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瓶丹藥是出自印家姐妹的天水丹, 專用來修複經脈和丹田的。
晏長瀾倒出一顆,直接塞進男修的嘴裡,再收好瓶子。隨即再拿出一瓶, 同樣出自印家姐妹的春雨丹,倒出一粒在手中捏碎,化為淅淅瀝瀝的藥液落在男修破破爛爛的身體上,給他修複他的肉身。
如此雙管齊下, 男修求生的欲|望也很強, 在過了大約一刻鐘左右時間後, 終於悠悠轉醒。
當然, 他也就看到了半蹲在旁邊觀察他身體情況的晏長瀾。
男修立刻明白發生了何事, 連忙支撐起身體, 虛弱地道謝——他能覺察到,身體內外的創傷都得到了有效的修複,他這一身傷,居然好轉了六成!
雖說大家都是正道中人, 如今理應同仇敵愾面對修羅門, 但能被如此救治,依舊十分難得, 是極大的恩情。
但男修不曾想到的是, 救了他的恩人卻是歎了口氣。
心中有些不解,男修投去疑惑的眼神。
卻聽恩人詢問:“道友,你出自何門何派?”
男修一愣:“在下出自玄英門。”
然後,男修就見恩人沉默了。
在恩人的手裡,也赫然出現了一顆留影石。
男修:“……”
他明白了, 救了他的是流雲宗的人。
·
晏長瀾也不是很明白, 明明他和自家阿拙都在火山口裡采摘火焰靈芝了, 還能有玄英門的重傷弟子誤闖進來,倒在他的面前。
到目前為止,他們兩人手中玄英門的留影已經有了四五個了,這也太奇怪了一些——難不成,是因著兩個門派都是玄雲仙宗的遺脈,所以門中的弟子在這種較為封閉且危險巨大的環境中,就會很有緣分麼?
卻聽葉殊說道:“或許真是如此。”
晏長瀾怔了怔,反應過來是自己的神情泄露出了疑問來。
葉殊道:“兩個門派應當有些氣運牽扯,危難時遇上也不足為奇。大約玄英門和流雲宗的其他弟子也會相遇,到時候誰救誰,便看運道了。”
晏長瀾不由好笑,也說道:“真有牽扯也好,遇見邪修也能多個人手。”
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至少目前見到的玄英門中人在不知他們兩個來曆時都是態度與尋常的正道修士並無差彆,隻是一旦聽說他們出自流雲宗,就變得格外驕傲些。兩家宗門爭鬥是有,但比起其他宗門之間,反倒像是有些古怪的香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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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修用了晏長瀾給的兩種丹藥,於是除了本身二轉實力該出的二百中品靈石以外,還得給出丹藥的價位。而流雲宗弟子一旦能賣給玄英門弟子什麼丹藥,那必然就得要出個最高的價位,便叫這男修又拿出二十塊中品靈石來——實則天水丹和春雨丹的市價皆是五塊中品靈石,用在玄英門人身上,就得翻倍。
雖然很不甘願,這種生死大事上,男修還是沒法賴掉,尤其他近來為了入這秘境買了許多寶物,身上的靈石儲備不多,當真是將底子都掏乾淨了。
再一想那可怕的留影……於是男修離開之時,心情也是很不痛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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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長瀾再去與葉殊一同采摘火焰靈芝,又收獲了好一筆財富。
探索新秘境就是如此,每每都能得到許多寶物,儘管也需要面對許多未可知的危險,可隻要運氣不算太差,又能平安離開,回去後都會有好一段的時間不需要再費心籌謀了。
當然,也不能大意。
修士到了金丹期以上後,每個境界都需要消耗海量的資源,該境界的修士也無法懈怠,隻能說有宗門又有天資的弟子要相對容易弄到資源一些,但也是有天資的弟子,消耗資源更加可怕!
