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3章 火烈真君(1 / 1)

心中已有打算, 葛元烽迅速提筆,寫了一封回書,差人送去天劍宗。

不論如何, 須得先知會師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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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葉殊正與晏長瀾在山府中修煉,忽而那外務管事到洞口求見。

兩人讓他進來, 先請他小坐。

外務管事來此非為旁的, 乃是送葛元烽的回信。

晏長瀾將信拆開一看,眉頭微動,將之交給葉殊。

葉殊看過, 問:“你那師弟也是有心人。”

晏長瀾點點頭,輕歎道:“當年葛師弟性子跳脫得很, 行事也稍顯魯莽,有少年人熱血意氣。如今遭逢劫難,他雖變化許多,心性卻還是那般, 也算難得。”

葉殊稍作思索,似是想起一事, 又道:“我依稀記得火烈真君乃是赤丹修士, 既是赤丹,靈根資質必然不差, 乃是有望聚合者。他在這下界修煉,理應不至於無法供給到元嬰去。”

晏長瀾也想起來,當年他們前往風音府尋找故舊,偶然遇上結交的風音府頂級宗門弟子鄭明山曾提過此事,火烈真君的確是赤丹修士。關於修煉之事,那位鄭道友想來不必誆騙他們。

他略想了想, 笑道:“許是有什麼旁的你我、外人皆無所知的隱秘吧。葛師弟乃是火烈真君親傳,想來知曉其中緣由。”

葉殊淡淡道:“左右與你我無關。”

晏長瀾一笑:“正是,便遂了晏師弟的意願罷。”

語畢,他再回書,交由外務管事再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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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自然不知曉,也並無幾人知曉,莫看火烈真君結成了赤丹,他資質卻隻是中上罷了,雙靈根,靈根隻在六分純。其早年機緣也不足,在築基巔峰不知打磨了多少時日,始終有所欠缺。若是這般結丹,多半是要失敗的,縱然能成,也至多隻能是個黃丹。

火烈真人自不甘心,經由多方打聽,終於在一處險地得了“欺天泉”,以多年積攢的大量靈石為助,浸泡在那泉中,突破境界。

欺天泉能將他的潛力提前壓榨出來,使他不至於落在黃丹上,即便欠缺一絲,它也能“欺騙”上天,叫泉中之人得以改換氣息,被推上那麼一把,晉入赤丹之列。

然而欺天泉也算是一件邪物,它不僅吞噬了大量火烈真君備下的靈石,還給火烈真君的靈根蒙上一抹陰影。這陰影並不濃重,卻使得他的靈根上也沾染了一絲,以至於他日後的修煉,其速也越發慢了下來。

火烈真君並不後悔,隻因縱然靈根蒙塵,赤丹修士的實力卻是遠勝黃丹修士,可將他從普通金丹真君變作頗為強勢的金丹真君。日後還是否還能有機會晉入元嬰境界固然難料,但赤丹的活命機會比黃丹修士大上許多,也叫他更容易攢到些家底。

多年過去,火烈真君已過三百五十歲,卻還隻是金丹二轉。在散修中,這年歲、這境界確是不差,若是有運道,未必不能成就元嬰。可他自家人知自家事,勉勉強強得以二轉,並非是他資質恢複,而是他欺天泉尚未用儘,把他所剩無幾的潛力儘數壓榨,才使他如同一位尋常的赤丹真君一般修行。

奈何潛力終究有限,如此下去,莫說是結嬰了,便是三轉都極為艱難——隻怕是到他壽命終了,也未必能晉入三轉境界。

也是有這緣故,當年火烈真君一見葛元烽,見他乃是火係天靈根便歡喜非常,迫不及待將人救下,早早考驗後收為弟子,正是想要早些傳下自己的衣缽,以免突生意外。他一生不肯服輸,雖明白自己修煉已到儘頭,然而若是有幸能在有生之年看見親傳弟子晉入元嬰——即便不能成就元嬰,哪怕隻能瞧見他結丹,也能預見其結嬰盛況了。

如此一來,他火烈真君也還算心滿意足。

這些事,在葛元烽拜師一段時日、師徒間互相信任後,火烈真君這坦蕩赤誠之人,便並未瞞他。也正因沒瞞,葛元烽對這位師尊也越發親近,記憶中那位荀浮真人留給他的印象,也徹底被火烈真君所覆蓋。

葛元烽勤懇苦修,除卻想要為師兄師姐報仇以外,也有想要替恩師長臉之故,他隱隱更想,若是有機會,也想要去遊曆一番,尋得寶物,給恩師續命,若能讓恩師有望更進一步,便再好不過……

隻是葛元烽沒料到,這機緣竟如此之快到來,還來自於他曾經的師兄。

他欣喜之餘,又難免生出幾分忐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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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那風音府中。

