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員, 作為底層草芥一般的百姓,韓秋生即使再倔強,生活也足夠讓他明白在這個世界生存的規則。像是他這樣的人, 隻有躲在大樹底下, 接受大樹的遮蔽,依附大樹而生, 才能自如的舒展枝葉。
所以,在知道賈代善身子算不得很好,賈代化也常年病痛之後, 他立馬順應著自己的內心,將自己從仙俠世界的黑蜈蚣肉乾磨成了粉,然後分彆交給了焦大和自家姑父。想借著他們的手, 將東西送到榮寧兩府的老爺手上。
“這是什麼?”
焦大一臉疑惑的看著手裡不大的瓶子,拔出了軟木塞,小心的嗅了嗅。
“聞著似乎有點腥味,這是藥?”
“是藥也不是藥,是一種西南山裡少見的黑蜈蚣磨成的粉。”
“黑蜈蚣?磨成粉?你讓我給國公爺這個……,小子, 這東西莫非是治寒症的?”
南征北戰過的就是不一樣,瞧瞧這老頭,腦子多快?立馬就想到了關鍵處。
“我也是無意中得來的, 聽說西南大山裡悶熱潮濕,山民又常年住在山上,所以那邊的人一到三四十,那腿腳就容易得風濕病,而這,就是那邊人自己摸索出來的, 最有效的藥。”
竟然還真是藥?還是針對性這麼明確的藥!
焦大立時笑的老臉都開了花,看著韓秋生那是一個勁的點頭,讚道:
“你小子,有心了。這要真有用,那可解了老爺們大難了。”
說到這個大難,焦大下意識的也揉了揉自己的膝蓋。
同樣都是從冰天雪地裡爬回來的,他其實也一樣年年冬天不得安生,而且還沒太醫可以給治病,比賈家的老爺們日子都難過些。
隻是他生來就是個勞碌命,出了硬撐也沒旁的法子可想,還要顧著家裡的日子,所以撐著撐著倒是也撐出了習慣,日子久了也就不覺得難挨了而已。
韓秋生自然也看見了焦大的動作,垂眼想了想,重新抬起頭之後笑著對焦大說到:
“雖然我是好心,想著有用就拿了過來。可這到底是藥,空口無憑的……國公爺那樣的精貴人,倒是也不好太過大意,焦大伯,您看,要不您老先試試?若是真有用,這拿了敬上去,您也算是有了實證了。”
這法子肯定可以啊,隻是這就兩瓶……
焦大猶疑了,怕自己用了真覺得好,到時候隻剩下一瓶反而不好送了。
“按照我采買時打聽的,這藥一次隻要用上一指甲蓋就成,每日最多服用一次,三次過後,不是太重的,基本就能好了。要是那種病的厲害的,那吃上小半個月,應該也能好的差不離了。”
哦,要是這麼的,那他用似乎就沒什麼問題了,這一瓶就手裡掂量著估算,怎麼也能用上二三十回,不差他這一咪咪。
焦大自來是個爽利性子,想明白這些之後,一個順手就取了茶盞倒了水,然後小心的用尾指挑了那麼一點子藥,然後迅速的服用了。
仙俠世界的藥在紅樓世界會是什麼樣的效果?這個韓秋生多少還是知道的,畢竟肉粥這東西他已經做過一回了對吧。
所以他很是鎮定的看著吃下藥的焦大不過幾個呼吸就開始渾身皮膚發紅,頭頂差點冒煙的樣子。
“爹,爹,這是,這是,秋生啊,這,這沒事兒吧?”
到底是親兒子,焦大柱在焦大皮膚變紅的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衝到了焦大的身邊,那種慌亂,手足無措的樣子,引得已經腦子都開始發熱的焦大好一陣的欣慰,愣是強撐著拍了拍焦大柱的胳膊,擠出了幾個字來。
“爹沒事兒。”
這幾個字一頓一頓的往外擠,看著真不像是沒事兒的樣,可那臉上舒爽的表情卻又沒法子作假,這讓焦大柱越發的著急了,眼睛死死的看向了韓秋生。
這讓韓秋生怎麼說呢,這東西他吃著沒這樣的反應呀,沒體會怎麼能說出焦大是啥感覺?隻能安撫著:
“驅寒不就是要發熱嘛,等著,這是藥起作用了,一會兒就好。”
肯定一會兒就好啊,以肉粥做例子,那怎麼的也要給吃藥的人一點上廁所的時間對吧。
說到上廁所,焦大這會兒還真開始站起來了,而且表現得還挺著急。
“爹,怎麼了?”
“茅房。”
還是隻有兩個字,不過焦大柱沒察覺,韓秋生卻聽出了這一次焦大說話時的停頓明顯比剛才好了些。隻是不知道這是排泄急切的緣故,還是適應了的緣故。
不過等著焦大從茅房出來,這緩和的跡象就很明顯了,腦袋上要冒煙的那種感覺沒了,皮膚也沒了剛開始那種紅,倒是顯出幾分健康潤澤來。
“焦大伯怎麼樣?感覺可還行?”