——葉殊來到靈域後,不想耽誤修行就得加入勢力,這也是他不再隻做散修的緣由之一。
搜集完火焰靈芝,兩人離開了這個山洞。
接著,他們又跳上凶面蛛蠍的後背,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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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在秘境裡待了數日,這一天,葉晏兩人剛好鑽進一處剛生出不久的礦脈處挖礦。
照理說,這秘境的資源極為豐厚,經常隨意就能看到足以賣出高價的寶物,儘管很多時候都有妖獸守護,可對於葉晏兩人來說,堪比一境的那些妖獸們並不是他們的對手,甚至反手就能殺死,也不至於引起太大的動蕩,可謂是一路橫掃——於是他們其實即使發現了礦脈,也不必親自挖礦才是。
然而這一處礦脈與彆處不同,裡面所出的不僅都是中品靈石,而且靈氣之濃鬱讓人心驚,哪怕隻是最外邊的那些礦石,居然也都靈氣四溢!
如此似乎可以推測,在這礦脈的深處,或許會孕育出上品靈石!
——上品靈石,是聚合境界的修士才會常常互相流動使用的,他們才是金丹期,若是早早得到了上品靈石,也可以儲備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於是,葉殊和晏長瀾就決定先停一停,將靈石挖出來再說。
兩人的動作很快,不過,挖礦的主力並非他們兩人。
而是……
凶面蛛蠍與被召回的、剛好就探索到附近的七八隻齧牙凶蟲。
倒不是他們想要偷懶,而是能讓他們快速挖礦的法門要麼動靜大,要麼消耗的法力多,著實是不太合適。故而就算他們兩個挖礦,也都是由葉殊提供以前煉製出來的法寶斧子之類,他們倆親手鑿開礦石。
而凶蟲們則全靠它們自身的螯足、利齒來挖掘,就要輕快許多,並且遠比他們倆挖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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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面蛛蠍向來凶暴,叫它挖礦,它初時自然是不願意的——挖礦又不能見血,它本身也不愛吃那沾著靈氣的礦渣,根本不符合它的性子。奈何葉殊將它一路養到這般大,隨著時日的增加,固然凶面蛛蠍一日日難以壓製和凶暴,但依舊逃不出葉殊的禁錮。再者,凶面蛛蠍總被關在混元珠裡,也又受到了一層禁錮,絕大多數的時候,隻能乖乖順從,便是反抗,也不過是本能突然暴起,然後快速就被彈壓了。
這一回也不例外,凶面蛛蠍一番鬨騰,然而葉殊迅速運起禦蟲的法門鎮壓,晏長瀾也在一側施展出風雷真意來,一點點地磨掉了那沸騰的凶暴之氣。
接著,凶面蛛蠍也隻得老實挖礦了。
不過齧牙凶蟲倒是很聽話,它們對葉殊十分依戀,讓它們去傳遞消息它們就去了,召回附近的讓它們挖礦,它們也沒有反抗。
相較於凶面蛛蠍來,它們無物不吃,所以就算用吃掉“有靈氣的礦渣”的法子來挖掘中品靈石,它們也乾得熱火朝天,其速極快。
於是,還沒過上多久,凶面蛛蠍一螯刺入礦岩中將之打碎時,不遠處的齧牙凶蟲已吃掉一大塊礦岩,並且分出兩隻各自舉起一塊中品靈石,窸窸窣窣地朝著葉殊的方向而去。
葉殊看到它們送來的靈石,拂袖取了,傳給它們一個讚賞的意念。
齧牙凶蟲們歡喜極了,又窸窸窣窣地跑回去,繼續迅速吞吃礦岩,準備儘快再送過來一些。
凶面蛛蠍見狀,本能地有些不痛快。
它為兩種凶蟲後代,又沒有那兩種凶蟲的弱點或是限製,本性也算是唯吾獨尊。若不是有葉殊在其還在卵中時就壓製起來,它早就肆虐一方了。初時它就想要吞吃齧牙凶蟲的蟲卵,隻是被葉殊打壓不得為之而已,孰料現下卻要與之一同挖礦,那齧牙凶蟲竟還敢比它更勝幾籌?它豈能容忍!
凶面蛛蠍赫然怒起,蠍尾猛然一個倒鉤!
頓時刺入岩壁數丈之深。
而後,蠍尾徐徐抽回,隨之同樣被帶出來的晶亮之物,便乒乒乓乓地落了一地,打眼一看,就是上十顆中品靈石之多!
