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第二十六章 這幾乎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1 / 1)

段非瞳的工作室關著門, 室內桌面上放著一個紫水晶球形狀的小夜燈,在牆壁上映照出了猶如夢境一般的光影。

段非瞳打開了門,心臟緊縮著, 產生了幾分緊張。“請進,裡面有椅子,你可以先坐著休息一會。”

他打開了燈, 工作室的面積並不大,說是工作室, 其實更像是他一個人的製衣室。段非瞳甚至並沒有聘請員工, 他享受著一個人在這裡安靜的縫製衣裙時的情緒,這裡在某種意義上比臥室還像是他的私人領地。

段非瞳進入了工作室後的茶水間,為聞姣衝泡了一杯解酒的茶。也許是因為身體不自覺的緊繃, 他的手指被茶水燙了一下, 男子咬住了唇,壓下了口唇中的痛.吟,段非瞳之前甚至沒有帶聞雅軒來到過這裡,他難免為此而產生了幾分不適應的無措。

他端著杯子,確認好茶的溫度, 才重新走到了室內。也許是因為室內的溫度比較高,聞姣脫下了那件男性的西裝外套, 她站在一面玻璃之前, 欣賞的注視著玻璃後的禮裙,那是一件藍色的羽裙。

藍羸鳥身上最柔軟的羽毛被一根根縫製在裙擺之上,輕盈, 美麗,像是被凡人偷起來的那件仙衣。

段非瞳的心臟在那一刻又激烈的跳動起來,他甚至是有些癡迷的注視著她。他站在原地, 幾乎忘記了自己的目的。

聞姣在玻璃的倒影中見到了段非瞳,她轉過身,男子已經收斂了所有外露的,冒犯的神情。他將杯子遞給聞姣,聲音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更加輕柔,像是怕驚擾到了她,“醒酒茶,可以讓你舒服一些。”

聞姣接過了杯子,她低頭,微微抿了一下,就將茶杯捧在手心中,沒有再繼續喝了。

段非瞳注意到了這一點,這像是某種並不被信任的暗示。男子抿了抿唇,他的心中產生了一些失落,但他又很清楚,之前的幾次相見,為了葉渝,為了聞雅軒,他在聞姣的印象中一定都是尖酸刻薄,善妒低劣的形象。

段非瞳感覺到了一絲後悔,他不該為了不相乾的人或事,乾擾到他們之間的相處。

可從前的那些事情都已經是過去時,段非瞳已經無法改變。也許從現在,他可以扭轉聞姣對他的印象,令她重新信任他。

段非瞳打開了那面玻璃,玻璃門是密碼鎖的形式,段非瞳甚至並沒有躲避聞姣。在他的心裡,他願意對聞姣分享這一切,女子漸漸擠到他的心臟中,成為了他對“美”的一部分感知。

可聞姣顯然遵循著社交禮儀,禮貌的移開了視線,並沒有窺探他輸入的密碼。

段非瞳拿出了那件衣裙,這件裙子,是他花費了三個月的時間裁製成的。他似乎是在夢中得到了靈感,期間數次修改,總是無法將腦海中的意象準確的繪製在現實中,直到在那場宴會之後,他終於就能夠想象出這條裙子具現化的模樣了。

他是想著她完成這件衣裙最後的修改的,那種情感十分微妙,段非瞳無法闡述,他單方面的臆想,在他的認知中,他與女生已經親密非常。

段非瞳克製著自己,他壓製下自己的情感,令他的肢體動作與語言都顯得正常而禮貌,“裡面有更衣室,你先換上這件衣服吧。”

段非瞳自覺,他看起來平淡而鎮靜,沒有人會發現他心中掩藏的幾乎要鼓脹出來的情緒。

聞姣沒有伸手去接過男子遞來的禮裙,女子的脖頸處漸漸漫上了因酒精而產生的紅霞,但她的思維依舊是清醒而冷靜的,“這件禮裙太貴重了。”

這是一件看起來隻能夠穿一次的禮裙,維修費用都足夠昂貴。

在段非瞳的想象中,的確應該尋找一個十分華麗的社交場合,女子穿著它,像是穿戴著一件無堅不摧的戰甲,她可以得到所有豔羨與妒忌的視線,美麗優雅的像是神女。

可段非瞳想象不出,他要尋找什麼樣的理由才能夠將這件禮裙送給她。而現在,在稍顯逼仄的工作室內,在獨屬於段非瞳的領域內,隻有他們兩個人,隻有身為設計者的段非瞳能夠目睹到女子的美麗,他又覺得,這就是最好的時機了。

