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晉江獨發(1 / 1)

津木真弓既然都如此開了口, 安城由佳乾脆也就挑明了說。

她掐緊掌心,深吸一口氣:“……所以,你們是在沒有明確證據的情況下, 指控我是凶手?”

津木真弓面露驚色, 揚了揚眉, “誰指控你是凶手了, 你怎能憑空汙人清白?”

這一刻,饒是一直以“端莊賢德”這樣近乎大和撫子的標準要求自己的安城由佳也差點崩裂了表情。

……到底是誰汙誰清白!

她勉強深呼吸兩口, 平定了自己想要口出惡言的衝動。

“……如果我沒記錯, 津木小姐剛剛還在說,是我汙蔑了裡穂。”

津木真弓歪了歪頭:“沒錯, 這是事實,但這不代表我們認定你是凶手。”

安城由佳沒有說話, 靜待她解釋自己這句聽上去前後矛盾的話。

津木真弓繼續道:“凶手刺了死者兩次, 還用玻璃雕像毆打了他一次, 如果沒有穿什麼防護雨衣, 身上肯定會濺上滿滿當當的血跡, 且血跡多集中在衣服正面。”

說著,她的目光落到了對方的衣服前襟處, “你身上的血跡確實也不少,但正面胸口處的都很淺淡……應該就是你剛剛趴在死者身上的時候,蹭到了死者身上半凝固的血液。”

她又伸手指了指對方的肩膀,“反而你的後背出現了大片染血的痕跡, 而且不是飛濺上來的形狀,更像是暈染開的痕跡,排除你肩膀上有傷口——剛剛我特意讓夫人幫忙抬了一下單反和三腳架,你沒有任何不自然的反應, 看上去不像受傷——那就隻剩下最後一種可能。”

她讓開身,指了指背後的房間中間。

在一大灘明顯從死者身上流出來的血跡旁,有一處不自然的暈染痕跡。

像是從最這裡被截斷,然後被什麼東西吸收了一樣。

“那個圓弧形,看著像不像夫人肩膀的形狀?”津木真弓笑了一聲。

安城由佳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肩膀,那邊有著早已乾涸的血跡。

“這就說明了,在死者大量出血,且血液還沒凝固的時候,你就仰躺在了那裡的地面上,死者的血液流到地上,這才讓你肩膀靠近地面的衣服被染上了血跡。”

伊藤行人翻了翻自己的筆記本,“房間裡的室溫在三十八度左右,按照這個溫度和死者屍僵與屍斑情況,反向推算案發時間是在昨夜半夜的十一點到淩晨一點——而那個時候,夫人也在房間裡。”

“如果夫人是凶手,那從案發到現在至少過去了四個多小時,足夠你回房間洗澡換衣,銷毀全部血跡和證據,而不是在發現屍體的時候,進行這麼拙劣的表演。”

工藤新一的話一向十分不客氣。

“所以將一切結合,我們不難得到這樣的結論……昨夜和死者一起待在這間房間裡的人,是你。但是你因為什麼原因昏了過去,倒在了地上。而這段時間裡,死者被人殺害,但昏迷的你一無所知。直到今天早晨將近六點,你被房門口的動靜吵醒,但一切木已成舟。”

津木真弓回憶了一下早晨發現屍體時的情況,“那時候醒來的你想必十分慌亂吧……自己出現在這樣的凶案現場,旁邊躺著死去多時的丈夫,門外又傳來談話的聲音,疑似有人要進屋。”

說著,津木真弓搖搖頭,“但是,你也很聰明,你深知這樣的情況下會被列為第一嫌疑人,而要擺脫嫌疑的方法隻有一個——將這‘最大’的嫌疑轉嫁給另一人。

“在短短幾分鐘內做出這樣的判斷與布置……真不愧是烏丸家的當家夫人。”津木真弓笑了一聲,笑容說不清是不是諷刺。

“你將協議簽好,偽造出是簽協議途中死者遇襲,然後撲到了死者身上,來掩蓋你身上已經沒時間洗清的血跡。”

這一串事件前後發生的時間最多不超過十分鐘——是個足夠果斷又心狠手辣的女人。

當機立斷地將一大盆臟水潑到安城裡穂身上,隻為了消除自己的嫌疑。

“這就是故事的全貌,對不對,由佳夫人?”

院內陷入了死寂。

在剛剛他們談話時,眼見情形不對的安室透已經將所有無關仆從清場。

如今院內除了他們偵探社與安城由佳和烏丸瞬母子,隻有在角落裡不斷收發短信打電話安排事物的秘書古畑映織,和另一個角落裡安靜抽煙的琴酒。

……哦,還有安室透他自己。

聽完他們的對話,烏丸瞬轉頭,看向安城由佳,語調茫然中透著幾分無措。

“……母親……?”

半晌,安城由佳長舒一口氣:“……你們合格了。”

津木真弓被她跳躍的接話說得一愣:?

什麼合格了?

