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把劍都極重,每一次碰撞都同樣有沉重的力量迸發而出, 肆意橫流。
在如此可怕的衝擊下, 整個爭鳴台上都有無數劍氣縱橫, 劍氣過處破空聲陣陣,讓人無處落腳,甚至讓旁觀者都不由得為兩名劍修的隨行音修捏了一把汗。
葉殊見晏長瀾與施子坤戰得痛快,身形微動。
也不見他做出什麼太大的動作,但是所有朝他這邊流溢的劍氣都對他無有半點阻礙,也不能傷及他半分。
在施子坤身側的隨行音修是一名身形極矮的男子, 他大約隻有三尺餘高,頭頂光光, 竟仿佛是個僧人模樣——而他手中的樂器也很古怪,正是僧人常用的木魚,如今不斷敲擊木魚,每一次敲擊都打出一道音波,把侵襲到他面前的劍氣儘數打碎,而他自己卻是盤膝坐在原地, 紋絲不動,仿佛當真在默默念經一樣。
見著這矮小男子,葉殊神情有些微妙。
靈域之內,唯獨凡俗人中方有僧人, 其修行之法與修士不同, 修士與天爭命, 所求乃是今生而非來世, 僧人則看重功行與輪回,往往全靠一股精氣神,而並非和修士一般,在體內積蓄法力。但是若真是德高望重功德圓滿的高僧,在坐化後可能便直接成就金身了,其本身的實力至少就是堪比金丹,而後就是參悟佛理,除非天下大亂要度化眾人,否則俱是閉門不出,待又一次功行圓滿後,可能就要直接飛升成佛了。
當然,僧人之內也有懂得音攻之人,卻並非是音修,且音攻多為佛號、佛門獅子吼一類,木魚乃是佛器,應是伴隨佛號或是佛門的一些經文而出。而眼前這矮小男子,縱然拿著木魚,可他分明就是個修士,外貌裝扮再像僧人,他也並非佛門中人……那如此打扮意義何在?抑或是,此人得了佛門一些遺址,同自身修行結合起來,弄了個不倫不類麼?
不過,雖不知這矮者究竟意欲如何,葉殊也不能叫他擾了晏長瀾的興致,故而手掌一抹,將琴取出,輕挑慢攏起來。
一道道琴音隨著葉殊的彈奏而不斷蔓延,然而在那矮者敲響木魚後立即撞向那木魚音波,恰好將其堵住,叫那音波不能相助施子坤。矮者皺起眉,臉色有些不快,他仍是不動,但木魚敲得卻是更響,且聲聲入耳入心,就仿佛是自耳邊響起後迅速震動心神,難以阻隔音波侵入。不過音波原本便是用音波對抗最佳,即便木魚聲如此頑固,卻仍舊不能抵抗琴音的連綿不絕。
因此,那爭鳴台上不時發出種種雜亂聲音:
“篤篤篤!”
“錚錚!”
“篤篤!篤!”
“錚——”
葉殊的琴音堵住了那矮者每次欲起的木魚節奏,以至於一次次後,矮者憋悶得幾乎要吐血,卻還是無法突破重圍,隻能被不斷地包裹起來。
最後,矮者終是忍不住一躍而起,乾脆放棄了相助施子坤,轉而對葉殊悍然猛攻!
葉殊神情不動,但彈動琴弦時,每一次的滑音更長,琴聲回蕩,處處都是音波,如同一道道漣漪,又仿佛一片片漩渦。
木魚聲過處,遍地皆是陷阱,稍微觸碰,就被絞成粉碎了。
·
在那高台的上空,有一名音修大能“咦”了一聲。
聽得這聲,就有其他大能看過來:“萬音夫人,可是有什麼發現?”
大能雖都是大能,但對於音道的了解自是遠遠比不上萬音夫人的,故而見她這樣訝異,自然便生出了幾分好奇來。
萬音夫人道:“你們且看那少年音修。”
眾大能聽得,就將神識微放,將那些若隱若現的音波儘數捕捉,便也“看”到了那四處皆是音波陷阱的情形。
有大能不由讚道:“能同時撥出如此多的音波來,此子於音道上的造詣當真不凡。萬音夫人可是瞧上了他這本事麼?”
萬音夫人卻微微搖頭:“諸位請細看。”她用手指輕輕點了幾處,才道,“且看,那些漩渦、漣漪也在不斷移動,其變化之處,可是像……”
另一名大能陡然一驚:“……陣法?”
