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了其他人, 韓秋生的宅子又恢複成了以往那一片寂靜的摸樣，在遠處山林裡此起彼伏的獸吼的映襯下，更顯出幾分寂寥來。

“這聲音確實不對勁呀, 感覺比前幾日多了不少。”

韓秋生站在屋頂上, 遠遠的看著那一片林子, 眉頭皺的死緊。接著高度朝周圍看了好一會兒後, 才一躍而下，從屋子裡取了一把玄鐵做的鏟子，走出了屋子。

從山裡出來, 約過小河之後能進入村子的路其實並不多, 不過這都是人走的情況下, 若是野獸，妖獸，那自然會多不少能走的路，而韓秋生這會兒做的，就是在他家附近, 將他能看到的, 能想到的幾個關鍵位置上挖出些坑來, 不求能獵殺什麼東西，隻求增加點難度, 讓智商相對簡單的妖獸野獸們, 能下意識的避開, 如此他的屋子就能多幾分安全性。

除了這個, 他還特意尋了些雖不是靈草, 卻堅韌難纏堪度一等一的荊棘，拖到自家屋後的林木之間，為自己多套一層防護。

這些事兒說起來簡單, 但做起來卻極其耗費時間和精神，即使韓秋生已經有了後天四層的實力，也足足折騰了兩天。而這兩天裡，村子裡看到他這邊動靜的人也過來看了看，見著他做的準彆，一個個也忙不迭的跟著學了起來，那李村長更是過來好好的誇獎了他一番。

“所以我說人就是要讀書啊，看看你，再看看村子裡那些隻知道胡吃海喝，不知道發愁的小子們，這差距大的，真是讓人著急啊。”

當然了，誇歸誇，作為長輩，該指點的也不能落下，所以李村長難得又勸了一句。

“你這法子雖然能起點作用，可到底能防的也就是些底層的妖獸，這要是來了後天六層以上的，你這些可未必有用。怎麼，還是不願意去村子裡和大家一起？”

若是能舍得下這宅子，他能做這麼多事兒？其實李村長問了也是白問。

李村長見著韓秋生笑著不做聲，卻分外堅持的樣，不禁歎了口氣。

“看著你這樣，我都不知道該羨慕你爺爺好呢，還是替你爺爺著急好，真是個死心眼的孩子。”

能說這話，說明李村長已經放棄勸說了，既然這樣，那心裡想的事兒，韓秋生也能問出口了。

“我聽包黑子說，村長去城裡了？城裡的城衛們怎麼說？不來看看？”

“怎麼可能不來，要是咱們倒黴了，他們也落不到好，這妖獸真出來了，能不往他們那邊去？等著吧，就這兩天了。”

你彆說，李村長這猜的還不是一般的準，說兩天還真就是兩天，這一日早上，天才剛開始大亮，遠遠的，就從東面連著城池的大路上來了好長一對的人。瞧著約莫有百來個的樣子，還是那種清一色穿著紅色的盔甲，帶著鋒利兵刃的。

彼時，韓秋生正在院子裡修煉，聽見山下隱隱傳來嘈雜的人聲，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兒，等著他遠遠見著了，心裡立時一喜。不過他還是堅持做完了今日的功課，這才推開院門，站在門口遠遠的等著。

果然，沒多久，李村長就領著人開始往他這邊來了，遠遠的見著他在門口站著，還指著他對著那些人說到：

“這也是咱們村子的人，他家幾代了，都守在這山口上，為村子警戒山林。”

這絕對是往他身上貼金了，還守衛山林？先頭他套李村長話的時候可是已經聽說了，當時不過是他爺爺自持武力還行，又和村子裡當時的村長不怎麼對付，這才選了這麼一個地兒，求一個上山容易罷了，這會兒卻一下成了這樣，也不知道村子裡其他老人聽了，會怎麼想。

彆人怎麼想其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些城衛們聽著十分的滿意，那領頭的隊正特意看了他一眼，轉頭對李村長讚賞道：

“你們村子倒是挺警醒，村子裡的人也挺團結，你這村長做的不錯。”

對於後天九層，即將進入先天的隊正來說，韓秋生太弱小了，就是村長，若非看在這個村子裡有個後天八成的份上，也不會給什麼笑臉的，仙俠世界，比武俠更講究等級，實力代表了一切。

當然，韓秋生其實也沒和這些城衛打交道的意思，他如今對這個世界尚且懵懂，貿貿然的將觸角伸到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去的地方，那是浪費。

所以韓秋生很懂事兒的站在一邊，等著那些城衛越過了他家的門口，開始往小河那邊去，這才拉了一下跟在後頭的五叔，小聲的問：

“五叔，他們這是來探查的？”

“是啊，有他們走一遍，估計裡頭到底是個什麼情況也就清楚了。”

五叔的神情有些落寞，眼睛總是不自覺的往那些城衛身上看。他看什麼呢？

韓秋生順著五叔的視線也掃了一眼，沒察覺有什麼不對啊！咦，果然不愧是城衛，這些人裡最低的都有後天七層，大多都在後天八層，實力很是不錯。

哦，他明白了，五叔怕是在羨慕吧，羨慕這些人年級輕輕的就到了後天七層，到了後天後期，先天有望，而他呢？都四十上下的人了，身上的精血開始衰敗，即使在努力，除非有什麼奇遇，不然先天已經不用指望了，就是後天八層，都很是艱難。