安城由佳伸手捋了捋鬢發,重新恢複了儀態,“在警察來之前,這樁案子全權交給你們負責,烏丸家不會再插手半分。”

伊藤行人冷笑一聲——在面對同伴被汙蔑的事實面前,哪怕是一向社恐如他也不住地表現出了些許攻擊性。

“由佳夫人不會想借著‘試探我們能力’的借口,就將試圖嫁禍裡穂的事一筆勾銷吧?”

這樁案子如果不是正好他們幾個在現場,無論是片警來還是烏丸家的人自己搜查,光憑那紙《收養協議》,就足以讓警察有足夠的證據將安城裡穂帶回警局問話。

在這麼至關重要的生日宴上給壽星潑如此臟水,這“親戚”和“仇人”有什麼兩樣?

安城由佳面不紅心不跳,十分平靜地開口,“裡穂現在已經洗清了嫌疑。”

這話一出口,連鬆成柊的目光都冷了下來,津木真弓笑了一聲。

“那我現在不小心捅你一刀,但是馬上幫你叫救護車好好包紮,你也和我一筆勾銷唄?”

“津木。”鬆成柊拉了她一把。

安城由佳一反常態地沒有在意她的出言不遜——作為一個合格的、講道理的上位者,她一向不吝於給一些能力絕佳的屬下特權。

這也恰恰是津木真弓更窩火的原因,她還想說什麼,但另一個人比她更快,打斷了她的咄咄逼人。

“母親!”烏丸瞬上前一步,有些激動,甚至想要上手拉住自己的母親,“裡穂是無辜的!……如果您真的什麼都沒乾,警方會查清楚一切,您不該直接將莫須有的罪名推到她頭上。”

安城由佳看著自己的兒子,目光依舊毫無波動,“她也已經洗清了罪責,不是嗎?”

“這罪責本就不該被推到她頭上!”烏丸瞬重複強調,“她是無辜的!”

或許是兒子三番兩次的忤逆讓她上了火,又或許是對方口中說了觸怒她的關鍵詞。

這位優雅華貴的夫人倏然冷笑一聲,目光逼視了整個院落,在每一個人面上掃過。

“無辜?——在這院子裡的所有人,有誰敢說,自己是完完全全、清白無辜的?”

她揚了揚頭顱,斂了臉上的笑容,重新端起姿態,向院外走去。

“第一批貴客今天中午就要來了,瞬,你和我一起接待。”

烏丸瞬怔了一下,隨即低下了頭,“……我知道了,我會好好準備的,母親。”

戲精霸總這幅正常的樣子有些讓人不習慣,但津木真弓仔細想來,能在自己父親屍體面前還戲精得起來的人,大概也沒幾個。

烏丸瞬沒有跟隨安城由佳離開,或許是想留下繼續詢問案情,反而是他的秘書古畑映織拿起平板,跟上了安城由佳。

作為被委派了任務的烏丸瞬的“秘書”,她自然是需要跟上去記錄細節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院門,烏丸瞬揉了揉眉心——從發現屍體到現在,接二連三的神轉折看上去有點讓他吃不消。

他簡單休息完,看向偵探社的幾個人,“查案方面,幾位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津木真弓搖搖頭,看上去也還沒消氣的樣子,“彆添亂就行。”

烏丸瞬怔了一下,沒想到她這麼直白,但好脾氣地笑笑,“那我就派幾個熟悉宅子的員工給大家打下手,也方便你們詢問情況。”

這個看上去浮誇得沒邊的人居然也有這麼堪稱“細心”的時候,津木真弓挑挑眉,重新審視了他一眼,下一秒就見他轉身,看向了院內的安室透。

“……這位安室先生,是父親的顧問,是吧?可以請你勝任這份工作嗎?”

津木真弓看著笑容有些僵硬的安室透,心底暗笑。

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這位顧問先生沒準不比我們知道得更多。

但既然如今這個院子裡唯一一個姓烏丸的“主人”都這麼說了,身為“顧問”的安室透也不方便拒絕,他點點頭,但也留了些餘地,似乎讓烏丸瞬又給他派了幾名資深的仆傭。

但這一切津木真弓短暫地拋在了腦後,她裹著外套走到旁觀了許久的琴酒面前,開門見山。

“你昨夜的案發時刻不在房間。”

琴酒正夾著煙頭的指尖一頓,目光落到她的面上,似乎在無聲地詢問——“你怎麼知道?”

“你剛剛來給我披外套的時候,對我們幾個人昨夜在房間裡喝酒的事很驚訝——這裡的房間隔音不差,但也沒那麼好,我從你房間甩門出來的時候就被隔壁房間的工藤新一聽到了。那麼,同理,我們在房間裡瘋了一夜,隔壁房間的你不可能半點沒有聽到。”

但剛剛琴酒看到她宿醉的反應,似乎是第一次得知一樣。

“你昨夜不在房間,那麼,案發時刻,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