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32 準備釣出劍器大禮包!(1 / 1)

***

平心而論, 一點紅活了近十年,從來都隻有他給被人添麻煩的份兒,絕沒有過彆人給他添麻煩、需要他去操心的事兒。

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羅敷身上帶著某種能夠迅速擴散感染的致命病毒。總而言之, 一點紅自打認識了羅敷,就覺得自己身上起了一種極其微妙的變化, 不僅時常想要歎氣,甚至還會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吐槽欲望, 簡直拿這個整天上躥下跳除了搞事還是搞事的大姑娘沒有任何法子。

畢竟,這個救命恩人眨著眼睛說“我們是好朋友哇!”的時候, 一點紅的心中還真是湧上了一腔熱血與義氣。

友人有難, 他怎可不動如山?羅敷惹下了這麼多的仇人, 他若此刻縮手不管, 他還算什麼好男兒?還說什麼江湖義氣?友情值千金?

說到底, 這是因為中原一點紅這人雖像頭獨狼,孤僻冷漠、總是獨身一人,但他的內心情感十分豐富,偏偏這些洶湧的熱血卻並無人想要他去付出。

所以, 在初次認識楚留香時,他連刺了十六劍。楚留香微笑問他:“原來你就是劍下一點紅……旁人都說,隻要有錢, 你連朋友親人都殺?”①

一點紅森冷地回答:“我沒有朋友可殺!”①

這足以證明, 此人的確渴望友情。

一個在孤獨之中待久了的人, 就會變得冷漠偏激;而一旦有人將他自這種發瘋的孤獨之中解救出來時, 他的態度自然而然,就變成了“士為知己者死”!

碧眸的殺手凝視了羅大姑娘好幾分鐘,才緩緩道:“你要我幫忙,我不會推辭。”

羅敷:\\(^o^)/

羅敷:“好耶!好紅兄, 你吃肉,多補補身子!”

她快樂而殷勤地往他碗裡加了一片熏肉,一點紅挑了挑眉,把那片熏肉吃掉了。

***

羅敷與中原一點紅一番密語,窸窸窣窣地就決定了薛笑人的財產與人力資源的歸屬。

隻可惜,他們二人雖然有心大乾一場,但因為身上的傷勢過於嚴重,隻能躺在百花樓裡百無聊賴的發黴。

……也不算太百無聊賴。

羅敷每次換藥拆繃帶的時候,哭聲罵聲震天響,這兩天一點紅已又聽見了好多種罵他死去的師父的妙言妙語,什麼“天閹的死太監”、“挨千刀殺的狗”還有“二十一體綜合征”。

……二十一體什麼?那是什麼東西?

陸小鳳都很疑惑:“你這動靜大的……我還以為那黑袍客在你身上劃了一百來個口子呢,也不知道是你傷得重還是紅兄傷得重。”

羅敷理直氣壯地回答:“那……那他的身子是鐵打的嘛,人家可是水做的大姑娘!”

陸小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水做的大姑娘……罵人用的口水做的?”

羅敷登時大怒:“滾犢子!陸小鳳你找死!”

陸小鳳:“哈哈哈哈哈哈哈!”

花滿樓無奈道:“陸小鳳,芙芙受著傷,你彆老氣她。”

陸小鳳理直氣壯地叉著腰,回答道:“我看她多罵一罵人,精神也能好上許多!你看,臉上血色這不就回來了。”

羅敷抄起個軟枕朝陸小鳳丟過去,陸小鳳把那熏了花果香的軟枕抱了個滿懷,又毫不客氣地丟了回去,兩個人來了一場算不得很公平的枕頭大戰,最後以陸小鳳的完全勝利而告終。

勝利者快快樂樂、哼著曲兒出門吃酒去了,留下花滿樓一個人收拾爛攤子。

花滿樓:“…………”

