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過後, 葉殊與晏長瀾對視一眼。
兩人默契非常,立時便明白彼此所想。
於是葉殊說道:“柳道友之意, 葉某明了, 也甚是感激道友信任之情。隻是……”隨即,他頓了頓, “……不瞞兩位,我二人並非海域上的修士。”
柳彬宇萬沒想到這點,不由一怔。
葉殊續道:“在下葉殊,不過一介散修。我這道侶晏長瀾乃是陸上宣明府天劍宗之人,如今正在隱仙島的兩位元嬰前輩, 乃是他的師尊、師叔。若是柳道友將礦脈所在告知我二人, 我等得了好處,自然會記得道友情誼,奈何過後不久我等便要回去宣明府中, 日後恐怕少有回來。因此,日後即便有再見的機會, 也隻能在那大陸之上了。”
柳彬宇哪怕是抱著一腔交好之情過來, 也做足了無所收獲的準備,卻沒想到其中的難處是在這裡。他倒是沒瞧錯人,想要結交的確是坦蕩, 可對方不是海域中人, 他想要延續這份交情,總不能將他們留在海上……何況其中晏道友乃是大宗的弟子,宗門裡的資源遠勝旁處, 不說旁的,隻看對方雖與自己同是金丹修士,可他進入此寶的刹那,就已清晰察覺對方根底比自己不知雄渾多少倍,自己若是與之一戰,怕是過不了幾個回合就會死在對方手中……大陸上的大宗門,莫非底蘊當真就是這般強大麼?
這一刻,柳彬宇一心想著對方的宗門勢力,反而不曾被葉殊所提起他們兩個男子互為道侶一事震動。他的妹子柳翩然倒是注意到了,也十分震驚,可她的心思比她兄長更純粹些,十分感激能自葉殊手中換取古蜂蜜救治兄長,如今震驚歸震驚,卻不曾因此生出什麼不妥的心思,而是情不自禁多看了幾眼,就覺得這兩位道兄一位冷淡俊秀,另一位高大英武,居然極為般配,甚至叫她一時之間想不出還有哪個女修站在他們身邊,能有如此融洽。
與此同時,晏長瀾雖不曾插話,卻仔細打量了兄妹兩個的神色,見他們始終眸光清正,暗中點頭,對他們的印象也是不壞的。
柳彬宇思索著,葉殊也不曾打擾他。
這到底並非是在自己房中,柳彬宇很明白,自己須得儘快給出個說法,礦脈的消息想必然要告知的,否則他特地過來說了這事,最後卻當並無此事,豈不是反而將人得罪了?
可若是他們之後當真離去,他們兄妹又在海上,遠水解不了近渴,日後需要這份人情時,哪怕對方隻要人在就能順手相助,可到那時找不到人,也是無用……
思來想去,柳彬宇腦中忽然生出一念,眼中一亮,倏然做出一個決定來,沉聲詢問:“不知兩位何時離開海域?”
葉殊略思忖道:“此事過後還有些事要處理,短則數日,長則數月,皆有可能。”
柳彬宇又是一愣——連何時離開也說不準麼?
“那……”柳彬宇想了又想,還是直言道,“柳某如今雖是金丹,在家族裡卻過得不很順遂,小妹資質尚可,可家族中子弟眾多,難免也顧不上她。因此柳某有意,想帶小妹去大陸上闖一闖,不知……兩位所在的天劍宗是何宗派?”