“五叔，這些城衛實力不錯呀，這都一樣是從小練起，怎麼他們就這麼本事呢？”

韓秋生其實也羨慕，雖然他這個身體才十八，目前後天四層的實力在村子裡也算同齡人中上等的水平，可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和這些城衛一比，就立馬成了渣渣了。想要在三十歲前達到後天後期，就他目前的速度，怕是有些難。

“城裡畢竟比咱們機會多些，好的功法，好的藥材，一點點的累積起來，自然就比咱們都出息些。”

說到這裡，許是看著那些城衛走遠了，五叔被刺激的也多了點傾吐的欲望，於是難得有些八卦的，低聲和韓秋生說到：

“早年，你五叔我也曾有機會去城裡，也想過哪天去當個城衛什麼的，隻是讓你三爺爺一頓打給攔住了。”

“咦，隻是為啥？我聽說當城衛隻要立功，丹藥，武學都能換來，還有機會學先天武功，這麼好的機會。”

要不是他有回去的時間限製，他也想去城裡兜一圈看看呢，多好的機會呀。這要真混出個人樣來，成了先天，那他不定還能指望一下哪天成了煉氣期的修士，玩一把修仙呢。

“是啊，當城衛是機會多，隻要你立功多，那就什麼都能換來，可立功是那麼容易的？我聽你三爺爺說，城衛每年都在招人，是因為他們每年都在死人，而且死的還不少，足足有四層。”

一聽到這個折損率，韓秋生也嚇了一跳，這麼高的折損，這……打仗也就這樣了吧，還城衛？怎麼聽著不對呢。

“城衛不是看守城池的嘛，這，這也有這麼危險？”

“怎麼不危險？平定城裡武人鬥毆，阻攔截殺凶人，進山清楚妖獸威脅，哦，偶爾還要幫著那些大人物去尋找什麼珍惜靈藥等等，哪一個事兒不危險？彆的不說，隻說今兒這事兒，你說，他們進山真的能全乎的都回來？想想那影豹。”

要這麼說的話好像也是，連著影豹都到了山林的外圍，那麼深入到了裡頭，又會遇上什麼樣的東西？就這一行人的實力，哪怕是能像小說裡說的那樣結陣，能用符籙之類的，等級的差距在這裡擺著呢，總是危險不小的。

“要這麼說，三爺爺也是為了你好。”

“是啊，為了我好，雖然我這輩子怕是也就這樣了，可到底也算是太太平平的過了大半輩子。不像是那些人……”

說到那些人幾個字，五叔的眼神有些恍惚，語氣裡也帶上了幾分悵然和追憶。

他這是想到了什麼人？莫不是有什麼特比的例子？

那是一定的，山村裡從來不缺向往大城市的人，五叔曾經有個夥伴就是這樣，執意的離開了家，離開了親人，去追逐先天的夢，可終究……

“秋生啊，你要記得，咱們都是沒什麼背景，沒什麼關係的小人物，這樣的人去了大地方，天然的就會被人當成踏腳石。”

五叔的這句話說的很輕，輕的若非韓秋生耳朵好，都未必能聽見。可五叔說的輕，落到韓秋生的心裡卻十分的重，重的他剛才還有些紛飛的各種念頭瞬間落了地，化成了灰。

這些道理他不懂嗎？不，他很懂，彆的不說，光是在榮寧街後街的生活就足夠讓他看清楚這一點。隻是以往從沒有人這麼直白的，殘酷的說出來罷了。

“五叔，我離不開家呢，就是去城裡，怕是也待不住。”

韓秋生安靜了好一會兒，才悠悠的說出了這麼一句，一下將五叔的心緒又拉了回來，哭笑不得的看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點了點他的腦袋，打趣著說道：

“是了，我差點忘了，你是個戀家的小子，連著村子這麼近的地方都不願意搬過去，更何況是城裡。行了，我先走了，一會兒他們回來了，還要在村子裡吃飯呢。”

“吃飯？五叔，今兒做什麼？”

“做什麼都沒你的份。”

話說到了這裡，兩人已經恢複了以往的摸樣，但話既然說出了口，不可能沒有半點的痕跡。看著五叔匆匆回去的身影，韓秋生重新看向了那片森林，眼睛裡全是各種的糾結。

“轟……”

當日頭漸漸升到正中，林子裡傳出來了攻擊的聲音，韓秋生再一次爬上了屋頂，遠遠的張望著，雖然什麼都看不到，可他卻怎麼都不願意下去。

而像是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村子裡的人大半都過來了，就站在韓秋生家周圍的高地上，伸著脖子，那麼張望著，幾十個人，卻沒有半點聲音，也不知道都在期盼著什麼樣的結果。

直到天色漸晚，林子出口的方向，遠遠的開始走出些人影，這些圍攏在韓秋生家附近的人，才開始慢慢的動了起來，朝著那些人迎了過去。韓秋生這會兒也下了屋頂，同樣在這迎接的人群中。不過他和其他人不同，在確定了李村長同樣跟著出來了之後，眼睛就不住的在那些城衛中掃視，心下暗暗地清點起了人數。

五個，十個，三十個，五十個，七十四個，八十三個……

雖然他們抬著好多的妖獸獵物，雖然他們看著還算齊整，可他若是沒記錯，城衛一隊應該有整數一百，而如今……果然，這是個折損率相當驚人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