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木真弓幾乎是在車門“砰”一聲關閉的當下就醒了。
迷迷糊糊中從裹成一條的毯子裡伸出手摸索著什麼, 順著抱著自己的“東西”一路摸索著。
軟軟的頭發……硬硬的肌肉……半硬半軟的……額……?
“啪”一聲,她的手腕被抓住了,帶著些沙啞的語調從頭上傳來。
“你在摸什麼?”
津木真弓眨了眨眼, “……機……機……”
琴酒:?
你最好說的是正經的機機!
她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費力比劃著:“……手……通訊……”
琴酒試圖翻譯:“……手機?打電話?”
他在口袋裡掏了掏,扔出了一個給她:“這是你自己的。”
他想她總歸也不會要他的手機去打電話。
她從被子裡扒拉出自己的另一隻手——說實話這個場景看著實在太詭異了。
像是控製肢體的運動神經喪失了協調感, 她隻有常用的右手完好地擺動著,想要動左手,都得先用右手扒開毯子,伸手把自己的左臂抬起來。
琴酒:……高燒還有這種症狀嗎?
她兩隻手終於都離開了毯子,但開鎖屏和翻找通訊錄又廢了點時間,等到撥通了她想打的電話, 又過了好幾分鐘。
電話那頭幾乎秒接。
“津木真弓!”
她很少被工藤新一這樣連名帶姓地稱呼,更何況是以這樣……她無法形容的語氣。
她從不知道一個人可以通過語調的起伏在電波中傳達出這麼多情緒——用僅僅四個字的音節。
像是沙漠中的久行之人乍見前方的綠洲, 理智告訴他這可能隻是海市蜃樓,但他克服這麼多年賴以為生的理智, 向著那唯一的希望拔足狂奔。
津木真弓歎了口氣, 想勸他先冷靜一下。
“你……靜……”
……她發現了, 她現在腦子裡控製語言這塊的神經中樞可能出了點問題, 腦子裡想的和說出來的完全是兩碼事。
她於是挑重點說,“……蛋……蛋……蛋……!”
津木真弓:……壞了, 她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電話那頭的工藤新一像是終於冷靜下來, 深呼吸兩口。
“如果你要問另一個炸|彈的情況的話,收到你短信的時候警官他們就行動了……杯戶中心飯店,剛剛拆|彈組已經上去了。”
……那就好。
“你傷勢處理得怎麼樣了?你現在在哪?”他追問。
……好問題,她也不知道。
她抬頭,看向琴酒。
琴酒面無表情地和她對視, 津木真弓隻看了一眼就放棄。
——他看上去並不想告訴她他們即將前去的地點。
她繼續磕磕巴巴地開口:“……安……全……”
她還想說些什麼,但語言組織能力已經告急,隻能歎了口氣,“短、短……訊……”
琴酒看著她掛斷電話後,艱難地用不協調的雙手打字編輯短信,覺得事情似乎不像自己想的那麼簡單。
他最開始以為她在飛機上那症狀是因為高燒神誌不清——好吧,可能是有一點,但似乎並不完全。
她現在的燒看上去退了一點,至少雙眼中的神色還算清醒,臉頰上的紅暈也褪去了不少,他將她裹在懷中時,也明顯不如之前滾燙。
但看上去語言和認知不協調的問題似乎更大了。
——先前在飛機上雖然也說胡話,但至少口齒清晰,現在雖然人清醒了,但說話卻磕巴起來。
……所以,問題出在了哪?
這也是津木真弓想知道的問題。
用一個不太恰當的形容,她覺得自己仿佛奪舍了一個弱智的身體,腦子無比……好吧,勉強還算清醒,但身體完全不聽使喚。
津木真弓用了整個路程起碼一個小時才發完了短短三條短信,手腳不聽使喚的樣子滑稽又不便,要是沒有琴酒時不時幫她扶一下,怕是直到下車都發不完。
汽車刹車停下,琴酒伸手罩住了她的雙眼。
她想了想,大概是這人刻在DNA裡的謹慎——對於一個目前來講是敵非友的人,他大概很忌諱暴露自己的住處。
鑒於對方剛剛把她從炸|彈的火海裡拉出來,津木真弓接受良好,甚至主動伸手拉起了毯子,蓋住了自己的眼睛。
琴酒一路抱著毯子——和毯子裡的津木真弓上樓,他的腳步很穩,津木真弓下意識地判斷著步數與距離,周遭是木質地板與皮鞋磕碰的聲音,聽上去不像公寓樓。
他們在二樓停了下來,琴酒把她放到了床上。
“當心亮。”
她還沒來得及把臉上的毯子拉下,他的聲音和開燈的“啪嗒”聲一起響起。
她愣了愣,睜眼時確實被刺眼的白熾燈晃了一下。
津木真弓這才想起他們坐的車裡,車窗也都布滿了遮光板——所以他按住她的眼睛,是因為怕她晃到視線?
……起猛了,這人學會憐香惜玉了。
她緩緩落下臉上的毯子,發現這裡應該是某幢獨棟的臥室,窗戶外的景象和她剛剛的判斷吻合,是二樓的高度。
“哪?這是……”
津木真弓咬了一口舌頭,怎麼還說起倒裝句了。
“安全屋。”
對方惜字如金,隨手從房間的櫃子裡拿出礦泉水,擰開遞給她。
她其實還想問為什麼把她帶來這裡,但想了想也不能要求人家開著直升機把自己送回家。
“謝……”
他看著她哆哆嗦嗦地拿過水,喝的時候還在床上灑了好幾下,像是終於判斷了她的症狀,開口。
“你中毒了,有什麼頭緒嗎?”
