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趟縣城之旅。
正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到晚間的時候，三人便回到了石灣村。
土屋外，蘭文繡是早早的就等著了。
這次，是搬了條板凳坐在門口。
卡車一到，便是迎了上來。
幫著三人卸了些小物件，便回到了火房裡。
飯菜都早已經做好了，放在鐵鍋裡溫著的。
吃過晚飯，方鴻安匆匆跑了一趟老木匠家裡。
把板車的零件送了過去，老木匠是欣然同意，不過老木匠這一陣忙得也委實夠嗆。
這交付的周期，方鴻安是主動要求在月底前就行。
反正運貨的話，有這鬥車基本就夠了。
此後的幾天，方鴻安基本是領著王通和方成濤在養蜂場忙碌。
期間，也上過兩次山。
但收獲都相當的一般。
見狀，方鴻安索性也改變了策略。
搜刮了一批廢棄的木桶、破箱子、又找了些邊角料，領著王通和方成濤去到了老木匠的工房裡，用了三天的時間，釘了一批誘蜂桶。
準備上山去誘蜂。
既然山上的不好找，效率低，那就用這種方法，去提升效率。
不過，這種方法，麻石嶺、老鴉嶺這種已經收蜂都收得差不多的地方，顯然是不適用了。
思來想去。
方鴻安把誘蜂的地點選擇在了狗牙嶺。
首先，這片嶺上，上次收得有些急。
很多窩蜂後續再來收的時候，都已經逃散了。
其次，在狗牙嶺背面，靠蔣家嶺那邊的莽林裡。
根據方鴻安的推測，也應該有很多蜜蜂。
隻不過，那片山嶺太過於蒼莽茂密，想依靠追蜂路定蜂巢，難度相當的大，直接進山去找，就更難了。
這一次，正好也用這種誘蜂放養的方式去做個實驗。
當下。
在第一批誘蜂桶做好的第二天。
三人推著裝了二十個誘蜂桶的鬥車，徑直趕往了狗牙嶺。
因為上次挖野蜂蜜的時候，方鴻安對這狗牙嶺的地形，就已經做了一番觀察，當時就選好了一些誘蜂桶的放置地點。
過去這麼些時日，雖然不說全部都清清楚楚的記得，但站在這嶺下一回憶，基本九成以上都立即回想了起來。
把鬥車往嶺下的一個僻靜處一停，鐵鏈子上鎖，對著王通和方成濤指教好了誘蜂桶的放置地點。
三人便便開始了分頭行動。
經上次一挖，再收過蜂，整個狗牙嶺上放置誘蜂桶的數量，也就不宜過多了。
幾趟來回，再放下了大概十二個誘蜂桶之後。
方鴻安叫停了王通和方成濤。
這剩餘的八個誘蜂桶，方鴻安準備放到這山嶺的背面莽林裡面去。
這跟這一面的嶺，是完全不一樣的環境。
且不說迷路的風險，就這片莽林，向來就有不少野獸出沒。
安全起見，方鴻安還是決定三人一起行動。
同時，又強調了一些注意事項。
王通和方成濤也是聽出了方鴻安的嚴肅的態度。
但表情堅定認真的同時，也有一種壓抑不住的激動。
對他們這種激動，方鴻安也相當清楚。
無非就是終於要進這種真正的大山了，新環境帶來的新的挑戰，但對他們而言，也是新的體驗。
就更彆說，這倆貨對於跑山打獵，原本就很是向往了。
瞥了瞥兩人全身上下，王通是特地把他那把精鋼刀彆在了腰間。
而方成濤這邊，也是特地把以往喜歡帶的鐮刀換成了一把柴刀。
