隻齧牙凶蟲從一旁爬出來,把掛在骨皮上的儲物之物都搜了出來,仰頭送給葉殊。
葉殊同樣用指腹摸了摸它們的頭,就要用三陽真火把骨皮焚毀。
但齧牙凶蟲們卻傳遞了一個意念過來。
葉殊明了,便道:“若是不嫌棄凶面已將精華吞噬,想吃就去吃罷。”
齧牙凶蟲們身體擺了擺,轉頭爬向了那具骨皮,有的落在了對方枯瘦的手骨上,有的爬上了對方的骷髏頭,還有的就上了對方的腳掌……
緊接著,那手骨、骷髏頭和腳掌等等就肉眼可見地消失了,隨著齧牙凶蟲們的爬動,每爬過一處,那一處就會被吃光,其速之快,就好像都偶然消失似的,讓人十分驚悚。
大約隻過了不到半盞茶的時間,邪修的骨皮也消失了,留下來的,隻有一地的法衣。
葉殊這才隨手拋出一團火,將這點身外之物也都燒了個乾乾淨淨。
齧牙凶蟲們也都乖巧地回來,依舊跟隨在葉殊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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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羅門,血魂燈大殿。
一個身形枯瘦的邪修弟子正在慢悠悠地打掃大殿,但他所用的卻並不是尋常的掃帚,而是由足足七顆人頭簇成的古怪大掃帚。
邪修弟子每將掃帚掃一下,人頭就紛紛露出極其痛苦的神情,再從眉心流下猩紅的鮮血,與其他人頭的鮮血彙聚在一起。而這邪修弟子就用人頭們的頭發將這些鮮血擺開,塗抹在大殿的地面上。地面也似乎是施展了什麼手段的,人頭血塗抹後就蒸騰出鮮豔的血氣,一縷縷地飄向那些架子上擺好的小燈盞。
這些小燈盞是血紅色的,仔細看去,隱隱是許多血色紋路組成。每一隻小燈盞都隻有酒盅大,其內有一縷瑩綠色的光芒閃動。殿中蒸騰的血氣被燈盞上的血色紋路攫取,再沒入燈盞裡,不斷地滋養著那瑩綠色的光芒。
小燈盞就是血魂燈。
在修羅門中,還有地位頗為重要的弟子才會經由一位師門長者炮製這小燈盞,叫那弟子用精血製成血墨來描繪血色紋路,再抽出一縷魂魄放置在燈中。
血氣滋養這魂魄,也是為了給血魂燈的主人留下一線生機。
倘若該弟子在外被殺隕落,其神魂就會被血魂燈吸引歸來,在燈中被不斷地養護……最後師長出手,還能有望為他重塑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