“不貴,我隨便做的,沒有人在意我製作的這些衣服,它放在這裡,也隻是一個唯獨我能夠看到的展示品而已。”段非瞳刻意將它說的像是一件普通的無人欣賞的物件,他迫切的希望聞姣能夠點頭同意穿上這件禮裙,他的咽喉乾渴而難以忍耐,幾乎快要無法偽裝。

聞姣遲疑了片刻,空間並不大的室內,空氣粘稠而焦灼,在這種隱晦的僵持下,她微微點了點頭,“謝謝,非瞳哥,之後我會叫人將這件禮裙修複好,給你送過來。”

雖然段非瞳依舊遺憾,他很想說,這件裙子就是他根據她來製作的,他想要把它送給她,可這顯然已經是克己複禮的女子最底線的堅持。

“好。”段非瞳的眼眸彎了彎,溫柔的說道。

聞姣進入了更衣室。她已經習慣了對於一切事情敏銳、防備,她狀似不經意的查看向各個隱秘的方位,在確定這裡的確沒有攝像頭後,才褪下了身前的旗袍。

她拿起了那件藍色的禮裙,它的確是美麗的,任何omega都會為它動容,包括聞姣自己。

她為了自己的目的,小的時候很少會穿漂亮的衣服,到了上城區後,大部分時間也是穿著褲裝。可這並不代表聞姣不喜歡美麗的衣裙,每個人都天生向往著漂亮精致的事物,聞姣也不例外。實際上,她喜歡的事物和大部分omega一樣,她隻是克製。

聞姣近乎是小心翼翼的對待著這件禮裙,她實在有些怕會弄壞它,她額角的碎發被汗水微微浸濕,氤氳的酒香與她身上的冷香相混合,令她的臉頰也染上了幾分仿佛微醺的紅暈。

時間過去的有些久,段非瞳在門口輕聲詢問,“背後的拉鏈應該有些不好拉上,需要我幫你嗎。”

過了幾秒後,門被從裡側推開,女子走了出來。

布料緊緊的貼在她的腰肢,胸口,穿戴不好會顯得臃腫的禮裙,在她身上一寸不多,一寸不少,飄渺,高貴,優雅,與段非瞳夢中的景色一模一樣。

他像是被攝住了魂魄,呼吸停滯,陷入某種無法形容的狀態內。

過了片刻,在女子的容顏上逐漸升起幾分疑惑時,段非瞳才終於狼狽的整理好自己失態的情緒。他隻覺得,自己的喉嚨啞的厲害,艱澀的像是有刀割在上面,“你的頭發有點散亂了,我幫你重新挽一下吧。”

聞姣被他輕輕的按在梳妝台前,段非瞳很慶幸,他還記得自己曾經看過的梳妝視頻。男子修長的手指穿梭在聞姣的烏發中,幫她拆解下了頭上的發簪,他用指腹輕柔的幫女生按揉了一下頭部的穴位,“唔…”,下意識的,聞姣的唇中溢出了一聲輕.吟。

“非瞳哥,不用。”聞姣不自在的微微蹙眉,她並不習慣彆人碰觸她,不論是舒服還是不舒服,她都想要逃避。

段非瞳沒有再繼續,做出這樣伺候人的舉動,本來就帶著幾分怪異,可他像是沒有感覺到,動作溫柔的幫女子重新挽好發。他微微彎下.身,看著梳妝鏡中女子的容顏,視線有些癡纏,“妹妹,你長得真美。”

段非瞳之前並沒有去注意到這一點,他性情高傲,很少會關注不相乾的人。而當他開始用欣賞女性,欣賞Alpha的角度來看她時,他卻開始一寸寸的陷落。她真的很漂亮,與聞雅軒並不相同,她更柔美,容顏也更精致,眉眼的形狀天生帶著媚意,可她眸中顯露出的疏離氣質又不會令人產生狎呢的思想。

