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兵器譜……

韓秋生拿在手裡看了看, 從外觀上看，古色古香，紙張厚實粗糙, 字跡更稀罕，很多字的寫法都和現在不同, 怎麼看都是古物。從內容上看，裡頭描述的基本都是唐代的各種兵刃的鍛造方法，宋代的就幾樣。總的來看, 這書應該是宋初的古籍。

“這個是給我的？”

“花家再找，我這裡有。”

“這可是好書, 就這麼給我了？”

“已經抄了副本。”

“哦, 這樣也行, 那你拿來這個，是想換肉？”

“值多少？”

多說幾個字會死啊！這樣說話很累人知道不？

韓秋生每次和西門吹雪說話, 都得運氣，總覺得和他說過話之後, 自己語言能力直線下降。

“我又不懂這些，怎麼知道什麼價？你呢？外頭這樣的是個什麼價位？咱們按照外頭的行價來算不就成了。”

這個西門吹雪還真知道，畢竟也是家主對吧，畢竟家裡還有一屋子的書呢對吧。

“3000兩。”

“好, 那就3000兩, 不過你這親自送過來, 還特意為我尋的, 怎麼也要溢價幾分。”

西門吹雪乾脆，韓秋生更乾脆，這裡說完價格，那頭就拿出了肉來, 一塊大，一塊小。往桌上一放，指著肉對西門吹雪說到：

“這次的肉比上次的效果稍微差點，能量大概少十分之一。所以價格比上回的低。3000兩我給你十斤，這一塊小的兩斤算我送你的。”

隻是送上門就多給兩斤？西門吹雪知道不是，這裡頭多半還有他知道這肉的來處的緣故。此外上回說好來了肉要通知他，結果讓花家搶了先，所以韓秋生特意安撫他的。

“該多少就多少。”

可西門吹雪多驕傲的人啊，能接受這樣的恩賞一般的好處？一個甩手，就將那兩斤肉推回了韓秋生面前。

這就很讓人下不來台了嘛，難怪沒什麼朋友呢。不過話又說會來了，就這人冰塊一樣的性子，是怎麼交到陸小鳳這樣話癆的朋友的？真是奇了怪了。

“給你就給你，權當是朋友之間的饋贈不就行了？你要真覺得拿了不安心，那下回給我送幾壇你家的酒不就行了？”

許是和對方有共同的秘密的關係，韓秋生在西門吹雪面前說話那是越來越隨意了，連著萬梅山莊陸小鳳專屬梅花酒的主意都敢打了。

“陸小鳳會找你。”

“找就找唄，總不能吃了我。”

“給你十壇。”

總算不是真的半點人情世故都不懂。

韓秋生扯出個刻意的笑，點了點頭。

“行，那這兩斤肉你收好。”

兩斤的肉重新回到了西門吹雪面前。想到剛才韓秋生說的能量少了十分之一，西門吹雪看向那肉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認真。

“不是鹿？也不是羊？”

“是長牙兔。”

這沒什麼不好說的，反正說了他也沒處找去。

“有等級？”

所以啊，任何一個行當隻要是乾到了頂尖位置的，那就沒有一個是笨蛋。看看西門吹雪，才吃了幾次肉？見過多少妖獸？隻因為韓秋生這一句能量的不一樣，立馬就分析出來這要妖獸有等級。這腦子就是去乾諜報，怕也是個一等一的精英。

“有，這次的是三等，上次的是四等。”

他沒有說什麼後天先天，這個要是說了那就太明顯了，還是這樣的等級更合適，不管是喂養的，還是天生的，都能套的上去。

西門吹雪眼睛冷冷的掃了一眼韓秋生，垂眼想了想，又問了一句：

“最高九等？”

自來9這個數字在中國就有特殊的意義，九霄、九五、九鼎、九州等等，韓秋生對於西門吹雪能想到9這個數字並不意外。

“九等有，是不是最高不知道，不過我能接觸到的，最多也就6等，再高……沒這個本事嘍。”

6等？那也很不錯了，他現在每日能用的也就是4等的一片，再多身體也無法容納。不過若是有9等……那韓秋生去的地方，武功練到最高處又該是個什麼摸樣？

一時間西門吹雪竟是有些晃神了，心裡那種對更高階層的期盼越來越盛，一時抑製不住，衝動的問：

“那裡可能過去？”

想過去？做夢都沒這麼做的，太異想天開了。

“不能。”

“可你能。”

這三個字西門吹雪說的很重，眼睛裡也帶上了幾分忐忑。

西門吹雪在追求更高的劍道上，真的是很虔誠，虔誠到了有些癡迷的地步。

“我知道你怎麼想的，我試過，帶著一隻活雞過去，但結果是，我還是我，那雞卻成了死雞。”