葉殊一聽,就明白柳彬宇有了乾脆拜入天劍宗之意,也就回答他說:“天劍宗乃是宣明府三大頂級宗門之一,為劍道宗門,門內修士多是劍修,雖未必全然不收其他弟子,但仍舊是以劍道功法、劍道修行資源為最多,修行他法的修士在天劍宗裡,怕是並無前途可言。此外,三大頂級宗門皆是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招收弟子時,要查靈竅、靈根、靈骨,還要考驗悟性、反應、肉身等,極為嚴苛。若是達不到宗門要求,也不能進入宗門之內,若隻差些許,倒是可以在其附屬宗門中擇一而入,待修行日久,實力增長,或者也有再入頂級宗門內潛修的機緣。”
掐指算了算後,葉殊又道:“相距三大頂級宗門再收弟子,還餘三年左右。”
柳彬宇仔細聽葉殊說明,就知道這位雖境界尚不及自己,但洞若觀火,早已將自己的心思全都看了個分明,不過似乎並不厭惡自己這份心思,反而說得分明。他心裡頓時有些熨帖,再一想那天劍宗隨意就能出來兩位元嬰劍修,可見宗門裡不缺元嬰老祖,那宣明府的頂級宗門雖不知在整個大陸上是何地位,卻定然比柳家強上許多,且瞧這兩位的氣度,就知天劍宗絕非見利忘義之流,且劍修向來剛直,比其他修士更易相處……他自己雖並非劍修,所用的法器卻是長劍,平日裡與人對戰時,因劍法犀利,用得也是最多,倘若轉而一心一意修煉劍道,縱然艱難些,日後也未必不能轉為劍修。
若是以往,他潛力耗儘,自然是不敢多想,可如今他以古蜂蜜將潛力儘數恢複,內外再無暗傷,所結之丹也是赤丹,更已穩固下來……隻要他在這金丹境界裡好生打磨一番,在晉入元嬰之前領悟出劍道真意,想來道途可期。
至於天劍宗的規矩是要十年才可招收弟子,於他也不算什麼,甚至因著中間有個三年左右可以叫他好生適應大陸上的規矩,再多做些準備,說不得到時候反倒有更大可能進入宗門。
柳彬宇盤算過後,對那天劍宗更有了一些神往之意,說道:“我兄妹兩個靈竅俱是天生而成,靈骨並無特殊之處,而靈根……柳某為水金,小妹為水木,皆是雙靈根。至於悟性肉身之類,這便不好說了。”說到此,他懇切相詢,“不知這等的資質,可有機會加入天劍宗?”又連忙補充,“我所學乃是劍法,之前渾渾噩噩修煉罷了,說來也是我這做兄長的無用,小妹也隻是被我教了些劍法罷了,還不曾真正想明白要走何種道。”
到此刻,他也不曾想著借助這一個消息就叫葉晏二人想法子直接讓他加入天劍宗,就如同他隻給了他消息罷了,他也是得了這天劍宗的消息,若是再能打探到一些內中詳情,便已然足夠了。再多的,他也不敢貪得無厭。
葉殊聽柳彬宇這般剖白,可見確是十分真誠,於是側頭與晏長瀾說道:“長瀾,你才是天劍宗的弟子,依你之見,他們如何?”
晏長瀾一直將他們的對話聽在耳中,見葉殊這般說,已明白自家愛侶對這兩人印象亦不壞,思索過後,說道:“隨我二人一同先回宣明府,待回去之後,可先在天劍宗附近租賃房舍住下,暫且修行。一如阿拙先前所言,天劍宗麾下有諸多附屬宗門,若是兩位確定要入我天劍宗,我可書信一封,叫你兄妹兩個暫且在附屬宗門內鑽研劍法,領悟劍道真意,待到我宗再來招收弟子時,前去一試。若是能順利進入我宗固然是好,若是尚有不足,可依舊在附屬宗門之內修行,隻是到了那時,恐怕還是加入附屬宗門,再圖上進更為妥當。”