也許是年齡的問題吧,段非瞳在面對聞雅軒時,總是想要讓對方付出,要看到他做了什麼。可對待聞姣,他卻隻想著,將許多東西給予她,他能夠隻通過單方面的給予得到滿足。

“非瞳哥,我該離開了。”聞姣的聲音依舊冷清,為她與段非瞳的相處時間按下了截止鍵。

段非瞳有些不舍,可他的性格讓他沒辦法直白的表露出這一點,他的視線落在了女子白皙小巧的耳垂上,“我一直沒有送過妹妹什麼禮物,你似乎沒有打耳洞,我這裡正好有一副藍寶石的夾式耳釘,送給你做禮物吧。”

段非瞳直起身,幾乎是迫切的在抽屜內的梳妝盒裡找出了那一副耳夾,有些緊張的用手捧著,要獻給聞姣。

那的確是一副很漂亮的耳釘,清靈高雅,因此看上去也十分昂貴。

聞姣微微斂眸,她站起身,沒有接下,“非瞳哥的心意我已經收到了,這幅耳釘應當也是非瞳哥的心愛之物,我不能收。”

“謝謝你。”

段非瞳露出了些失落的情緒,他的胸膛內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他握緊了耳釘的盒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司機已經到門口了,非瞳哥,早些休息。”

女子離開了這間工作室,她身上殘留下的淺香似乎還縈繞在空氣中。室內又隻剩下了男子一個人,段非瞳獨自坐在梳妝台前,注視著鏡面,他仿佛又回想起了原本浮現在鏡中的女子的容顏,他緩慢的,將臉頰埋在自己的手心中,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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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家。

姬餘煜第一次對姬令清生了悶氣,與兄長陷入了一種近乎是冷戰的狀態中。

兩個人小時候都是住在同一間屋子中,幼時,連父母都幾乎分辨不出他們的區彆。那個時候,雙生子間的共感很強烈,姬令清哭的時候,姬餘煜會跟著哭,姬令清感覺到幸福和快樂時,姬餘煜也會跟著一起開心起來。

他們彼此理解,幾乎像是一個人。即便長大分開了房間後,姬餘煜也一直認為,兄長與他是親密無間的,他們的感情永遠不會改變,沒有人會比他們更愛彼此。

“阿煜,等一下。”

姬餘煜站在原地,身後是他最愛的哥哥,可這個時候,他內心卻抵觸著與他對話。

“今天,晚宴上,你和聞小姐在那裡…是在做什麼。”姬令清蜷縮緊了手指,他感覺到了一絲尖銳的疼意,而他甚至沒有弄懂那疼為什麼像是刺紮入了心臟。

姬餘煜充滿戾氣的蹙緊了眉,他終於無法忍耐的回過頭,“姬令清,我告訴你,她根本就是一個惡劣的壞人,你不要被她的表象蒙蔽了。”

姬令清其實一向是個不會吵架的人,他想要表達的都說不出來,因此總是顯得性格懦弱,好欺負,“我在你眼中,就是一個是非不分,會輕易被哄騙的人,對嗎。”

姬餘煜很想用力點頭,他就是這麼想的,在他眼中,他的哥哥就是一個脆弱易碎的雪人,沒有他,他就會被人欺負死,他就是要永遠被他保護著才能行。可是在姬令清明顯生氣了的神情中,姬餘煜到底還知道閉上嘴,沒有把他的心裡話說出去。

可即便姬餘煜不說,姬令清也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姬令清閉了閉眼,他想,也許他的確是這樣,從小到大,他都在被弟弟保護著,可是…“我也有認清一個人的能力,在我眼中,聞姣小姐溫柔,紳士,體貼,她會顧及我的心情,給予我尊重,不會冒犯我,不會隨意碰觸我,她能夠將我視為一個平等的人來交談。不是Alpha看待omega,也不是強者看待一個弱者。”

姬令清也許怯懦,可他有自己的眼睛,能夠自己認識一個人,“阿煜,你真的讓我很失望。”

姬餘煜怔愣的站在原地,而他的兄長已經轉過身,離他而去。以姬令清的性格,這已經是他能夠對姬餘煜說出的,很重的話。

少年無法理解的用力攥緊了手指,紅眸中逐漸溢出痛苦和恨意,憑什麼,他用力踹倒了身旁的矮櫃,花瓶砸下來,碎了一地。

姬令清憑什麼,要因為那個女人責備他,那女人到底哄騙了姬令清什麼?姬令清是他的哥哥,他應該永遠站在他的身邊。姬餘煜蹲下.身,拿起了一片花瓶的碎片,用力握緊了,紅色的血液流下來,那個女人,陰險狡詐,冷酷惡毒,在他面前,那麼凶狠,為什麼要在姬令清面前,偽裝出那樣一副好模樣。