花滿樓覺得,自從羅敷來了,他這裡就從很熱鬨變成很鬨騰。

還好,暫住於此地養傷的殺手並不鬨騰。

羅敷和陸小鳳枕頭大戰的時候,一點紅正在隔壁屋子裡。花滿樓為他準備了乾淨的水和布條,他一個人安靜地給自己換藥裹傷。

聽見這動靜,殺手的嘴角不自覺地上翹了……一個像素點。

而後,就是一段一點紅生命中絕無僅有的風平浪靜養傷時間。

姑蘇自古繁華,於吃食之上的特點呢,就是糯、甜、鮮。

金秋正是一年一次的吃蟹季,羅敷和一點紅卻被嚴格的管控,不許吃蟹,為此,全世界最好心的主人家花滿樓還愧疚了好一陣子,變著法的給他們換好吃的病號餐。

桂花雞頭米糖水是每天都有的,水嫩嫩的菱角、鮮藕、百合、杏仁並紅杏蜜餞做的冰碗是隔差五就來的、什麼蒸白魚、銀魚蓴菜羹、銀魚炒雞蛋、白灼蝦是常例。

羅敷被養得極為舒心。

明明受了傷、被薛笑人打得憔憔悴悴、可可憐憐的,但這一段日子下來,愣是沒瘦,反而還養胖了幾斤!掛在手上的厚重鐲子順著重力落到她豐肌處時,便能瞧出幾分珠圓玉潤的美感來。

這樣的日子本來是很快樂的,但這一天,羅敷卻不大高興。

當天吃飯的時候她都心不在焉的,吃完飯窩在羅漢床上沉著臉玩兒九連環。

陸小鳳沒個正形地坐在桌旁:“芙芙,來下棋麼?”

羅敷慢騰騰地撩起眼皮,倨傲地“哼”了一聲,罵道:“臭棋簍子!”

路過被踢了一腳的狗·陸小鳳:“?”

好脾氣的狗·陸小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那你看不看話本子嘛?《姑妄言》?”

壞脾氣的羅敷板著臉:“我要看《陸小鳳秘史》,你有沒有?”

陸小鳳:“…………”

還真有!

前頭說過,江湖上也是有很多人靠寫話本子為生的,而什麼樣的話本子最受人歡迎呢?那當然就是某種令人喜聞樂見的題材……陸小鳳因脾氣好、人生得英俊、紅顏知己良多、身上還經常發生驚險刺激的陰謀(主要是被人坑),成為了常年蟬聯地攤豔|情文學第一位的主角。

陸小鳳和羅敷一樣,都患有不輕的自戀症。這種書他自己還翻過那麼十來七八本,有的時候尷尬得摳腳趾,有的時候又覺得寫的還真有那麼點意思,但是……

……但是讓自己的朋友看到,陸小鳳的羞恥心還是受不了。

而且羅敷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隻破壞力驚人的貓咪,陸小鳳懷疑她真的拿到這種地攤文學,會直接在他面前開始字正腔圓地念……

——這樣的話,陰謀詭計都殺不死的陸小鳳就要當街上吊去了。

他那些死去的仇人可能會在地府裡笑得直打跌,並疑惑為什麼自己沒想出這麼個好法子來弄死陸小鳳。

陸小鳳懶洋洋地坐著,摸了摸自己那兩撇神氣的小胡子,歎道:“我說你這是怎麼了?”

羅敷:“唔……”

搬了把椅子正坐窗邊沉默看風景的一點紅朝這邊掃了一眼。

陸小鳳也坐到了羅漢床上,伸出兩根鐵鉗似的手指,很手賤地想要捏捏羅敷的臉,被羅敷沉著臉“啪”的一聲打在手背上縮回了手。

陸小鳳笑道:“傷口疼啊?”

羅敷:“不是……”

陸小鳳:“無聊啊?等你大好了,叫上花滿樓,紅兄也一塊兒!咱們四個一塊去金陵踏秋如何?聽說近來金陵山上雞樅不少,咱們去采些來吃。”

羅敷把頭埋進軟枕裡鬨自閉:“不去……”

陸小鳳:“…………”

陸小鳳:“姑奶奶,你到底怎麼了?”

羅敷咬著嘴唇說:“身上萬一留疤怎麼辦?”

陸小鳳一呆:“啊?”