柳彬宇仔仔細細地推敲兩人的話,一個字也不敢錯漏,待在心中反複思索多遍後,依舊覺得,還是帶著妹子前去大陸上修行更為妥當。而對家族中也無須多少交代,隻說要帶著妹子前去曆練,但凡曆練,一去幾年或是十幾年都是常事,其他親人都在柳家,隻消柳家還在,也能過得安穩。唯一還要擔憂的乃是長姐,她孤身在那紈絝家中後院裡,雖不至於就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是什麼好的去處。離開之前,他總要過去探望一番,與長姐說明去向。他在柳家想要晉級元嬰,隻能全看自己的機緣如何,可海域這般大,危險無數,他不過一個金丹,家族對他支持有限,他真想結嬰,何其艱難?但若是去了大陸,能加入宗門,多少比現下容易幾分,如今與長姐分離一段時日,若是他有幸結嬰歸來,就能給長姐更多的底氣了。現下僅僅金丹,隻能叫長姐有喘息的機會罷了。而若是他不幸未能結嬰,可小妹卻也有希望結丹,如此一來,小妹不僅自己的壽元能夠大增,日後說不得依舊能幫扶長姐……另外,他們兄妹倆多努力多立功,不論最終能不能入頂級宗門,卻也能得到宗門裡的上好資源,若是有幸可以讓長姐也結成金丹,到時候,即便家族依舊是龐然大物,他們兄妹姐弟三個,也能更自由一些。
如此想了許多,柳彬宇呼出口氣,向晏長瀾深行一禮,說道:“多謝晏道友指點。”他笑了笑,先將那礦脈所在的島嶼方向說了,又感慨道,“若是日後能喚一聲晏師兄,才是再好不過。”
晏長瀾沉聲道:“我看你修行紮實,氣息甚厚,好生轉修,未必無有機會。但若是轉修不成,你也不必氣餒,我天劍宗雖好,另兩大頂級宗門也不差,禦獸宗裡修士修行禦獸之道為主,你未必適合,但萬法宗包羅萬象,各種法門皆有,你學不成劍,倒是可以去那處試一試。”
柳彬宇聞得這番話,越發覺得這位頂級宗門弟子心胸開闊,由弟子可識宗門,自然是對天劍宗更加憧憬。至於那萬法宗,他倒也想過,隻是他帶妹子前去大陸,處處人生地不熟,萬法宗內如何他半點不知,也無熟人照拂,若是去了,後果難料。天劍宗就很痛,隻要晏長瀾在其中,即便他不去巴結、要什麼好處,卻也猶若吃下一顆定心丸般,而且若他能順利轉修劍道,入宗後必然也要投身一脈修行,到時候借助這層關係,好生做事,說不得可以直接加入晏長瀾所在一脈,到那時,在宗門裡也不算無依無靠了,他也能好生庇護妹妹。
當然,這些想法此時他不會說出口,待日後真能做成事,再去投靠方有價值。
於是柳彬宇隻是再次謝過,對其他並不多提。
而後,他又笑了笑道:“礦脈所在地圖,柳某早已畫出一份,這就呈交兩位,以做參考。”說時他從懷中取出一卷地圖,將之展開,其中以紅墨標注之處,正是他先前所說的礦脈所在之處無疑,隨即他再提醒一句,道,“那位老祖如今應當也在隱仙島中爭奪機緣,不過此島隱沒之後,他想必就會前去礦脈開采靈石了。待兩位劍修前輩歸來後,還是要儘早前去開采才好。”
否則,就容易被另一位元嬰老祖捷足先登。
這點葉晏二人自也是明白的,都是頷首答應了。
至此,柳家的兄妹兩個該說的說了,就有告辭之意。
晏長瀾看向葉殊,似有詢問。
葉殊微微點頭。
晏長瀾也就先將兩人留下,說道:“相距隱仙島關閉還有數個時辰,兩位若不嫌棄,可先留一二時辰,與我二人論道一番?”
