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第一天,韓秋生忙乎的腳不墊地,當然成果也相當的不錯,不單是將帶來的東西散了出去,還定下了野味,定好了明日要帶去做壽禮的東西。而付出的代價是,到了夜間呼嚕打的震天響,直到早上起來,人還有點骨頭酸。
“哥,你這是怎麼了?夜裡做噩夢了?”
杏春看著自家哥哥那疲憊的樣,難得露出了幾分心疼來,絞著手指,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好幾下,這才狠下心說到:
“要不今兒我看店吧,你再睡會兒?”
哎呦,這可真是太陽打西面出來了。
韓秋生下意識的仰脖子看了看天。
“我沒做夢吧?”
這一舉動顯然惹惱了小姑娘,恨恨地咬著唇,跺著腳,不依:
“哼,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理你了。”
理不理的,總是親妹妹,該哄還是要哄啊。
“是是是,你長大了,直到心疼哥哥了,這樣,一會兒張嬸子來打掃的時候,你用點心,將我屋子裡的被褥什麼的,都拆了,讓她洗了,哥哥我呢,中午讓人送兩碗你最喜歡的蝦仁餛飩,你看怎麼樣?”
韓秋生一臉認栽的表情,加上還有食物補償,小姑奶奶終於又高興起來了,嘴角一翹,露出一抹薩摩耶似的微笑,矜持著點了點頭。
“那就這樣吧!家裡就咱們兩個,簡單些也省些開銷。”
彆,這開銷還是彆省了,老這麼簡單一下,我口袋裡的錢壓力就太大了。
饕餮樓主打燕翅席,這種檔次的酒樓,那賣出來的蝦仁餛飩能便宜?一碗就能在隔壁小飯館點上兩個菜。你要真日日這麼吃,那家裡開銷絕對提升兩倍。
就他家如今這點家底,哪怕是加上穿越時空的利潤呢,也吃力的很。
狠狠地瞪一眼那明顯不懷好意的小家夥,韓秋生搖著頭休戰,
“得了便宜還賣乖,走了。”
人走到鋪子後門,想到晚上要去姑姑家吃飯,忙回頭加了一句:
“給姑姑的禮都在我屋裡,一會兒你尋點紅紙,該包的包,該疊的疊,收拾的體面些。”
這是正事兒,杏春收了小表情,乖乖的點了頭,不過牙尖嘴利的本性卻沒多少收斂。
“知道知道,不能讓姑姑丟臉!那邊的街坊鄰居可真是夠夠的,也不知都富貴體面在哪兒了,講究成那樣。”
這樣的事兒,你知道就放心裡,何必說出來呢?平白的給人落下口舌!
哎,這養姑娘啊,那真不是一般的麻煩!
韓秋生恨鐵不成鋼的用手指點了點杏春,有心多說幾句,可眼見著開店門的時間到了,到底還是轉頭走向了前頭。
而這個時候,來做家務的嬸子也從後門走進了韓家。瞧著杏春掐著小腰的模樣,忍不住就是一陣的笑。
“姑娘這大清早的乾什麼呢?難不成是夜裡累著了拳頭?要找個地兒養神?”
看這話說的,哪怕杏春還是小孩子呢,也不禁揉起了肚子,在沒有這麼調侃人的。
說來,韓秋生家裡就兄妹兩個,說來日常家務事真沒多少,勤快些,也能湊合著自己拾掇乾淨,很不必多花什麼銀錢。
可誰讓他家裡再沒了旁人呢,他日常要在前頭看著鋪子,年幼的妹妹一個人在家,不說孤單不孤單的吧,他那真是一萬個不放心。一會兒擔心燒火點了廚房,一會兒擔心打水跌進了水井。所以嘍,哪怕是為了他自己在前頭做生意的時候能安心呢,也不能不安排上一二。
韓秋生聽了姑姑給的主意,用了幫忙做點活兒的借口,請了隔壁街坊裡的一位嬸子,隔三差五的過來做個打掃漿洗,順帶讓杏春學點女孩子家該學的事兒,比如如何收拾屋子,如何做飯,如何縫補衣裳等等。
有了這麼一個安排,雖說是沒了長輩的教導,讓杏春多少有些男孩子氣,可該懂的東西到底是沒落下。唯一不好的就是,因為隔壁嬸子家裡親眷基本都在榮寧二府裡當差,所以讓杏春也聽了不少豪門世家的八卦,學了點世家奴仆中流行的機變,性子變得鬼精鬼精的。
當然,更多的是類似這會兒這樣的俏皮話,看,杏春接話就十分的快,足可見影響有多深遠。
“我倒是想呢,可惜大白天的,有些不方便。”
什麼方便不方便的,難不成還真讓拳頭去睡個回籠覺不成?
