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天氣漸漸熱了起來。四月裡楊花柳絮飛得厲害,丫鬟們早早放下了簾子,將屋子裡外隔成兩個世界。
秦覽從太陽下一路走來,曬出了一腦門子的汗,進屋便搖頭咋舌:“還沒真正入夏就這麼熱,隻怕今年夏季暑天多,下頭老百姓收成要不好。”
紫晶連忙上來遞了溫熱的帕子與秦覽擦汗,又接過秦覽的外衫,無聲退了出去。
秦覽這時才察覺屋裡竟一個下人都無,探頭往珠簾裡頭一照,楊氏斜倚在貴妃榻上,左手支頤,右手捏著條淡綠帕子,眼睛閉得緊緊的,仿似已經睡熟了。
“彆睡了,當心走了困,晚上又睡不成。”
楊氏受了這一推,仿似大夢初醒,睜眼迷蒙了片刻才道:“老爺回來了?快,叫人把雪雞粳米粥端上來!”說罷笑對秦覽,“這是吩咐廚房一早上就熬的,燉足了一個時辰,米都是開花的,老爺快喝了養養胃。”
秦覽隨手扯過楊氏手裡的帕子,往楊氏身邊躺下去:“還喝粥?都要用午飯了!”
楊氏連忙起身讓開,往外照了照天色,疑惑道:“老爺不是說回來用早點麼?怎麼耽擱到這時候?”
秦覽看了楊氏一眼,慢慢地擦了擦汗,問:“我依稀聽說,芬丫頭這幾日並沒接來絳草軒?”
楊氏笑了笑:“是有這事,怎麼,有人在老爺面前嚼是非了?”
秦覽倒不曾隱瞞:“是商姨娘一早上就叫絹兒去請我,說六丫頭是小的都搬了,五丫頭大些反倒不曾搬,你也知道,六丫頭生下來就沒離了商姨娘,她做娘的嘮叨些也是常理,我問你這話,倒不是聽了她嘴碎,而是咱們家裡向來公平,沒得又為一件小事鬨出是非。”
公平兩個字,前些年還有,這兩年隻怕被丈夫扔到後腦勺去了。楊氏心裡冷笑,口氣卻放得哀怨,“老爺這是在怪我?”往枕邊又取了一條帕子,輕輕拭了拭鼻翼的粉,“五丫頭病了,且還是因著我去潤州才病的,我若是不寬她兩日,可不成了個惡毒的嫡母?”
秦覽一拍額頭:“是這回事,我在衙門忙了幾天,竟渾忘了。”
楊氏轉過頭,深深打量一眼丈夫,見他面色泛黃,雙目赤紅,像是苦熬幾天的模樣,便知道這話並不摻假。
這些年,丈夫在官場上隻是踏實做事,一番苦乾也替自己在娘家掙得些面子,楊氏心裡不由得勾起了些柔情蜜意,便長長歎了口氣,道:“徐姨娘倒是個省事的,一早上就帶了芬丫頭來請安,自家說起來絳草軒的事,老爺可說說,這家裡懂事的和不懂事的,差得也太多了些。”
這話依稀繞了好幾個人進去,卻也是輕輕放過商姨娘的事了,秦覽不由得喜道:“夫人如今愈發賢惠了,橫豎今日是休沐,我又忙了幾天,晚上咱們用了飯早些歇息吧。”
楊氏如今與秦覽情分淡了些,卻也還沒倒往外推的地步,聞言心裡一蕩,抿嘴笑道:“既如此,我吩咐她們晚上不必來請安了,老爺且請歇著,我叫廚房中午加個紅方肉上來。”
“娘便總是這麼縱著她們,今天不請安,明天不請安,一天天下去,還不要翻到我們頭上來了!”秦貞娘背著個書袋,氣衝衝地進了屋。
楊氏也不知秦貞娘有沒有聽見前話,這時臉上一紅,訓斥道:“沒規沒矩,怎麼進來也不叫人通傳?我瞧你這兩日太沒規矩了,吃過午飯就回去,把女訓抄上十遍來!”
秦貞娘今日連番受訓斥,這時眼圈兒已紅了。
秦覽連忙打圓場:“貞娘回自己爹娘的屋子,哪裡還用得著通傳了?”
秦貞娘小嘴一撇,委委屈屈地道:“爹說得是!再說了,外頭沒丫頭守著,難道也是我的過錯?”