羅敷窩在羅漢床上一動不動,像是一隻失去夢想的豬。

早些時候,她一個人躲在屋子裡去了衣,站在銅鏡前扭過腰,去看她腰側和胸腹處的傷口。

傷口已經結了血痂,神經末梢探出生長時,總會帶出一些令人無法排解的瘙癢,叫人想要伸手去狠狠撓兩下。

作為一個身負「萬人迷係統」的宿主,她當然可以在係統商城裡找到處理傷疤的商品。

那道具名叫「除疤露」,效果是無論是什麼原因所造成的疤痕,都能“清理一新”,但假如疤痕影響面部五官走向,則無法恢複五官,需要使用更高級的「一鍵恢複初始設置」或者「單次捏臉卡」。

也就是說,假如腿上被燙傷,出現了一大片的燙傷傷疤,用「祛疤露」可以完全去除。但是柳餘恨那種傷疤把嘴角和眼睛全扭曲了的情況就無能為力了。

……聽上去也沒有很厲害。

但價格要足足10枚靈玉!10枚!

那可是足足一萬兩白銀!誰要用一萬兩來祛疤啊,粉紅稅都不帶這麼離譜的!

羅敷算是發現了,係統商城的定價方式其實就是看臉。

也就是說,凡是與美貌、或者個人魅力所相關的商品,商城定價就會十分昂貴,反之,其他商品的價格就還好。

真可惜,羅敷最不需要的恰恰好就是這些東西。

——難道她的個人魅力不足?難道她不夠吸睛,難道她的風姿沒有強勢到令人見之難忘?哈!那怎麼可能呢!

……大美人當慣了的人的確會有這種超乎尋常的自戀。

不過可惜的是,羅敷敷大美人現在身上多了兩道長長的疤,糾糾結結拿不出錢來購買「祛疤露」。

羅敷敷:咬嘴唇.jpg

於是她就自閉了,抱著軟枕長籲短歎,亂吟什麼“秋容老進芙蓉②……”

陸小鳳:“…………”

陸小鳳漫不經心地敷衍:“你說這話的時候也不自己照照鏡子,這好看的大姑娘是誰呀?嘖嘖嘖,怕不是連鏡子照見了你,也羞得不敢看哩……你最漂亮啦,不要多想。”

陸小鳳的情商可不是蓋的,好聽話簡直是信手拈來,連腦子都不帶動一下就能說出一打不帶重樣的。

羅敷“噌”的一聲抬起頭,道:“……真的?”

陸小鳳擲地有聲:“那還能有假!”

於是,這傷春感秋的大姑娘立刻恢複了,哈哈哈大笑了聲,擼起袖子就拉著陸小鳳,要同這臭棋簍子大戰百回合找回自信!

陸小鳳:“…………”

陸小鳳瞧著這大姑娘海棠花一般的嬌顏,忍不住心道:長得漂亮的人是不是都有病?這一位病得還格外不輕。

……不,這麼說也不對,畢竟他和花滿樓長得都很英俊,人也都很正常。紅兄雖然冷漠到能嚇死人,但生得也俊俏,他比羅敷可正常多了。

他一面腹誹,一面拿了雙陸棋來,同羅敷一塊兒擲骰子玩兒。

——圍棋是一項高雅而深奧的遊戲,羅敷和陸小鳳兩個臭棋簍子,在一起下圍棋能把花滿樓下到找個借口遁逃出去,可見是菜雞互啄,不僅觀棋的人渾身刺撓、他們兩個自己也渾身刺撓、煎熬異常。

還是打雙陸比較好玩。

懶洋洋地打了一會兒雙陸,羅敷忽然道:“你突然瞧我做什麼……難道我臉上沾了米粒?”

陸小鳳頭也不:“再好看的人如果是個神經病的話,也很快就祛魅啦……我看你乾嘛?”

“神經病”一詞,是陸小鳳同羅敷學會的罵人話。

羅敷冷笑:“誰跟你說話了?”

陸小鳳“啊?”了一聲。

一點紅的聲音從窗邊傳來:“我……”

羅敷:“……你?”