張嬸子笑著點了點杏春,然後親熱的走到她邊上,略帶幾分探究的問:
“聽說你哥昨兒帶回來不少東西?可有嬸子家用的上的?讓我也得個便宜。”
“那一定的,少了誰還能少了嬸子的?走,去我屋子裡看,這次我哥哥帶回來好些好布,雖不及那些綢子緞子的瞧著體面,可也十分的鮮亮,傳出去很有些摸樣。”
“哎呦,這麼說我還趕上了?”
“可不是,昨兒我表哥就帶了兩塊孝敬我姑姑去了,想來不用兩天,就能傳到府裡去,說不得府裡老爺太太都會說好呢。”
瞧瞧這幫著推銷的口舌,有這本事在,杏春將來出嫁了,百分百不用韓秋生擔心過不好日子了。
張嬸子買沒買杏春推銷的布且不說,那邊林韓氏穿出去招搖的事兒倒是讓杏春給說準了。說來也是林之孝手腳快,帶著東西回家早,而林韓式又正好這日挺空閒,瞧見這布確實細密鮮亮,聽兒子的意思,自家侄子好像是尋到了這布的來路,量不會少了去,所以連夜就趕製出了一件比甲外罩,一早就穿著去上了差。
從家裡出門,再到榮府後門進了府,一路上遇上好些丫頭婆子,那是一眼看過來,就有些愣神,不怎麼熟悉的許是多打量幾眼,可到了熟悉人那邊,可就沒有那麼輕鬆了,好幾個熟絡的,那是上來就開始問起了這布料的事兒。
“你那兒得來的布?居然這麼鮮亮。”
“瞧瞧這上色上的,比宮裡出來的都不差了。”
“你怎麼不繡上些東西?這空落落的,白瞎了這好顏色。”
隻要是女子,對衣裳料子這樣的東西,就沒有不上心的。
不過是三五句話的功夫,林韓氏就被圍住了。若非這就在後門附近的便道上,不定還能弄出個擁堵來。
看著圍攏的人不少,林韓氏假模假式的就炫上了。
“嗨,還不是我那侄子,不知道走了那個路子,愣是得了這麼個巧。也是他孝順,有些好東西就送來,不然我還真舍不得用這麼好的料子。”
誰不知道誰啊!一說她侄子,那嘴裡就沒少過誇讚,為了什麼?不就是那孩子十七了,該說親了嘛。她們啊,都懂!
秦顯娘和林韓氏本就是隔壁鄰居,最是有默契,這裡林韓氏一張嘴,她那邊就立馬拉了個梯子往下接。
“好了,好了,知道你想讓咱們幫著給你家侄子說親,我們都記著呢,不用動不動的就點我們,這不是府裡還沒到放人的時候嘛。趕緊說說,這顏色可容易舊?”
有人起頭,其他人哪怕剛才不明白的,這會兒也明白了幾分,忙假嗔道:
“和我們你還鬨什麼花腔啊,趕緊說正經的,真有好機會,我們還能忘了你?”