柴刀比鐮刀重，劈砍時的殺傷力，那是遠勝於一把鐮刀的。
作為兩村的交界處，狗牙嶺也算是從杉木嶺村和蔣家嶺村相通的一條近道。
在這個路基本靠腳踩出來的年代，繞著狗牙嶺下是有一條能繞過這座大山領的路。
雖然路途遠了一些，但也比去到嶺頂端，直接翻過去要來得快。
三人再度推起了鬥車，繞過了一段山路之後，一片茂密的林子，就出現在了三人的眼前。
這就是狗牙嶺的背面了。
眼前也算是蔣家嶺的地界了。
同樣找位置把鬥車鎖了，用麻繩把收蜂筒綁起來，再一挑，找了條小路就往山嶺上攀了上去。
這片林子雖然蒼莽，但也有不少跑山人留下的痕跡。
初時的地上，還有明顯踩出的路徑，直到往深處走了一段，路徑的痕跡才漸漸消隱。
密林裡的蜜蜂，習性和荒嶺的蜂群，還是有很大的不同。
甚至，種群上的差異都有不少。
這也是為什麼方鴻安要進山的原因。
先前誘到的蜂，基本都是荒嶺的蜂群。
從種群上來說，具有高度的相似性。
相較於密林裡的蜂群，其實荒嶺蜜蜂，在采蜜的效率、蜂群繁衍的能力，都要更強。
密林蜂群，也有著荒嶺蜂群所不具備的特點，如飛行能力、采蜜半徑、整個蜂群的紀律性……
雖然同屬於中華蜜蜂，但生存環境的差異，造就了這些特點的不一樣。
而蜂群育種，就是需要把這種各種擁有的特點，綜合起來，培育更優的蜂群。
例如，把荒嶺蜂群和密林蜂群雙蜂群的蜂王進行兌換，利用蜂群雜交，再通過選育，就可以培育出兼具兩種蜂群優點的蜂群。
在基因育種處於遙不可及的年代，這種育種方式，是最簡單也最直接有效的培優育種的模式。
沿著山嶺的邊緣一路往上，越往裡，光線越暗了起來。
這片莽林，在山腳往山腰過渡這一段，有很多的大樟樹，樟樹上還有很多的藤蔓。
整個密集野蠻生長，頗有種遮天蔽日的景象。
穿過這一段，到山腰的之上，樹木才重新變得稀疏，陽光得以穿過那些枝葉間的空隙，投射而下，光線逐漸變得明朗。
根據方鴻安的經驗，這山腰以上的環境，也才是有蜂蜜生存的地方。
一路穿行，幾乎是花去了近一個小時，才總算是到達這種想尋找的環境。
方鴻安找到一顆向陽生長的大樹，爬到第一節樹枝分岔的地方，拿出鐵錘和釘子，將第一個收蜂盯在了這顆大樹上。
再往這一帶走了十多分鐘，在路上的時候正好看到了一隻飛舞的蜜蜂，方鴻安當機立斷，在附近找到了一處石頭下的縫隙，放下第二個誘蜂桶。
再接下來，是第三個、第四個……
莽林地形複雜，三人是沿著同一個方位直走，一路放置，路上還不忘在大樹、石塊上做好標誌。
就這樣，八個蜂箱放置完，看向天上的日頭，已經快升至最高點。
三人找了塊大磐石上坐著，拿出準備好的午餐，吃了起來。
吃完午餐，休息的空單。
王通在感歎了一番這片莽林繁茂的同時，又頗有些遺憾的感歎了起來：“唉！都說狗牙嶺這片茂林有很多野物可以打來著，怎麼我們這次連一隻都沒碰上呢？好歹也來個野兔洞，讓我們掏一掏呀！”
他這麼一說吧，一邊的方成濤也同樣跟著附和：“是呀！我剛才也一路都看了！好像是沒什麼野物打呀！難不成是都被人打乾淨了？我聽說，就這片山，除了蔣家嶺的人，連西衝嶺那邊都有人過來打獵呢?”