一點紅默然片刻,道:“我會去打聽祛疤的好藥。”

羅敷扭頭去看他。

這位曾經的殺手坐在椅子上,脊背如青鬆般挺直,似是一柄未出鞘的利劍。

他似是想說什麼,但介於沒有陸小鳳那般好口才,所以並不知道應當如何去說。

……看的出來,他對自己害羅敷被劃拉了兩劍這事兒相當自責,無法排解。

羅小敷支著腦袋瞧了他一眼,面上漸漸暈染開了笑意,柔聲道:“好啦……留個疤怕什麼?你們男人家,不總把身上的傷疤當榮譽看麼,我瞧著這榮譽倒也很好……”

想了想,她又補充道:“不過嘛,兩道榮譽我已經覺得很足夠啦,以後誰要是敢在我身上用劍劃口子,我一定要把他的腦袋打成個裝著豆腐腦的碗!開瓢!”

陸小鳳哀嚎:“……我求求你換個比喻,我明天早上還想去吃街角的張記豆腐腦呢!”

***

養傷的日子很愉快。

日子一旦愉快,那就簡直是過得飛快。

農曆十一月,古稱“冬月”,天氣轉冷,姑蘇來到了冬天,螃蟹下市、熱騰騰的羊肉端上桌來。

比之北方,姑蘇的冬日並算不得嚴寒,羅敷自變成一個身負武功的一流高手後,體質健康得要命,多了些不畏寒暑的特性,因而即使進入冬日,活力也不曾減少過半分。

到了姑蘇人人都帶著酒壺出門打冬釀酒的日子,她的傷已完全好了。同她預想的差不多,她的腰側和胸腹上還是留下了兩道長長的傷疤,顏色比其他處的肌膚要稍紅一些。

謝天謝地她不是疤痕增生體質,不然就要恨死薛笑人了。

她手上因是倒刺刺入所留下的點狀傷口,創口面積很小,因而完全好了,沒留下任何一點瑕疵。瞧見那雙手的時候,還是能很愉快的吟出“纖纖軟玉削春蔥,長在香羅翠袖中③”的。

至於中原一點紅……

這家夥的身子,說是鋼澆鐵鑄也不為過。

羅敷把他救下來的時候,他像個被劍戳透的血葫蘆,進氣少出氣多,結果當晚就能自己給自己裹傷。在榻上才歇了幾日,就已能勉強行走坐臥了,多換了幾次藥後,渾身的傷口就已結痂……身體素質同荊少爺當真差不多。

這些視重傷為家常便飯的人,大約身體是真的進化了吧。

在羅敷還軟趴趴地當病號時,前任殺手已經活蹦亂跳,龍精虎猛地出門去替羅敷清點財產與人力去了。

羅敷當時還很好奇呢,問他:“難道,你的那些師弟……他們竟沒有四散而逃?還等著你去收拾?”

一點紅譏誚地道:“他們能往哪裡跑?”

原來,早在他們兩個還都躺平養傷的時候,一點紅就已通過組織的據點寄出了一封信。

信箋的內容大意是說:我一點紅呢,現下沒死,記著你們在我身上放血的仇。不過看在是奉師命,我不會殺你們,隻驅使你們為一人做事年。倘若你們不願意,那麼我就在江南百花樓,要麼你們趁我還重傷時過來殺我,要麼等我傷好了提劍去抹你們的脖子。你們當然可以跑,不過論起追蹤的本事,我看沒有人比得上我。

羅敷:=口=!!!

這語氣簡直霸道狂妄到了極點!

不過他的確有這個資本。

這信寄出去這麼久,那十二刺客連個影子都沒見著,顯然都默默忍下了這口氣,不敢同一點紅作對。

於是在靠譜一點紅的積極運作之下,羅敷順利地接手了薛笑人留下的所有遺產。

首先,最重要的就是那十二刺客。

傷好之後的一日,那十二名刺客都來見自己未來年的新主人了。他們上門拜訪,一字排開,站在羅敷面前。

羅敷斜窩在圈椅上,伸出一隻手,慢悠悠地在指甲上吹一吹,好讓指甲上新染的蔻丹乾得快些。

她瞧了一眼作為鎮門神的一點紅,又斜睨了這一排基本都沒什麼表情的黑衣劍客,隨手指了一人,問:“你叫什麼?”

那劍客嘴唇動了動,簡單地道:“尺劍。”

羅敷又指了另一人,那人回答:“六鈞弓。”

誒?這些人的名字……也可以說是代號吧,居然是按照數字來排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薛笑人有強迫症,他們這從右到左依次排開的順序,居然也是按照等差數列來的。

羅敷有點好奇地問打頭的那個:“所以,你的名字是二打頭的?”