不幾日,葛元烽又見天劍宗來使,得了信箋。

看完後,他面色一鬆,對阮紅衣道:“師姐,晏師兄與葉大師應允了。”

阮紅衣看了信,也是秀眉舒展:“既如此,事不宜遲,師弟早些去見真君,將此事告知罷。晏師兄信中提及,那拍賣會不足月便要舉辦,如今雖尚且不知玲瓏丹拍出價位幾何,但真君越早知道,也好早早將資源備下。”

葛元烽點頭道:“是這道理,我這便去求見師尊。”

阮紅衣嫣然一笑:“來龍去脈,皆莫隱瞞。”

葛元烽道:“這是自然。”他一歎,“還是我這做弟子的不頂用,否則湊足資源換來以後親手奉與師尊,豈不更顯驚喜?奈何以我如今能為,縱然師兄肯為我將玲瓏丹暫留,所需資源也必然是個極大數目,短日內實在難成。師尊想要提升資質,卻脫不得,隻能請他老人家自己來湊了。而你的那顆名額……待替師尊求得玲瓏丹後,你我便去遊曆一番,多尋幾個或可獲取資源的秘境險地,儘快湊足罷。”

阮紅衣點頭讚同,又不禁一笑:“確是要著急些,倒不是怕師兄將玲瓏丹換給旁人,隻是他與葉大師修行進境極快,如今是難得留在宗門裡,若是你我耗費的時間久了,許是那兩位就要不知往何處曆練去……因故忽然失去蹤跡也未可知。到那時,換也沒處換了。”

葛元烽一怔,旋即也搖頭失笑。

是這個緣故,他們可真得加快腳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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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烈真君如今除卻教導弟子,便將心思都放在了修煉之上。誠然他自知前路已斷,也收了弟子,做出最壞打算,卻也不曾有一日放棄提升自己,亦始終在極力尋找那可以彌補之法。

忽然間,僮兒稟報其親傳弟子前來拜見。

火烈真君略為驚訝,該指點的他已指點,近來該是元烽自行修煉才是,莫非是生出什麼不解之處,特來求問麼?

心中雖這般想,他口中卻道:“傳他進來罷。”

很快,葛元烽風風火火,走進洞府,先拜見,再起身。

還不等火烈真君詢問他,他已語速極快,將自己近來得了信又得了消息、前後所想、已得應允等事,毫不含糊地和盤托出。

火烈真君向來看重這弟子,聽他說話也都仔細,自然全都聽了個明白。其間他驚得徑直站起身來,卻忍耐著不曾打斷,直到弟子儘數說完、再無後話,他才赫然坐下,長長呼出一口氣來。

心潮澎湃,難以自抑……

火烈真君感慨萬千,終是喜形於色,道:“真沒想到,我周烈還有今日。”

玲瓏丹,他夢寐以求之物。

他苦苦驗證多年,終於尋得幾種可以解除他靈根蒙塵之物的消息,其中一種最為保險的便是玲瓏丹,也是他以為最難尋到的。

真是沒想到,如今幾乎是板上釘釘——隻要他有足夠的資源。

葛元烽見恩師歡喜,心裡自然也是歡喜的。

火烈真君冷靜下來後,看向葛元烽時,也更為和藹。他早知這弟子是重情重義之人,如今來看,比他原本所想更有情誼,否則修士與天爭命,但凡能提升一點資質也是好的,哪裡能將玲瓏丹那般珍貴的消息告知他這師尊呢?

因此,若說火烈真君從前是將葛元烽視為傳承衣缽的親傳弟子,看重是看重,親近上還須更多時間才能越發深厚,如今卻是不同,不僅更加信任親厚,且已然把他視為親子一般了。

——火烈真君卻不知道,葛元烽能這般,其中固然有他心性淳厚、命途多舛、救命之恩等諸多緣故,卻也因著他們頭頂上那位晏長瀾晏師兄。

分明同門早已四散,晏師兄卻還記得他們這幾個不濟事的同門,待他們多有憐惜,不僅不吝於將奇遇所得分潤一些,還肯千裡迢迢確認他們的安危。晏師兄的道侶更是心胸寬廣,分明與他們沒半點關係,卻不介意師兄相助於他們,愛屋及烏救下了阮師姐,為此甚至耗費了一件法寶,如此大氣。

晏師兄基於以往那點情誼都能如此,他葛元烽如今面對的可是對他有諸多恩情的恩師,他自然而然便有報答之意,也無須多做考慮。

火烈真君笑道:“為師拚鬥多年,資源倒是攢了一些,如今都帶在身上,過幾日便帶你與你道侶同去宣明府,瞧一瞧那拍賣會。會後你傳訊給你那師兄,若是得空,為師帶你二人親去拜訪,將玲瓏丹換來。”說到此,他輕拍葛元烽的肩,續道,“若是為師攢下的資源足夠,也替你那道侶換取,若是不足,欠缺的那些就要靠你自己來了。”