凶面蛛蠍可不耐煩將之收攏再送回去,隻是勾出來便是,隨即對地面上的那些視而不見,而是蠍尾接連數度動作,每一次都會鉤入岩壁幾丈深,每次抽出來的時候,也都會帶出少則七八顆、多則二十餘顆的中品靈石。
莫看它性子凶,蠍尾也慣來橫掃八方,但實則用起來細致,即便是暴力捅入礦岩,帶出的靈石也沒有一塊是粉碎的,全都是完整透亮。
漸漸地,凶面蛛蠍就挖出來七八十塊中品靈石了,叮叮當當的聲音在整個礦道裡回蕩。
齧牙凶蟲的靈性也是很強的,儘管還未開靈,卻也因著本能喜愛葉殊而願意討好,眼見凶面蛛蠍挖出的中品靈石比它們挖出的多了這麼多,亦都紛紛加快了動作。
它們就像是許多彈珠,快速地在兩邊礦岩上彈跳,每次跳過一個地方,那邊就會陡然出現一個小洞,那都是被它們跳過去的瞬間就吞吃掉礦岩而形成的。
如此反複多次,從那些孔洞裡,劈裡啪啦就同時掉出很多中品靈石,全都被它們堆在一處,亮晶晶地好似一座小山。
凶面蛛蠍感覺自己被挑釁了,本能驅使下,它的蠍尾幾乎晃出了殘影,不停地在礦岩上刺入拉出,靈石鋪在了它的周身。
但隨著繼續深入,凶面蛛蠍的蠍尾帶出靈石時,似乎讓整個礦道都隱隱震動,於是它就不再使用蠍尾倒鉤,而是靜靜地趴在了地面上。
“嗖嗖嗖”——
很多極其輕微的破空聲響後,兩邊的礦岩上都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小孔,更奇異的是,那些小孔上都連著一根雪白的蛛絲。
凶面蛛蠍,既是蛛又是蠍,蠍尾若是再動就要摧毀礦洞了,那就用蛛絲。
蛛絲更細更多,挖礦也能更細致,隻是到底不如蠍尾粗暴,因著一次吐出的蛛絲多,操縱起來也需要凶面蛛蠍更加耐心——它本能還是更喜歡用蛛絲捕獵,不愛用它做這精細的活計。
而一旦凶面蛛蠍用了,蛛絲們在礦岩中徐徐地攪動,很短的時間裡,就探索到了無數的中品靈石,又憑借其強韌,於極短的時間中將之一個個拽出來,同樣丟到了地面,再換向其他地方。
這一刻,礦道上仿佛下起了靈石雨似的,每次都能有數十顆的中品靈石掉落下來,漸漸地幾乎要將礦道都給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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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才挖了沒多久,就聽見了礦脈裡面的細碎動靜,抬眼看向前方時,就瞧見凶面蛛蠍與齧牙凶蟲好似比拚一般,各自都弄出了許多靈石。
兩人本想著挖到前方時再來收攏,沒料想周圍的靈氣越來越濃鬱,前方挖出來的靈石都擋在了他們的腳前,朝著前方陸續鋪開的鋪開、堆積的堆積。
一眼掃去,才這麼一點時間過去,竟然就有數百顆了!