兩人這說著說著，目光就自然而然的轉向了方鴻安。
方鴻安哪裡不知道他們心底那點心思，撇撇嘴笑著道：“這大山裡的貨，光靠一個村那幾個跑山的哪打得完！這片莽林的貨，那還是很多的，隻是咱們找的這條路線，就不是奔著野貨來的，自然就看不到了！
就拿黑仔說的野兔來說，那玩意哪裡是能在這種環境裡能找著的！
再說了，就咱們這配置，還是祈禱一下，彆碰著野貨了！要想趕上打獵，那獵狗、獵槍得給配齊了吧！再不濟，那就得會下套子呀！”
方鴻安這麼一說，那兩人都有些意興闌珊。
好在，這兩個人也都是樂天派，點點頭認同了方鴻安的說法。
王通更是自我安慰了起來：“那算了！這趕上也麻煩，我覺得搞蜂蜜有意思多了，也掙錢！”
方成濤卻是想到了什麼，對著方鴻安道：“鴻安！我聽說，有一種叫崖蜜的好蜜！咱們這邊能不能搞到這麼種蜜呀？”
“崖蜜？”
聽說這兩個字，王通也頓時來了興致。
隨著對蜂蜜的深入了解，這種蜜他也是聽說過的。
心底，也很是向往。
“咱們這？”
方鴻安搖搖頭：“沒希望咯！”
又解釋著道：“產崖蜜的蜂群，是黑大蜜蜂，跟咱們這的中華蜂不一樣，這種蜜蜂主要在高山地帶才有，咱們國家的話，隻有雲省那邊能采到！
那都是在懸崖峭壁上才有，不過采起來也真是刺激，一窩大的崖蜜，能割出一百多斤蜜！那蜜也是真的值錢，要真的崖蜜，一斤怕是能抵兩斤咱們這種蜜！”
說道這裡，方鴻安自己也不由得是面露向往之色。
要說前世裡，他也看過不少的紀錄片。
對這種崖蜜，那也可以說是心之向往。
而見方鴻安都露出向往的神色，王通和方成濤臉上的憧憬就更甚了。
王通更是直接意動著道：“哥！等有機會你領我們去割這種崖蜜吧！”
“這個……”方鴻安沉吟著，咧著嘴一笑，“可以有的！”
祖國地域廣袤，除了中華土蜂，還有好幾種品類的蜜蜂。
上一世，方鴻安也隻養過中蜂和意蜂。
這一世，既然準備以養蜂事業作為主業，方鴻安也想做一些新嘗試。
像東北的黑蜂，雲省的崖蜜，這些都是極具特色的，有機會的話，方鴻安也想體驗一把。
而聽方鴻安這麼一說，王通和方成濤也隨即更是意動了。
相處這麼久，他們也都很明白，方鴻安可不是隨意“放炮”的人，他說可以有，那就肯定能實現。
想像一下，能去懸崖峭壁，采集那一扇一扇的巨型蜜脾……
一次就是一百多斤的蜜！
那感覺……
真是光是想想，就讓二人有些熱血上湧了。
相較起來，這種沒看到獵物的失望，就完全不足為道了。
三人休息了一下，感覺體力恢複差不多，便起身往山下走去。
因為這一路都有標識，下山比爬山就輕鬆多了。
不過，這種輕鬆，還沒持續多久，就被一陣驟然傳來的響動打斷了。
那陣響動，像是什麼猛獸在林子中麼驟然躥動，樹枝草木被急速的撞開，窸窸窣窣而又伴著間或的撕扯聲。
起初距離聽起來還比較遠，聲音也是隱隱約約的。
但那躥動的方向似乎正是朝著三人的方向來的，愈來愈近，聲音也越發清晰。
夾雜著那躥動聲中，隱約還能聽見吭哧吭哧的聲音。
“這是什麼！”
豎著耳朵聽了片刻，王通驟然拿出了腰間的小刀，整個人都變得緊張起來。
就這響動，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一隻野物。
“野豬？”
一邊的方成濤也趕緊是握緊了手中的柴刀，臉上的表情也驟然變得緊張來。
“應該是的！”