對方回答:“在下二……”

羅敷的嘴比腦子動得還快:“二極管?二踢腳?二向箔?”

一點紅:“…………”

二字打頭的劍客:“…………”

他臉上劃過茫然的表情,艱難地道:“……二月霜。”

羅敷:“哦。”

然後她依次問了這些人的名字,非常有槽點的是,這些劍客之中年紀最小、排次最末的一個,居然叫“十幺”。

羅敷對著一點紅銳評:“你師父是不是愛打麻將啊?想要什麼不來什麼,他肯定從來沒做過這麼大的牌。”

一點紅:“…………”

一點紅沒理會她,領著她去看組織所擁有的房產。

薛笑人的手□□有處房產。

鬆江府四明山間一處;金陵城外紫金山間一處;還有一處在長安城外、秦嶺山間。

古時的房產,自然不同現代一樣,是一層一層壘起來的樓,也不是鄉下的自建樓,更像是藏於山中的莊園,院落一進接著一進。

薛笑人創立殺手組織近二十年,根基深厚,有處彆業倒是相當正常。

不過他畢竟是在他那號稱“血衣人”的哥哥眼皮子底下作亂,因而處莊園規模都算不得太大。最大的一處是四明山彆業,院落也不過進而已,建築平平無奇,擺設更是同奢侈二字無緣。

甚至還有一股肅殺之氣。

四明山彆業正是一點紅與這十二刺客被收養後所住的地方。

第一進的院落瞧起來像是個普普通通的草廬,第二進院落是薛笑人偶爾落腳居住的地方,像個苦修劍客所隱居的地方,唯有一隻木箱,裡頭裝著幾件黑袍,還有幾個紫檀木雕就的面具。

第進的院落,就是一點紅習武長大的院落,建得相當敷衍。雖然從方位上來說,也分什麼坐北朝南的正屋、東廂西廂、背靠的倒座,但仔細瞧瞧,就是潦潦草草的幾間屋子圍成個院落,院落裡光禿禿的,隻有一口古井。

再往後走,就是一片練劍用的空地了。

一點紅領著羅敷來逛此處的時候,羅敷就仿佛瞧見了少年時的沉默殺手是如何起早貪黑、聞雞起舞,提著劍從那片空地上回來之後,或許他會用絞繩去打一桶井水,就這麼從頭頂傾泄而下。

除了處彆業外,薛笑人還掌控著十五六處鋪子,有茶攤、也有飯鋪酒店、客棧之流的。

這些鋪子完全不是用來賺錢的,而是作為流通中轉的據點來傳遞消息、接攬活兒或者給十殺手們提供躲避、休憩的後勤。

……所以這些鋪子基本都不怎麼掙錢,賬本上甚至還有不少虧損,給羅敷看的險些破防。

羅敷在心裡悲憤地呐喊:我是來收取勝利果實的,我不是來接收一大堆不良資產的!!薛笑人你給我好好經營啊!學學霍休!!看看人家!!

好在,這十五六處鋪子的收支還是能做到大體平衡的,令羅敷繃緊的脊背慢慢放鬆下來。

再來,就是薛笑人手上的銀錢了。

很意外的是……他手上居然沒多少錢。翻了個底朝天,也就隻有一箱金子,細細一數,黃金五千。

……和羅敷之前打劫的那個霍氏錢莊李掌櫃的私房錢一樣多。

可問題是,李掌櫃隻是一家錢莊的掌櫃而已,他是在霍休那鐵公雞眼皮子底下扣錢,但薛笑人可是一個殺手組織的老大!

一點紅這個他手底下乾活兒的殺手,身家都比他豐厚多了!