柳翩然還未聽出他言下之意,柳彬宇卻立時明白,這哪裡是讓自己兄妹兩個加入論道?分明是因他們兄妹有了投奔天劍宗之意,這位晏道友好心願意同他們講解幾句劍道的道理,叫他們先聽一聽,得些感悟。
當即,柳彬宇輕扯妹子,與她一同謝過了。
“求之不得。”
之後,晏長瀾當真與葉殊論道起來,其時晏長瀾自然是將自身對劍道的領悟由淺入深講解出來,而葉殊則是用陣道、諸多雜學等自身所知與其相對,承接那些劍道的道理,互相對照,叫柳家的兄妹兩個能看得更分明些。
不知不覺間,兩個時辰就過去了。
晏長瀾說得差不多,葉殊也閉了口,這是不再繼續講下去之意。
於柳家兄妹而言,雖有些意猶未儘,也都知道今日聽了許多,對於如何轉修劍道一事就更加明晰,漸漸在心中都有了些許輪廓。
最後,葉殊給了柳家兄妹一人一張傳訊符,道:“這段時日,還請兩位莫要離開柳家或是柳家所在島嶼,待我等此間事了,自會前往那處,到時激發傳訊符,即可再見。”
柳彬宇拱手道:“多謝,柳某明白。”
柳翩然也是謝過。
接著,兄妹兩個利落地告辭離去。
柳翩然是始終跟隨兄長的腳步做事,而柳彬宇則很是清楚,雖不知這中間還有多少時日,但他們回去後,就要儘快將瑣事儘數處理了,一旦再次相見,他們便再無處理雜事的時間,就要立即跟人離去了。
待這兄妹倆走後,葉殊與晏長瀾相對而坐。
葉殊道:“回去後,安頓這兩兄妹時可周全些。”
晏長瀾點頭應下。
他素來順從葉殊,似乎少有自己的決定,但他內心實則都是通明。曾經他也是掌管一城的少城主,縱然少年俠氣,卻不是那全不知世事的,更莫說一路與葉殊一同曆練,幾次突破時都見到了那似乎另一種人生的幻境……
這回,葉殊叫他周全些的緣由,晏長瀾依舊明白。
柳彬宇心思細且謹慎,先前那些剖白更是暗示,他不僅想要投靠天劍宗,更想要投靠他晏長瀾,而他也很知分寸,明白如何才能將交情延伸下去,稱得上是個能辦事的人才。在帶他們兄妹離開些,對他們周全些,柳彬宇也會明白,晏長瀾有考校之意,也稱得上是你情我願。先前晏長瀾肯耗費一二時辰講解劍道,亦是為了柳彬宇多幾分助力……若是柳彬宇能轉修順利,晏長瀾多半就能得到一位得力乾將了。
在宗門裡,若能有將諸事處理妥當的乾將,晏長瀾就能不再為瑣事煩心,日後可以獲得更多的資源,能花費更多時間在修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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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家兄妹的事叫葉晏二人有了幾分注意,但他們離開之後,兩人也不曾多提,仍舊把心思花費在修煉之上。
漸漸地,天色暗淡,一夜過去。
而後,天光泛白。
兩人同時睜眼,又同時起身,一起來到窗前。
外面的那些勢力也一掃之前幾個時辰的安靜,各自都來到法寶的門前窗前觀望,或者乾脆離開法寶,懸浮在附近,一瞬不瞬地盯著隱仙島。
隱仙島上,如今依舊是濃霧密布,也依舊是看不清裡面的情景。
葉殊瞧見,高空中那一輪豔陽大放光彩,熾熱的光芒撒下,將整座島嶼都籠罩在其中,映照在那濃密的白霧上,好似為其鍍上一層金光,如夢似幻,叫人心醉神迷。
而不知是否是他錯覺,在那層金光不斷蔓延時,濃霧隱隱約約似乎淡了些許,而那整座的隱仙島,也仿佛有些承受不住光芒的直射,幾不可察地微微顫抖著。
——很快,葉殊就明白這絕非錯覺了。
與頭一次過來的他不同,大多數守在此處的大勢力都是從前就有來過的,自然明白這種異象意味著什麼,很快都生出了幾分騷動。
晏長瀾看向那島嶼,在儘力搜尋師尊和淳於師叔的下落。
兩人也都看見,那濃霧果然是越來越淡了,金光去到何處,濃霧也散到何處,而島中那些巨木也逐漸變得清晰,一重重一層層,碧綠的葉浪翻滾不休。
自然而然的,在那葉浪之間,跳躍著閃動著的黑影,也漸漸有些清晰。
他們,正是在島嶼上采集金色液滴的元嬰老祖。
當所有的濃霧散得隻剩下薄薄一層的時候,那隱仙島也真實地晃動起來,且每一次豔陽撒下光輝,都會晃動得更加劇烈,甚至隱隱約約往下沉了一些。
到此刻,眾人儘皆明白,這就是隱仙島即將沉沒的征兆,而老祖們若是還不出來,就隻有……
元嬰老祖們能修成這個境界,自然沒幾個過於貪婪的,那金色液滴雖好,也不至於叫他們忘了性命安危。故而隻一瞬,就有兩道身影彈射而出,隻在刹那,他們已然離開了隱仙島的束縛,來到了高空之中。
葉殊與晏長瀾都不由動了動。
這二人風姿卓然,面上帶笑,正是風淩奚與淳於有風!