這話卻是揭了楊氏的短,她登時放下臉來,道:“午飯也不必在這裡吃了,自己回絳草軒吃,吃完不準出來,抄完書再說!”
秦覽還欲打圓場,秦貞娘卻已一跺腳,哭著跑了出去。秦覽知道嫡女這些日子在生什麼氣,也不敢深勸,隻含糊道,“孩子大了有脾氣了,唉,罷了,她過兩日自己就想通了。”
楊氏未曾應這一句,喚了杜鵑進來,吩咐幾句,半晌後杜鵑又回來了:“姑娘隻哭了一會,到了絳草軒已不哭了,這會正和三姑娘打雙陸作耍呢。”
楊氏聞言,這才放下心來,長長歎了口氣。這府裡一半是不懂事的,卻也還有一半懂事的,兩下裡一算,也將將能糊塗過得日子了。
次日一早,徐姨娘又領著秦芬往上房去了。箱籠不用操心,自有人送去絳草軒,徐姨娘卻拎了個小小的包袱,遞在秦芬手上:“這事給四姑娘的鬥篷,芬姐兒待會親手獻上去。”
送禮的事,秦芬實在不擅長,聞言頓時頭皮發麻,問道:“我該什麼時候送?”
徐姨娘不由得對女兒又看兩眼,心道女兒要離自己了,反倒又小了回去,心裡又是酸又是甜,柔聲道:“進屋見了太太便送上,又不是什麼正經好玩意兒,不必多想。”
秦芬硬著頭皮應下,手裡拎著個包袱,倒好似拎著個隨時要炸的炮仗。
徐姨娘見了她的模樣,不免又添上一句:“姨娘早替你料理好了,你去上房隻管乖巧聽話就行。”
這話秦芬隻是虛應下,徐姨娘自身也不過是個泥菩薩,如何能替秦芬料理到上房去,若是討好主母,楊氏再不缺人討好的,徐姨娘又能怎麼顯出不同來?
進了上房,秦芬先行了禮,見楊氏面色倦怠,不敢多事,舉起包袱簡短地道:“這是給四姐姐的鬥篷,請太太不要嫌棄。”
這乾巴巴的兩句實在是不成樣子,徐姨娘聽了,恨不得上來重說,誰知楊氏竟很給面子地笑了笑:“芬丫頭的心意很好,紫晶收下。”
徐姨娘鬆了口氣,忽地見秦覽從裡間出來,這才恍然大悟。若是往常,她心裡怎麼也要醋一醋主母,然而如今女兒要在上房過活,她隻恨不得主君天天宿在上房哄得主母高興,至於旁的,倒沒什麼想頭了。
這時外頭來報說金姨娘和商姨娘也來了,徐姨娘略側過身讓在一邊,秦芬好奇地向門口望去,心裡對那兩位未曾謀面的宅鬥達人充滿了好奇。
兩名女子一齊進得門來,左邊的女子膚色白膩、身材較小,右邊的身段風流、樣貌俏麗,二人面上皆是一副柔順神色,與秦芬想象中精明的模樣一點也不相似,她看了半晌,也猜不出誰是誰。
“妾拜見老爺、太太。”左邊那個領先下拜,秦芬這便看出來,這個就是妾室裡的第一人金姨娘了。
妾室們裡面,金姨娘是第一個,姑娘們裡面,秦淑又是第一個,這麼多年了,楊氏竟也忍得下這口氣,古代的正房太太,可真不好當。秦芬在肚子裡暗暗搖頭,又去看金姨娘,本以為她說話定是鋒芒畢露,誰知竟是一副略帶靦腆的模樣:“妾想討老爺和太太的示下,不知道能不能偶爾放三姑娘回去瞧瞧,幾日不見,且有些想念呢。”
“妾也是這個話,還請老爺準了。”商姨娘倒好似和金姨娘商量好了一般。
這話裡的厲害,秦芬一下子就品出來了,這兩句話說得,好似楊氏有意要隔開這些庶女和姨娘似的,也不知兩個姨娘誰起的頭,誰拿的主意。
“嗯,淑兒和珮兒她們一旬可回去一次,這是太太早與我說定了的,後日就是正日子了,你們也不必太過掛念。”秦覽在妾室們面前,倒是很給楊氏面子。
“倒是妾們多操心了。”金姨娘答了一句,面上更靦腆了。