津木真弓差點被礦泉水嗆到:“咳咳咳……毒?”
什麼毒?把人變成癡呆的毒藥嗎?
琴酒見她幾乎喝一半灑一半,終於看不下去,從她手裡拿過礦泉水。
“神經性毒素。”
津木真弓更迷茫了:“……哈?”
看他的樣子不像在開玩笑,她覺得更荒唐了,連話都說得利索了起來。
“神經性……毒素……隻是作用於……不是把人變成……神經病吧……”
神經性毒素隻是能作用於神經與肌肉交界處,更快速導致呼吸麻痹和死亡的毒素而已,不可能字面意義上把人變成神經病……或者智障吧?
“你的認知神經、語言神經和運動神經都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破壞,這樣下去的後果就是徹底變成一個傻子。”
津木真弓:???
為什麼她剛死裡逃生的下一秒,還沒來得及緩過神來,就被告知自己要變成隻會瑪卡巴卡的傻子了??
她冷靜下來,看向他:“你們……組織……的?”
這種一看就十分反科學的東西在這個世界觀裡隻有他們組織搞得出來。
這麼一想,宮野誌保研製的APTX4869是個可以無視質量守恒直接蒸發起碼一百斤人體組織的神秘藥物,那要有其他科學家研發出這種直接破壞腦神經功能的神經毒素(物理)也不是不可能。
……不是,有這技術你們還搞啥黑|道啊,直接去衝諾貝爾獎不香嗎??
見琴酒沉默不語,津木真弓再度開口:“……解藥?”
琴酒頓了一瞬,再度開口間,告知了她殘忍的事實。
“據我所知,沒有。”
管殺不管埋一直是組織的作風,更彆提救了。
正如APTX不會連帶著開發解藥一樣,這種毒一看也不會給受害者留後路。
津木真弓現在腦內有點混亂,不斷在“我到底中沒中毒”和“我到底什麼時候中的毒”反複橫跳。
但當務之急是解毒——這毒藥看上去不會要人命,但對於她而言剝奪她的智商比剝奪她的生命更難以忍受,更何況要追根溯源整個過程也得等解了毒再說。
她深吸一口氣,看向主臥套間內連著的門:“額……我想先、先洗個……澡……”
琴酒:……?
是毒素已經讓她神誌不清了嗎?為什麼在得知“自己很可能就要變成瑪卡巴卡”以後她的第一個反應是——我先洗個澡?
津木真弓像是看懂了他的疑惑,聳了聳肩:“……不然呢?……替他們、去申請……諾貝爾嗎?”
如果有選擇,她更想把那人直接送去見諾貝爾。
不再多說什麼,她從床上翻下來,控製著不聽使喚的手腳往浴室挪了過去,期間琴酒數次想要動手扶她,都被她製止了。
直到她關上門開了燈,琴酒都在懷疑她這個情況下洗個澡會不會淹死自己。
但津木真弓不是進來洗澡的,她關上門,坐在浴缸邊,先順手提交了那個藥物的bug,然後開始狂翻係統商城。
“經查證,無異常……你把商品按價格排序,萬能解毒丸肯定就在第一頁了。”斯瑞適時跳出來提醒她。
然後津木真弓看著那兩個紅彤彤的零,覺得心在滴血:“……積分不夠,有沒有便宜點的?”
“知道毒藥特性與成分的有便宜的解毒丸,不然你直接購買‘藥學技能包’自己製作解藥也行。”
……聽上去更離譜了。
斯瑞掃描了一下她的身體狀況——雖然玩家沒有提交申請,但理論上來說,隻要它掃描完不提交報告,也不算違規。
“……嘖,你真該花點積分來看一看你的體檢報告,你就會覺得八百積分的解毒丸不算太虧。”
如果是鍵盤手遊的時代,津木真弓現在的人物頭像下的debuff應該已經排了滿滿好幾行了。
饒是AI都歎為觀止:“這應該是我見過最壯觀最全面的debuff列表,你犯天條了?”
津木真弓當然是不會再花無謂的積分讓自己高血壓的,但不妨礙她罵罵咧咧。
她伸手打開淋浴,讓水聲遮蓋自己忍不住罵出口的臟話。
津木真弓坐在浴缸旁思考人生:“你之前不是還說有個隨機款的解毒丸嗎?”
“那是在負面狀態道具欄下的,你確定嗎?”
“能解毒嗎?”
“可以,但是用隨機的方式。我之前說過吧,如果你中了春|藥,這顆解毒丸可能會隨機將你的春|藥轉換成砒|霜的毒素,然後用治療白內障的方式讓你痊愈。”
“……這個世界觀裡真的還有那種強烈到必須要靠‘解毒’才能活下來的春|藥嗎?那不是玄幻世界觀裡的東西嗎?”
“隻是打個比方,請玩家不要抬杠。你到底要不要?你的debuff又開始增加了。”
那必須要,中□□和治療白內障總比變智障得好。
五分鐘後,恢複了智商但不得不縮進浴缸衝冷水澡的津木真弓咬牙切齒。
“……你打的比方裡……春|藥不是被‘解毒’的那個毒素嗎??”
“都說了是隨機了,那隨機到什麼都是有可能的啊,還有可能中了春|藥隨機成春|藥用春|藥方式解毒呢,主打一個看臉。”
斯瑞的電子音聽上去有些幸災樂禍,“沒事,你也說了,這個世界觀裡已經不存在那種強烈到必須要靠‘解毒’才能活下來的春|藥了,忍忍就過去了。”