隻見這兩位元嬰劍修再一閃身,已然來到了小行宮的門外,而晏長瀾早在看到他們的同時就將小行宮大門打開,任由他們的身影沒入宮內。
雖說兩位劍修老祖出來最早,但是其他元嬰老祖也出來得極快,幾乎是在他們出來的下一霎,又有多道黑影急速而出,如同閃電一般,回到了各自所在的大勢力之中。眾多勢力中的修士,當然都是留意他們各自的老祖,要瞧著他們安然而歸,不會過多注意其他勢力的老祖。
但是,柳家兄妹卻是例外。
柳家的老祖同樣在島嶼中爭奪資源,不過他們此刻卻是一眼先看到了那對劍修。柳翩然還好些,她境界低,看到的並不甚多,可柳彬宇卻不同,隻覺得這兩位老祖身上好似披著一層劍芒,隻一眼看去就好像被萬劍貫體,恐怖到了極致。
當時柳彬宇就有猜測,恐怕這兩位劍修就是晏道友所言的天劍宗老祖了,而當他們真的沒入小行宮時,他心裡一陣澎湃,不由自主便想到,若是自己來日裡轉修成功,日後結嬰,不知是否也能有如此威勢?又是想著,倘若真能修煉到如他們一般,那此生於道途上,也再沒什麼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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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淩奚和淳於有風早在島嶼第一次輕顫時就有察覺,不過那時他們各自發現了一枚金色葉片,自然是要先采集下來的。
而在這時,島上濃霧已散去一些,兩人的神識也不再如先前那般受限,於是將腰上鎖鏈取下,再分彆掠出,各自采集一滴。
到這時,腳下的島嶼已震動不休,二人毫不遲疑,電射而去,迅速回到了小行宮裡。
葉殊與晏長瀾早已沏了茶,在他們歸來後,各自送上一盞。
二人一笑接過,拂去滿身的風塵,各自入座。
風淩奚喝了口茶,爽快讚道:“好茶。”
淳於有風揚眉,也讚了一句,心中卻是暗想,他這風小弟何時對旁人如此親切過?也就是這兩個小輩了。
修行之人沒那許多的不利落,在給師長送了茶後,葉殊很快就將柳彬宇前來之事說了,又將他所繪之圖取出,交給兩位師長觀看。
風淩奚果斷道:“中品靈石礦脈大陸也有一些,但到底遠不如下品靈石礦脈多,能在海域中發現確是機緣,既已知道,就沒有叫旁人先得的道理。走,往那處去!”
