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無意識地把玩她的發尾,又在她快睡著時把她搖醒。
有行動,就不需要語言了。
在這方面,莊靜檀非常,非常有經驗。像莊靜音這樣一片空白的乖乖女,莊靜檀收著點火候就行了。
而莊靜音是藝術史畢業的,輔修心理學。
他要是興致上來了,突然想搞些深入的柏拉圖精神交流,她接話免不了要出紕漏。
‘您來到了知識的荒原’——
一旦斯珩察覺到這點,必然會起疑心。
幸好,斯珩沒興趣探討這些。
他跟她不接吻,連說話都很少。
可現在不一樣啊。
她腿受傷了。彆的不說,他剛剛明顯在看她身後這幅畫。
要是突然聊起來了怎麼辦?
她已經不太記得這風景畫誰的了。
椅子跟地面接觸的聲音,離開的腳步聲——
莊靜音心剛放下來一點,這些聲響突然消失了。
房間裡靜寂無聲。
很快,斯珩慢悠悠地開口。
“那你呢?”
“……什麼?”
他走到床位,掀開被子,手冷不丁探進,在她右側小腿上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精準碰到她還沒愈合的傷勢。
莊靜音痛得倒抽一口冷氣,眉頭擰起來。
“靜音,你是真心想要避開危險麼?”
斯珩問得很平靜。
莊靜音愣住。
“我換個問題。你現在的人生,有什麼目標嗎?自殺也算。”
斯珩收回手,語調有懶意,黑眸卻沒有遊離。
“我不喜歡強迫人到這種程度。但也不喜歡吃虧。折中一下,如果你真的那麼想離開,我會成人之美。”
莊靜音不可置信地望向他,臉色刷地白了一層。
這都不是暗示了。
是明晃晃的威脅。
禮貌一點的[請你去死]。
“斯珩,你真是個混蛋。”
莊靜音喃喃道。
“我知道——”
斯珩話音沒落,牆上的畫框砸向他。
“你滾——!!”
莊靜音聲音嘶啞、長發淩亂地吼。
很快,樓餘思衝進來把斯珩拉出去了,讓莊靜音趕緊休息,滿臉掩不住的苦澀。
他堂堂醫學精英,兼職起救火隊員了還。
門掩緊。
裡面傳來很低的抽泣聲。
很低的哭聲。
哭的人很狼狽,一邊哭,一邊無聲舉起手機,快速識了圖。
保羅塞尚的《聖維克多山》。
得到答案,她心才徹底落回去。
這次斯珩走了,她得把這些東西重新過一遍。
人還是得用知識武裝自己。
她哭聲漸收,收拾了下心情,估摸著人也走了,一瘸一拐地走到門口,拉開門——
倚在牆上的男人側過頭。
斯珩問得很有耐心。
“哭完了?”
莊靜音忍住摔門的衝動,繃著臉單腿跳出來。
權當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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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她步伐艱難,一格一格地挪到一樓,拿起玻璃杯倒了杯水,仰頭喝光。
人就在身後。
莊靜音當然能感覺到。
她沒回頭,徑直坐到椅子上,從果盤裡取了個砂糖橘,慢騰騰地剝起來。
從知道這件事開始,她就沒打算設定太多條條框框。
生活不是演電視劇,斯珩也不是好糊弄的弱智反派。
模仿是死路一條。
設計的東西容易忘,如果她忘了,斯珩記得,那就全玩兒完。
她必須,也隻能成為莊靜音。
反正人在被逼瘋的時候,什麼都能做出來,莊靜音的個性有輕微扭曲都是正常的。這事兒跟跟捏雕塑一樣,定好造型骨架大方向很重要。
比如斯珩買下莊靜音——也就是買下她那一天——以莊靜音本人的性格,不昏死在那兒掐人中就算好的了,她當然要按著那個方向來。
但像現在,她已經習慣了斯珩的混蛋無恥,自由發揮也行。
莊靜檀自認還是比較嚴謹的人,自控能力也相當強。否則現在斯珩進來,隻剩一件事可以做了:給斯閆擺席。
“忘了?”
斯珩在她身後站了會兒,把東西輕放到桌旁,隨口道。
莊靜音餘光瞥見,是她那把銀色的鋼製拐杖。
“斯總還有事嗎?”
莊靜音把杯子推回去,轉頭平靜地注視他:“沒事我要休息了。”
“還是說,”她語氣一頓:“您今天也需要我幫忙?”
她話裡的火藥味顯然比平時重,還有絲弦幾近斷裂的疲憊。
斯珩沒說話,黑眸看著她,幽深平淡。
這沒什麼難理解的。
她剛經曆那樣可怖的事,顯然,對方大概率能逃之夭夭,而他是幫凶。
再絕望的心,也會下意識燃起希望的燎原之火。真沒戲了,大不了一陣風過來,再滅掉。
人類的心就是這樣長得。
答案呼之欲出:莊靜音期待過。
所以會有這樣的狀態。
這樣的莊靜音,當然比平時那蒼白灰敗無力的樣子,要有趣一點。
斯珩抬手捏了下她的臉頰,手感很好,於是笑了。
“儘快恢複吧,過兩天帶你出去一趟。”
“我不……”
莊靜音剛想說,就被斯珩笑吟吟地堵回去了。
“靜音,真抱歉,”
斯珩那副神情,好像真有歉意似得。
“但你沒有說不的資格。”
斯珩的聲音輕了兩分,卻重重砸在莊靜音心裡。
說完,他撤身就要離開,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什麼,又回身問她。
“對了,還有件事,你跟老友聚會,感覺怎麼樣?”
他神情裡有種澄澈的好奇。
莊靜音瞬間警覺,那天不就是她想逃走的日子。
是打算算賬嗎?
但面上仍然維持住鎮定,微闔著眼,手指勾過花紋繁複的桌布,聲音是平靜穩定也包裹不住的失落,就像如果誰在這張桌上刮檸檬,碎屑便會從桌布孔洞中簌簌而落。
沒有辦法,失落就是這樣包不住的東西。
“什麼……怎麼樣?就見了見,沒什麼。”
“知道了。”
斯珩對這個回答也照單全收,點點頭,邁開長腿走人,離開前一句注意休息悠悠然飄過來,沒真心亦沒重量。
聽到轎車發動機的聲音,莊靜音的心才稍落回了原處。
那件事他沒提,八成是想算總賬。
但莊靜音並不懼怕注定會發生的事。
決定逃走那天,她就知道逃不走,知道逃不走才逃。畢竟斯珩這人的掌控欲幾近變態,這掌控欲跟情感並沒什麼必然的聯係,就算養個巴掌大的王八他也不樂意它逃走。
這事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