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失蹤的幺弟5 訓練有素(1 / 1)

吳鎮長不是一個人來的, 他帶著秘書和幾個乾事,還找來了新合村的村乾部和幾個壯勞力。

人家說要幫著把幾個化糞池都翻一遍,還要把長安鎮轄區內有可能溺亡或出意外的地方,全都找一遍。

“大家都說這小夥子是自己跑南邊去了, 但你們派出所不怕苦不怕難的查案精神讓人動容, 我們也不能光看著, 再說這孩子萬一真出了意外,早點找到也能讓他家裡人放心。現在下班了,能組織的人也多了, 咱們展開一場大搜索,李貴要是還在鎮上,哪怕鑽到老鼠洞裡,也肯定能把他找出來。”

吳鎮長說得很誠懇。

劉所長本就想把容易出意外的地方全翻一遍, 但他指揮不動那些村民,人家都覺得警察是在浪費時間。

此時他見鎮長帶著這麼多乾部來支援, 自然高興,又讓小雪留守, 他要帶顧平安和小孟一起去找人。

顧平安卻覺得蹊蹺, 說實話一個成年人失蹤, 失蹤前還說過要去外地, 身上還裝著二十塊錢,這種事在哪兒也引不起警方重視, 不是不負責, 實在是這種離家出走的太多了。

為什麼小孟一直強調讓顧平安去李貴家看看, 確實看看就懂了。

顧平安要是穿到這樣的家庭,絕對不會乖乖睡在那張破炕席上,她寧可去車站或者廣場打地鋪也要逃離。

她會辛苦賺錢往家寄, 但絕對不會試圖去改造甚至融入這家人。

李貴是個智商正常的年輕人,雖然看著木訥,但能跟同齡人開玩笑,顯然交際是沒問題的,他待在那個家裡肯定也難熬,就這麼跑了真不奇怪。

劉所找人是因為他的職責,鎮長居然帶著人跑來支援,還揚言鑽進老鼠洞也得找出來,說實話多少有點奇怪。

要是這次大搜查後找不出來,大家不就更確信李貴跑南邊去了嗎?至於他還會不會回來,除了李貴他媽,誰在乎呢?

顧平安這麼一想,又覺得自己可能有點陰謀論了,大概是上輩子大案子辦得太多,留下的後遺症。

不過她還是跟劉所說:“黎隊讓我明天去市局報到,我今晚想先回家一趟,明天去市局報到後再請個假回來接著查咱們這案子。”

劉所正想著該怎麼安排地毯式搜索,見她不去,就大方地擺擺手:“這麼多人,也用不到你,再說真不是大案子,徹底找一遍也就放心了。你趕緊走吧,彆貪黑,有什麼事電話聯係。”

顧平安還沒收拾好東西呢,劉所跟小孟已經跟著大部隊風風火火地去找人了。

小雪歎氣:“其實我也想去,這時候哪有人會上門啊,根本不用留守。小顧,我看你對這案子很積極啊,這麼大場面,你為什麼不去?晚一天去市局也沒什麼吧。”

顧平安背起包往外走:“再大場面也找不到人,我乾嗎去湊熱鬨。”

“你也覺得李貴跑了?”

顧平安搖頭:“難說,反正李家老大肯定有點問題,這事得慢慢查。現在這麼大陣仗就跟找給彆人看的一樣。”

小雪嬉笑起來:“小顧,彆以為你走了我就不告你的狀了!等劉所回來我就跟他說。”

顧平安也笑了:“我這話就是想讓你轉告劉所啊。”

小雪還以為她在開玩笑,其實顧平安是認真的,她有預感,今天鎮上的大搜索絕對找不到李貴。

問題是這位吳鎮長是想表現一下他關心村民,還是想跟劉所長拉近關係?

還是說他想讓派出所彆再查下去了?

顧平安想不出答應,她離開派出所後先回了宿舍。

宿舍就在郵局院裡,也很簡陋,不到二十平的屋子,一邊一張單人床,一人一張桌子,連個衣櫃都沒有,小雪那邊不知從哪兒找的木箱子放在床下,顧平安這邊是個紅色的行李箱。

她這邊的桌上還放著個紙箱,裡邊有一瓶子橘子罐頭一瓶子麥乳精,兩包桃酥兩包餅乾。這是原主來這兒第一天,顧大眼送她過來捎帶來的,一直沒吃。

顧平安留下麥乳精和一包餅乾,其他都放在小雪桌上,又寫了張條子,罐頭給她吃,桃酥跟餅乾讓她拿到辦公室去。

被褥跟行李箱今天拿不了,她先把東西都打包好,等哪天讓顧大眼開車來拿。

顧平安手腳麻利地收拾好後,把剩下的麥乳精跟餅乾放進包裡,騎車先去了李貴家。

李大嫂正在院子裡喂豬,見她來了,忙迎過來,“警察同誌,找到我家幺弟了嗎?不是說整個鎮的人都在找他嗎?”

“正找呢!李大哥呢?”