晏長瀾那邊已將小行宮交還淳於有風,此刻,淳於有風聽風淩奚這般說,笑容還是那般懶散,然而心念轉動間,早已被晏長瀾投入法寶中的那許多下品靈石登時燃燒起來,而整個小行宮表面也泛起一層靈光,就如同一道閃電,眨眼就消失在虛空之中了。
其速之快,居然不比元嬰老祖飛行時慢上幾分。
與此同時,那些接到各自老祖的勢力裡,也有瞧見柳家兄妹進入過小行宮的,同樣也有過去拜訪的打算——畢竟兩位元嬰劍修確是難得,但是他們沒想到,這小行宮離開得竟那般快。
而柳家兄妹在小行宮裡留得久了,回到家族後,自然也是被盤問過的。
柳彬宇早已想好說辭,隻道自己想要去試探地問一問,古蜂蜜日後可還會有雲雲——倘若隻是過去說個消息便走,這說辭自然是妥當的,出來後隻消說明古蜂蜜當真沒有了就是。可如今他們在裡面留了一二時辰,必然是說了許多話,那便半真半假地說,先講詢問古蜂蜜無果,而後畢竟彼此都是年輕修士,互相切磋論道了一番,且因著是真的論道了,稍稍說些無關緊要的,也能將那盤問之人打發了去……
再說小行宮裡,下品靈石燃燒帶來的力量極為充沛,小行宮衝得越快,靈石消耗越快。
淳於有風隨手扔給晏長瀾一隻儲物袋,抻了抻身子,往後一靠,說道:“師叔不占你便宜,你方才投了許多靈石,這些我也補給你。”
晏長瀾一愣,那儲物袋已然落入他的懷中。
淳於有風又是笑道:“可不敢不給,否則風小弟怕是饒不了我。”
風淩奚冷哼一聲,竟也默認下來。
晏長瀾默然,將按儲物袋交到了葉殊手中。
葉殊心念微動,儲物袋就收入混元珠裡。
風淩奚與淳於有風瞧著這一幕,一時之間,都覺得有些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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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彬宇的海圖繪製得十分詳細,解說時也講得清楚,小行宮依照而行,僅僅隻在幾個時辰後,就順利找到了那座海島。
這海島不算很大,乍看之下很是尋常,不見什麼特殊之物,且周遭有許多海獸的妖氣彌漫,不很厚重,卻也昭示此處乃是海獸巢穴的事實。
海域極為廣闊,海獸也有無數種族,如這般由海獸占據島嶼之事並不少見,而那些值得人族修士費儘心力占據了繁衍生息的島嶼,多是上面靈氣旺盛、資源豐富的,像這等不太起眼的小島,則少有人族修士在意。
小行宮橫空於此時,或許是內中兩位劍修即便含而未發也是氣勢淩人,他們的出現就預示著危險降臨,因此海獸巢穴之中,那頭堪比元嬰的海獸也都迅速妖氣外放,顯露出它們這一方的可怖實力來。
這或許對於尋常元嬰老祖是有用的——正如同柳彬宇所說那個想要獨吞此處而在精心準備的老祖——因著海獸在海中占據上風,又有諸多子孫相伴,不得不精心準備,要有更多把握才敢前來。然而對於這兩位劍修來說,即便是他們隻有一人來此,也不必囉囉嗦嗦地想許多法子,隻要他們一人一劍,妖獸巢穴即可刺破。
此刻,兩位劍修也不去管那海獸彰顯威風,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那海島,觀望柳彬宇所指那處,看那處是否當真有個靈石礦脈。
這一看之下,淳於有風先笑道:“看來,那小子的確是個細致入微的,此處的礦脈品質不差,若是掘取,能出的中品靈石不在少數。”
風淩奚當然也看出來了,聽他這話,點頭道:“你殺我殺?”
淳於有風道:“那小輩將消息告知你家底子,我自是聽你安排。”
風淩奚瞥他一眼,也不同他多話,當真安排起來。
“下面那頭大的,我來便可,你用你那些水浪劍法的把它子孫宰了,若是走去一頭,那水浪的劍法就莫要再練了。”
淳於有風笑意微僵,風小弟又來嘲諷他,什麼水浪劍法?他那是滄瀾真意。
不過他輕歎一聲,也就答應下來,說道:“是,是,我便用水浪卷了海獸,也叫它們生於水來亡於水,如何?”
風淩奚朗笑一聲,身形閃動間,似有雷光躍動,又仿佛一股驚天之意自其周身迸發而出,好似天光乍現,又仿佛遊龍縱橫,一劍而下,直將海水都劈開了!