“好,好的不得了啊。”
這是真好了,聽聽,說話的中氣都比先頭足了些,走路時步子也好像靈活了幾分。
“渾身骨頭都像是燙了一遍似得,膝蓋這邊生硬的感覺也好像一下子沒了。這藥真是不一般。”
說話間焦大還很孩子氣的跳躍了幾下,讓所有人都看了看他靈活的手腳,並在焦大柱誇張的瞪眼結舌中,哈哈大笑起來。
“多少年了,我這身子骨啊,從沒感覺這麼舒坦過。”
聽到確實很有用,一邊一直沒說話的林大春反應很快,立馬將自己手邊的瓶子拿了,然後小心的也取了一指甲蓋出來,然後學著焦大的樣,也送進了嘴裡。
“不是,姑父,您這。”
林大春這會兒已經沒法子回話了,他這會兒也正燙著呢,而且他沒焦大有武藝的底子,身子不夠結實,這會兒連著勉強說話都不行了。
還是焦大看著他這樣,好心的幫著解釋了一句。
“你姑父早年也受過寒,那還是他十來歲的時候呢,為了替榮府老國公送信,大冬天的跌進了冰溝裡,若不是當時邊上有人,及時將他給救了出來……隻是那時候他年歲小,恢複的快,才不像我這樣,一到冬天,膝蓋骨都腫著。”
雖然世勳豪門的世仆們看著一個個都挺體面,可到底都是奴才,哪有不受罪的?隻是那些苦,一般人都未必看得見罷了。
韓秋生聽了一時有些不知道說什麼了,就那麼靜靜地等著,直到林大春也經了一回茅廁洗禮,看著精神健碩的出來,這才重新綻開了笑臉。
“這兩瓶藥都檢查過了,試用過了,那剛才我說的那個……”
這還有什麼可說的,自然是趕緊的送去唄,這樣的好東西,哪怕隻是幫著做個傳遞的人呢,怕是也少不了一番厚賞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特彆是在賈代善兄弟兩個每人付了一劑之後,那種重獲新生一般的喜悅差點沒將兩個半老頭給樂死。
“好好好啊,這是我這二十年來吃藥吃的最舒坦的一次了。為什麼隻能一日一次?一日兩次行不行?我這病可不輕,許是要多來一回會更有用。”
賈代善這愛吃藥的毛病可不怎麼樣,林大春聽著眼角都跳起來了。想想往日賈代善那隨心的做派,人都還沒站直呢,就趕忙上前了幾步,堪堪在賈代善再次取瓶子的當口拉住了人,搶過了那個還在桌子上的藥瓶子,死死的護在了懷裡。
“我的老爺哎,一日一次,這都說清楚了的,怎麼能隨便多吃?黑蜈蚣,這可是黑蜈蚣,萬一吃多了有毒呢?”
一聽可能有毒,賈代善總算恢複了幾分清醒,可惜的看了看瓶子,轉過了頭。
“啊,這樣?那我忍忍吧。”
賈代善委屈的小表情十分的辣眼睛,好在這會兒這裡就林大春一個,不然形象都沒了。
另一邊呢,賈代化是個厚道人,吃完藥,上完廁所的第一時間就想著給賞了。
“焦大,這是哪個韓家小子弄來的?好小子,那什麼,金管家,準備一份大禮,這藥是救了我的命了。哎呦我的骨頭呦,總算是能伸直了。”
嘴上喊著給大禮,賈代化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那藥瓶子,滿目欣喜中還帶著幾分不解。
“你說,這小子怎麼總能弄來些好東西呢?西南我也不是沒認識的人,早年有個偏將如今就在那邊,可從沒聽他說過這個呀。”
“說是山民自用的,許是外頭不怎麼流傳,畢竟像是將軍這樣的,一般的人也沒交往不是。”
焦大其實心裡疑惑也不少,不過到底韓秋生和他的交情不淺,所以再怎麼心裡覺得韓秋生挺神秘,該維護的時候也沒打擱楞,直接給了這麼一個理由。
對於焦大,賈代化自然是十分信任的,再說了這理由也不是說不過去,便點了點頭,
“確實,這世上啊,從來不缺好東西,可有人就是沒緣分。不像是老爺我,這福分就很不一般。”
你信就信吧,乾嘛還要抬自己一下?這脾氣,也就是身邊的老人都習慣了,不然保管聽了閃腰。
可不管怎麼說吧,這藥作用挺好,賈家的老爺們都受益了,所以韓秋生這裡的好處自然也就不會少了。
當當當,不過是一日的功夫,哈哈,金管家就找上門來了,那麼這一次會給點什麼好處呢?韓秋生也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