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宵禁之前，韓秋生領著杏春出了林家，往自家而去。瞧著兄妹兩個一高一低的背影，站在門裡的林韓氏愣愣的看了好一會兒。
“媽，看什麼呢？”
林之孝拎著木桶出來，往水井邊去準備提水，抬眼就見到了自家老娘那愣神的樣，不自覺發問。
他這裡一出聲，林韓氏自是回了神，可她並沒有回答林之孝的話，隻看了一眼就歎著氣回到了屋子。
東屋林大春已經坐到了炕上，一下下的拉著被褥。林韓氏走上前，利索的接過了活兒，邊鋪著被子，邊低聲和丈夫絮叨：
“往日我總覺的秋生還是個孩子，可今兒……聽聽他說的話就知道，咱們瞧不見的地方，他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
林大春抬眼看了看她，沒做聲，隻側過身依在炕櫃上靜靜地聽著。
“老太太、大爺、姨娘、太太、老爺，這兜著圈的關係，咱們也就是日日在那府裡，才看的那麼清楚，可他呢？不過是平日裡聽咱們閒話，多少知道一二罷了，卻能轉眼就說出那麼些個主意來，這不是平日經曆的多了，能看的那麼明白？”
用手輕拍幾下已經鋪好的地方，看著都鬆散了，林韓氏停了手，坐在炕沿上，繼續說到：
“越想我就越是心疼，沒了爹媽，他這樣的年紀就要撐起家，真的是...苦了他了。”
當姑姑的心疼侄子，這讓林大春想勸都不知道從哪兒說起。張了幾次嘴，才憋出一句：
“男孩子，這樣也挺好，去了外頭才不會吃虧。”
不吃虧？那必定是碰壁的多了，才學乖了。
林韓氏越發心疼了，直到躺倒床上，滿腦子還是侄子，翻身翻的林大春都沒法睡覺。實在忍不住，出聲道：
“趕緊給尋個好姑娘，早點有了媳婦，那家裡也有人幫襯。”
“也是，這事兒確實得抓緊了。”
抓緊不抓緊的，隻要今兒晚上你彆再翻了就成。
林家兩口子終於消停了，而另一邊回了家的韓秋生卻依然沒睡，俯首在書案前不住的列著表呢。
那嫁妝用的被面已經定好了，藥材也托人問了，野味說定了，那還有什麼能帶的呢？要不再弄點繡花的手帕？哎，實在不行，他就把攢的金裸子拿到銀行換錢把。
最終向著現實需求妥協的韓秋生看著自己列的單子，沒了繼續計算的心思，索性清點起餓了自己的錢匣子。
說來他攢了這麼久，日常出來進去的，除了銅板就是碎銀子，金子還真是不多，連著開春那會兒，新出膠底鞋的時候，往府裡孝敬得的賞，也不過7兩。這點子錢也不知道到了那邊能換出多少現金來。
他恍惚記得，這時候金價好像30多塊一克？他這邊一兩約莫是現代的37克，這麼一算，好像也行，狠狠心兌出去5兩應該能換5550塊，這樣的話，他短時間內販布的本錢應該也夠用了。
隻是這到底是金子，哪怕他這邊能去金銀鋪子換呢，在那頭也不好多出手，彆以為如今改開了，那國家就閉著眼睛啥都不管了，該警惕的時候，國家反應快著呢。
一個小道觀，還是那種破落的，都能算是無聲無息的那種，一下拿出那麼多金子來，怎麼的人家也會多想想怎麼來的是吧！
琢磨來琢磨去，韓秋生腦子裡不禁想到了那個張道人，對，就是給賈代善當替身出家的那個。你說他要是弄點類似道觀法器一般的古董去那邊，那能換錢不？
這個要是可以，那時不時出手一二，應該不算醒目了吧，畢竟道觀嘛，這樣的東西哪怕年頭多些，那也屬於常規情況，誰家還沒點祖師爺留下的老古董對吧！
大概摸的想出了一條新路子，韓秋生有些焦躁的心略略緩了幾分。也有心思將視線重新放回到那張單子上了。
靜下心，細細的羅列出自己下一次能帶的東西，一寫二寫的，整整寫出了三張紙來。
而有了這麼詳細的計劃，接下來的時間裡他這日子過得就忙碌了起來，而隻要忙起來了，其實有時候好運就會不經意的開始多起來。
像是這會兒，韓秋生再一次通過青銅門回到80年代的時候，那東西多的，就很有分量。
“嘿，小道士，你今兒怎麼不賣鞋了？這都背的什麼呀？這麼大一背簍？”
大清早的人才走到鎮上，街面上認識他的一個個就招呼起來了，沒法子，那大背簍實在是太顯眼，比他往日下山用的大了足足有一半，背簍最下頭都垂到膝蓋彎了。上頭呢，比腦袋頂還高了幾寸。