姬令清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他捂住了自己的心臟,好像,從弟弟姬餘煜在哈耳庇厄出事的那一晚,他的心就變得奇怪了。他踩著凳子,拿下了那本書頁已經有些破舊的《小王子》,坐在床邊,一字一句的又重新讀了一遍。

他的心逐漸像是被泡進了溫暖又酸脹的泉水中,姬令清從一開始就不理解,小王子怎麼會看不清自己的感情,離開玫瑰呢,如果是他,他喜歡一個人一定會很堅定。他會毫不隱藏的,將全部的自己都拿到對方面前,將一顆心都袒露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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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姣收到葉渝的信息是在周日,自從上次兩個人約會過後,他們的關係就像是釀成的酒一般,自然而然變得愈來愈親昵。[三秋]上互相發送的消息越來越多,逐漸翻不到頭,互相送的禮物也變得更多了起來,像是變成了無法分開的連體嬰,好像隻是一會不見,心中就會升起許多的想念。

[來我家吧。]

那是一個地址。

戀愛期間,這幾乎像是一個心照不宣的邀請。

聞姣並沒有第二xing器官,但她的確可以用係統提供的Alpha信息素來標記一個人。她感覺到了遲疑,其實聞姣很多時間,都會對葉渝產生某種微妙的愧意,因而,她不在意男生那個所謂的賭約,在戀愛期間,聞姣也想要給葉渝所有溫柔的感受,她願意給他所有的愛意,男生的要求,隻要她能夠做到,她就能夠為葉渝去做。

即便聞姣並不能夠讓那份愛意百分百的真實。聞姣是喜歡葉渝的,他很漂亮,跳舞時也漂亮,他並不像是一眼就能夠讓人喜歡的花,他像是花朵邊的葉子,一片需要人仔細去注視,才能夠欣賞的葉子。但聞姣知道,這份喜歡大概不能和強烈的愛意劃上等號。

這也許也是聞姣愧意的一部分。

下城區裡,聞姣見過最多的人就是beta,性彆在這裡,好像變得統一又普遍。或許是因此,她覺得自己的性取向變得古老而怪異。她並不排斥喜歡一個omega,beta或是Alpha。

聞姣在這段戀愛關係,並不擅長於拒絕葉渝,聞姣最終還是來到了男子發送的地址。

這是一棟公寓樓,是葉渝成年後父母為他購置的房產,沒有其他人,此時,隻有葉渝一個人在房間內。

聞姣手中提著給葉渝帶的禮物,她原本是想在蘭汀酒店舉辦的拍賣會上為葉渝買一件珠寶首飾。最好是薔薇形狀的,能夠搭配那件芭蕾舞裙,她記住了,葉渝喜歡的,是薔薇。

可在那場慈善晚宴中,她的衣裙被管不住爪子的小狗弄壞了,她提前離席,隻能夠讓其他人幫她買了一條淺綠色的項鏈。

電梯停在了十一樓,1102,房門似乎有人臉識彆係統,在聞姣來到門前時,便自動打開了。

聞姣轉過身,將房門關緊,室內的燈光有些昏暗,她第一眼沒能夠看到人,“阿渝?”

她低聲喚了一聲,有細微的聲響發出,像是腳尖踮在地面上,白色的地燈亮起,男生穿著一身繡著玫瑰的舞裙,無聲的在地板上旋轉。

那衣裙不太像是芭蕾服,但也一樣美麗。他在聞姣的面前,很少穿裙子,這似乎是他第一次穿,他的身材修長而纖細,男生的眼眸纏綿的落在聞姣的身上,每一次旋轉,肢體的舒展都柔軟而優雅,在舞蹈的時候,男生的身上散發出了一種獨特的魅力,讓人的視線久久落在他的身上。

那是能夠撩撥人心尖的心情,女子的心,同樣在此刻被他撥動了一下。

輕紗墜落在地面上,一層又一層,他在如同月色一般的霜白地面上舞蹈,身上的衣裙一寸寸被剝.落。

當他終於旋轉到聞姣的身前時,媚色生香,葉渝用那雙含著水霧與媚意的眼眸,靜靜的注視著她,“標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