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暈檀記 李丁堯 5332 字 6個月前

那天,連綿不斷的雨聲與冬日黃昏仿佛巨大的玻璃罩,供給氧氣過量,讓人輕易地產生類似醉氧的感受。

那天的天氣,跟現在一樣。

喝醉是他曾經無法接受的失控,現在是一塊珍貴的岸,給水底的人喘氣的機會,因為人已經浸潤在密不透風的窒息痛苦裡。

“現在解釋吧,我有時間聽。”

斯珩坐在床沿,隨手扯開領帶扔到地上,聲音輕得像一縷在空中飄散的煙。

“給我一個理由。恨你有點費力氣,很麻煩。”

莊靜檀撐了把床坐起來,很久沒說話,於是沉默在空氣中肆意流淌開來。

斯珩盯著她,最後本就不多的耐心告罄,一把撈過了人,掌心死死嵌住她腰際,欺身壓下,咬牙切齒地叫她名字。

“莊靜檀——”

她的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蹙,呼吸滯了一瞬。

前幾天打起來時,腰磕家具紅木棱角上了,反作用力導致青紫一片,現在睡覺翻個身她都嫌麻煩。

斯珩掐著她腰的掌心一頓,下一秒,又找到最中心的痛點,更用力地摁了下去,指尖幾乎要透過睡衣嵌入她皮膚,袖口挽到臂彎處,修長結實的小臂青筋微暴。

他冷笑一聲。

“喜歡裝死是麼?”

斯珩動手撕開她睡衣,莊靜檀在布料撕裂後開了口。

“你恨吧,沒事的。”

頓了頓,莊靜檀的聲音低了幾分。

“反正,恨我的人不少。”

斯珩知道這句話裡隱藏的意思。

多你一個不多。

那其中毫無埋怨與懊悔,隻有涼薄與一點誠懇。

他從前就習慣這樣講話,不動聲色地將對面逼入絕路,那些人也拿他毫無辦法。

就像現在的莊靜檀。

斯珩掌心中的力道驟然鬆了。

他站直身子,手輕拍了拍她下頜,聲音放得輕柔。

“你仗著我不會動你,但你有對你來說重要的人。你知道的。我找他們討債也可以。”

說完,他沒有半分拖泥帶水地轉身離開了。

斯珩從不亂放狠話,他說出口的,不會落空。

她的確知道。

但他查到了誰,查到哪個地步,如果是談行簡的話,他難道會真的結束合作對談發難嗎——

一瞬間,許多人名和念頭滑過莊靜檀腦海。

沒多久,一聲異響拉回她注意力。

莊靜檀視線望過去,眼睛跟著那道順著門沿漸低滑落的身影,但好幾秒才反應下來,彈射下床開燈衝過去,臉色微變。

她就是隨便說說,他要真在這猝死——

莊靜檀一開始把他放平,看他雙目緊閉,手捂在胃部,趕忙把人扶起來,單腿半蹲下來,讓他靠在自己膝頭:“你是不是酒喝多了?我找阿姨給你做點醒酒湯……”

斯珩掌心捂得死緊,但依然有空隙扯出一絲冷笑,從齒關擠出句恨意滔天的話。

“你真不會做飯,是吧?”

……

莊靜檀難得無語到這個地步。

臉白得跟張紙一樣,還有空繼續跟她翻賬呢,看來是真恨啊。

“你先彆說話了,等下,我找你家庭醫生——”

莊靜檀一手繞過他肩扶住,另一隻手去摸他手機,還沒夠著呢,忽然感覺到斯珩的肩背在手心一顫,身子前傾彎下去止不住地咳嗽,她趕緊把紙巾遞給他,遞得也正是時候。

她有些發愣地盯著血跡,很快,摸出自己手機來直接撥了120。

以前她處理過家裡的酒鬼,沈珧好幾次進醫院都是喝出來的,現在斯珩也差不多,意識顯然不夠支撐他再多說什麼了,莊靜檀被眼前這一幕刺得心慌。

“你到底……喝了多少……!”

她把人背在背上,艱難移動到了一樓沙發上,又拿來熱毛巾給他把額頭汗擦淨,最後凝視著男人被疼痛折磨到倦怠蒼白的臉,非常符合她審美的五官,如果未來能有機器人開發成這個外觀,她會斥巨資買的。

思緒飛了一會兒,120的急響聲很快由遠及近。

莊靜檀趕緊提前去門口開門,一拉,發現反鎖住了。

莊靜檀:…………

她跟門對抗了一會兒,被氣得直冷笑。

“斯珩你這個死人。自己搞的新係統你自己受著吧。”

最後望了眼沙發上好像真死過去的人,莊靜檀沒好氣地衝去廚房,拎了把菜刀,在掌心轉一圈用反刃大力敲在窗戶四個角,十字格玻璃窗應聲而碎,她手撐著窗沿,輕巧敏捷跳出去,用菜刀順手把木門的新係統報廢了。

“天大的笑話!”

莊靜檀歎了口氣。

要不是有點良心壓陣,講不好她現在在幾千公裡屠宰場學殺豬了,最近下載的那些殺豬、趕海、剃羊毛視頻已經翻來覆去一千遍了,還在這兒忍著斷網跟他周旋呢?

這是什麼?

等他醒了要讓他自己去掂量一下。

良心!

莊靜檀輕哼了聲,把菜刀扔了,跟上了救護車。

淩晨五點,幾輛豪車陸續停在醫院門口。從商務到跑車到大G一應俱全。

這裡是離郊區彆墅最近的第八醫院。

斯珩喝酒喝到胃穿孔,這個消息長著腿很快跑遍了全世界。

最先趕過來的是斯筠,接著是施亦均,都是還沒睡的夜貓子,沒過多久康明德也來了。

病房也不大,他在裡面吊水,莊靜檀一直站在門口,斯筠和施亦均過來時,都跟她匆匆打過招呼才進去。

等康明德來了後,他在進病房前,跟莊靜檀擦肩而過時扔下了一句話:“小姑娘識相點就彆待這兒了。他會想看見你嗎?”

胃是反應情緒的器官,斯珩不可能為了公事去喝酒發泄,這一點是所有人的共識。斯珩主體意識非常強,從不拿客觀結果為難自己,他身上那點傲意貴氣像是與生俱來,來說,也沒有真正的絕境可言。

現在這種自毀的行為,無異於墜落。

愛是否始於墜落,依然是個值得商榷的命題,但莫裡斯布朗肖點出了問題的核心。

他把自己置於某種不想面對的絕境。

至於原因,人們應該也有共識。

莊靜檀怔了怔,很快回過神來,二話沒說,微微頷首後,轉身就走。

到了醫院大門口,一道渾厚蒼老的聲音忽然叫住她。

“莊小姐,我們談談吧。”

*

自從睜眼那刻起,斯珩沒再見過她,他也沒再回去過。

休養大年三十那天,斯珩在西郊的斯宅過節。

斯筠斯黎斯閆都在家,整頓年夜飯都吃得很清淡,這是斯鶴年特意囑咐過的。

舉杯時,斯鶴年坐在主桌,用白酒跟斯珩手裡茶杯碰了碰,語重心長,沒了長輩的威嚴,隻剩慈藹和隱憂。

“小珩,過了今年,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