這短短幾句話,便能知道金姨娘的厲害,也顯出了楊氏的厲害,秦芬不由得暗自發愁,在這樣的大老板手下討生活恐怕不容易,幸好這位大老板為人還算公正,她隻要擺正自己的位置,應該也不難過。
不過,秦覽的話沒把楊氏推出來,還算有男人的擔當,想到這裡,秦芬不由得仔細看了看秦覽。這位名義上的父親面容圓胖,五官平淡,膚色倒白乎乎的,像個白胖暄軟的大白饅頭,秦芬不由得暗自咋舌,幸虧幾個女兒都生得像娘,若是像這位父親,隻怕將來親事都難說。
不一時秦淑三人也來了,各人分了主次落座,楊氏並沒發話叫妾室們退下,這便是要她們服侍早飯的意思了。
秦芬抬眼一瞧,眾人面上都是尋常,便猜姨娘們服侍用飯也是常事,見秦覽、楊氏並姐妹幾個安坐著,金姨娘幾個一時擺箸一時布菜,臉上一絲不快也沒有,心下對古代的等級觀念有了些初步的概念。
難怪下頭婆子們嚼起舌頭,都說寧做小家妻,不做大家妾,哪怕金姨娘之流再受寵,也還是得日日站著服侍人,有些骨氣的,誰肯低這個頭?
一頓飯眾人吃得心事各異,秦覽用完飯便往衙門裡去,楊氏命姨娘們散了,把姑娘們留了下來。
“芬丫頭今日要搬去絳草軒了,可有中意的住處?”她待秦芬倒算得上和顏悅色。
秦芬根本不知道絳草軒是個什麼模樣,這時什麼也答不上來,含糊地道:“太太的安排必是好的,我都聽太太的。”
這一句討著了楊氏的好,她臉上的笑容深了一些,微微頷首,正要說些什麼,卻被秦貞娘搶道:“西廂房那一排都空著,我瞧不如叫五妹妹住那裡。”
秦珮搗了搗秦淑,又對秦貞娘擠眉弄眼,秦芬一下子看出不對來,連忙去看楊氏的臉色,隻見楊氏的眉頭微微皺起,似是不大讚同,秦貞娘又道:“其他各處都住上了人,三姐還是跟珮丫頭擠著住的東廂房,這西廂房是單獨留給五妹妹的。”
楊氏臉上的神色便平淡了起來:“既這麼著,芬丫頭就住西廂房吧。”又囑咐幾句,放了幾個女孩子走。
秦貞娘得意地對秦芬挑了挑眉,揚長而去。秦芬偷眼去看楊氏,卻見她已對著碧璽吩咐雜事,渾不在意女孩子們的官司了,秦芬不由得暗自歎了口氣。
那西廂房想來是不好的,偏生秦貞娘多說得幾句,楊氏便應了。得了,親生女兒和庶女,大面上是一樣看,內裡實際上還是有差彆的。好在秦芬早有這個心理準備,這時也不過是證實了,因此也不失落,跟著秦珮出去。
這回卻不是梨花來牽她,而是碧璽上來帶了她,往絳草軒走去。
到了絳草軒門前,秦芬抬眼來看,說是軒,其實是小小一個院落,裡頭花紅柳綠的,淺淺一灣溪水穿堂而過,往西流入大花園的池塘裡去了。
秦珮還是個孩子性子,這時早拉著丫頭往彆處玩了,秦淑和秦貞娘兩個去念書,此時絳草軒裡沒有主子,丫鬟們樂得自在,碧璽正要領著秦芬往正屋去,卻不妨一個小丫頭玩鬨著跑來,一下子撞在了秦芬的身上。
秦芬沒有防備,被撞得趔趄兩步,倒坐在地上。
碧璽連忙上來扶起了秦芬,將那闖禍的小丫頭冷冷打量了兩遍,喚道:“服侍五姑娘的人呢?”
院子角落裡一個搓手站著的小丫頭連忙跑了上來,碧璽一見便皺眉,卻也沒多說什麼,隻道:“桃香扶著你們姑娘去屋裡。”隨即跟著去安頓了秦芬,將粗使的丫鬟婆子叮囑一遍,匆匆回身往上房來。
上房裡靜悄悄的,想是回事的婆子們都已領命回去了,碧璽進得屋去,卻見楊氏身邊站著的不是紫晶,而是張媽媽。
張媽媽抬頭瞧見碧璽,連忙把手壓在裙邊搖了搖,碧璽瞧見楊氏面上像是不大高興的樣子,對張媽媽感激地點了點頭,放輕了腳步。
“五姑娘那裡都安頓好了?可說了什麼不曾?”