對此,一點紅複雜地道:“他……我們每一單生意,他隻收取一小部分,剩下的都任憑我們花用。”

說這話時,殺手的碧眸有些黯然。

如今再讓他回想起薛笑人,他好似已忘了這人對他的殘酷之舉,轉而想到了他的種種好處。

人死如燈滅,也隻有死人才能最好的懷念,假如薛笑人還活著,想來奮力求生的一點紅也沒什麼功夫傷春感秋。

總而言之,薛笑人的確是個劍癡。

他所做的一切,都隻是為了勝過他的兄長,所以他經營多年,也未曾有多少金銀財寶。

喜好奢侈的羅敷敷:鼓著臉不高興.jpg

不過,薛笑人倒是留下了幾柄好兵刃。

在他所住的第二進院落裡,堂屋中有個博古架,架上有機關,機關擰開,牆後便會現出一個隱藏的密室來。

密室大門一動開,砭人肌骨的寒氣立刻撲面而來,縱使羅敷不畏寒暑,還是感覺脖頸側面在瞬間浮起一片小疙瘩,寒毛根根立起。

密室內點著銅燈,然而比銅燈更亮的,則是掛在四壁之上的寶劍所閃出的劍光。

劍,不隻有一柄,而是柄。

羅敷取下一柄長而窄的寶劍,握在手中驟一翻轉,一泓秋水化作雪光,在她的青絲上映出一道烏亮漆光,她屈指一彈,劍若龍吟!

她如海棠般豔麗的面上暈出淡淡笑意,道:“好劍!”

***

正所謂瞌睡來了送枕頭,羅敷當下正需要一柄好劍!

頭前一個月,上官飛燕自己撞到了羅敷的手上來觸黴頭。

此人作惡多端,早就殺了自己的表姐與叔父,實在無甚好憐惜的必要。羅敷本想一鞭子勒死她,讓她廢物利用,充當一下開成就獎勵的經驗包。

卻不想,上官飛燕慌亂中拉了無數救命稻草,這救命稻草的其中一根,還真的令她多活了這一個月。

這“救命稻草”,就是紅鞋子的領頭人公孫蘭,人稱“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精通劍器!

上官飛燕是紅鞋子的成員,公孫大娘這個人不拿外人的命當命看,但對自家的姐妹卻是極好的。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上官飛燕愛上了霍休,與霍休一同實施陰謀,陰謀被識破第一層後,霍休為了不令自己暴露於陸小鳳前,直接將上官飛燕殺人滅口。

之後,霍休作繭自縛,自己把自己關在了精鋼鐵籠裡出不去了,這並非是陸小鳳的運氣好,而是公孫大娘在為自己的姐妹複仇。

現下的情況與原本的時間線卻是不同。

原本,上官飛燕布局數月,先勾引花滿樓、再扮成丹鳳公主找上陸小鳳。

然而羅敷在其中橫插了一杠子,逼得事情倉促了許多,如玉般的花公子還來不及錯付,上官飛燕就被打包扔進金錢幫地牢裡。現下她大概還活著,活得好不好嘛……那就隻能看金錢幫獄卒的善心了。

眾所周知,獄卒一般都沒什麼善心……

這勾引計劃過於倉促,而這件事本來也沒有紅鞋子的參與,所以上官飛燕沒來的及把她要做的事情告訴公孫大娘。

公孫大娘神神秘秘、居無定所,時常在不同的地方出沒,上官飛燕光速敗北的消息當然也沒那麼快傳入她的耳朵。

如今,養了差不多一個月,羅敷又得到了一柄名為“秋水”的絕世好劍,也差不多該把上官飛燕這個誘餌給扔出去,吊一吊她的「天下第一舞」大禮包了。

羅敷上門拜訪了金錢幫姑蘇分舵,很快見到了上官飛燕。

一個月不見,上官飛燕的狀態……非常之不好。

她就在地牢的最深處,頭發亂得像是一包枯草,臉色慘白。她原來就生得很纖細,一個月的折磨下來,更是雙頰凹陷、滿眼血絲,瘦瘦小小得活像個乞丐。

原本她認為自己比上官丹鳳要美麗得多,但在每天一碗泔水飯的惡劣環境下,哪怕她原是是神妃仙子,也被折磨成無鹽女了。

而她眼中的那種盛氣淩人與狂妄自大,已完全消失了。

羅敷出現在地牢裡的時候,上官飛燕正躲在牢房的最深處發抖。

不遠處傳來獄卒的叫罵聲、鞭子聲與犯人痛苦的叫喊,那鞭子每抽出一次破空的聲音,上官飛燕就劇烈地顫抖一下,緊緊地閉著她的雙眼。

羅敷面無表情地瞧著她,心中並無一絲憐憫之意。

她看著雖然可憐,但羅敷不會忘了被埋在花園裡的上官丹鳳,她屍體上那種驚恐的表情,比這作惡之人要可憐萬倍。

在原本的世界線中,她還用飛燕針殺死了石秀雪,差一點殺死了孫秀青。

帶著羅敷進來的獄卒忽然抽出鞭子,用力在鐵柵欄上抽了一下。

鞭子帶出破空的響聲,上官飛燕嚇得驚聲尖叫,捂住耳朵。

獄卒喝罵道:“快快睜開你的狗眼,瞧瞧是誰來看你了!”