“就是就是,說布。”
她們是不是真的像是嘴裡說的那樣,將她著急的事兒也放在心上林韓氏其實並不是太在意,畢竟取個大家婢什麼的,也就府裡的人覺得是上上等的好,她心下卻未必真看的中,隻是當個選擇之一罷了。
隻是這樣的心思,嘴上卻不能漏。捧著供著,將府裡的一切都說成最體面,最好的,那是他們這樣的人在府裡的生存之道。
“好好好,說布,你們呐,真真是夠纏人的。”
林韓氏的目的達到了,將主動的招搖變成應他人所求,順理成章的將話轉過來。拉起了比甲的一角,指著料子:
“看到沒,多細致的布,還有這顏色,看看,多勻稱。我在家試了,下水都不掉色。瞧著怕是漿洗上七八回,也能有七八成新的摸樣。”
“哎呦,要是這麼的,那這布可真是不錯。織的細還能說的過去,總有那手巧的能到,可這染色要染到這麼牢卻不是容易得。”
“可不是,我還真沒聽說能這麼洗的。”
“那豈不是比鬆江布還好?舊年太太給我了一身舊衣裳,那還是鬆江貢品布料呢,回去不過洗了兩回,那顏色就淡成了五六成新。”
“這怕不是用了什麼新染料。”
世家門閥裡的女人,哪怕是仆婦呢,那見識也不是一般的好。不過是幾句話就將韓秋生帶來的這些布的優勢給說明白了。
而說到了這個份上,那架子也就該搭起來了。
林韓氏眼睛掃了一圈,略帶矜持的繼續顯擺道:
“是不是新染料,這個我是不知道的,孩子有心,送點好東西,我這當姑姑的難不成還能追根究底不成?”
“誰要追根究底了,咱們又不做這買賣。對了林家的,你侄子這布可有的多?可有好顏色的?”
呦,這是有購買意向了?
嘿,就等著你問呢,不過胃口嘛,該吊還是要吊的。
“我聽著我兒子的話音,似乎就帶了十來塊?好想不多。”
“少了些,不過也算是有的挑,這麼的,等著下了差,咱們一起去看看。”
“正好,咱們一起接伴。”
“哎呀,我下午還有差事呢,這怎麼的就落下我一個了?不成不成,林家的,你和你侄子說,給我留一塊啊,我也不為難人,不挑顏色,反正我家人多,總能用上。”
……
看到沒,這啥營銷都沒做呢,韓秋生的布啊,已經有買主了,想來今兒去姑姑家拜壽之前,店裡新來的東西怕是能銷出去一大半嘍。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一日上午還算輕鬆,可等著中午下差的人一出了榮府,嘿,韓秋生的店裡啊,那就熱鬨上了。
不過是一個時辰不到,他帶來的布清空了不說,還有不少下定的。若非他扛得住,一個勁的叨叨著來源處東西也不多,隻怕都能讓人趕著趕緊進貨去。
想想這相當於三等綢子的價,也難怪韓秋生有點東西都琢磨著往這些世仆人家裡賣了。這些人啊,雖說還沒到後頭,那什麼賴家也能有個花園子的地步,卻已經顯出了幾分奢靡的苗頭,一個個家底實在是厚實。
而說起這些個人的家底……彆家都能這麼厚實,那林家這樣的自然一樣不差。這一點從韓秋生帶著妹妹去吃姑姑的生日飯就能看出來。
四涼八熱,熱菜四葷四素,雞鴨魚肉樣樣不缺。不過是個普通的散生日,林家的席面就十分的能看。
“早知道家裡做鴨子,我就不買醬鴨了,不然也能多個菜,如今倒是好,重了。”
自己姑姑家,韓秋生進門就十分的不客氣,往廚房看了一眼,就露出了幾分惱色來,也不知有幾分是故意的。
林家缺這麼個鴨子嗎?那自然是不缺的,所以重不重的其實不要緊,倒是這色色齊備的心意,更讓林家的人歡喜些。
不過也正因為欣喜他的用心,所以嘍,這飯桌上一坐下,上下五千年家長最喜歡的大攻略就開拔了。
“秋生啊,你這也不小了,該說親了,這事兒你自己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這事兒其實他一點都不想好不,怎麼到哪兒都少不得說這個呢?還能讓人好好吃個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