這韓秋生說的是實話，他真的，隻能帶死物，這個最初的時候就做過實驗了。雖然即使能，他也不可能真的帶西門吹雪過去，但這話絕對說的真心實意，而且底氣十足。

西門吹雪跟著陸小鳳和花滿樓不知道查過多少案子，對於微表情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看韓秋生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有說謊。

也因為沒有說謊，讓西門吹雪剛升起的一點希望迅速的就熄滅了，眼睛裡也少了神采。那種韓秋生從沒有在他身上見過的落寞一下子就顯了出來，讓韓秋生這個外人看著都有些不忍心了。

想想以往他們的交情，想想當初西門吹雪面冷心熱的教導，韓秋生躊躇了一下，抿了抿嘴，低聲說到：

“有些話我本該唐突，不過……”

西門吹雪抬起了頭，已經恢複了平靜的眼神看向了正說話的韓秋生。

“都說劍道最高的境界是人劍合一，那什麼是人劍合一，你真的弄明白了嗎？”

這個問題問的，西門吹雪有些愣神了。人劍合一？那不就是人和劍融為一體嗎？這有什麼真的假的？

“人和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個體，想要融為一體並不現實，隻能說相對的達到一種平衡，讓人和劍在這種平衡中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但融合並不是平均。譬如道家的陰陽圖，看著是一個整體，卻也是有主次的，自來都是陽在上陰在下，那人劍合一怎麼可能沒有主次？人劍，人劍，人在前而劍在後，人為主，劍為輔這才是人劍合一。”

這話聽到西門吹雪耳朵裡簡直就像是一道驚雷，將他整個人都劈傻了。

自來他都是溶於劍，級於劍，讓劍成為自己的一部分，讓自己融入到劍的世界裡去，讓自己成為另一把劍。如今這一聽……難道他以前的路子其實是錯的？

不，怎麼會是錯的呢？他看過那麼多的劍法，學過那麼多的武功，哪一本說起人劍合一不是這麼說的？怎麼可能是錯的？

可這是韓秋生說的呀，韓秋生可是能過去更高級的世界的人，他見識過更高明的武藝，他說的……必定是他在那個世界的所見所得。如果更高等的世界是這樣的，那這裡……隻怕這個世界一直沒有破碎虛空的武者，沒有突破極致的劍客，就是因為走錯了路？

西門吹雪這會兒的心很亂，他覺得或許他該停下來，好好的想想，想清楚了，才能重新舉起劍。

西門吹雪站起身就想到自己往日休息的屋子裡去，想好好的靜一靜，可人才站起來，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妖獸肉，看到了一邊跟著站起來的韓秋生。

“謝謝。”

西門吹雪有些僵硬的對著韓秋生點了點頭，語氣十分誠懇。

不管韓秋生說的是不是正確的，西門吹雪覺得，這會兒他最該說的就是謝謝。哪怕這未必是這個世界最合適的，最正確的，隻看他給自己講述了這新的可能，他就應該感激。

“嗨，謝什麼啊，咱們怎麼說也是朋友，既然我知道，告訴你也是應該的，你不怪我以往一直沒說就好。”

怎麼會怪呢？哪怕西門吹雪對人情世故確實不怎麼精通，可也知道這樣事關武藝修行的事兒，外人最是不好插嘴，好不好對不對的，都容易讓人詬病。韓秋生能這樣不避嫌，已經是很難得了。

“我可能要住兩日，麻煩你每日給我準備膳食。還有這肉。”

想歸想，該有的修煉還是要的，最多隻修煉內力就是了。

“行，這個包在我身上。”

是自己惹出來的麻煩，自然要自己收拾。這一點韓秋生清楚著呢。

隻是看著西門吹雪那不複往日從容的步伐，略帶幾分恍然的背影，韓秋生還是忍不住暗暗地歎了口氣。

世界是有自己的壁壘的，西門吹雪其實真的，已經是做到了能做的極致，即使真的信了他的話，修繕了這溶於劍，級於劍的瑕疵，也未必能再創新高。這有了希望又失望……他都不知道自己對他說了這麼些，到底對不對。會不會反而讓西門吹雪未來更挫敗。

隻是一想到書裡，電視裡，那最後幾乎真的成了一把劍，冷冰冰的，連著血親骨肉都可以拋開不管的西門吹雪……

算了，還是這樣吧，好歹人為主、劍為輔之後，西門吹雪應該不至於徹底沒了人味。

想到這個，韓秋生微微寬了寬心，然後一個轉身就走向了廚房。

既然說了要管膳食，那他自然要好好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