一個巨大的溝壑出現在海面上,水浪被劍氣所激,朝兩邊卷起,暴露出下方一頭極為巨大的海獸,乃是通身黢黑,有無數觸爪,正朝四面八方地延展開去,牢牢地在其上方交織成一片抵擋的肉幕,將它整個身形都牢牢地護在底下。
隻聽得一聲激烈的金鐵交鳴之聲,那些觸爪好似玄鐵一般剛硬無比,居然硬生生將那劍光擋住。但與此同時,金鐵交鳴聲後就是裂帛般的聲響,數十隻巨大觸爪形成的肉幕上赫然炸開出朵朵血花,在最上面的那層觸爪皮開肉綻,露出裡面白森森的軟骨和筋絡,更有好幾條這時才遲緩地斷裂開來,轟然跌落在海水之中。
刹那間,流出來的猩紅之血染紅了海面,而那海獸吃痛,也發出痛苦的嘶叫聲——它縱橫這片海域多年,已有許久都不曾遭遇過如此強敵,也許久不曾這般痛苦過了!
但驚天真意也絕不是隻有這些威能罷了,它之所以沒能全然破開肉幕,隻不過是因著劈開海面數百丈深,真意已然消耗了大半而已,但驚天真意乃是一股意念,斬傷了觸爪就留在那創口之處,正是一種異樣之力,叫那海獸無法驅逐,便是綿綿疼痛,始終不絕。
也是這緣故,劍氣分開的海浪也不曾立時彌合,真意彌漫於海浪的創面之上,除非這些真意儘數消散,否則,海浪始終不會相合……
同時,風淩奚縱身而下,尋到那海獸,赫然又是一劍斬下!
劍光之中依舊是驚天之意,那海獸吼叫一聲,所有觸爪都揮舞起來,從四面八方將那風淩奚包抄,同時口中吐出濃鬱的妖氣,生成一道恐怖的能量,衝向風淩奚!
風淩奚那一劍,將這能量斬開,再身形電轉,劍法倏地變得極快,就好像突然出現了無數支手臂,將那所有的觸爪全都抵擋在外!
——再看淳於有風。
他在風淩奚劈開海浪、專注對付那頭堪比元嬰的海獸時,也是手持長劍,在周遭一劃。
霎時間,滔滔水光鋪開,猶若鋪開美麗的月色,籠罩在了周遭的海面上,但這水光並非月色,而是更浩瀚、更廣博,它落在海面時,就像是跟海浪合為一體,分不清哪些是滄瀾真意,哪些又是滾滾的波濤。
但是不多時,海面上就倏然泛起漣漪,又生成了無數的漩渦。
每一個漩渦裡,都有一頭海獸浮起,轉眼已出現在了海面上,若是仔細看去,就會發覺這些海獸都是驚恐不安,在它們的周身都纏繞著一道細細的水光,竟是將它們牢牢束縛著,叫它們一絲一毫也無法掙紮。
原來,滄瀾真意可遼闊可細膩,與海浪合為一體後,就這般潛入附近的海域,將海獸巢穴裡所有的海獸全數捕捉!
這兩位元嬰劍修,出手若雷霆,在這極為短暫的時間裡,已然將局面控製。
葉晏二人站在小行宮之中,沒能得到兩位師長吩咐任務,隻得在外觀戰。如今才不到盞茶時間,師尊風淩奚已將那頭海獸殺得遍體鱗傷,滿身的觸爪十不存一,而師叔淳於有風出手看似風平浪靜,但是當那些海獸從漣漪裡被束縛而出時,這平靜就變得十分恐怖了。
更恐怖的是,在那漣漪中,這時似乎有一頭堪比金丹的海獸自恃妖氣濃厚,不甘於被劍光捆縛,登時耗費妖力,激烈地掙紮起來。
劍光雖可怕,雖有無邊威脅,但……
“嘭!”
刹那間,劍光入體。
那頭海獸通身被劍光肆虐,就此炸成了肉屑。
它所在的那個平穩的漣漪,在這一刻卷起那些鮮紅的肉屑,開出了一朵燦爛的、由血肉組成的嬌豔之花。
數個呼吸時間後,劍光散去,那花才又散作一堆血肉,被海浪衝刷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文學攜手作者衣落成火祝親愛的讀者朋友們:平安康樂!同時溫馨提醒大家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風、少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