葉殊抬手,將這些靈石全都收了。
晏長瀾笑道:“阿拙,你我手腳太慢,還是就隨著它們往前走,隻管去撿靈石罷。”
葉殊倒是知道凶蟲們挖礦會很快,卻沒料到兩邊凶蟲竟好似比拚起來,就比他所想的更快了。但他也很爽快,將挖礦的法寶收起來,與晏長瀾一同沿著礦洞深入。
他說道:“長瀾,你也收一些傍身。”
晏長瀾莞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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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越走越深,挖出來的中品靈石的品質也越來越好。
每一種品相的靈石中所包含的靈氣是大體固定的,若還有多出來的靈氣,就會沉寂在這靈石的旁邊,逐漸形成一塊新的、同品相靈石。
於是這礦脈裡靈氣越多的地方,中品靈石就會越密集。
但是當中品靈石聚集得太多後,再形成新的中品靈石也無法將所有靈氣都吸收,就會孕育出能容納更多靈氣的上品靈石。
此刻,凶蟲們已然越走越深,逐漸接近了礦脈的核心。
故而齧牙凶蟲每彈跳一次,就能暴露出好幾塊中品靈石,被它們用觸角扒拉出來落在地上。另一頭的凶面蛛蠍也是蛛絲一陣擺動,嘩啦啦掉出的靈石一次就有近百塊了。
葉殊和晏長瀾收到的靈石越來越多,也確定了就在這一片地方,一定會出現上品靈石。
——現實也沒有出乎他們的預料。
突然間,凶面蛛蠍的蠍尾高高揚起。
但是,它並非用蠍尾穿透礦洞、要搞出什麼礦洞坍塌來,而是用蠍尾的最尖端在右邊的一處礦洞上劈啪劃拉幾下。
接著,周圍的靈氣忽然更加濃鬱了,倏地叫人精神一振。
葉殊立刻走過去。
蠍尾“嗖”一下收回,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無意,收回的刹那,那尾鉤掃過葉殊的面前,與他的額頭隻差一絲距離。
不過,沒有傷到葉殊分毫。
葉殊掃了凶面蛛蠍一眼,倒沒有露出什麼不滿之色。
緊接著,他走到了那冒出靈氣的礦岩前,伸出手,將那裡露出一半的靈石取出。
果然,是上品靈石。
晏長瀾也急忙好幾步地走過去,看向那枚格外晶亮的靈石,露出喜色:“阿拙,的確挖出上品靈石了,靈氣很足。”
葉殊點點頭,將這塊靈石交給晏長瀾,說道:“你收起來罷,這裡絕不隻有一塊,還當有更多上品靈石暴露出來。”
晏長瀾沒有拒絕,點點頭收起來,又看了看凶面蛛蠍和齧牙凶蟲,讚道:“這些凶蟲確有用處,今日格外出色。”
葉殊淺笑:“雖說脾氣差些,一旦用上了,倒也老實。”
——莫看齧牙凶蟲乖順,但也隻是因著葉殊豢養得法,還喂給它們混沌水,才叫它們一日比一日更親近。若是旁人來養這種凶蟲,也怕是要吃許多苦頭。凶面蛛蠍就更不必提,須得恩威並施,且威比恩重,才能叫它稍稍服從。
如今在挖礦時,二者都能如此出力,也的確稱得上一句“倒也老實”。
接著,凶面蛛蠍和齧牙凶蟲都發現了葉晏二人更想要上品靈石,它們在挖掘時,逐漸也帶出更多的上品靈石來。
一塊上品靈石的價值堪比一千中品靈石,在這礦脈裡不會很多,但總體數目仍舊超出了葉殊兩人所想。
從它們剛出現到一刻鐘後,被挖出來的就達到了五十多顆——算一算,堪比五萬多的中品靈石了!於金丹期修士而言,已然是一筆極大的數目。
葉殊腳步微頓:“你我各取五顆在外,可用來與其他同門換取價值更高的天材地寶。另外的那些便都存在地窖中,輕易不要動用。”這地窖,自然指的是混元珠裡的那個。
晏長瀾鄭重點頭,說道:“也好。”
之後晏長瀾又取出四塊收著,其他的就隻挑著同樣帶出來的中品靈石收取,上品的全都交給葉殊來處理。
葉殊將之一一收入混元珠,心中默念計數。
漸漸地,整個礦洞裡的靈氣變得越來越弱,這正是洞中有價值的靈石逐漸被挖掘出來的表現。
凶面蛛蠍和齧牙凶蟲在挖掘時,再不能一次帶出數塊數十塊了,每一次花費更多的時間,也才能找出個三五塊來。
兩邊的礦壁上被它們挖得是坑坑窪窪的,那些孔洞裡面,也不再散發出濃烈的靈氣,可見那裡也沒什麼靈石了。
又過了一小會兒,即便蛛絲們在礦洞裡不斷攪動、即便齧牙凶蟲們在那些礦洞裡鑽進鑽出,居然也都不能再挖出靈石來。
到這時,這一整座的靈石礦,就被開采殆儘。
再過上無數的年月,或許這裡還會生出新的靈石礦來,到那個時候,說不得還會有其他修士進入此間采礦,而那就都與葉晏二人無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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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沒急著離開這礦洞,而是先點了點已挖出來的靈石數目。
晏長瀾神識在儲物戒中一掃,就先算了出來。
“我這裡有四萬中品靈石,五塊上品靈石。”
葉殊說道:“我這裡有一百四十六塊上品靈石,十萬三千二百五十六塊中品靈石”
晏長瀾微微吸了口氣。
縱然他意誌堅定,以往也經手過大量的靈石,卻沒想到,他和自家愛侶尚在金丹境界時,就能得到如此多的中品靈石!