萬音夫人感慨道:“正是陣法。老嫗年輕時曾以音道會友,不僅結識了一些音道上的朋友,還曾因此碰見了一些長於陣法、煉器、煉丹的雜學好手,雖說老嫗對其他雜學之道皆無幾分了解,卻也因著同他們相處久了,而略知一二。若非如此,老嫗隻看此子在音道上的造詣就已很是欣賞,並不會發覺他非但是音道造詣不凡,且還能將音波與陣法結合……也不怪另一名音修的音波攻殺也不弱,卻還是一旦發出如石如大海,困於那陣中,不能對另一邊對戰的兩名劍修造成絲毫影響了。”
眾大能都是活了不少年歲的,一如萬音夫人般,對雜學即便不懂,也絕不會半點分辨不出。因此經由萬音夫人提醒,再照著觀察,果真發覺不同。
一時間,他們也難免覺得,此次的爭鳴大會上,當真是頗多意外,年輕強者層出不窮。
·
葉殊在這邊困住了矮小男子,那邊晏長瀾與施子坤的對戰也越發激烈。
最初乃是兩把重劍對掄,每一招的力道都極為可怖,震得空間轟鳴,時而有劍氣炸裂,叫兩名劍修的長發飛揚,周身氣勢攀升到了極為沸騰之處。
但是戰過一段後,施子坤倏然抽身後退,口中道:“當真不愧是寶座第一的劍修,晏道友的劍法著實非凡,法寶也格外強悍。”
施子坤手裡的長劍也是一把重劍,上方禁製完好,更有天然禁製在上。更甚至若是仔細看,當可發覺,他這並非是一把法器,而是一件法寶!
以築基三重修為便禦使法寶,施子坤也絕非尋常之輩,不過法寶的級彆限製仍在,這施子坤卻也無法將法寶威能儘數施展出來。
但,法寶再如何限製,其本質也極為強大,晏長瀾用風雷真意鍛造出本命靈劍,靈性天然,劍身更極其堅固,而施子坤的法寶重劍和他對撞如此之久,劍上依然並無傷痕,足見此劍之強。
晏長瀾聽施子坤這話,回應道:“施道友也很不凡,謬讚了。”
施子坤神情凝重:“我輩劍修,以劍論道,如今於劍法上總是僵持,接下來我便想要與你比一比,你我所悟劍道真意先後。”
晏長瀾沉聲說:“晏某正有此意,請!”
施子坤再無言語,他雙手持劍,眼中陡然閃過一道劍光,隨著這劍光閃動,他的身上也出現了一種極為強大的威壓,自他劍上、體內逐漸提升。
這等威壓,正是劍修所悟真意而來。
如今真意不見其形,卻能感覺到此意之重,仿佛隨著這真意的逐漸提升,在施子坤的身後也有一座山峰拔地而起,逐漸有衝天之勢!
晏長瀾察覺到對方的威壓,也開始釋放自身的真意。
他有風雷真意,與其屬性相合,風雷互相促進,說是風雷真意,實則正是風之真意與雷之真意並行——他比之尋常劍修,應是多出了一種真意才是。
如此情形,少之又少。
如今這施子坤用重劍,用了一種真意,晏長瀾也用真意,用的就是雷之真意了。
因此,當施子坤周身的重壓變得越來越強時,晏長瀾的身上也開始有無數的紫電纏繞,隨著這紫電“嗞嗞”鳴叫,在晏長瀾身前身後,八方之地也像是開拓了一片領域,其中雷電轟鳴,漸漸地仿佛要形成一座雷池一般。
天地之威,最強便是雷電。
晏長瀾的雷之真意極為純粹,所出的雷電也極為精純,而這些雷電所化的雷池中,又好似有無數縈繞著雷電的利劍突起,劍鋒朝上,殺氣驚人。
無疑,施子坤的真意是很強的,他所悟出的正是山嶽真意。
這山嶽真意初時或許隻是一座土丘,後來化為山峰、巨峰,最終甚至會成許多巨峰,形成極為浩瀚巍峨的山嶺,有崇山峻嶺鎮壓下來,何等沉重,又是何等可怕!
但是,相較晏長瀾的雷之真意來,這又要遜色許多。
那再如何威武的崇山峻嶺,又怎麼能經得住天威的摧毀呢?
不過,劍修多有頑固性子,若隻是因著一方山嶽一方天威便束手就擒,那也稱不上是真正的劍修了。
施子坤見到晏長瀾的真意後,非但不曾生出什麼怨憤之意,反而見獵心喜,眼中迸發的乃是勃勃戰意,更想與他一決高下!
晏長瀾見施子坤如此,亦覺這對手不俗:“真意臨身,晏某劍法再不同先前。”
施子坤朗聲道:“施某亦是如此,晏道友,小心了!”
兩人一句話後,再朝對方衝殺過去!
晏長瀾敏銳察覺,在他逐漸接近施子坤時,周遭的壓力變得極大,像是……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將他朝下方拉扯一樣。
——有古怪。
原來施子坤周身方圓一丈內,但凡有人接近,都如同身負大山一樣,要寸步難行。
但這些壓力卻還不能阻礙晏長瀾。
隻見晏長瀾足底生出一道雷光,周遭那些壓力已然化解大半,同時他直接洞穿空間,瞬時出現在施子坤的面前。
晏長瀾一劍橫出,劍鋒的前方,像是有雷暴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