“你們剛一走,他就走了啊,一直沒回來,不過這麼大動靜,他肯定聽到信了跟著一起找人去了吧。”

顧平安跟小雪到派出所沒五分鐘,吳鎮長就到了。她在心裡估算了下時間,從李家到鎮政府,再從鎮政府到派出所,就算抄近道,也不可能這麼快。

難不成真是她想多了?李老大再能耐也不可能請得動鎮長給他打掩護啊。

顧平安隻說是來通知李老大鎮上要大搜查的,見人不在,她就告辭走了。

李大嫂瘸著腿送她出門,嘴裡還嘟囔著,“你這姑娘可真熱心,要我說你們費什麼事啊,幺弟肯定是跑深圳去了。”

這句話顧平安已經聽了不下十遍,要換個彆人早被洗腦了,可顧平安大概職業病吧,越聽越覺得李貴到不了深圳。

她從李家出來,又去了老杆子家,家裡還是隻有下午看見的老太太,老杆子也跟著去找人了,小玉去姥姥家還沒回來。

顧平安包裡還裝著那束花,現在知道李貴曾經偷看過小玉,還被老杆子打過,這束花上的指紋似乎也沒了意義。

不過她想問問當初到底是怎麼回事,李貴跟小玉是兩情相悅還是他一廂情願。小玉不在,隻有明天再來了。

她正要走時,一個穿花襯衫的中年女人載著個漂亮姑娘進了院裡,老太太就朝她們喊:“小玉,快過來,這位警察姑娘要問你點子事。”

顧平安第一次被人叫警察姑娘,她笑著朝小玉打招呼,小玉卻垂著頭不敢看她。

倒是穿花襯衫的女人跟顧平安打了招呼,“小玉不愛說話,跟不認識的就更不說話了,您有事問我吧,我是她媽。”

小玉垂著頭就往屋裡鑽,顧平安隻好問小玉媽:“據說李貴偷看過小玉,在哪兒偷看的?當時小玉在乾什麼?”

“什麼偷看啊,是他在街上拉扯小玉,後來不知怎麼傳成偷看了,警察同誌,我跟你說,李貴那頓打挨得可不冤,我家小玉好端端在街上走著,他跑去拉扯,窮得娶不上媳婦發癲啊!”

顧平安皺眉,這種事沒有視頻沒有人證,信誰的?

“我還是問問小玉吧,看看李貴到底是看她了還是拉扯她了。”

“我都說了小玉不愛說話。”

顧平安乾脆亮出警員證:“我要跟小玉單獨聊聊,就算她不說話,我也有問題要問,這是我的工作,請不要阻撓。”

小玉媽挺不高興的,倒是那老太太覺得無所謂,“就讓她問怎麼了?警察同誌肯定不會害咱家小玉。”

老太太把顧平安領進東邊屋裡,又把小玉叫過來,“有什麼話好好跟警察同誌說。人家問你什麼,你就說什麼。”

小玉也不吭聲,隻偷眼看顧平安,老太太還想旁聽,顧平安把她請走了。屋裡隻剩下兩人,她才問:“小玉,你認識李貴嗎?”

小玉身材苗條,下身一條黑褲子,上身穿著一件紅白格子的襯衫,一張小臉白裡透紅,漂亮得跟電影明星一樣。

這樣的姑娘,智力還不全,家裡人看得緊也正常,見她不說話,顧平安就拿出李貴的尋人啟事給她看,“小玉,你認識照片上的人嗎?”

“不知道!”

顧平安一愣,“認識就點頭,不認識就搖頭。“

“我不知道!”

顧平安耐著性子說:“認識就是見過,還說過話的意思,小玉,你見過照片上的人嗎?”

小玉伸手戳著李貴的臉,嘴裡還是那句:“不知道啊!”

顧平安明白了,這肯定是有人提前教過了,問什麼都說不知道。

她更覺得這案子沒那麼簡單,於是從包裡拿出那束花來,“知道這束花是誰的嗎?”

小玉看見那束花,眼睛亮了亮,嘴角帶笑,但嘴上還是那句話:“我不知道啊!”

複讀機一樣單調又機械的聲音,讓顧平安有點毛骨悚然,街上的老頭說小玉是瘋子,李家老大說小玉是傻子,可不管瘋子還是傻子,都不會這樣訓練有素。

真正的瘋子傻子,總會有讓人意想不到的情緒,不可能這樣乖乖聽話。

眼前的小玉不管彆人問什麼,都要重複這句話。

顧平安怕是自己這身警服的原因,乾脆從包裡翻出黎旭借她的外套,她本打算帶回家洗洗再還給他,正好派上了用場。

她出去把外套穿到身上,遮住警服,又回來問小玉:“你認識照片上的人嗎?”

小玉看她進進出出的,眼神有點迷茫,見她又開始問了,就繼續當複讀機,“不知道啊!”

顧平安突然有種無力感,但她還是不想放棄,又問道:“小玉,是你把這束花放到電線杆下邊的嗎?”