而且,相較中品靈石,上品靈石才是更駭人的,每一百上品靈石就對應了十萬中品靈石,而若是拿來與金丹修士換取東西,其價值還要溢出——
稍微算一算,就覺得有些可怕了。
晏長瀾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在他模糊的印象裡,哪怕是前世,他修煉到了聚合境界,手頭裡有點靈石也都是儘數耗在了修煉上,而且似乎也並不能同時攢下百餘塊的上品靈石……畢竟他前世是個散修,修煉的資源也並非以靈石為主,而是……否則,他那時恐怕也無法迅速提升到那個境界去。
葉殊倒是沒有晏長瀾這般的感慨。
作為葉家少族長,他經手的各種靈石都很多,即便他僅僅是個金丹修士,數百數千上品靈石的調動也不在少數。
不過,真正屬於他自己的私產……中品靈石還是很多的,上品靈石就沒有這麼多了。
一次探索秘境而已,葉殊和晏長瀾已然不僅是小發一筆,而是暴富。
晏長瀾不禁又笑了:“阿拙,如此一來,你我回去後倒是可以多打探消息,回頭去幾趟大型拍賣會。到那時,說不得可以提前買下一些你我在日後境界中可用之物,早早地養在混元珠裡。等你我實力到了,不論去往何處,也不怕缺了資源。”
葉殊對此很是讚同:“你我修煉至今,已然可以大致知道每個境界的提升需要消耗多少靈石。而除了這些靈石以外,多餘的靈石儘可能消耗出去。”
晏長瀾點頭:“若是缺了靈石,可以布下多重聚靈陣,多少能有助力,也可以暫時壓製修為,將存下的寶物換成靈石。但若是沒了修煉時的必備資源,短時間又無處可買,便很為難了。”
二人這一番對話,你言我語,說法都很相似,互相也無爭論。
在修煉一道上,他們可以說是非常默契了,許多想法,都一般無二。
然後,兩人喚來凶面蛛蠍和齧牙凶蟲,各自再讚賞幾句。
凶面蛛蠍甩動蠍尾,難得不曾暴起。它慢吞吞地變成了小蠍子,又慢吞吞地順著葉殊的衣角,迅速地爬到了他的後頸處、頭發裡面。
齧牙凶蟲雖然有些沮喪,得了誇讚後,也很快又情緒高昂起來——畢竟,此番它們與凶面蛛蠍的“比拚”中,區區七八隻凶蟲,還是比不過對方一次放出來數十上百根蛛絲的。
不過,齧牙凶蟲的排名原本就比凶面蛛蠍的父親差上不少,它們能感知到凶面蛛蠍比起排行第一的無法天蠍更凶猛,輸了也沒什麼可不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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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殊和晏長瀾不疾不徐地朝著礦洞外面走,漸漸地,就要來到洞口。
但就在這時,兩人幾乎同時停下了腳步。
不對勁,外面有人聲。
下意識的,二人又同時收斂了氣息。
外面的聲音陰森森的,還帶著一些鬼魅陰冷之氣——那並不像是正道的修士。
而若是邪修……
他們想乾什麼?竟然聚集了七八人在此。
葉殊與晏長瀾對視一眼。
先探聽一番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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礦洞外,有一道嗓音陰陽怪氣地響起:“屈師兄,你倒是來得快,怎麼,不去侍奉常師姐麼?”