“五姑娘還是孩子心性呢,到了新地方,哪有不新奇的,至於有什麼說的,五姑娘年幼單純,說不出什麼來的。”碧璽知道主子心緒不好,自然一句彆的也不敢說。
“外頭走禮的事,扔給金姨娘自個兒去,她自家爭來的親事,自家料理。哼,這些年也理得家事,到這事上還為難起來了?”楊氏轉了頭,面向裡面,話語裡遮不住的諷刺。
碧璽這才明白,大約是柯家來了人,柯秦兩家的婚事,要開始走禮了。
張媽媽低低應了一聲下去,楊氏指了指腰:“碧璽來錘錘,倒有些腰酸。”
碧璽連忙取了一對竹編的小美人錘,輕輕錘了起來,細細思忖半日,才道:“方才到絳草軒,倒遇見一樁事,隻是太太心煩,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什麼時候也學得這副吞吞吐吐的性子了?有話就說。”
碧璽連忙道:“方才我送五姑娘去,見隻有桃香一個跟著到了絳草軒,想了一回,五姑娘此次生病,皆因杜若那丫頭不懂事,徐姨娘不要她跟來,也是常理,隻是這樣一來,五姑娘身邊倒是短了一個人,也虧得徐姨娘忍住不說。”
“這是小事,不拘從哪處挑個好的給五丫頭補上也就是了,杜若既不懂事,打發了出去。”楊氏身子不動,輕輕吐出這麼一句。
“太太慈心,五姑娘定能體會。”碧璽思索再三,又道,“方才五姑娘去絳草軒,小丫頭們正玩鬨,金鈴兒是個領頭淘氣的,把五姑娘撞倒在地上了。”
“哦?金鈴兒?”楊氏略動了動。
“就是三姑娘身邊的小丫頭金鈴兒。”碧璽瞧不見楊氏的臉色,心下忐忑,用力咬咬牙,“奴婢有個不成樣子的想法,不如順手把這金鈴兒也打發了,給三姑娘那裡也補上一個去,豈不是便宜?”
屋裡靜悄悄的無一絲聲響,牆角的瑞獸粉彩香爐裡飄出的香味熏得人頭暈腦脹,碧璽一顆心跳得幾乎要出了腔子。
“這主意倒不錯。不過,既要便宜,不如一氣兒抹平,六丫頭那裡也給一個就是了。你這便去辦吧,叫紫晶進來服侍就行了。”楊氏終於出聲,碧璽如蒙大赦,將美人錘放在邊上,起身退了出去。
將將出得珠簾,楊氏的聲音幽幽傳來:“你是個得力的,我不會將你輕易給糟踐了的。”
碧璽先是一喜,隨後又一滯,這話好似許了什麼,又好似什麼都沒許,太太究竟是怎麼個意思?
西廂的屋子背後靠著大花園的池塘,屋前種得一株桂花、幾棵月季,在秦芬眼裡,儼然是一個中式園林,秦芬前後兩世加起來,還是第一次擁有自己的屋子,並且還是這麼大的一排的獨立小屋,秦芬簡直要高興得蹦起來了。
她前世裡家境尋常,讀書時的臥室還兼具家裡儲藏室的作用,畢業了也是跟彆人合租,從來沒擁有過這麼豪華的住宅,這時裡裡外外到處轉,隻覺得看不夠。
隔了許久,秦珮玩累了回來,不往自己屋裡去,反倒往秦芬這裡來,進屋瞧見秦芬喜滋滋的,便道:“五姐姐,這屋子又是臨水又是西曬,夏天可難過得很,你怎麼好似撿了寶?四姐姐作弄你呢,你看不出來?”