上官飛燕瑟瑟發抖,卻不敢不聽這話,緩緩睜開了雙眼,瞧見了面無表情的羅敷。

這時,羅敷已走入了牢房,走到了上官飛燕的身前,居高臨下地瞧著她,笑道:“還記得我是誰麼?”

——上官飛燕眼中那種刻骨的仇恨與怨毒無論如何也無法被藏起來。

她似乎還想要罵些什麼,但這些天的遭遇已讓她學會了不要對著羅敷說難聽的話,因此她的嘴唇隻是不斷翕動著,卻沒有說出任何一個字。

羅敷輕輕笑了起來,揶揄道:“你總算學會了正確的態度。”

說罷,她蹲下了身子,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替飛燕理一理額邊淩亂的頭發,不過她的手剛一伸出來,就有些遲疑地停在了空中。

她實在嫌棄上官飛燕身上臟臭,想了想,最後還是把手縮了回去,對她帶來充當苦力的十幺道:“把她拖回去。”

十幺是個白白淨淨、看起來像個小姑娘似的少年劍客。

他的手法卻如一點紅般冷硬無情,絕無半點柔和,不由分說,拖起上官飛燕就走。

上官飛燕的喉嚨中爆發出一陣痛苦的慘嚎——她的雙手手腕在一開始就被羅敷給弄斷了,斷了一月未曾治過,此刻慘不忍睹,偏又被十幺給大力扯了一下。

十幺“嘖”了一聲,駢指如劍,果斷點了她的啞穴,從根本上解決了這個問題。

他們把上官飛燕帶回了張記酒家——這是原本薛笑人留在姑蘇的一處據點。

羅敷吩咐張記的老板娘給上官飛燕洗洗涮涮,換了身乾淨衣裳,頭發梳了梳,綰了個簡單發髻。

上官飛燕原本雙眼空洞、渾身發抖,以為自己要被羅敷殺掉了。但在熱水裡洗了個澡,被人換上新衣、梳起頭發之後,她好像又誤會了什麼,認為羅敷迫於霍天青或公孫大娘的壓力,不敢對她怎麼樣。

於是,她雙眼中又閃出了光芒,在被喂下一碗飯後,她凹陷的雙頰處,竟也好似又泛出了一點紅潤的光澤。

羅敷坐在她對面,好整以暇地瞧著她。

上官飛燕掃了羅敷一眼,冷笑道:“你好像突然對我很好。”

她的聲音已不大像出穀黃鶯了,十分嘶啞。

羅敷微笑道:“是呀,我也覺得,我好像突然良心發現,對你好了些,你還滿意麼?”

上官飛燕忽然張狂地哈哈大笑:“滿意!滿意極了!我真是謝謝你!你叫羅敷,我記住你了,我記你記得好清楚!”

羅敷佁然不動,唇角輕輕勾起,十分包容地瞧著上官飛燕神經質的大笑。

一點紅“吱呀”一聲推門進來,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兩根手指頭在她身上戳了一下,又把她給物理禁言了。

一點紅道:“準備好了,動手?”

羅敷點點頭,道:“那就動手吧。”

上官飛燕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動手?動什麼手?她、這賤人打算做什麼?難道她並不是準備要放了她?難道這頓飯……這頓飯是死之前的斷頭飯?

她驚恐地瞪大了雙眼,被十幺給拉走了。

沒過多久,她就知道羅敷要拿她做什麼了。

——羅敷直接把上官飛燕掛在了姑蘇的城門上。

公孫大娘一日不來,上官飛燕就會一日被掛在城門上,哭求公孫蘭趕緊來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