葛元烽一愣,旋即說道:“怎能索要師尊的資源……”

火烈真君將他打斷,坦然說:“你惦念為師,為師自然也惦念你。阮紅衣雖非是為師門下,但你二人已定下成親之日,她已算是你的道侶,便也算是為師半個弟子了,你日後修行路遠,她要一路隨同,為師有餘力時,能助她一把,就是為你打算。”

葛元烽聞言,心裡感激,連忙拜謝。

此刻他已明白,再不必多說,他與師尊之心……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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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明府外的一條官道上。

有一行商隊押著幾十輛堆滿貨物的大車徐徐前行,周遭近百護衛皆很警惕,其中更有築基三重的高手隨同,眼看著隻要再行一段路即可抵達一座大城,到那時自然安全,但終究還是發生了意外。

兩邊的山林裡,陡然衝出了十餘個氣勢凶橫的盜匪,操縱法寶直朝商隊殺來。

隻眨眼的工夫,就有七八個護衛死在他們手中。

莫看這些盜匪人數遠不如這商隊,奈何整個商隊中護衛雖多,築基修士不過五人,煉氣後期的修士也隻是少數,可這些盜匪裡,卻足足有七個築基修士,且築基三重的修士就有兩個,四個在築基二重,隻有一個是剛入築基不久的。餘下的煉氣修士,那至少也在煉氣七層……

如同狼入羊群,這些盜匪瘋狂大笑,殺得鮮血橫流。

商隊的護衛連忙抵擋,他們能做護衛也是各有本事的,互相之間也很熟悉,能打配合,甚至還可以結陣拚殺。若是對付普通的盜匪,這樣的本事足夠了,偏偏他們遇到的這群是流竄的烏風盜,每個人的實力都不錯,而且下手極為狠辣,殺一批人換一個地方,還精通藏匿之術,殺人越貨的速度也特彆快,讓人很難擒拿——如果是金丹過來,哪怕是個尋常金丹修士,也都很容易絞殺,可他們劫掠的對象還不值得特意請金丹出手。如若不是金丹的,難以找到他們,即便找到了,大多也都是送人頭,根本奈何不得。

更可惜的是,若是大宗裡極強的親傳弟子,隻消境界差不多的,倒也可以嘗試剿滅他們,隻是任務送到各大宗門裡後,那些宗門裡任務浩如繁星,強大的親傳們未必能恰好接到這個任務,而盜匪們實在逃竄得快,在不同府城、大小城池之間計急掠如風,每每所在之地與掛上任務時相距甚遠,待有能力完成任務的親傳意欲接下任務時,便有消息傳來,說他們再次隱匿蹤跡,須得再次調查……那些親傳急於曆練,自然就會轉接其他任務了。

因此,這才讓這群盜匪很是逍遙了幾年。

也讓這群盜匪的膽子大了許多,近來更是囂張得很。

眼看著護衛們不敵,又陸續有數人死亡後,忽然間,有一道黑影極快地閃現而出,其身法快到了極致,幾乎隻餘下殘影,可每逢他所過之處,卻都有一個盜匪倒在地上,鮮血迸濺,那殘影轉瞬化為了血影。

大約數個呼吸時間過後,大半盜匪儘數倒下,還剩下兩個築基三重的盜匪慌亂護住自己,可一個血色人影在他們之間穿梭來去,須臾過後,他們也轟然而倒。

商隊的護衛們驚駭非常,不由後退。

——容不得他們不畏懼,隻因他們此時看清,那些到底的盜匪的死狀一般無二,皆是眉心被刺穿一個鴿卵大的血洞,丹田被攪成一團爛肉。

隨後,更可怖的事發生。

那個血色人影立在屍體之間,一動不動,將商隊眾人視若無物。

與此同時,他的周身卻籠罩上淡淡的血霧……

而這血霧,赫然是從那些盜匪的眉心與丹田中騰騰而來!

他、他竟然在吸納那些血霧!

商隊眾人戰戰兢兢,恐懼無比。

他們不知這人待吸納了這些血霧後,是否還會來斬殺了他們,卻又一動也不敢動,唯恐若是動了,反而激起此人的殺機。

正在眾人越來越畏懼時,不遠處,有人駕馭法寶而來,落在了那血色人影的附近,沒多看那些血霧一眼,隻遙遙相詢:“敢問前方可是血影獵陸公子?”

隨即,血霧中有略低的嗓音響起:“你是何人?”

來人笑著拱手:“幸好不曾錯過。在下依附於驚天劍峰,忝為外務管事,此番奉少峰主晏親傳之命,來給陸公子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