秦芬忽地噎住了,她高興了半天,怎麼竟然忘了這一茬?這個秦珮年紀雖然小,可是說話的口氣卻老成,看事情也清楚得很,想必商姨娘是個極厲害的人物了。
桃花見主子像是有些愣住,便輕聲附和道:“六姑娘說得極是呢,姑娘,咱們夏天可難過了。”
秦珮愈發得意,也不知收斂著說話:“連丫鬟們都情願擠些住,不願往這個屋來,五姐姐偏偏喜得什麼似的,徐姨娘那出身,果然教不出什麼有眼界的。”
“六妹妹還請慎言!”秦芬陡然站了起來,徐姨娘雖然不是她親娘,卻是個好人,她哪怕是出於公道,也不能任由秦珮這樣一個小孩子去侮辱徐姨娘。
平日裡秦家姐妹們相處不多,秦珮對於秦芬的印象,僅僅是在上房吃飯時她刁嘴挑食又不敢和太太明說的樣子,旁的竟想不起來了,這兩日秦芬說話多順著秦珮,她隻當自己這位庶姐是個好欺負的,誰知這時竟被訓斥了,她在商姨娘身邊是要怎麼便怎麼,這時倔勁上頭,決意要給秦芬一個沒臉:“我哪裡說錯了?徐姨娘是知州大人家裡嫌不好,推出來硬塞給秦家的破落玩意兒,能是什麼好東西?”
丫鬟們原本還在真心或假意地勸和兩姐妹,這話一出,眾人反倒好似被孫猴子施了定身咒,一個也不敢動了。
秦芬手上的熱氣瞬間退了下去,頭腦裡一片空白。原來徐姨娘的出身竟這般不堪,竟是個彆人家使過的妾!她忽地想起了秦府下人們對徐姨娘那略帶冷淡的態度,平日裡想不通的事,這時全然明白了。
不過是一瞬的功夫,血液又漲了回來,把秦芬的臉燒得通紅:“你不準說徐姨娘!”
徐姨娘再怎麼不堪,也是老老實實在秦家過了這麼多年的,又含辛茹苦撫養了秦芬,楊氏不論道,秦芬不嫌棄,怎麼也輪不到秦珮一個小丫頭議論!
姐妹二人話說僵了,丫鬟們無一個敢上來勸的,老半天才有一道聲音傳來:“吵吵嚷嚷的,煩死人了!”
這聲音傳來,秦珮鬆了口氣,秦芬的一顆心卻吊在了嗓子裡。
秦貞娘帶著大丫鬟,邁步進了屋。
“四姐,你瞧五姐的樣子,凶巴巴的,才來第一日就這麼凶,以後肯定要天天欺負我!”秦珮上前去拉住秦貞娘的手,撒嬌似的搖了起來。
秦貞娘眉頭微皺,略一使勁就掙脫了秦珮,順勢坐了下來:“五妹,你身邊的丫鬟也不奉茶上來,這是什麼規矩?”
這麼一下,秦芬就看出來,秦珮之於秦貞娘,也不過與自己差不多而已。秦珮上去撒嬌,不過是仗著多來兩日,嚇唬秦芬這個後來者罷了。
“桃香,快去倒茶來奉給四姑娘。”秦芬正愁沒個台階下來,連忙坐在了秦貞娘對面,“四姐姐,我初來乍到,還不知道規矩,請姐姐給我說一說罷。”
秦貞娘眉頭皺了皺:“我瞧你挺知道規矩的,擠兌妹妹,大呼小叫,哪一樣用得著我教?”
這話難聽了些,卻沒像秦珮似的帶上徐姨娘,秦芬一下子對秦貞娘和楊氏的人品有了些了解,於是笑著服個軟:“做妹妹的不懂事,還請四姐姐教導。”
秦貞娘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罷了,也談不上什麼教導,我是受了娘的吩咐來告訴你,早上卯正二刻請安,請過安了我和三姐去上課,你和六妹自己在這裡呆著,愛做什麼便做什麼,午飯尋常在自己屋裡吃,若是母親有傳喚,自有丫鬟來傳話,下午自家在屋裡練些針線或寫大字、讀書,晚上酉正再去請安,用過晚飯了就各自回來,憑各人玩些玩意兒,到點安歇便是了。”
雖然口氣生硬,卻說得清清楚楚,比那些口氣和軟卻藏三瞞四的倒好多了,秦芬識得好歹,起身好好謝過:“多謝四姐姐明白告知。”
秦珮直愣愣地將二人來回看一遍,見秦貞娘起身要走,叫了起來:“四姐,方才的事難道就這麼算了?”
秦芬不由得氣得發笑,原來這秦珮不是刺兒頭,是個真傻子,方才的事細論起來,秦芬隻有三分不是,秦珮能有七分,她竟還敢來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