這絕對不是韓秋生往日下山賣鞋背的背簍，這手工，這尺寸，妥妥定製的呀。
彆說是熟悉的人了，街面上走過的都忍不住看了會兒稀奇。這年頭想靠著人力運送多點東西，那挑擔不比背簍強？這道士怎麼就這麼搞笑呢！
搞笑？他是沒法子不搞笑，誰讓他不會挑擔呢，所以隻能這麼來了。
“當然是好東西了。”
韓秋生沒功夫和人說這背簍一二三，這會兒他著急的是趕緊賣錢啊！
“來，正好，你們都在，看看有什麼要的。”
“賣我們？”
“是啊，你們挑好了，剩下的我再送收購站去。”
哦，這樣聽起來就很讓人舒服了。不是想宰人，而是給他們方便呀。
“都有什麼？”
“呐，都在呢，自己看。”
“謔，你可以啊，三隻野兔，一隻獐子，五隻野雞，這麼多，你這是掏了那個野東西的窩了？咦，還有張狐狸皮？你這是將老底都拿出來了吧。”
掏窩？不用，他下了個定，可誰想命就這麼好呢，找個獵戶還帶一拖二的，比春蘭空調都利索，一下子讓他的獵物成堆了。
“怎麼樣？要不要？都是好東西。”
是啊，都是好東西，而且看的還都不是什麼沒錢的，那這些東西還有送到收購站的份？不過是轉眼的功夫，就全瓜分了。
“哎，怎麼還往前走啊？不是都空了？”
“我這還有些藥材，這個你們可沒法子要，還是得送到藥材收購處去。”
“好家夥，道士，你老實說，你這是想乾筆大的了？”
現場光是那些獵物、皮子，就賣了200多，也知道他賣鞋修鞋的，掙了點，算著怎麼都夠布料錢了，這會兒韓秋生還要賣東西，那知道他隻定了10匹布的能多多想？這時候能舔著臉，不顧彆人鄙視的小眼神擺攤的，哪一個不是心裡有算計，眼睛裡能算錢的？脫口而出就問了起來。
韓秋生知道這時候的人，沒什麼隱私的概念，隻是有些話實在是不好說太明白，所以點著頭，給了個大概得肯定。
“我回去往周圍人家一說，全炸了，難得有這樣的大實惠，都想趕緊撈到手裡。不僅這樣，這一個個的不等我說數呢，就呼啦啦的往親戚裡傳，這麼一來，10匹布我怎麼算都不夠分。不趕緊想法子多進點還能怎麼辦？”
哎呦，說起這個，周圍和他一樣的那都是心有戚戚焉。
“可不是，想回絕一下，立馬就得罪人，不是說不給臉，就是說不當親戚，哎，我都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就多了那麼多不認識的親戚。”
“我也是，不過是幾塊布，我的親戚一下子就多了三圈。不過也有好處，以往見著我就斜著眼的，這次也不敢多嘴了。”
“不隻是不多嘴吧，有沒有上趕著說好話的？”
“你也是？”
“那可不？可見啊，占便宜這個事兒，嗬嗬，比面子可要緊多嘍。”
明明是抱怨，可說著說著，小攤販們就樂嗬了起來，那種揚眉吐氣的感覺，看的韓秋生也跟著笑了。雖然他和他們的情況其實不一樣，可白眼同樣沒少受，這會兒自然是同仇敵愾的。
“走了，你們繼續忙著。”
“哎哎哎，彆急著走啊，我這還有消息沒和你說呢。明兒一早就能拿布了，怎麼樣？咱們一起？”
那肯定的，那麼多布，不一起，他一個人怎麼弄回去？
“一起，一起，對了，怎麼運回來說好了沒？”
“老三家有板車，到時候帶著車去。”
“可以，輪著推，回來也利索。”
“那明早5點，汽車站門口碰頭。”
“說定了。”
“說定了。”
說完這些要緊的，韓秋生加快了腳步，急吼吼的就去賣藥材了。
許是真的運勢到了，韓秋生的藥材今兒居然賣了個高價。
“總計230塊。”
居然比預想的要多了不少，這讓韓秋生一時有些愣神，忍不住問齊了緣故。
“你這藥材年份足，炮製的也精細，基本到了一級品的水平了，你看看這個，這是等級表，這個上頭的價格差看明白沒？以後要是還是這個水平，一樣給你高價。”
有什麼不明白的？以後這賣藥材怎麼都不能少了，這就是大明白。
看看，這都多少了？20匹布的錢，馬上就到位了！
果然我人美心善有大福氣！
韓秋生樂的眼睛都快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