這聲音不知出自何人,但言下之意,那個“屈師兄”像是與一位姓常的女修有曖昧交情,隻不知是哪種的曖昧交情了。
又一道聲音回擊,像是發出了一聲嗤笑:“郭師弟,你自己生得貌醜,沒能被常師姐看中,卻自此處和我酸甚麼?要怪就怪你自己,為何沒能尋得一門改換容貌的功法,換上一副好皮囊。到那時,自然也有機會去得常師姐的青眼。便是常師姐仍舊看不上,也能去找詹師姐,她老人家不挑,隻要長得尚可,能給她生個好看些的孩子便可。”
前面那道聲音——郭師弟怒道:“你得意什麼?你這副皮囊也不過是從個正道強驢臉上扒下來的,要不是常師姐剛好看上了那人,你又學他,常師姐能寵愛於你?你自己生得是個什麼樣子你自己不知?蒙上那強驢的臉久了,還當你自己就是那強驢了!且看著罷,你這臉爛了以後,看常師姐還理你不理!”
屈師兄也憤怒起來:“我每日以處子精血養著,哪裡會爛臉?你這廝滿口胡言,折辱於我,我定要告訴常師姐,將你打死在這秘境裡!”
郭師弟冷笑:“你且試試?我此番可是為洪師兄來秘境的,為他攢了好幾個正道修士的心頭血。為此洪師兄給了我一塊魂符,若我死在常師姐手裡,洪師兄必然得知,到時常師姐知道了她為你得罪了洪師兄,難道你又能討好不成?”
屈師兄大怒,但憋了又憋,還是隻道出一個字來:“你——”
就在二人互相嘲諷爭吵,幾乎就要打起來時,才又有人出聲勸架。
“行了行了,你們吵什麼?莫壞了此次大事!”
“正是,常師姐有她的事要做,屈師弟,你還是莫要打擾她得好。如若不然,她沒能弄到足夠的修煉寶藥,豈不是還要拿你是問?”
“郭師弟也是,你與屈師弟吵什麼?若是今日之事失敗,你弄不到足夠的心頭血,回頭也無法與洪師兄交代。莫非,你還想受那血厲之刑麼?”
“你們兩個且都安靜些,我等聚在此處是為商議大計,可不是聽你們爭風吃醋的。”
“正是如此……”
這接連數人都在發話,那郭師弟和屈師兄也不敢再和先前那般爭吵,隻能都偃旗息鼓,默然憋氣地努力緩解情緒了。
·
礦洞裡。
葉殊和晏長瀾聽到外面那一番話,其中的吵鬨廢話自然都是不去在意,可他們所說的話語中,也帶上了很重要的消息。
——毋庸置疑,這些人說話時葷素不忌,提到的修煉法門也都血腥怪異,確是邪修不假。而邪修們漏出的那隻言片語中,含義則叫人心驚。
什麼心頭血、人面皮,又是什麼商議大計、修煉寶藥的,怎麼聽怎麼不對勁,內裡透出一股子的血腥殺機。
邪修的修煉寶藥……可不就是正道的修士們嗎?
他們要商量的“大”計,莫非都是想要做出什麼陷阱來針對正道的修士們?
這極有可能。
兩人頓時將氣息更收斂一些,務求不引起外面那些邪修的注意。
定要將那計劃聽得真切才好。
·
礦洞外,邪修們並沒有發現葉晏二人存在。
這也是巧了,此地生出的礦脈原本因著資源豐厚,泄露了不少靈氣在外的,葉殊和晏長瀾來到此地時,很快就發現了礦脈的存在。
二人為免他人注意,挖出進人礦洞時,將洞口好生地遮掩了一番,變得平平無奇。若非是還有一些靈氣不可避免地流出,此地就更加隱秘。
邪修們對這些氣息原本十分敏銳,奈何他們過來時,礦洞裡的凶蟲們已然要將所有的靈石挖儘了。而靈石沒了,也就再沒什麼富餘的靈氣流出,此處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將比起尋常的廢礦還要差上一些。
如此一來,邪修們再敏銳,又如何能察覺到此地的不對勁呢?
更有意思的是,這些邪修初來乍到定會用各種法門搜索四方,偏生礦脈的外殼天生就有保護之力,就讓他們根本不能察覺。
於是,這才能讓葉殊和晏長瀾掩飾好自己,又把計劃聽了個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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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會,外面又聚集了幾個邪修,似乎就是人到齊了。他們有許多人互相都不對付,自然也難免依舊會有嘲諷吵鬨,也總要有人鎮壓方可停息。
後來,邪修們終於開始說出他們的計劃,也講明了他們方法所在、陷阱所在。
……倒也並非是如何精細的陷阱,而是眾多邪修想方設法地抓了有四十多個金丹修士,如今是準備在那附近布置一些手段,再以金丹修士之名邀請他們的同伴過來一起“探索寶物”,待那些修士過來時,就多半會中埋伏,再被邪修們一湧而上,或抓或殺。
·
葉殊仔細地聽,神情倒也還算平靜。
晏長瀾則是眉頭緊皺,為那些邪修話語中對人命的輕蔑很是不快。
他平生,最恨這種陰毒下作之輩!