方鴻安點點頭，肯定了方成濤的判斷。
在這他們這一片的密林中，能乾出這種陣仗的聲響野物，想來想去，也隻有那進了山，那號稱是一豬二熊三虎之首的野豬了。
天莽不比北方的興安嶺，熊瞎子是基本沒有，早些年的時候傳聞是有華南虎，但也已經是二三十年前的事了。
至少方鴻安是沒見過。
而根據方鴻安曾經他爺爺的經驗，這應該就是一隻野豬。
隻是，野豬雖然極易暴怒發狂，但一般情況下，也不至於會如此躥動。
眼前這情況……
方鴻安凝神片刻，很快想到一種可能。
耳聽得那躥動聲仍然在靠近，方鴻安往周遭環視了一下，瞥見一塊旁邊有一塊大石塊，趕緊是對著王通和方成濤道：“先去那塊石頭後面吧！”
“先藏著等他過來是吧！”
“好！好！”
王通和方成濤是齊聲點頭。
這塊大石也就是一人高，兩人來到之後，耳聽得那聲音又靠近了，忍不住踮著腳想湊出腦袋往那邊看。
“先蹲下來！等等再說！”
方鴻安面露嚴色，一把把兩人給按了下來。
“哥？這……”
雖然是跟著頓了下來，但臉上是一臉的不解：“不是說這野豬跑起來，完全就是瞎跑嘛！我們就這樣看著，它也應該發現不了你吧！”
“它是發現不了你！”方鴻安沒好氣的朝這貨翻了個白眼，“但你的腦袋瓜就不怕被子彈給崩到？”
“子彈？哪裡來的子彈？”
王通瞪著眼睛，表情更是不解了。
一邊的方成濤抓了抓腦袋，卻是陡然想到了什麼：“鴻安！你的意思是說……這隻野豬是有趕山的獵手在攆？”
“隻能說有可能！”
方鴻安沉聲解釋道：“就這個逃跑的動靜，應該是有人在趕，可要說是獵手的話，那應該也該有獵狗攆的，這光聽見逃竄聲不見狗吠聲，也是奇怪。”
“那是不是就不是有人攆呀？純屬是這野豬發狂了？”
聽著方鴻安的這個解釋，王通也是有些恍然了，又聽方鴻安都覺得奇怪，忍不住搭話跟著猜起來。
“純發狂的話不大可能！”方鴻安搖搖頭直接否掉了王通的猜測，“發狂之後的野豬，那突出一個莽、橫，要是隻是發狂了，不會這樣直線躥動，這種直線躥動，隻有是他們真的感受到了生命威脅的時候才會這樣！
算了，也彆猜了，看這動靜，再過一會就該衝著這邊來了，到時候確認沒有人了，咱們再看情況！
如果是真沒人攆的話，今天咱們指不定是要有意外的收獲了！”
說到最後，方鴻安的眼中也不由得一亮。
就這種動靜，至少也得是一頭兩百斤以上的巨貨。
這要是能拿下來，那絕對可以算是一個巨大的收獲了。
印象中，他爺爺曾經有一次打到過一頭兩百多斤的野豬。
但是，是引起了整個村子裡的轟動。
那整個兩個月的夥食，都是直線上升。
“嗯！”
聽出了話裡的意思，王通和方成濤也是猛地點點頭，眼中也是一片激動。
王通是忍不住是撿起了地上的枯葉開始不斷的擦拭起自己手上那把精鋼刀，而方成濤則索性拿著柴刀在一邊的石頭上磨了起來。
方鴻安見這兩人躍躍欲試的姿態，還是忍不住又叮囑了幾句，確定這兩人都聽進去了，背靠著大樹，仔細的聽了起來。
也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那躥動聲已經是相當近了。
吭哧吭哧吭哧……
那激烈的氣息喘動聲，仿佛就是在耳畔響起。
就這距離……
聽起來隻怕也就是二三十米的距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