“我不知道啊!”小玉伸手戳著一年篷白色的花瓣,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

小玉媽突然從外邊進來,“警察同誌,我家小玉一緊張就隻會重複一句話,你問不出來的,她就這樣!”

中年女人哭喪著臉說:“我家小玉其實不是傻子,她是高中的時候受了刺激,才變成這樣兒。”

“什麼刺激?”顧平安問。

“她被人給騙了,差點生了娃!我婆婆帶她去小診所裡打胎,結果又傷了身子,這娃可憐啊。警察同誌,我求求你了,有什麼話你問我吧,彆再把她給逼犯病了。”

顧平安沒法再問,她把花收起來,又從包裡把那包餅乾和麥乳精拿出來,“送你吃的。”

小玉看見吃的,眼神都亮了,“都給我的?我聽話。”

顧平安心裡一跳,是不是有人對她做過類似訓練?聽話地當複讀機,就會有好吃的好玩的。

自己今天是不是無意間當了回陪練?

她見小玉拿著麥乳精瓶子使勁想打開,就趕緊伸手過去,“不是這麼開的。”

顧平安說完卻沒幫著打開瓶子,而是拿起瓶子在上邊找保質期,然後她驚訝地說:“不好意思,過期了我都沒注意,你吃餅乾吧,這個我拿回去處理掉。”

她說完就把瓶子又塞回了自己包裡。

小玉怔住,她好像很失望,居然伸手想從顧平安包裡拿,被小玉媽攔住。

小玉媽把那袋餅乾給她撕開,“吃這個吧,麥乳精可貴呢,咱不吃人家的。”

顧平安苦笑,估計小玉媽以為她把東西拿出來又心疼了,其實她隻是想讓小玉在瓶子上留個指紋。這姑娘一問三不知,那她隻好去核對下指紋了。

見小玉旁若無人地吃著餅乾,顧平安就又試探著問:“小玉,你認識這人嗎?”

“我……不知道!”這姑娘倒是有問必答,但永遠就這一句話。

小玉媽伸手幫她掃了掃噴到衣領上的餅乾屑,又用哀求的眼神看著顧平安,“警察同誌,我家這孩子就這樣,村裡人都知道,就是鎮上的人都知道,你就彆逼她了,什麼也問不出來。”

顧平安隻好告辭,也許該找位心理學專家來跟小玉聊聊。

她騎車回市裡時,從小學那邊過,聽見有人大呼小叫地在化糞池裡撈人,顧平安歎口氣,原以為隻是個簡單的失蹤。

可吳鎮長怎麼會大張旗鼓地幫著找人呢?小玉一個村裡姑娘怎麼好像被人用心理學的手段訓練過?

這案子看來一時半會結不了了,她明天得跟黎旭說一聲,先回來處理這件案子。

從鎮上騎車到家,差不多一個半小時,顧平安決定等一回市局就趕緊去考摩托車駕照,實在太不方便了,結果她一進家門就看見一輛粉色的女式摩托停在院子裡。

顧平安呆住,這摩托不會是顧大眼給她買的吧,她並不討厭粉色,但這摩托車的顏色實在太難看了,難不成九零年流行這種土粉色?

她放下自行車,快步走到門口,就聽到二叔的聲音,“媽,提前分了吧,要不這錢都得被我大哥補貼了這些丫頭,光給安安買的那輛摩托就一萬多塊錢啊!”

二叔家大女兒在一邊說:“鈴木王可貴呢……我家一輛都沒有!”

顧平安瞬間不討厭粉色摩托了,她輕快地跑進去,跟堂姐說:“再貴也沒花你家的錢,你家沒有也不是我爸的錯,是你爸舍不得鐵飯碗,不敢下海啊。”

她說完也不看堂姐耷拉下來的臉,轉身摟住顧大眼的胳膊撒嬌一樣晃了晃:“爸,那輛摩托是你給我買的嗎?我可太喜歡了!要是再給我買個大哥大就好了,你也知道我這工作性質要到處跑,有時候想給你和我媽打電話報個平安,還得找公用電話亭,上次用了單位的電話,人家還笑我占公家便宜。”

顧大眼見顧平安說話太直,剛要訓她兩句,又見她摟著自己胳膊撒嬌,不由心軟了,三個丫頭自從大了都更粘白文珍,不愛跟老爸一塊出門。

顧二叔卻更心疼了,因為顧奶奶的偏袒,他這個顧家功臣,早把顧大眼的財產視為自己的了。

這死丫頭買了名牌摩托還要買貴得要死的大哥大,也太貪心了吧!

他想說顧平安兩句,可上次被顧平安懟的教訓還在,一時還真有點怵。

顧平安見沒人說她,還有點奇怪,她指著顧奶奶,好奇地問:“我奶今天居然沒被我氣到,怎麼沒裝心口疼啊?”

坐在角落裡的顧平娜笑著說:“剛才二叔說讓咱爸給咱四個分家的時候,咱奶已經裝過了。”

顧平安一聽就知道自己上次埋的線起作用了。趕緊分吧,讓顧奶奶看看顧二叔是孝順她還是孝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