正在晏長瀾眼中怒氣翻湧時,忽然間,一隻熟悉的手撫上了他的手背。
是阿拙。
晏長瀾的怒氣驟然消退,忍不住側頭看向身旁之人。
葉殊安撫地看著他,輕輕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晏長瀾僅剩的怒氣也都散去了。
……也罷,憤怒無用,既然被他們得知了這個計劃,自然就不能讓他們得逞。
葉殊朝晏長瀾露出一個淺笑,無聲地張口做出幾個口型來。
晏長瀾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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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邪修們商議完他們的計劃,就很快各自遁走。
葉殊和晏長瀾雖不願讓這計劃成功,卻也並未立刻離開礦洞。
果不其然,邪修們奸猾得很,即便先前不曾發現有什麼不尋常處,也有好幾撥人陸續回來探查,想要看一看是否有什麼異樣之處。
他們探查時,葉晏二人早有準備,都退到礦洞的深處,而且在邪修們離開後的那極短的時間裡,葉殊亦抓住機會,迅速地在洞口換上一個陣法,又重新隱匿——如此一來,即便邪修們仔細地搜索,也根本不能找到礦洞所在。
不過,葉殊也不能將那些邪修跟丟了,於是在布陣時,齧牙凶蟲們都縮小了身子,各自分散在草叢。它們瞧著就像是最尋常的蟲子似的,借助地利仔細掩藏。
等到邪修們回來又離開,這些齧牙凶蟲也單隻行動,分彆跟上了這些邪修。
又過了半個多時辰,邪修們已然許久沒人過來。
葉殊這才撤去陣法,和晏長瀾一同走出礦洞。
晏長瀾沉聲道:“我們跟過去?”
葉殊微微點頭:“不可離得太近,我用陣法遮掩你我的氣息,你用風雷動帶我前往。”他頓了頓,“我給你一件鬥篷,可將你施展時的風雷之氣蓋住。”
晏長瀾應道:“阿拙放心,我會精準使用法力。”
葉殊也的確是放心的——先前那些邪修也都是金丹期的修士,隻要他們小心一些,在對方忙於布置陷阱時,應當沒有妨礙。
·
晏長瀾有齧牙凶蟲的蟲牌在手,探查附近的齧牙凶蟲蹤跡不難,故而即便停留了一陣子才去追蹤,也很順利地尋到了方向。
不多會,兩人就看到了一個邪修。
葉殊趴在晏長瀾的背上,十指微微地擺動,撥弄出一些無形的陣道之力,把兩人殘留的微不可察的氣息都驅散。
他們緊緊地跟上這邪修,就見到他們來到了一片小型的山脈前。
大約有三十餘個峰頭,連綿朝向遠方,眾多峰頭裡也有許多的洞窟,有許多妖氣,不過隻要不去招惹,也未必會被它們襲擊。
這邪修快速地來到最外層的某一座峰頭前,又快速地飄浮而上。
來到了一座很大的山洞前方。
跟葉殊和晏長瀾之前寄居過的山洞不同,這一座山洞的洞口上方,隱約好像有一個牌匾。
牌匾上面是有字樣的,隻是很模糊看不清楚,而模糊之中又仿佛存在一些奇異的韻味,叫人一見之下就不禁有些愣神,便會覺得,這莫非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古洞府?
許多秘境裡都會存在這樣的上古洞府,隻因上古消亡後,無數地方都會坍塌,卻也偶爾會有少量建築留存,又與周遭的環境結合,在無儘的歲月過去後,保存下來一些東西,也就是上古之物了。
而這些上古之物或許早已不是它們當年會有的模樣,與歲月結合後,有的幾近,有的破損,有的勉強保存,有的則變成了新的模樣。
所謂天地之奇、自然之妙,就在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